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谷盯着沈故失神的模样,被发现的紧张顿时消下去不少。
他朝沈故恶劣的笑了一下道:“你竟然不知道吗?”
“兮芜长老因为没能从那两只蛊雕爪下救下那几名弟子,惹得严摩长老暴怒,说他串通妖族,故意放跑那两只蛊雕,才将他逐出门派。掌门和掌门夫人是这么告诉你的吧?”
“是。”沈故死死的盯着他,“有什么不对?”
“哈哈哈,”周谷突然大笑起来,“那你知道为何一向结界森严的后山,会突然出现三只蛊雕?”
“因为你!”周谷大吼道,肥圆的脸上满是快意,“是你要去采那灵草的吧?你可知那灵草的气味,可是蛊雕的最爱,是你把蛊雕召来的,是你害了兮芜长老!”
“什么……?”
沈故瞳孔骤缩:“你胡说!”
“即便后山有那种灵草,蛊雕怎么进得来!”
“那灵草生长的地方,本就在结界边缘,”周谷一脸得意的看着他,“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
“你……!”沈故咬的牙齿咯咯作响,捏紧了拳头直朝周谷砸了过去。
周谷扭动着圆滚滚的屁股躲开,抱臂凌空看着他:“你本就是天煞命格,那结界说不定就是因为你才破的。”
“你就没发现吗?咱们玄尘派那么多的坏事都是因为你才发生的!”
“沈故,认命吧!你就不该留在这里!”
“闭嘴!”
沈故怒的红了眼睛,他突然加速扑向周谷,一把按住了周谷肩膀,拳头一下下狠狠砸在他脸上。
“你胡说!”
“你一个外门弟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骗子!”
“啊啊啊!”
周谷被他打的鼻血喷涌,痛的嗷嗷惨叫,一时间也乱了阵脚,胡乱的躲闪着。
“快住手!你疯了!”
“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沈故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盯着满脸是血的周谷,逼问道。
“别打了!你别打了!我说!”
周谷被他那嗜血的眼神吓的白了脸,哆哆嗦嗦的指了指站在下面的程策。
“是……是是程师兄,是他……告诉我的。”
程策。
又是程策!
沈故猛地看向站在校练场边上的一身黑色校服的程策,瘦瘦高高的身影,仿佛一条无处不在的黑蛇,藏在暗处死死的盯着他。
“沈故!周谷!你们在干什么!”
站在下面的严摩长老也察觉出不对,朝着两人喊道。
周谷已经被沈故吓软了腿,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歪歪斜斜的降落下去。
沈故御剑停在半空,没有去碰坤汜剑柄上的紫灵石,而是突然朝着程策俯冲而去。
严摩察觉不对,抬手捏了个诀,一道劲风直朝沈故袭来,沈故迅捷的闪身掠过,直奔程策所站的位置。
而程策淡然的立在那里,负手执剑,还在朝他笑着。
这笑就像一滴火油,掉进了火海里,便一发不可收拾。
沈故此时的心里似有一团烈火在烧,烧的他浑身躁动难耐,他只想冲上去,用拳头狠狠砸在程策那张伪善的脸上。
他要把这张惯会伪装的面具打碎!他要让大家都看看程策这副嘴脸!
他猛地挥拳出去,那一拳的力道却被化去了。
或者说,这一拳像是砸进了轻柔的风里。
“让开!”
他朝阻拦他的人露出了尖牙,赤红的双目似要将面前的一切焚尽。
蓦地,他愣住了。
面前人一身白衣胜雪,墨发轻垂,一双柳叶眸温温如水,唇若朱丹,好似谪仙临世。
是桑卿。
沈故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愣愣的盯着桑卿,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许久过后,他突然瑟缩了,漆黑的眼瞳深深的恐惧起来。
他看见了,他都看见了……
脑海中,只剩下这几个字,沈故害怕的浑身发抖。
梦,那个梦,真的要实现了。
桑卿看见了,看见他没完成考核,看见他发疯打人,还挡了他一拳……
桑卿不会再要他了!不会了!
沈故猛地把拳头从桑卿掌心里挣开,没有片刻停留,转身狂奔。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是决不能待在这里。
“沈故!”
“你小子去哪?!给我回来!”
