文/白七谏
文学城独家发表
2023/2/26
现在是凌晨00：33分，你的手机还有23%的电。你窝在被子里，却总感觉床脚有人，于是你缩了缩脚。正当你确认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收到了一个邀请：
【致屏幕面前的你：欢迎体验每日故事，今天的故事如下……如果你想继续收到此类短信，请点击确认按钮。
——writenbyk。】
然后，你点击了确认。
*
上午八时二十分，吱嘎一声，病房门打开。
过了将近十分钟，才有一个身影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护士服上布满新鲜的皱痕，脸色惨白：“太太太……可怕了……”
“啊啊啊啊太可怕了！！”
过了最初的麻木，这人就开始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朝着值班室疯狂奔去。
等人走远了，才有路过的医护人员要看不看地朝病房里瞟了瞟：
只看到窗前站了人，长发披散在腰间，宽大的病服衬得人身形更加瘦削。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那人侧过头，眼风一扫，碰巧和人对上视线。
偷看被抓住的人手一抖，托盘上的药剂跟着抖了下，慌忙地端正了视线，弓着身赶紧溜了。
林施勾了勾唇角，继续看着窗外。
正巧，宛平路上，一辆货车拉着一口黑棺经过。黄钱纸撒，唢呐声响。她算了算时间，眼神一亮：“下一次，竟然是中元节。”
“不知道下一个可怜人又是谁呢。”
*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夜晚，一轮红月当空，天文台早前发布消息：今年中元节，将迎来有记录以来持续时间最长的红月夜。血月血月，兆头不乐（yue）。
城东宛平路414号，正上演着一场拉锯大战。
今夜见鬼的人似乎特别多。
有人骑在窗沿上，蓝白条病服迎风招展，长发飘飘，开始对月鬼哭狼嚎。有人站在厕所镜子前，盯着里面一动不动，窃窃私语，时不时阴笑几声。有人躺在床底，嘴里念念有词：“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不知道是谁唱起了国歌，抑扬顿挫，情绪激昂，感情充沛。
病栋里乱作一团。
“啊啊啊啊啊白衣鬼来了！大家快跑！”
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全院的精神病人都开始了狂欢，撒丫子在楼道间疯狂逃窜。
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铆足了劲儿在后面追赶，活像白无常来锁这群“鬼”的命。
但是面对着这群非正常人类的暴动，医护人员根本就不够用。
“嘘。”
“你们背后有人哦。”
被追赶的人突然幽幽开口。她不知道怎么爬上了药品柜，蹲在上面，长发凌乱散落在柜门上，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针筒。
“啊……是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呢。”
这时，一阵风从窗缝里钻了进来，伴随着呼呼的摩擦声，所有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的脸，真白……啊！他穿了双黑布鞋，和你脚上的鞋子好像呢。哎！他抓住了你的脚哈哈哈哈……”
“林施！！”
银铃般的笑声被一声怒吼打断。
四五十岁的院长怒气冲冲而来，但仔细看仍然看得出脚步有点点虚浮。
她指着女孩，半威胁半恳求道：“我的小姑奶奶！能不能别闹了！啊，你看，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被你吓的！”
林施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思考，一分钟后，她无奈地摇摇头，为难道：“不行哦，他们要听我讲故事，我们要开故事会。”
听到故事两个字，不少医护人员都面露难色。
短时间内没有人开口。楼层间时不时传出尖叫，间或夹杂着物品破碎的声音，院长脑仁一抽抽地疼，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吓的。
再这样下去，医院的东西都会被这群疯子给糟蹋了。她正想答应算了，然而余光瞥见两名安保人员正悄悄靠近柜子。
她心里一喜，差点想为自己有先见之明鼓个掌！自从见识了林施的破坏力，院长一不做二不休的把所有安保人员都换成了彪形大汉，她就不信了，两个训练有素的成年人奈何不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院长，”林施晃了晃手中的针管，里面好像有什么暗红色的液体，“让那两位大叔离远点哦，”
正缓缓靠近的两个保安动作一僵。这姑娘咋脑后长了眼睛吗？？
“不然……这几十根装着我们联盟高贵血液的针管，”她动了动，露出身后的位置，方便大家看到她的囤货，“就不知道扎到谁了。”
她拿起两根，作出投射的样子，左眼微眯：“咻——”
“别！！！”都是学医的，血液有多脏他们都明白，更何况是这个精神病院里所有病人的混合血液。
没有人怀疑林施的话，这个小疯子是真做得出来。而且精神病发作期间杀人不犯法，一旦中招他们只能认栽。
“林施，你能听懂院长阿姨说话吧？你先把针管放下，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我说了，”她似乎是蹲累了，换了个姿势，坐在了药品柜上，双腿悬空，一下一下晃荡，“我要人听我讲故事！”
声音渐渐不耐烦。
