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安有个指腹为婚的亲事,她父母去世后,没过几年那家便退回了信物,她那时不过七岁,和那男子面都没见过,哪来的“忆”可追。
再者说了,这人都还没嫁呢,就一口一个你二姐夫,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嫁给五皇子了,在家里尚且如此,在外头还不知道怎么炫耀呢,她倒也不怕出个意外她嫁不成五皇子,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妹妹不如二姐姐有福气,得嫁五皇子,未来自然是数不尽的好日子等着二姐姐,便祝二姐姐未来幸福美满,子孙满堂了。”姜予安的声音不疾不徐,笑着恭贺。
话倒是说得好听,可谁不知道五皇子爱美人,正妻未娶,妾倒是有两个,孩子也生了五个,姜予嫣嫁过去,便是嫡母,可不是子孙满堂么。
偏生姜予嫣听不出她话外之意:“那是自然。”
姜予安笑了,福了福身子:“二姐姐慢走,妹妹先回房了。”说罢扭头走了另一条路回屋了。
云苓在屋内收拾东西,白芷坐在屋外打络子,见姜予安回来,起身行礼:“小姐。”
白芷是个性子活泼的,也耐不住话:“小姐这回去寒音寺,可有好吃的好玩的?”
“自是少不了你的。”姜予安伸手点了点她,白芷活泼,听她说话这一晚沉寂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云苓,把糕点拿出来给她们分分,不必忙了。”
“是。”云苓拿了路上买的糕点,先摆了一盘放在屋内,其余的拿下去和婢女们分了。
“多谢小姐。”白芷笑着福身,没个正行。
姜予安进了屋,把荷包里那枚玉佩拿出来,入手温润,仿佛还有那人血的温度,她手指蜷了蜷,摩挲了两下,把玉佩放到了妆奁里。
这两日不是受惊就是赶路,姜予安累极,但还没到吃午膳的时辰,就在床头的暗格里拿了账本来看。
这些年姜予安确实没什么别的喜好,就是爱赚钱,她无父无母,祖母虽然从不苛待,但难免惹别房闲话,便也知道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于是拿了父母去世的补贴开了酒楼和钱庄。
姜予安小舅舅便是在扬州经商,她去信给小舅舅求了几个有经验的掌柜来,帮着她经营,这些年也干的如火如荼,姜予安看着沉稳,实则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连掌柜都夸她是个经商的料,前些年酒楼盈利不少,她又转头开了个钱庄,算是赚的盆满钵满。
她拿着小算盘吧嗒吧嗒算着账,看着这些个数字,倒也不累了,试问世间还有谁不喜欢钱财呢?
算完了账,她把账本和算盘重新放回床头的暗格里,喊白芷传膳,琢磨起去礼部尚书小女儿及笄宴的事了。
祖母为何叫她去她也知道,无非是为了让她趁机相看相看有没有喜欢的,姜予安对这些个儿女情长无甚兴趣,你侬我侬的哪有钱来的有趣?
她理想的夫婿,便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家境贫寒些也不怕,她有的是钱,人品好就行了,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没一会儿厨房的菜摆了一桌子,她吃过饭消了消食,回屋睡了个午觉。
贺延臣从姜予安厢房出去之后,外面的人没敢跟进寒音寺,寒音寺身为国寺,他们不敢闹大,只敢暗中搜寻,他绕了一大圈甩开人,一路奔回定国公府。
这回私下调查田产一事,人多眼杂,他一个暗卫侍从都没带,单枪匹马去了,被追杀了一路。
翻进院子,雨还在飘,贺延臣撑着一口气进了屋,成一第一时间就察觉了:“二爷!”
贺延臣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成一跑过来撑着贺延臣的身子,扶着他进了主屋躺在床上,转身跑出去喊林业。
林业也是贺延臣的手下,跟在他身边七八年了,颇有能力,一身医术妙手回春,最厉害的便是制药和针灸。
林业半夜被拉起来,气的吹胡子瞪眼:“成一!你做什么你!大半夜的不让我睡觉,待贺小子回来了,我非要告你一状不可!”
