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平原上,翻土滚滚,滴入这片土地的,是军民的汗水,也是对粮食的渴望。
闻狮醒说着说着,渐入佳境了,而云中雀在一旁,也听得渐渐入神。
两人气氛融洽,云中雀在闻狮醒娓娓道来期间,偶尔会见缝插针地适时提出一些自己的疑问,而闻狮醒也会给予详细的解答。
两人一问一答,答完了,闻狮醒就继续比手画脚地说自己的构思和设想,气氛其乐融融。
湛兮在一边看着,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这样才对嘛打工人,就是要快快乐乐地打工,才能长命百岁地给他打工。
一开始,湛兮还需要替闻狮醒解释一些新词汇,不动声色地把控全场,将众人拉扯着,跟上她的思路。
而现在,闻狮醒越讲越多,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湛兮的思路,开始转换自己的语言和表达,让众人更容易听懂她要表达的意思。
而在场的众人,聪不聪明另说,但绝对没有懒惰的人。
他们也在慢慢地学会了湛兮的某些脑回路,竟然已经能够意会闻狮醒的一些较为超越的、简单却精准的词汇表达。
于是在双向奔赴的努力下,闻狮醒讲到在后半段的时候,大家伙已经无需湛兮在其中作为沟通的桥梁,就能够逐渐地沟通无障碍了。
湛兮对此,感到非常的欣慰。
这样就很好了,湛兮挑了挑眉想到,可不能给别人又乘之机啊!他可看清楚了那云中雀的小眼神的啊,哼!什么意思,想截胡小爷的打工人?
总之,能沟通好就最好了,这三五个月,闻狮醒就要把她所能给的全部都给出去,毕竟他到时候是要把人带走的,这姑娘应该是为大雍朝的玉米而生的!
虽说玉米还没下落,但是湛兮已经能想到自己后续可以直接当甩手掌柜的的快乐了!
让皇都紫微城内御医院的那群御医研究青霉素,湛兮还得将辅助系统提供的资料,再自己又手写一边,为的就是方便老御医们理解那些超前的概念,而且为了防止自己太过突出,湛兮还不能一次性将所有的东西都丢出去。
玉米交给闻狮醒就不用顾虑以上的这些东西了,直接把辅助系统给的资料都丢给她,她自己就能懂,完全不需要湛兮在中间做翻译,而且……
这姑娘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缺少阴谋的那根筋,她若是好奇这玩意儿哪里来的,湛兮只需糊弄几句,她都不会追问下去。
想象一下那样的未来,当真是一片光明啊!
见闻狮醒和云中雀说得起劲,湛兮便抬步,走向了一旁的云生月。
湛兮像是没话找话一般的,在云中雀忍不住“咳咳”了两声后,就问云生月:“军师的身体一直如此吗?”
提到云中雀的身体,云生月那如温和得体,如清风一般的笑容微微滞涩了一下。
在这一刻,湛兮才从才从这一个风度翩翩,举止优雅,毫无破绽的青年身上看到了一点真情实感。
云生月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说:“冬日的时候,更严重一些,如今回春了,似乎略有好转,但终归是不得彻底痊愈……”
“哦,这样吗?听起来像是不易痊愈的病啊?”湛兮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要不然,就让我姐姐姐夫派几个厉害点的御医过来给他瞧瞧吧?他这样动不动就咳嗽的样子,看着让人放不下心。”
云生月略有些讶异地回头看了湛兮一眼,他那一双眼瞳颜色浅淡的眸子,是一片静静的波光,这双眼睛里清楚地倒映着湛兮的身影。
身姿修长的少年灿烂如烈火,鲜活似骄阳。
云生月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清楚湛兮的想法,不过曹大将军的儿子,怎么说都是自己人,云生月倒是很想直接问一问湛兮的,但现在不是时候。
于是,云生月就照常回答湛兮的话:“国舅爷有心,在下自然感激不尽。”
“不过前些年,曹大将军也向圣人求过不少的御医,但是这些御医过来之后,都表示自家功夫并不如骆神医,并且大家都为骆神医的医术叹服,所以没过多久,他们都回皇都去了。”
“骆神医?”湛兮似乎没听过这个人,语气略有些疑问。
云生月浅浅一笑:“让国舅爷见笑了,骆神医只是在江南道一带略有些名声,乡野百姓受恩于他,便称呼为‘神医’,久而久之,为表尊重,大家都这么叫。”
“但想必,骆神医的声望,定然是不及皇家供养着的御医的,国舅爷没有听说过他,也是正常的。”
“这样啊?”湛兮眺望了一下远方,语气平淡,“那听起来,这位骆神医的名声,也应该不算小,怎地感觉皇都那边,还不如这北庭地界儿能听到风声?”
