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望了眼时钟,说:“不知不觉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有什么想吃的吗,可以点外卖哦,就当是感谢你帮忙了。”


    雾夕没帮上忙,可她也习惯这种优待了,想了下提议道:“我看这里也有厨房和食材,不嫌弃的话我去做点吃的吧?”


    医生有些惊讶,续而道:“那就辛苦你了。”


    如果一个年轻女孩,无亲无故又不恋爱,那多半很能享受生活。


    雾夕的一大爱好就是给自己做各种好吃的,穿越之后倒是没有施展的机会,毕竟羊虽然有简单的锅灶,可清理费劲还难免一做就要做十几人的份,变成苦力活。


    所以她一直跟着吃点简餐或者点外卖。


    现在有自己动手的机会了,雾夕倒不想做多复杂的菜式,只用现有的材料炒了几份饭,煮了汤,放在餐盘里端上桌子,说:“可能和你们以前吃的味道不太一样。”


    爱丽丝很棒场,“哇,真香!林太郎忙起来的时候都用泡面糊弄,不用管他。”


    医生想起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过,于是道:“我姓森,森鸥外,你叫我森医生就好。”


    互相通过姓名算是正式认识,又一起吃了饭简直能称上熟络了,交谈时就变得亲近随意不少。


    雾夕指了下厨房道:“我还有煮一份粥,并不多快好了,要是那孩子醒了,麻烦森医生热一下给他吃吧。”


    森鸥外就很感动:“女孩子就是细心体贴。”然后就把眼睛瞥向爱丽丝,惹得她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倒是没耽误吃。


    为什么异能力体也能吃饭呢?雾夕为这种不科学的现象困惑了一下。


    不过这不重要,她有些犹豫地问:“森医生,你之前给那孩子换衣服的时候,他身上有伤吗?”


    森鸥外答道:“没有。”他觉得奇怪:“怎么了吗?”


    雾夕望了眼病房的方向,小声道:“我觉得那孩子可能不是落水,说不定是自尽。”


    森鸥外有些惊奇地睁大眼睛:“你为什么这样认为呢?”


    雾夕道:“不会游泳的人落水之后会挣扎吧,死因通常是因为乱扑腾反而沉下水溺亡,但这孩子很镇静,被我看到的时候是在水面上的,我觉得他说不定是自己投水,到最后意识到危险反悔了才向我求救的。”


    森鸥外了然,“原来如此。”


    雾夕搅着自己的手指头,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森鸥外便道:”怎么了?“


    雾夕道:“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手和脸都很干净,简直像个被精细照料的少爷,这种人为怎么会投水呢?我想,可能他家境并不好,会不会因为长得好看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虽然是男孩,要是一时想不开觉得不想活什么的,也算正常吧,反正横滨就是这样的地方。”


    森鸥外托着下巴打量她,赞同似地点头:“说的没错。”


    雾夕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实在很介意这孩子的事,没办法置之不理,要是,万一,真被我猜中了,这孩子无家可归也无处可去的话,医生你可以暂时收留他一下吗?”


    森鸥外望着她不说话,像是在考虑什么。


    雾夕在他的目光里越发窘迫起来,森鸥外这才扑哧一声笑出来,“难得你这么关心那孩子,不过他还没醒呢,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雾夕松了口气,向他确认:“所以,森医生你是答应了咯?”


    森鸥外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我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啦,他要是愿意留下来给我当个助手也算是帮上忙了,不过这种事果然还是要参考本人的意愿吧。”


    “有您这句话我真是安心多了,希望这些都是我多虑吧,”她望了眼窗外,“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会再来的。”


    雾夕离开之后,森鸥外走到病床前弯腰打量闭目沉睡的男孩,片刻之后才直起腰来,对站在门边满脸忌讳的异能力体说:“今天真特别,居然一连遇到两个这么特殊的孩子。”


    他那望着有价值宝物的眼神让爱丽丝觉察到不妙,“林太郎不会真要把这家伙留下吧!”


    “我不要啊,醒过来就把他赶走吧,爱丽丝才不要和这种家伙待在一起!”


    森鸥外像个拿女儿没办法的老父亲般露出讨好的笑容,“爱丽丝酱,这孩子还没醒过来和你说过话呢,说不定你会喜欢他呢?”


    “你骗鬼呢,”爱丽丝气鼓鼓,“谁会和天敌相处得好?”


    这话说得真有道理,森鸥外决定转移话题,“那你觉得雾夕怎么样?”


    爱丽丝很肯定地说:“爱丽丝喜欢她,你把她留下来好了!”


    “爱丽丝除了喜欢就说不出其他话了吗?”森鸥外感到遗憾,“我当初设置你的时候也没把智商……”


    爱丽丝气愤道:“她是个好孩子呀,还有点烂好心!”