身后寒风夹杂着严摩的嘶吼。
但沈故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他一直跑,一直跑,不敢停下,不敢去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就这样一直跑下去吧,他想,或者……要是能死掉就好了。
事发突然,校练场已经乱成一团。
周谷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夸张的大呼小叫,严摩暴躁的叫了两个弟子把他送去归墟长老那里医治。
程策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向严摩告了退。
魏子林和韩江雪已经吓傻了,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严摩将剩下的弟子都遣散了,急冲冲要去抓沈故,回过神才发现刚刚还在这里的桑卿已经和沈故一起不见了。
桑卿几乎在沈故跑开的瞬间就追了上去,但小孩跑的飞快,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了后山,他也只得迅速跟上。
后山林木茂盛,被划分出了几块给归墟长老和了元长老种灵草和养灵兽,靠近后山脚下的很大一片地方,虽然在结界范围内,但是却荒废着,难免有些山精野怪,因此平时过来这边的弟子很少。
桑卿紧追在沈故身后,很快便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妖气,那气息越来越浓,还在向四周扩散。
他回想起方才小孩怒瞪着自己的那双眼睛,红瞳赤目,恐怕就是程华说的那样,妖力失控了。
得赶紧把人找到才行。
他尾随着沈故一头扎进茂密的树林里,加速追上小孩的身影,终于伸手一把将沈故捞进了怀里。
沈故拼命挣扎,尖牙狠狠咬在桑卿搂住他的手腕上。
“放开我!”
桑卿不放,腕上的两个血洞鲜红刺目,血滴落在地上,混入泥土中。
伤口火辣辣的刺痛着,他却似乎感受不到,抬手摸了摸沈故的头。
小孩的发丝已经被风吹乱了,两只柔软的狼耳正从头顶上冒出来,浓烈的妖气将他牢牢包裹着,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桑卿放轻了声音问他:“你跑什么?”
“不用你管!”
沈故咬着牙,喉咙里发出低吼:“你快走!”
“我去哪?”
“离开这里,随便哪里都好……”
尖利的牙齿刺进唇瓣里,钻心的痛和着血蔓出来。
沈故用力掰开桑卿搂着自己的手,然后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向后撤开几步,和桑卿保持着距离。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唇角还渗着血,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的凝视着桑卿:“你说的对,我就是生性恶劣!我就是恶行难改!我就是无药可救!”
“你走吧,不用再管我了……”
桑卿愕然:“我……什么时候说过?”
他伸出手想去拉住沈故,但小孩很警惕,迅速向后退了几步,狼耳向后背去,对他呲着牙。
“别过来!”
“好。”桑卿停住脚,“我不过去,你也不许再跑了,我们就这样说说话,可好?”
沈故一刻也不肯放松的盯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桑卿轻叹了口气,试着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走?”
“我把考核搞砸了,还打了人。”小孩吸了吸鼻子,“我总是闯祸……”
没人会喜欢这样的孩子。
或许,周谷说的对,天煞命格注定这辈子都要不断遭遇各种坏事,桑卿留在这里,只会看到他把所有事情都搞砸。
“那……我有说过要走么?”桑卿的声音很轻,声线柔和,生怕惊动这只浑身炸毛的小狼崽。
沈故漆黑的眼珠瞪着他,突然愣住。
是啊,那些话都是梦里的桑卿说的,现实里的桑卿从未说过。
“那你会走么?”沈故问,“我以后要是还惹事,到处闯祸,你会走么?”
“不走。”桑卿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慢慢朝沈故靠近过去。
“所以,能不能和我说说,剑术考核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打周谷?又为什么想要打程策?”
“我……”
沈故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别开头去。
周谷说的那些,他说不出口。
他该怎么和桑卿说,当初是他要去那里采灵草的,要不是因为他,就不会引来蛊雕,也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
桑卿也……根本就不会被赶出去。
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都是他的错。
“什么?”见他一直不语,桑卿问。
此时,他距离沈故已经只剩一臂的距离,垂在袖中的手轻轻空握着,他只要一抬手,就能将人抓住了。
沈故咬了咬下唇:“没什么……我,其实只是周谷他……”
他试图说些什么,把这件事避重就轻的讲出来。
但就在这时,自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严摩大嗓门的呼喊。
“沈故!你小子给我滚出来!”
他瞬间慌了,转身就跑。
“阿故!”
桑卿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指尖自沈故墨色的袖摆处划过,只握住了冰冷的风。
沈故身形敏捷的三两下就扎进了幽暗的树林里,桑卿站在原地,耳边只剩下簌簌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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