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
沈故停顿了一下，眼神突然森寒起来，小手拍在角柜上，冲着桑卿做出凶狠的表情：“能杀人！”
小孩拙劣的吓人把戏，桑卿自然不会真的被吓到，但他很配合，“嚯”地向后仰了下身子，拍了拍胸口道：“那……阿故该不会要杀掉我吧？”
“对。”沈故轻轻勾了勾嘴角，坐回了小凳子上，“你要是敢再丢下我自己走，我第一个杀你！”
“这么凶啊。”桑卿轻笑了声，“你当真下得去手？”
沈故咬牙：“你试试看！”
桑卿苦笑：“可你连一声师尊都不肯叫，却还要我别走？”
“我以后会叫的。”沈故短短的小手抠着杯把，“只要你不走。”
“好。”桑卿道。
他看着小孩认真的表情，叹了口气，心道：是啊，你当然下得去手，前世你把龙吟剑插进我胸口的时候，可丝毫没有犹豫过。
面前的小孩圆鼓鼓的腮帮子，睫毛细密纤长，微微卷起，十分可爱。
桑卿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弹软嫩滑，手感超好。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不错。”他感慨道，比前世那个满身戾气，动辄便要拉着他一起去死的家伙喜人多了。
果然还是小孩子最可爱。
“我听你的，”沈故突然道，“我们先留下来，等我长大了，就离开玄尘派。”
“嗯？”桑卿一怔。
沈故态度转变的这么快，让桑卿着实有些惊讶。
明明昨晚还在因为自己没答应带他离开玄尘派而闹脾气，结果今日祝神祭上接了道神谕，就全变了？
这瑶天的神官，到底偷偷跟沈故说了些什么？
他知道沈故对他还有戒心，不可能把那神官的话告诉他。
但他也没再多问什么，让沈故去里间休息，然后自己施了千里传音术。
很快，琅轩的声音在他脑中响了起来。
【长离仙君，可是有事吩咐小仙？】
“我有一事想要问你。”桑卿道。
【仙君请讲。】
“你可知百伏宫的祝神祭？”
【知道。】
“那神谕呢？”
【知道。】
“那传递神谕的神官，你可知是哪位仙君？又为何会降下神谕？”
【这个……】
琅轩为难了：【不瞒仙君，小仙其实修为低微，瑶天共九层，一月天、二辰星、三太白、四日、五荧惑、六岁星、七镇星、八恒星、九左旋天，小仙不过在第二层。太白以上才出三界，这上天界的事情，小仙不知道啊。】
“好吧。”桑卿揉了揉额角，“那便没有别的事了。”
这么说来，传神谕的那位，定是已经出了三界，是上天界的某位。
连琅轩都不知道，他一个才刚飞升就被送下来历劫的就更无从查起了。
桑卿在外间一边假装喝茶一边已经用意识和琅轩交流了一番，而沈故坐在里间的卧榻上出神。
他知道那个神官是希望他能接受天煞命格，但如果这条路他必须要走下去的话，他希望桑卿可以陪他一起，而不是像梦里那样，一次次的抛弃他，伤害他。
两人又休息了会儿，了元便在外面叫他们了。
桑卿带着沈故出门，院中程华、了元、程策和魏子林都在，就连白廷也在。
“上元佳宴已经摆好，宫主请各位过去。”白廷道。
众人便由白廷带路，往玉宴堂而去。
还未踏进玉宴堂的门槛，一阵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桑卿本来不饿，都被勾起了食欲。
大堂内，古木雕琢的圆桌摆了两桌，一桌是几位掌门和长老，一桌是程策、沈故他们几个小辈。
此时，秋时、花应、秦卓温，还有拂渊阁和沉水楼的两位长老和弟子，都已经到了。
桑卿几人在白廷的引导下入座，就听花应道：“难得秦掌门也肯留下来，秋宫主今日的酒水可得管够啊！”
秋时坐在主位，还是一脸清冷的端着，倒是点了点头，。
秦卓温本就是个闷葫芦，自然也不会接话，剩下的两位长老附和的笑笑，其实就花应一个人再说。
“花阁主，”程华笑了笑，开口道，“喝酒助兴而已，醉则不雅，适量最佳。”
“一人就那么一小杯，哪能尽兴。”花应一脸悻悻，“程掌门，你不敢多喝，怕回去挨程夫人骂，可别拦着我们啊。”
“咳咳……”程华老脸一红，咳嗽了两声，“花阁主，这话可能不乱说。”
众人都笑起来，气氛也逐渐热闹开了，秋时便吩咐白廷开始上菜。
沈故和魏子林、程策，还有拂渊阁的谷语，沉水楼的方正青几人坐在一桌。
自从那日灵泉池边的事情之后，他就没有注意过程策了，当时桑卿说会处理，也不知是怎么处理的。
他偷偷观察程策的神情，发现程策一切如常。
程策独自坐在一边，像是懒得和他们这些人搭话，偶尔看向他的眼神，也是冷冷的，而那天晚上的事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这让沈故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沈师弟，”一旁的魏子林拨了拨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道，“你真的见到瑶天的神官了？”