    她会有这样的印象倒是不奇怪,但是……


    “爱丽丝会喜欢这样的好孩子吗?”


    爱丽丝不加思索:“喜欢需要原因吗,这就是眼缘嘛。”


    森鸥外表示赞同,“也对。”


    说到底爱丽丝的偏好喜恶是同他相连的,他的设置还没有精细到这种地步,不过,“我对你的评价持保留意见哦。”


    第二天一早,雾夕就来了诊所,森鸥外看到她就很无奈:“真不巧,他发高烧了,刚退下来些,现在正睡着呢。”


    不止如此,“问他从哪里来不说,怎么掉进河里也不说,只知道他叫太宰治而已,实在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呢。”


    雾夕去看他的时候他却是醒着的,望着窗外的鸢色眼睛里好像空茫一片,仔细望进去又像一片深沼。


    实在是很不像个孩子,她这样想着,走过去把捧在手里的花束放到病床边的花瓶里。


    等她做完这些,抬头一看,那男孩正用格外认真的目光打量她。


    雾夕冲他笑了笑:“你还好吧,太宰?”


    太宰治并不回答,只叹息着说:“什么啊,就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嘛。”


    雾夕感到奇怪,“你不也是小孩而已吗?”


    对啊,她现在就是个孩子,还想去做别人的女儿。


    既然如此,当然得更注意把穿衣、打扮,还有神态动作这些向真正的孩子靠拢。


    她开始梳双马尾,回忆着年幼时的模样,说话的语调和用词都做了细微调整,比起镭钵街那些虽然稚年,但早就被打磨出事故的孩子们,出自美好想像的,从头发丝到脚跟都可爱到不行爱丽丝才是优秀的参照物。


    当然,只能参照。


    雾夕意识到了,喜爱有很多种,爱情是最炽烈也最危险的,应该尽量回避才对。


    人心的憧憬与初印象大概会决定对她产生的是哪种好感,所以这很重要,就算是已经产生的情愫,努努力也可以扭转到她希望的方向。


    诸如中原中也,现在对她已经有些像个兄长了。


    说起来,她也就几年可以装嫩,孩童的躯壳,成年人的思想和心智,这段时间要好好把握,快点适应这个世界,找到合适的生存方式吧。


    这样想着,雾夕有些亲昵地同太宰治道:“这是路过的花店店长送给我的,很漂亮吧?”


    太宰治目光定格在鲜妍的花朵片刻,道:“真稀奇,送也就算了,居然送你新鲜名贵的品种。”


    雾夕道:“送人礼物就是送个心意,当然会送最好。”完全是副稀松平常,理所应当的模样,太宰治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几乎每个人都会真心实意地喜欢她,就算他们打心底里觉得这是正常的,当意识到身边所有人都对此有相同看法,也迟早,当然会发现异常。


    作为异常的中心,雾夕觉得她得格外坦然受之,才能把这异常最大限度地变为正常。


    从不被拒绝的,被喜爱着的女孩笑着问:“欸,你是不小心掉进河里的,还是自己跳下去的?”


    太宰治道:“跳下去的。”


    雾夕惊讶道:“真是跳下去的,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一时想不开吗?”


    “不是,我只是打心眼里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雾夕震惊地看他一眼,想了想说:“还好没出事,没关系,你会找到有意思的事情的。”


    太宰治并不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话,但他第一次觉得也许这是对的。


    他望着雾夕,觉得心头涌动着种完全陌生的,但新鲜有趣的情感。


    好像不大正常,太宰治心想,不过无所谓,这情感如此鲜明炽烈,甚至让他活下去也不错,真是很够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糟透了的,我提都不想提的地方。”


    虽然没有避口不言,但这不是要把天聊死吗?


    雾夕斟酌着语句道:“那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打算吗?”


    太宰治摇头,她就商量着同他说:“那你暂时留在这里好不好,森医生说他正好缺个助手。”


    “好啊,”他很随意地答应了,“那个医生倒是副很好商量的样子,我对药品和医疗也还算感兴趣。”


    雾夕捂着嘴笑了下,“怎么觉得你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太宰治直直地盯着她,问:“你呢,和这个诊所还有森医生,有什么关系吗?”


    雾夕道:“倒也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偶尔遇到的。”


    太宰治别有深意地说:“那我劝你以后最好也别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虽然说了这样让人在意的话,他却好像无事发生似地扯开话题,三言两语就把雾夕的情况问得差不多了,然后打着哈欠露出微有些疲惫的神态。


    雾夕摸了把他的额头,“你还是有点发烧,不然再睡会吧?”


    太宰治不说话,只用种说不清是温顺还是需要什么的眼神望着她。


    雾夕揣度着他的神色,伸手把他的眼皮按下去,她能感觉到他纤长的眼睫在她掌心微微颤动,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捂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去看,只见他合着眼,脸上带着那种死一般的安恬,竟然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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