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丝塔拉最近好奇怪。
阿贝多看着她独自炼造一面水镜,然后每天对着镜子笑,一开始她笑起来很难看,但她坚持不懈,慢慢也就变得正常了。她隐去了眉目之间的悲伤,连笑意里都再寻不到丝毫端倪。
奥丝塔拉变成了陌生的奥丝塔拉,但是他好像终于能从对方身上找到师父最刚开始描绘的那个人的影子。
……
“如果你见过她就会发现,奥丝塔拉看似对万物共情,但她其实什么也不在意。”师父嘴里出现最多的就是奥丝塔拉这个人名,“她脸上总挂着笑,没人能看透她。她也不交朋友,虽然她总是以我朋友的身份自居。至于戴因,我是指她的恋人,那个被她拿来锻炼自己情感的卫队长,她确实很喜欢他,但也就仅此而已罢了。等到那个人不能再让她的心绪起波澜,或者是做了什么踩到奥丝塔拉底线的事情,他会被毫不犹豫的抛弃。”
她常常讲关于奥丝塔拉的事情,却从来不让他多问。
直到那一天,师父回来的时候非常生气。
“奥丝塔拉以后不能再见到阳光。”她又提到那个名字,然后目光转向他,“她不能独身居住在坎瑞亚覆灭之后的地底,我会把你送过去陪着她。”
师父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峻,连语气变得寒冷:“你可以跟在她身边学任何东西,但是不能像那个蠢货一样学着爱上她。”
什么是爱?他想问,但是看着师父的脸色最终没有开口。少年直觉到面前的人大概不想听到这个问题。
回忆逐渐收拢,阿贝多抬头。
她已经不再关注之前珍而重之的花盆,也不再独自坐在窗前眺望,连实验室里插着因提瓦特的花瓶都跟着不翼而飞。
所以她并不是隐去了眉目间的悲伤,而是抛弃了所有关于那个叫戴因的人的感情。好的、坏的,所有的东西都被通通丢掉。
那个人在她身上什么都没能留下。
师父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预见这一幕了吗?
我回头看向阿贝多,最近他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停在我身上,手里拿着的手稿上面清晰地勾画着他身体的构造,所以我向少年招手。
“创生出独立的生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我看着他依然会赞叹人类智慧的伟大,“阿贝多,你的存在即是奇迹。”
这是从莱茵手中诞生的不可复制的生命。他聪明、听话,在睁开眼之后便飞快汲取着来自身边所有的知识,到现在,把他扔在人堆里虽然依旧会非常起眼,但已经没人会怀疑他的身份。他甚至已经尝试学会共情,但这应该不是当下阶段莱茵想要他学到的东西。他的生命还有无限长,所以能够长久陪伴他的人或物格外少,莱茵将他送到我这里,就是想要他最先学会离别。
少年清澈的眼瞳中没有疑惑,/.52g.g,d./他认真听面前的人夸赞,然后顺着她手下的动作站到她身边。这种姿势让他很不习惯,所以阿贝多稍微转动自己的手腕。
掌心处被一只手就能轻易圈住的手腕显得有些纤细,他在做小动作,于是本就细腻的皮肤划过我的掌心。
放开似乎是无所适从的阿贝多,重新翻开手记的第一页,我指尖点在上面被修改涂抹后最终留下的笔迹:“从最初的设想到实施、再到成功之间绝非一蹴而就,材料、力量、外形,所有的参数都要一再在再而三的的修改。我们现在所使用的的炼金术大多也是前人这样摸索着过来的。”
我转头询问认真倾听的少年:“你来之前莱茵只教了你炼制生之烛的方法吗?”
阿贝多点头,于是听到身边的人又道:“我也没有跟在莱茵身边学太久,所以从一开始所接触的炼金术大都跟创生有关。炼
金术的奥秘基底莱茵从来没有向我解惑,很多问题我大概都无法回答你。如果遇到什么你无法理解的问题最好记下来,等你回到莱茵身边之后解开那些疑惑,长久的积累与瓶颈突破会为你的炼金水平水平来带质一般的飞跃。”
可师父不是这么说的。
师父口中的奥丝塔拉,那是个在炼金一道上绝无仅有的天才,或许与她的体质有关,在创生一道,她的进展放眼坎瑞亚无人可以与之匹敌。但是师父提到这里却在叹气,她说奥丝塔拉的心并不在炼金术上,她对这门技术很感兴趣,但也只是感兴趣而已。
“她瞒着我做小动作的时候相当干脆利落,但实验室是我的地盘,这里但凡是少只蚂蚁也逃不过我的眼睛。”莱茵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她的得意之作,也是她唯一的弟子,“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阿贝多摇头,然后准备等着听师父继续解释。
但是涉及到奥丝塔拉这个名字时分外善谈的师父今天却沉默了,她撩开实验室厚重的窗帘,让阳光的亮度代替房间里暖色的灯光。他也跟着望向窗外,雪白的云层聚集遮蔽了大多数的天空,烈日正挂在天穹之上。
“看到天上的太阳了吗?”师父好像在说无关的话题了,但她的话题很快继续焦距在那个名字上,“奥丝塔拉混在人堆里的时候就像是挂在天上的太阳那样显眼,虽然她自己不觉得。但如果不是这样,卫队长怎么会一打眼便注意到她,即使她的伪装对身边大多数人来讲都可以称得上是完美无缺。”
他对拥有这个名字的人实在是好奇极了,因为师父嘴里吐出来的这些词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放在一个人身上的样子。
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冷淡又耀眼呢?太阳应该是热烈,为什么冷淡的人会收获这样如同烈日般的赞美?
