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门口,明柚的手腕被女生牢牢抓住挣脱不开:“再说一次,放手。”
女生非但没放手,还怒斥道:“明柚你发什么疯?高中三年何老师处处为你着想,对你已经够容忍了。现在我们都毕业了,何老师也有自己新的生活了,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行吗?”
当年她的语文单科成绩在年级也是排名靠前,但没有一次高过明柚,这让她很挫败,私底下还找过明柚。
本意是想讨教学习方法,结果被明柚不理不睬的态度惹毛,当场就放了狠话,说总有一天要让明柚成为她的手下败将。
明柚的确败过一回。却也没让她赢得光彩。
起初扬眉吐气的她以为替班级争了光,替班主任争了光,替自己争了光,在走廊上拦下明柚,以胜利者自居。
却不成想,当晚就在校外撞见了自己的班主任单独和明柚在吃饭。明柚还是那副养尊处优惹人厌的模样,全程都是何老师无微不至在照顾她的饮食。
明柚看见了她,但视若无睹。
同行的同学这才将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转述给了她,说明柚之所以语文不及格,是因为作文交了白卷才导致分数一落千丈,并不是因为跑题,更不是因为发挥失常。
她听后憋着一肚子气,饭还没吃完就离店了。
隔天各班评讲试卷,前一天的小道消息成了众所周知的事实,而她的“胜利”也成了广为流传的笑话。
这件事,她耿耿于怀。
“既然知道她对我容忍,新郎新娘都没说什么,你跳出来管什么闲事?”明柚抬起受伤的那只手,五指收拢,一滴鲜血直直落在女生的手背,“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是不服气啊?”
“我……”手背的血惊得女生立即松了手,“你有病是不是?!”
“有病?”明柚没所谓地笑了笑,“是啊,有病。你们这群人,不一直都是这样说我的吗?”
“明柚,何老师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迁就你纵容你哄着你,作为她的学生,你如果还有良知,就该以德报德,尊重她感激她,别让她在大家面前难堪。”
“你说的很对,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表达对何老师的感激。”明柚左手再度用力一握,又一滴鲜血往下掉落,“你看,一百块是红色,鲜血也是红色,不喜庆吗?”
“疯子!”女生骂道,手伸向明柚,“你要疯……”
“明柚。”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边上的晏柠西,先于女生一步捉住明柚那只紧握的手,勒令道,“松开。”
那只手听话地松开后,被晏柠西用洁白的帕子缠了两圈:“握着,轻一些。”
女生将沾了血的手藏到身后:“晏老师,我们俩闹着玩儿的。”
“何老师都跟我说了,知道你是为她好。你先进去吃饭吧。”晏柠西语气淡淡的,却令女生没来由地感到紧张和压迫。
女生警告地瞪了明柚一眼后,识趣走开。
几乎同一时间,明柚委屈巴巴的对晏柠西说:“晏姐姐,疼。”
她不知道何欢是怎么对晏柠西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但当晏柠西抓着她,第二次对她说出“跟我走”时,她如同昨夜那样,亦是真的想也没想就跟着走了。
……
诊所里,整个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明柚脸上冷漠的表情就没有变过,仿佛一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仿佛受伤的不是她自己。
“好,我下午去一趟。”门外,晏柠西挂了电话。
直到晏柠西打完电话回来,明柚才变了张脸,有了表情,楚楚可怜地望着她:“晏姐姐,我是不是给你添乱了?”
“没有。”晏柠西的否定脱口而出,但下一刻就严肃道,“你早上离开酒店前,做什么了?”
明柚难得表现出了心虚:“刚刚是酒店的人给你打电话索要赔偿?”
“你说呢?”晏柠西语气平淡,目光却极具威慑力。
做都做了,还能说什么呢?