“皇都乃天下中心,商贸往来,络绎不绝。而且,不少都是江南道的商贾……贵人也不是谁都身强体健的,怎地没听人提及过这位骆神医?”
云生月听了这话,眉头不由得皱紧了,隐隐约约地,他似乎觉得湛兮似乎指出了某件不太符合常理的事情。
而湛兮呢,他很笃信自己的怀疑绝不是无的放矢的。
所谓“神医”,都能被叫做神医了,那本事和名声,肯定不差啊!然而他家砖头剧本,可没提到过这位骆神医。
而且,神医嘛,自古以来能被称为神医的,能有几人呢?
湛兮曾告诉过闻狮醒,有任何想起和时下有关的“历史事件”或者“历史人物”,都要及时告诉她。
闻狮醒答应得好好的,有什么就会和湛兮说什么,她明明知道军师云中雀身上所呈现出来的“病危感”,若真有“神医”,她不可能不提到。
你说闻狮醒可能不认识?笑话,神医!谁会不认识神医?扁鹊华佗,闻狮醒一定知道!
骆神医若是全无历史记忆点,要么是他医术远没有时下吹的风大,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在隐藏他。
毕竟,舆论嘛,在顶层人的手里头,那是可控的东西。
云生月的眉头一直没松开,他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他指着不远处已经进入了状态,一边喝酒,一边挥墨水的郑元照,说:“骆神医颇有闲云雅鹤的姿态,已经多年不入世了,隐居在深山老林中,其性情,与师兄略相似。”
湛兮顺着云生月所指的方向,看到了酒水都顺着嘴角落到衣衫上,却仍旧笔墨不停、行云流水在狂书的郑元照。
湛兮有些无语:“但日召公子是写诗的。”
人家搞艺术的,不疯魔不成话,你一个搞医术的,你也想跟着发癫?
你准备怎么发癫?帕金森式给病患针灸?还是癫狂鬼画符式开药方?
云生月的眼眸波光不定,他的情绪,同样晦涩难懂,许久之后,他告诉湛兮说:“师父对骆神医有恩,多年前,师父身体每况愈下,是我挟恩图报,专门将他从深山老林中‘挖’了出来的。”
行吧,聪明人总是多疑的,云生月显然就是已经因为湛兮的话,开始怀疑某些事情的不对劲,但是……他一时之间,还找不到突破口。
湛兮:“太阳要落山了,跳过这个话题吧,对于军师的身体,骆神医怎么说的?”
“北庭都护府的气候不适合养病,建议师父南下到水乡好好将养,五年八年,必能痊愈。但是师父,怎么可能会离开……”在这么关键的时候!?
总之就是,要痊愈,就得离开北庭都护府,不肯离开,那就像现在这样拖着,天天“咳咳咳”。
“你自己多加留意吧。”湛兮伸手,拍了拍云生月的肩膀。
云生月收敛了情绪,风轻云淡地微微勾了勾唇:“多谢国舅爷解惑。”
那边厢,闻狮醒真的觉得军师云中雀超级聪明的,这种人,估计就是那种什么……人类群体中,占据总数不足万分之一二的,最顶级的大脑。
因为云中雀实在是太过一点就通了,闻狮醒甚至都有点儿能体会到,当年那些老师,比起勤奋努力的她,为什么会更加青睐那些天赋型的学生了。
因为拥有一个天才“学生”真的超级爽的啊啊啊!!!不论你说什么,他都秒懂,还能举一反三,什么神仙学生啊,谁能懂为这种人的师表的那种自豪感啊!
当然,闻狮醒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嘀咕咕这些,她可不敢说军师云中雀是自己的学生。
反正现在就是,闻狮醒觉得就那么一天,她已经要被云中雀掏空了。
这也太容易了!
果然,古人和现代人的差距,是体现在客观生产力和科技技术的大环境中的,而不在两者的智商上。
比智商……闻狮醒觉得现代人可能还比不了古人,至少,她就比不了小国舅和军师云中雀。
不过这也是有好处的,一天就给云中雀讲完了种田的知识,按照这个输入进度,再花一天,她就能把现代军队训练模式和可以参考的地方等等,全部给云中雀讲清楚。
而且通过那么多天的奋笔疾书,闻狮醒已经将这些知识全部都默写下来了,相信以云中雀的实力,他绝对能完全看得懂。
就算云中雀有什么不懂的,那么再花一天,闻狮醒再给他都解答一遍,云中雀就要出师了!!!