直到师父再次为他解惑:“我第一次见奥丝塔拉的时候是在坎瑞亚的王城,那是在一座建立在地心的国度。人造的太阳挂在遥远的穹顶,可地上却出现了混迹于人群的太阳。在她跟我去到王庭之前,她还没有奥丝塔拉这个名字,那是当时与她非常亲近的老人送给她的礼物,意味着春日与黎明。年迈的人其实都相当敏感,特别是在分辨靠近自己的善意与恶意时。所以一无所有的洁白之人得到了了奥丝塔拉这个名字,得到了留在坎瑞亚的理由。甚至她答应与我一起留在王庭,都是在那位老人死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那是个完美无缺的应约者,也会是个相当合心意的恋人。”
“阿贝多?”我轻声喊面前似乎正在出神的少年,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走神。
我还没有开始教学讲课呢,难道就已经要把学生的思绪直接给赶到天外了吗?还是说我天生没有做老师的命?
“抱歉,我出神了。”少年并不否认事实,但是他依旧觉得有些奇怪。
最近师父的话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往脑海里钻呢?以前似乎也没有这种情况。
阿贝多跟我不一样,他是个相当令人省心的学生。甚至不用我把道理掰碎灌输给他,只要我在他面前进行过的炼金操作,他都会自己学习着进行操作,然后超越我向前追求着简便与完美。
不过这样就让我少了许多好为人师的乐趣。
因为知识在被阿贝多掌握之后,他再次使用时便不会出现任何错漏。
看着不远处在炼金台边认真操作的少年,我低头把左手里拿着的试管打开,朝下方的炼金台正中央倒里面的试剂。
淡蓝色的液体滴落在炼金台上,在经过一遍非常熟悉的步骤之后再次化为水晶,在灯光下一闪一闪,颜色跟阿贝多的眼睛有些相似,但是颜色比起来太淡了,而且这次实验又失败了,水晶依旧没有固定成我想要的形状。
把手里的半成
品扔进一旁的废品堆里,我重新开始调制试剂。颜色还是要在加重一点,关于实验的步骤也要再次改进。
阿贝多被不远处‘啪嗒’一声清脆声响稍微吸引走一点注意,手中进行到一半的实验练习就不得已再次半途而废。这些操作在奥丝塔拉手底下的时候分明顺畅且简单,但自己真正上手的时候才知道差别。
少年再次反思自己刚才的错漏,然后将那些不该有的动作从行为中剔除。即使对方没有给他定下完成任务的丝线,但他依旧按照极为苛责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在学习生之烛的时候他用了七天时间,那是师父给予他的标准,那大概也是师父可以接受的底线。即使奥丝塔拉没有要求,他也要严格要求自己。
因为他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他很快会回到师父身边,所以更不能任性。要以师父划定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少年这样告诉自己。
试剂中加的色素比刚才要重一点,在炼化水晶的基础上,我在公式上稍微加了几道程序。水晶这种东西当然要在一开始就练成自己喜欢的形状,虽然不规则的也很漂亮,但我没心情将它们打磨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看着再次落在掌心的失败品,我只能再次感慨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天才。
别说星星了,这次直接连个棱角都没有,因为不够圆润,也称不上是球形,总之单从外形来看十分奇怪,所以它的归宿依旧是那些试验品堆里。
就在我低头想要叹气的时候,一只手接住我跟着动作打算往下扑棱的发丝。
黑色的皮质手套带来些微的风,于是那些银白的发丝在稍微漂浮之后依旧老实落在颜色对比鲜明的手掌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的阿贝多帮我关上还在运作的炼金台,然后他将那些落在手里的头发重新帮我梳理到耳根后。
冰冷且有些僵硬的手套在划过耳根后远离,然后少年认真看着我道:“头发,别掉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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