早晨在气头上,情绪失控的明柚把房间里视野范围内的物品乱砸一通,也没去前台办理什么退房手续就离开了。
要不是这一通乱砸出了气,她见到何欢时,就不止言语羞辱那么简单了。
“早上醒来发现你不在,也没发生预期中的事,以为你眼光高,看不上我,难免有些颓丧。再加上起床气犯了,没控制好情绪,砸东西纯属情绪发泄。”
明柚自知理亏,一边从包里掏手机,一边歉声说道,“要赔多少钱,我给你。”
等她打开扫码框,忆起昨夜某些对话,笑道:“来吧晏姐姐,出示你的收.款码,砸东西的钱,以及开、房的钱……”
最后一句,明柚刻意拖长了尾音。
“是你自己砸的就行。我会解决,不是什么大事。”
晏柠西询问情况,不是为了要她付钱,是怕她在酒店里跟人起了冲突才致使的物品损坏。
毕竟,就她在酒吧认识到的明柚,显然不是个能吃亏的“善茬”,且脾气还不好。
晏柠西承担下这部分赔偿,一是念及明柚是何老师的学生,尚在读书,还未经济独立,不想把事情传到她家长那儿去;二是念及昨夜是自己带明柚去的酒店,那她在酒店的作为就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喔,听晏姐姐的。”明柚不再坚持。视线却透过女人脖颈上的紫色纱巾,落在了昨晚被她蹭过咬过的地方。
她竟记不起,触感是怎样的。
付了费,两人并肩站在诊所门外,晏柠西以长者姿态说道:“还好伤口不深,但也不可小觑。回去后谨遵医生的嘱咐,洗手洗漱时都注意些,该忌口的也一定要忌口,别感染了,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明柚乖巧应答:“嗯,我会的。”
心里却在想,这女人夜里白天两副面孔,夜里惜字如金,白天啰里啰嗦,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
“自己打车没问题吧?”
“没问题。”
“注意安全。”
上车前,明柚朝晏柠西挥了手:“谢谢晏姐姐,晏姐姐再见。”
晏柠西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车里,明柚失神地看着缠了纱布的手掌心,疼痛感传来,却远不及心里的痛。她拿出手机,打开某论坛,点进一个帖子:《那个说要等我长大的女人》
带着痛快发泄后的畅意,在帖子底部的评论框里一字一句输入:
那个说要等我长大的女人,为他穿上了婚纱。
她很美,他很丑。
他们很配。是的,我看到了。
此时的明柚只觉得,为何欢写下心事,还沾沾自喜地分享给那么多不认识的人,是她二十年来做过的最愚蠢也最讽刺的事。再看到这些文字,堪比凌迟。
她和她未完待续的故事,就此画上了休止符。而这个被几千人收藏关注的帖子,再也不会有下文了。
……
婚宴结束后,晏柠西拖着疲乏的身体去酒店解决赔偿事宜,而后回了公寓。夜里十点,她接到了何欢的电话:“晏晏,你还没睡吧?现在能出来一下吗?”
晏柠西担忧地问:“怎么了?”
“明柚在ktv喝醉了,你,能不能再帮我照看一下她?”
“给我地址。”
晏柠西赶到ktv时,明柚正趴在包房卫生间的马桶上呕吐。她走进去蹲在明柚身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明柚?你看看我,还认得我吗?”
女孩吐得厉害,难受得睁不开眼。她转身寻着晏柠西的身体靠了过去:“晏姐姐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喝了酒。”
晏柠西的心,被戳了一下。她略显吃力地搂抱着明柚起身:“你感觉怎么样?”
“哪儿都疼。”
被迫置身事外的何欢,看着曾经只对自己听话的女孩靠在晏柠西身上温顺的样子,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她走过去想帮忙,刚开口喊了声“明柚”,就听女孩说道:“对不起啊何老师,新婚之夜这么晚还打扰到你,你老公,江先生估计要恨死我了……”
明柚的道歉被突兀的铃声打断,电话正是那位江先生打来的。何欢看了眼屏幕,按了静音没接。
晏柠西:“何老师,今晚你们两家的长辈和亲戚都在,明柚的事还是别节外生枝了。你先回去吧,我会帮你照顾好她。”
何欢爱莫能助,看着女孩说道:“明柚,你是大人了,心情不好也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晏老师是我的同事,也算是你的师长,你好好听晏老师的话。”
明柚毫无反应。何欢只好又对晏柠西说了句:“拜托你了,晏老师。”
何欢走后,明柚就陷入了昏沉状态。见服务员候在门口,晏柠西问他:“包房的账结了吗?”
“还没。”
“多少?”晏柠西摸出手机,看着桌上七倒八歪的一堆啤酒瓶,神情不悦。
服务员点开电子账单:“总共消费六百九十九。”
付完账,看着短信里显示的余额,又看着意识不清的明柚,在带她去酒店还是回自己所住公寓之间,晏柠西选了后者。她可不想再替她赔偿一回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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