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她照例和林氏打过招呼,直奔葳蕤堂。
她来的时候,老夫人正在喝药,看她进来,笑着朝她招招手:“飖飖,回来了。”
姜予安看到祖母,狂跳不止的心才安定了些许,稍稍松了口气。
那天姜予嫣大婚,老夫人都没去赴宴,实在身子不爽利,也就回门的时候她去了林骓堂,那天回来之后,又有些不舒服,一直在床上躺着。
“祖母,这几日身子可还好?”姜予安压下心中的慌乱,笑问道。
其实老夫人早在她父亲去世之后,纡郁难释,操劳了这么多年,年轻时不觉,老了却积劳成疾。
姜予嫣大婚,老夫人也得撑着这把老骨头帮着操劳,虽然主要是林氏,但老夫人也累的不轻,大宴那天都没去五皇子府邸。
这几日养了养,药喝了,也不见好,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让齐嬷嬷她们和姜予安说,听到姜予安询问,也只是拍了拍姜予安的手:“好着呢。”
“大夫调整了方子,祖母觉得身体好多了。”
“那便好,那便好。”姜予安点头,她继续说道,“祖母一定要按时喝药,好好养身体,飖飖还要祖母看着出嫁呢。”
说着说着,她有些哽咽,抿了抿唇咽下喉中酸涩,她从小父母就去世了,祖母一手把她带大,对于她来说,祖母是比父母还要亲近的存在,甚至在她心里,祖母是她唯一的亲人。
“那这几回出门,可有遇上喜欢的男子?”老夫人笑着岔开话题。
姜予安摇了摇头。
“祖母想了想,不想你嫁去高门,宅院深深,飖飖不必做那笼中的雀,但也不能是寒门,否则日子太过清贫。”
“你如今十七了,得尽快定亲,祖母这几日给你留意了留意,去岁春闱榜眼,白崇,这孩子是个争气的,十九岁,现在在翰林院,往后日子是有盼头的,原是文渊伯四房的嫡子,老文渊伯过世之后分家出来,父亲在朝中没有职位,日子有些清贫,他父亲前几年过世了,母亲我是见过的,有些怯懦,但好相与,你怎么看?”
“祖母做主便是。”姜予安没有不同意的。
祖母是真心为她好,给她相定的夫婿,自然是好的,这般条件,也和姜予安心里想要的无甚出入。
“既然如此,那就过两日,祖母和他家约个时间,你们两个相看相看,若是满意,便定亲吧,祖母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嗯。”姜予安点点头。
“行了,你回屋歇着吧,祖母得睡会,精神不太行了。”老太太笑道。
“好,我看祖母睡着了再走。”
等到老太太睡着了,姜予安才回了自己的屋子,天都黑了,她心神俱疲,洗漱了早早睡了。
半夜,又下了雨,一直断断续续下到早晨,姜予安坐在梳妆台前,盯着外面的雨出神,直到云苓递过帕子来,她才惊醒一般。
接下来两日姜予安都在祖母身边侍奉,祖母总是睡着,她想扶着祖母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祖母却说不想下床。
姜予安知道,祖母可能是没有力气下床,她没说什么,只是坚持给祖母每天按摩。
第三日,老太太和她说:“祖母已经和他家说好了,明日你再去趟寒音寺,齐嬷嬷跟着你,就说去上香,到时候和那孩子见一面。”
“好。”
这天,姜予安特意打扮的明艳了许多,画了妆面,早早的出了门。
到了寒音寺,姜予安先上了香,出来之后,齐嬷嬷和她说白崇到了,因为没有长辈跟着来,所以没有在厢房,只是在厢房外的亭子里,人来人往的也避嫌。
白崇已经等在那里了,前几日,他母亲和他说了永安侯家二房的嫡女,白崇觉得各方面确实合适,便应了今天来相看相看。
姜予安今日戴了帷帽,穿了浅蓝色的褶裥裙,外面披了深蓝色的薄披风,身子绰约,走路自有大家闺秀之风。
几乎是立刻,白崇心中隐隐有感觉,这个女子就是她。
姜予安到了亭子里,福了福身:“白公子。”
白崇心想,他猜的果然没错,还了一礼:“姜姑娘,请坐。”
隔着帷帽,白崇的面容她看不太清,但看身形,是个翩翩公子,姜予安摘了帷帽,白崇也没想到她的面容竟是如此绝色。
白崇倒是和姜予安心里预想的一样,一袭青衣大袖,举止翩翩,带着读书人的一点书卷气,长相也不错,颇为好看。
两人聊了一刻钟,意外的没有冷场,令白崇意外的是,姜予安并不似普通的大家闺秀,只知女戒女则,绣花管家,她读过很多书,很多地方甚至两人的想法都出奇的一致。
于姜予安而言,白崇一言一行都有礼节,谈吐也颇为不凡,想必婚后,也会是个好丈夫。
这场相看很快就结束了,姜予安告辞之后,重新戴上了帷帽,福了福身,就带着齐嬷嬷走了,白崇目送她离去,随后去了他母亲在的厢房。
“如何?”白母见他进来,赶忙问道。
白崇也不是第一次相看了,之前有过两次,都不满意,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姜姑娘很好。”白崇笑道。
白母也笑了,抚手道:“那便好那便好!”
