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中的动向陆执安毫不知情,更不知道他很快就会面临来自父母的考验,现在正专注于课程表的安排上。
陆执安交给陆老爹的那个课程表最终还是通过了审核,只是交代他要格外小心一些,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露出马脚。
所以,陆执安从明天开始就要进入自己的学习生涯了。
按照课程表的安排,每天早上要上的两类课分别是时政与兵法,下午则是文学与武学。
四门课里,除了文学课他还有点基础以外,其他的都还是第一次接触,即便是陆执安这种已经活过一辈子的人,这个时候也只能从零开始。
毕竟他上次学习时政,还是当初为了考研的公共科目,而且社会环境也全然不同。
至于兵法,非军校生、非军人,有几个人会去学这啊?
至于授课老师,时政课主讲人是赵家梁,蔺晖文会定时查漏补缺;兵法课则是镇国公孟信昭主讲,他毕竟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对于兵法的见解也最为深刻。
文学课主讲人是蔺晖文,武学课则是由少傅,卫将军彭佑来对陆执安进行指导。
很快就到了陆执安第一次上课的时间。
辰正,赵家梁已经准时等在了东宫的书房外。
早上第一节课就是时政课,他也是刚一下朝就赶了过来,时间上倒是刚好。
只是看着同样是刚来的陆执安,赵家梁的眼中难得有了几分不认同。
这个时候的读书人都习惯了苦读,不说三更灯火,但大多能赶上五更鸡鸣,太子殿下这可就比其他人少了一个半时辰的读书时间啊!
不过他品级低微,前两日连太师都被殿下说服了,他对自己能否说服太子,十分不抱有信心,想着回头试着暗示、劝一劝。
“赵师已经到了啊,咱们先进去吧。”
看到赵家梁,陆执安对他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东西并不算多,主要是陆执安从大树村搬来的时候带的一些东西,连书架都还没有摆满。
然后就是一张书桌,几把椅子,再加上标配的笔墨纸砚,就是书房里的所有东西了。
“赵师请坐。”陆执安指了指桌案正前方,说道。
旁边的内侍很有眼色地搬了一把椅子放过来。
赵家梁不知道陆执安是何用意,略显局促地坐下。
陆执安则是在桌案的另一面坐下,朝着赵家梁伸出手。
“昨日我已经派人去找过赵师,商量过课程内容,不知赵师是否有了规划?”
时政课,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都算是一个新奇的分类,更多的人都是在为官之后才接触到的时政,再加上科举又不考这个,所以考生们都不太重视。
如何讲学、讲学范围,对于赵家梁来说都是问题。
幸好陆执安昨日就已经派人去告知他,给了他一晚上的准备时间,不然这个时候他恐怕也要麻爪。
这会儿听到陆执安的问题,赵家梁就将一直揣在袖中的纸拿了出来。
“殿下,微臣昨日左思右想,认为时政二字最重要的事‘时’,也就是当下,所以臣将前段时间北方的动向整理了出来,还望殿下一观。”
“北边?”陆执安重复了一遍这个关键词。
两个月前,或许是收到了先帝驾崩的消息,所以北边有些不寻常的动静,这件事陆执安在家庭聚餐的时候听陆老爹提起过。
不过陆老爹只是随口一提,所以陆执安虽然知道有这么件事,却也仅限于此,具体情况是不了解的。
赵家梁递来的纸有好几张,摞在一起有一定的厚度。
陆执安把纸接了过去,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细看,而是转头看向侍墨。
“赵师一下朝就过来了,想来还没有用饭,去让食官署的人再做一份饼送来,另外配一点粥。”
陆执安是不好意思让老师饿着肚子教自己的,尤其是接下来大半个时辰的时间都是他的课,要是一直不吃东西,早晚会把胃给伤了。
赵家梁可是连陆远平都看好的人才,陆执安还想着以后对他这棵好韭菜多割几茬呢,自然不能让他早早的就累垮了身子。
他这话说得毫不犹豫,也没有给赵家梁任何拒绝的余地,赵家梁也只能拱手谢恩。