魏子林一双小眼睛亮晶晶的，沈故知道自己只要一点头，估计他就要问个没完。
遂想了想道：“没有。”
“啊？”魏子林有些惊讶，“你不是接到了神谕，怎么会没见到神官呢？”
“魏师弟，神官应该没那么好见到吧？”一旁的谷语说道。
“据说花阁主当年好像也没有见到神官的真容，”方正青也开了口，“好像只有一团光和他说话。”
“呵，我看他是根本没见到吧。”程策朝沈故看了一眼，“他一个天煞命格之人，怎么可能接到神谕。”
“什么？”谷语愣了下，“沈师弟他……是天煞命格？”
方正青的脸色也变了：“那千灯同坠的场面好像也……不吉利。”
“可沈师弟他就是接到神谕了啊。”魏子林道，“这可是秋宫主、花阁主他们都承认的。”
他说完，又看向沈故：“沈师弟，你说，你是不是也见到一团光了？”
“我……”
沈故刚要开口，程策打断道：“谁说见到光就是见到神官了？是哪路的妖魔鬼怪也说不定呢。”
“胡说，”魏子林一激动就拔高了声音，“那那……那些灯又没真掉下来，再，再者说，祝神祭上怎么可能会有妖……妖魔鬼怪！”
“魏师弟少说两句吧。”程策笑着看向魏子林，“免得咬了自己舌头，更结巴了。”
魏子林气：你……你你……！
程策收回视线，看向沈故：“天才少年的故事你听说过吧？你那时候不在，可能不知道，那少年其实就是花阁主。”
沈故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就听程策继续道：“花阁主接到了神谕，仅三年修为便突飞猛进，十五岁就做了拂渊阁阁主，而在他之前的那位沉水楼长老，接到神谕后不久就飞升了。”
“若你接到的真是神谕，那我倒要看看，你将来能有何作为！”他摩挲着下巴，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沈故。
“沈师弟，你……你可以的！”魏子林在旁边喊。
沈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看向程策：“好啊，正好我也想知道。”
程策挑了挑嘴唇，看了看在座的剩下三人：“这可有意思了，我们的天煞孤星要成少年英才了。”
“到时候，沈故，你若是毫无作为，甚至给旁人带来灾祸，我看你这神谕就是骗人的！”
“那也是之后的事，”沈故面色平静的盯着他，“倒是你，用不着因为嫉妒就在这乱吠，影响大家吃饭的心情。”
“你说什么？！”程策原本就憋屈在心里的火气一下子烧了起来。
他霍地起身，然而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沈故也站了起来。
“我吃好了，你们继续。”沈故道，说完，神色平静的绕过屏风，穿过中堂，离开了玉宴堂。
程策僵在原地，喷发出来的火气也一下子散了。
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一摔筷子也走了出去。
这顿饭吃的不甚愉快，但好在也没发生更大的冲突，佳宴散后，众人就各自回了自己的门派。
新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完了，转眼又到了开课的时候。
休沐的最后一晚，桑卿催着沈故早些睡觉，自己则帮他整理了书箱，又开始琢磨明早做什么早膳吃。
这一晚，沈故却睡得并不踏实。
他又做梦了。
梦见了年后的剑修课上，严摩长老带着他们去百剑阁挑选武器。
他和程策、韩江雪、魏子林等十多位内门弟子一起进了百剑阁，刚开始一切顺利，后来程策却不小心触动了百剑阵。
机关转动，顿时百剑齐发，程策害怕，趁乱和几位弟子一起逃了出去，把他和韩江雪、魏子林几人关在了百剑阁内。
百剑阁内名剑众多，剑气森然，朝着他们直刺过来，韩江雪吓呆了，连跑都忘了跑，眼看一柄利剑直刺过来，他飞身扑了上去。
可是，那些剑却都像长了眼睛一般，将他绕开，他眼睁睁看着韩江雪、魏子林、周氏两兄弟、甚至还有林长何，全部倒在了血泊里，他们浑身都是血窟窿，鲜血止不住的涌出，染红了地板。
他吓坏了，跑到紧闭的大门处拼命的拍打，大喊着开门。
他喊了很久，大门才打开，外面站着的是黑着脸的程华，提着坤汜大剑的严摩长老，还有……
眼神冷厉的桑卿。
桑卿朝他大喊着：“沈故！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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