成一没工夫跟他解释,硬把林业架着去了扶云轩主屋。
“二爷伤重,林大夫快去看看。”
听到此言,林业顿住,倒是不叫嚷了,进门去看贺延臣。
贺延臣的状态属实不好,林业给他把了脉,一向怪脾气的他也是一脸凝重,让成一给他把衣服脱掉,看了眼伤口,血是止住了,幸好缝了,不然这般深的伤口血一直流,怕是性命堪忧。
林业从匣子里拿出药,配了一番,磨成粉,这时成一已经给他擦了遍身子,穿好了亵衣。
他把贺延臣缠伤口的布条解掉,把伤口周围细细擦拭了一番,撒上特制的药,重新包扎好,扭身坐在桌前写方子,吩咐成一:“他怕是要发热,我写的这个方子,他一旦发热就给他服下。”
成一给贺延臣盖好被子,接过药方,走到屋外吹了声口哨,成二不知从何处来,出现在成一面前。
“按这个方子抓药,速去。”
成二接过方子,眨眼间便不见了。
林业从匣子里翻找一番,找了一瓶药丸出来,见成一进来,和他说道:“这瓶药丸待他退烧之后,给他服用,一日三回。”
“多谢林大夫。”成一接过瓶子,“二爷他无事吧?”
一般出门的时候,贺延臣总是会带着成一成二的,这回不方便带着他二人,就受了这么重的伤,贺延臣从小跟着国公爷习武,十岁就进了军营,一般人是伤不了他的,想来路上遇到何种艰难险阻不可一言概之。
“若是喝了药一个时辰能退热,便是无事,若是不能,你再来喊我。”林业说罢,就拎着他的宝贝匣子回自己屋睡觉去了。
贺延臣没一会就发起了高热,成一早就把成二带回来的药煎好了,察觉到他发热,赶紧给他喂药。
林大夫不愧是林大夫,也幸好贺延臣身子强壮,吃完药半个时辰就退热了,成一也算是放下了心。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贺延臣才醒来,皱了皱眉:“成一。”
声音哑的几乎不成声,他昨天失去意识之前,翻进了自己的院子,他记得清楚。
“二爷。”成一从外面进来。
“我带回来的东西呢?”
“放好了。”成一一边说一边拿出药瓶倒出一颗,“昨夜林大夫来看过,开了药。”
贺延臣点点头,张开嘴任由成一喂了:“永安侯家有几个十几岁的女子?”
成一想了想:“永安侯嫡出的女儿有两个,嫡长女已经嫁了,嫡次女和五皇子定了亲,二房有一个女儿,已经及笄,尚未定亲,三房一个嫡出一个庶出,一个十岁,一个九岁。”
“五皇子的未婚妻是永安侯家的?”贺延臣之前见过一回,但五皇子平时不怎么出现在他面前,他事务又多,这倒也不怎么重要,所以只知道他定亲了,却不知竟是永安侯家的嫡次女。
“没错二爷。”成一点头。
昨晚那个女子十几岁,若是嫁了,发髻不该是那样,若是待嫁,他记得五皇子还有一个月就要成亲了,这种时候应该在家待嫁才对,那就剩下二房嫡女了。
“去查查永安侯一家,事无巨细。”贺延臣吩咐道。
“是。”
贺延臣修养了两日,带着拿回来的证据进宫复命。
承平帝正在御书房和户部谈论泗州水患一事,听闻贺延臣求见,让户部尚书先退下。
正好两人在门口遇上,户部尚书徐大人作了一揖:“贺大人。”
“在下身上有伤,不便行礼,徐大人见谅。”贺延臣点了点头道。
这户部尚书向来是个老油子,他笑道:“无妨无妨,贺大人身体无碍吧?”
贺延臣懒得和他周旋:“不好让陛下久等,在下先行一步。”
“自然自然。”徐大人陪笑。
最后一个然字还没说完,贺延臣已经越过他进了御书房。
徐大人脸上的笑容微收,一甩袖子小声嘟囔:“神气什么!不过是……”
话说到一半,他抬头左右望了望,到底不敢说了,脸色铁青地出了宫。
这户部尚书可是个肥差,这些年这徐尛干了些什么烂事儿贺延臣一清二楚,之前给他送美人送钱财的,贺延臣原封不动都给退回去了,他一见贺延臣就要攀谈几句,贺延臣向来懒得应付。
进了御书房,贺延臣规矩地一礼:“陛下万安。”
“哎呀快平身平身。”承平帝看他这样就着急来气,“不是受伤了?不用拘这些虚礼,伤的如何?”
贺延臣的母亲是长公主,和承平帝乃是一母同胞,按礼承平帝是贺延臣的舅舅,他从小是承平帝看着长大的,贺延臣儿时在宫中伴读,和这个舅舅关系亲厚。
“礼不可废。”贺延臣说道,“多谢陛下关心,伤无大碍。”
“无碍便好无碍便好!和你说了不急一时,非要单枪匹马的去,你说说你。”承平帝恨铁不成钢,指着他气道。
贺延臣垂眸作揖:“臣万死,不过不单枪匹马去,怕是查不到这么多。”
见他这样,承平帝自知是拗不过这个倔脾气:“查到什么了。”
“收获颇丰。”
御书房内只有舅甥二人,贺延臣上前几步,把手里的折子交给承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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