陆执安说的饼子是之前的鸡蛋灌饼,省时还方便,食官署临时做起来也比较快,连带着随时有备份的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送了过来。
陆执安正在看赵家梁收集起来的资料,挥挥手让他自己出去吃。
等赵家梁吃完饭回来,他已经将手中的资料都看完了。
恒朝的北方是游牧民族的天下,但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北方冬日极寒,是没有办法继续牧羊的,生存就成了一个问题。
所以每年秋收之后,北方都会闹出一阵乱子,主要是会有部落南下来抢夺粮食,用于过冬。
大规模开战他们是不敢的,恒朝连续两代明君,国力强盛,即便是中间有先帝这么个在家事上犯糊涂的,却也守住了祖宗基业,算得上是个守成之君。
恒朝上下都处于一种蓬勃发展的状态之中,如果他们敢发动大规模战争,只怕是会直接被打跪。
所以每年的劫掠也都不成规模,每次都是一两个部落的青壮骑马南下,抢完就带着整个部落钻进草原深处,等到恒朝这边反应过来,人已经没影了。
即便是想要追击,在茫茫草原上,没有经验的队伍也很容易迷失,再加上天气寒冷也是一大阻力,最终还是无法成行。
好在这些人也都知道他们打不下这片地方,明年还需要边关的百姓继续种粮食,否则他们会抢无可抢,所以即便是劫掠,也会多少给百姓留一点种粮,不至于让他们活不下去选择内迁。
陆执安看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算什么……可持续性竭泽而渔?
抢掠就是抢掠,即便是他们留有余地,也是不道德的行为,最多就是死刑和无期的区别而已。
说是留有余地,可实际上呢?谁能保证他们留下来的那点子粮食不会饿死一人?不过是宽慰人心的说法而已。
这也就是现在恒朝国力强盛,又有各方大军的威慑,所以他们才不敢把事情给做绝了,等到那一天恒朝国力衰退,二者之间只会攻守易势。
到时候,百姓们的生活只会过得更加艰难。
北方冬季难捱,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迫于生存的压力,他们只能将目光放在南边,只要有机会,就会想着入主中原。
这是人对于更好生活的本能向往,但不是被侵略者谅解的理由。
陆执安前世的历史已经告诉他了游牧民族南下的后果,他不敢让另一个世界的国家重蹈覆辙。
只是应当如何去做呢?
陆执安刚想到这里,赵家梁就已经回来了。
他担心自己浪费太多的时间,耽误了陆执安的课程,入口的饼子都只是囫囵着嚼了几下就咽下肚,全程就突出了狼吞虎咽四个字,最后来一碗清粥顺一下喉咙就算完事,总共用时还不到半刻。
“殿下。”赵家梁行礼。
“赵师来的正好,你带来的东西我已经看完了,有些疑惑想要请赵师解答。”
陆执安指了指赵家梁刚才的座位,让他坐下,然后才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北方动荡不止,但我看每年都有北境戎庭的出使队伍前来,鸿胪寺和礼部那边,对他们是怎样的一个章程?”
人都打上门了,还敢来出使,真不怕他们恒朝一怒之下把使者给宰了吗?
“这……”赵家梁也没有想到太子上来就是这样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因为事实就摆在那边。
“礼部和鸿胪寺都是按例接待,每年左不过是收了礼,再回一点礼,就算完事了。”
陆执安皱眉:“就这?边境劫掠的事情就不管了?”
赵家梁听到这话,心里已经开始为礼部和鸿胪寺的同僚们默哀了,嘴上却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礼部曾经责问过戎庭使者,但对方说那些南下劫掠的部落都是不在他们麾下的小部落,所以他们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
陆执安差点被气笑了。
陆执安看了资料,知道戎庭是北境有史以来势力范围最强大的政权了,尤其是边境附近,九成九的部落都归降了戎庭。
就这样的势力,他们好意思说那些人不归他们戎庭管?