“好好好！”院长怕她情绪激动，赶紧答应，“你下来，我马上安排人到你的房间去。”
“可以让你们……英雄联盟……的人，停止活动了吧？”院长艰难吐出所谓的联盟名字。
“当然，”林施满意地点点头，大声招呼道，“小的们！白衣鬼已经被捉住了！今晚收工！”
“白衣鬼”们：……
林施的“号令”比镇静剂还有用，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众人归位，乖乖跟着医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路过此处时还狗腿关切道：“大王何不休憩？”
“王要给你打江山！尔等退下吧！”林施大手一挥，张口就来。
“……”旁观了全程的医护人员继续沉默。
等其他人都安顿好后，林施才从柜子上下来。只见她轻轻一跃，优雅地落在了地上，手上仍然抓着几根针管。
仅剩的几人，院长、两名安保和一名今晚的幸运儿。
他们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施身后，没有人轻举妄动。院长看着前面娇小的身影，回想了这次、上次、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他们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制服”她然后被打成工伤的场面，长长叹了口气。
如果真照林施自己所说她不是精神病就好了，没有人比她更想让林施出院。
但是，没有如果。
*
单人病房里一应的白色十分刺眼，干净而冰冷。
林施倒是听话地坐在床上，手里的针筒被她当做秘密武器一样放在了床头。
一时半会儿，双方都不相信彼此。
负责林施的医生匆匆赶来，是一个约莫三十左右的男人，目测有一米八高，带着黑框眼镜，白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进来的时候白大褂将将扣好，还喘着粗气，满头大汗。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徐来戴上手套，检查了一下林施的身体，除了一些的外伤，没什么其他问题。
见她情绪稳定，不像是院长慌忙打电话时形容的那样。
于是他对院长摇摇头。
“我说了我没病，”床上的人再次开口，陈述着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次的真相，“但是，”
她耸耸肩，已经无所谓，“你们不信。”
“……”
作为主治医生，林施确实是徐来遇到的最特别的病人。
还记得当初她刚被送进来的时候，押送的警察特意嘱咐：“别看这姑娘年龄小，可是把她舅舅一家老小都给……”
老刑警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徐来心里一紧，再次看向女孩，她微低着头，斜靠在墙上，眼神无畏，好似说的人不是她一样。
震惊全国的灭门案凶手，竟然是一个娇小的少女。
当时的林施年仅17岁，出于未成年人保护，官方并未公布相关消息。
老刑警递过来鉴定笔录：“鉴定结果是重度分裂型人格障碍，伴随躁狂症。”
俗称精神分裂。
老刑警吸了口烟：“总之这姑娘，看着极其正常，正常得不得了，但……啧，邪门儿。”
当时徐来还没领会到刑警那句“邪门”和最后意味深长的眼神。
直到林施第一次发病。
和其他刚被关进来的病人不一样，前几天，林施表现得十分乖巧顺从，毫无攻击力。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
就在徐来几乎都要相信她没病的时候，那天晚上，她突然呼吸困难，说有人掐住她的脖子，周围站满了人，直勾勾地盯着她。
然而房间里，除了医生，只有她一人。
更奇怪的是，监测仪器也反应强烈，似乎在印证林施的话。但徐来知道，精神病患者发病时会影响自己的生理状态，自我诱导发病。
狂躁状态的林施力大无比，他们根本接近不了她。就在众人束手无策准备上报时，她安静下来，开口：“找一个人，听我讲故事。”
“什……”
“就你了，徐医生，就你了，快啊！”林施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死死揪着徐来的衣角。
保安人员浑身警戒起来，电击棍已经准备好，下一秒就能打到身上。
“等等。”徐来看着床上人的眼睛，阻止了保安下一步行动。
她的眼神里，在求救。
于是理所当然的，徐来成为了林施的第一位听众。
鬼故事的内容很常见，但直到现在，回想起从病房出来的感觉，他既似雨里雾里，又心有余悸，就像是做了一场惊险无比的梦。
*
这次被选中的幸运儿是刚来的实习生，只比林施大了两三岁。
徐来熟练地安排，让实习生放宽心，就当听个乐呵，要是实在害怕就默念二十四字箴言。临走前拿走了针筒，直到确定房间内没有利器才离开。
门咔哒一声关上，实习生的心也重重一落。
徐来走进旁边的监控室，全神贯注盯着屏幕。
“别怕，坐。”监控里传来林施安抚的声音，似乎还笑了一下，声音愈发轻柔，“就当是做个梦，梦醒了就好了。”
徐来分神想了一下，作为曾经受害者的自己，好像没有这待遇。
行，性别歧视！
“0102号，工作人员已就位，玩家已就位，请求进入副本，”
“倒计时，5、4——”
“3、2、1——”
偌大的病房里，顶灯啪的一声熄灭。
林施一边听着冰冷的电子音，一边机械地重复着脑海里的话。
四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上深蓝色的雾气，而坐在床上的人此时慢慢站了起来，嘴上依旧淡定地讲着俗套的故事。
一个小时后。
徐来盯着监控里仍然端坐着的两人，
打了个哈欠。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