“那娘过几日,就请媒人去永安侯府提亲。”
“不急。”白崇摇头,刚刚和姜予安聊了聊,姜予安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说,但和他的想法一致,大概意思是,再接触接触,之后再说定亲之事。
“也好,这样更稳妥些。”白母见他总算是有个喜欢的了,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大半。
姜予安回去之后,也和祖母说了今日和白崇相看的事,她很满意白崇,但她不太想相看一次就定了终身,还想和白崇再接触接触。
老太太见她对白崇还算满意,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心情好了不少,身子也爽利了些。
十月二十八,是畅意酒楼店庆的日子,早在十天之前,酒楼就按照姜予安说的,提前挂好了招幌,新菜品限量,姜予安明白,越少的东西,越能代表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
京城中显贵如过江之鲫,真正的好东西总是稀少,越少,人们才越会争抢,抢到了,证明了你的本事,所以愈发引来贵人们的购买。
东西少卖不到多少钱不怕,怕的是没有人气。
姜予安今日也约了齐凤鸣和萧禾,距离上次跑马场,已经半月有余没见过她们了。
祖母这些日子身子也好了许多,姜予安也能稍稍放心出去赴宴。
相比起姜予安,贺延臣的生活就忙碌了许多。
大理寺案件多,甚至还有很多陈年旧案,再加上土地兼并一事,皇帝也交给他负责查办,还有武德司的公务,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那个月推积的案件他半个月前才处理完,这半个月以来一直专心在搜寻证据上。
当今圣上有六个皇子,其中大皇子十四岁病重过世,二皇子是皇后嫡出,被立为太子,三皇子早年被封王,去了封地,四皇子生母是敬贵妃,敬贵妃这些年圣宠不断,四皇子也是争气,这些年来朝堂运作,竟是能和太子分庭抗礼。
至于五皇子,他虽然玩世不恭,但确实是个聪明的,太子和四皇子斗,他生母出身不高,外家不显,争也争不过,到最后可能反而成为他们两争斗中的炮灰,倒不如吃喝玩乐,潇洒一生。
六皇子年纪还小,不过五岁,生母出身同样不高,被养在敬贵妃膝下。
圣上知道太子和四皇子斗得狠,但也只是偶尔稍加约束,帝王制衡之术,当今圣上虽然仁厚,但到底是皇帝。
定国公府祖训,便是不参与党争,只保持中立,效忠帝王,历史上参与党争的那些世家大族,成了,烜赫一时被帝王忌惮,输了便是万劫不复,何苦来哉。
因此,贺延臣也向来只管自己眼前事,只办好皇帝交给他的差。
他之前在南方查证的时候,隐隐约约心里就有个猜疑,感觉背后有皇室的人。
贺延臣回京之后,他们的爪牙有所收敛,但这么长时间,他也有了眉目,这背后有四皇子的手笔,但他参与的不深,估计也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攒些钱财,毕竟各方各面都要打点,没有银子也是不行的。
圣上宽仁,对皇子们也是宽厚,贺延臣若是说了,估计大概率是会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倒不如放条大鱼给皇帝杀鸡儆猴,也能全了皇室的面子,毕竟当朝律法如此,皇室之人却知法犯法,传出去,怕是要丢天家脸。
可这件事情到底是与百姓息息相关,贺延臣在那些城镇,亲眼所见佃农在地主手底下讨生活有多艰难,如今找到了背后之人,他却反而考量多方面因素,踌躇不前了。
贺延臣笔直地坐在圈椅中,思考时习惯性地要摩挲玉佩,霎时想起来玉佩给了那个女子,一时间思绪被彻底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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