不过是一个敷衍的借口而已。
“他们敢说,你们就敢信啊?!礼部和鸿胪寺是干什么吃的!”
陆执安没有想到朝中竟然会是这种处事风格,象征性地问一句就算了?
和稀泥也没有这种和法啊!
人善被人欺,国善也是。
别说是现在了,即便是他前世那种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被称为流氓兔的国家,在对外强硬起来之前,也经常明里暗里吃亏。
但那个时候他们是武力值不够,为了安全发展,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等到后来发展顺利之后,不也挺直了腰杆子吗?
可恒朝并不弱小,甚至可以说,它在周围的这些国家中都已经是最强盛的一个。
这样的国力,被人欺负了还不还手?
闹呢?!
如果他是边关的百姓,知道自己被抢劫之后朝廷也不管,甚至还给了对方回礼,心中的不满早就已经溢出来了。
“殿下,您也知道,先帝在时……”
先帝,也就是陆执安的爷爷,晚年时候夺嫡之争如火如荼,尤其是在陆老爹退出争斗以后,剩下的几个皇子那简直就是打成了一锅粥。
就那样的环境中,边关能稳住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精力分出去教训那些劫掠队伍。
就算是真的把这件事提上日程,只怕是冬天都要过去了,京城这边几位皇子还在为了谁手下的人领兵、吃下这份功劳在扯皮。
陆执安:……
富不过三代这句话真的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不是当初陆老爹心灰意冷,选择远离朝堂,成了这场夺嫡之战中唯一的幸存者,只怕是恒朝就要从此陷入新一轮的战火之中了。
无论是在恒朝还是在他的前世,北方外患一直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双方为了生存几乎可以说是必须互相对立,除非有一天二者被某一个势力统一。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把它给纳入到恒朝的范围内呢?
戎庭不是总是借口推辞吗?既然他们管不了,那就恒朝来管。
能者上,庸者下,多么简单又浅显的道理。
对于侵略者,陆执安已经在心里判了他们死刑。
只是什么时候让他们死、怎么死,还需要细细斟酌一下。
解答完陆执安的疑惑,赵家梁总算是可以开始正式进行讲学了。
不过因为陆执安先前的话,赵家梁在措辞的时候明显小心了许多,生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对,他就气得不行想要给戎庭判一个死刑并立即执行。
这个层面上的事情不是他能置喙的。
不过在下课的时候,他还是给陆执安留了一份作业。
如何在尽可能减少我方伤亡的前提下平定戎庭。
只是看着这个题面,陆执安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都不需要过多思考,脑海中无数个案例就涌现了出来,恨不得立刻挥笔写就一番文章,今天落笔明天执行后天就平定。
可惜他还要上兵法课。
赵家梁给陆执安留这么个作业其实是有目的的。
太子殿下年少气盛,了解到了不平之事就想要铲除,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留下这么一个作业,等明天的时候再跟他分析一下这么做的利弊,权衡时宜,总归是能将他心中的那团小火苗给暂时压制住的。
皇上登基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在这个时候就对戎庭动兵的花,只怕是会让政局不稳。
而如果不动兵,那不痛不痒的警告一下又有什么用?
赵家梁都已经想好了明日要怎样劝说太子,却没有想到陆执安在第二天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一日,陆执安来的稍微早一些,赵家梁一下朝就赶了过来,到的时候已经看到陆执安在书桌后端坐了,手里还拿着什么在看。
听到赵家梁到了的消息,陆执安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笑,连忙叫人进来。
“赵师,这是我昨天的课业,还请赵师一观。”
陆执安的情绪并没有赵家梁想想的懊恼,反而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的样子,赵家梁下意识地接过他递来的本子,低头看去。
《论以贸易战紧扼戎庭经济命脉,从而实现北方安定目标的可能性》
赵家梁生平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学识是不是打酱油送的。
怎么连个作业题目都看不太懂了?
贸易战是什么?经济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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