闻狮醒觉得,他不仅能出师,绝对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那种类型!
而在这之后,闻狮醒就要跟小国舅到皇都去。
她就能见识到,她的现代同胞们只能在脑海中畅想的,大雍盛世……
“您明天还有空吗?我对那什么,军队管理啊、训练模式呀、还有训练设备呀,甚至是一些常见训练姿势啥的,这一些方面,有一点点想法。”
闻狮醒高兴地看着云中雀:“您要是有空,明天我能去衙署找您吗?我把这些都简单给您说一下。”
云中雀含笑点头:“可咳咳……可以,明日我派马车去都护府接你。”
“嗯嗯!我明天就把那一堆资料全给您送过去,我写得很清楚了,我懂的东西,都在上面了,说不定你一看就全会,都不用三天哦……”
“什么?”云中雀第一回跟不上这姑娘跳跃的思路。
于是,闻狮醒就给云中雀讲了一下她的想法——
你太聪明了,这才一天,我在种田这方面能给的,你已经吸纳的差不多了。
那么军队管理改革要借鉴的经验什么的,想必也是一天就能解决。
而还有更多的资料,给你一天应该也能看完。
所以,一共是三天。
云中雀傻眼了,狐狸军师第一次露出了无措的表情。
而闻狮醒还在快乐地设想:“不过我觉得指不定明天您能更快,所以三天都不用!世界上,真的是有天才的啊……怪不得百分之一的灵感会胜过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呢!”
云中雀头疼极了:“小姑娘,你如此着急作甚?三两日的,岂能建奇功?”
闻狮醒认真地看着云中雀,真诚地说:“普通人肯定不行啊,我六岁就开始上学了,我都学了十几年了,可您一天就理解的差不多了,所以普通人不行,但是您这种天才,绝对可以!”
云中雀:“……”
果然,真诚是必杀技!
湛兮在旁边看到他两这交流画面,乐得直笑。
“不着急,凡事有松有驰,你反正也住在这附近,我们来日方长……”
云中雀的话没说完,闻狮醒就说:“可是我很快就要跟小国舅一起回京城啦,他答应要给我找玉米,那个才是我的研究专项。”
“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北庭都护府?”云中雀觉得本来就不健康的身体,现在雪上加霜了。
“对啊。”
云中雀脸色苍白,弱柳扶风:“咳咳咳咳……你咳咳咳,你就不能咳咳咳留下吗?”
老狐狸这一波连环咳嗽,把闻狮醒吓到了:“哎呀!军师,您怎么了?”
云中雀虚弱地抬眸看她:“我觉得咳咳,我还有很多咳咳咳,不太理解的地方……”
闻狮醒看着那瘦削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军师,仿佛看到了荷塘里枯败的迟暮的莲花,在夕阳下,濒死的模样,无比惹人怜惜。
让人恨不得立即就答应他的任何要求,以求他不要那般难受,可是……
“可是你刚刚明明就是什么都听懂了啊!”闻狮醒无法理解。
云中雀:“……”
被梗住后,云中雀又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伴随着闻狮醒惊慌失措的安慰,和湛兮忍不可忍的爆笑声。
这就是钢铁直女的战斗力啊,在场的,除了折可克,估计没谁能和闻狮醒在此道上一决高下了。
湛兮乐不可支地看着面无表情云生月,笑道:“你怎么不去搀扶一下你师父,你看他那虚弱的模样,就差厥过去了。”
让湛兮震惊的画面来了,矜贵稳重、纤尘不染的贵公子,居然灵活地翻了个白眼。
“他装的。”云生月面无表情地说。
湛兮:“噗……哈哈哈哈哈!”
啧啧啧,闻狮醒还说你们师徒俩不相似,怎么会不相似呢,明明就是一个窝窜出来的狐狸。
闻狮醒在灌溉的源头,洗了手脚后,才爬上了马车。
马车在夕阳下,缓缓地往回驶去。
闻狮醒还有些担心地又撩开了窗帘,往外看,看到了虚弱无比的军师,还有他家面无表情中甚至有一点嫌弃的模样(?)的徒弟。
“军师他这身体……好像那什么,破布娃娃啊!”闻狮醒忧心忡忡地说,“真的不用缝缝补补一下吗?”
“哈哈哈哈哈……”湛兮笑得要死。
“小国舅,你别笑了,”闻狮醒有些哭笑不得,“我承认那个形容是有点搞笑,但是真的很生动形象啊,我是真的在担心他的身体,他看着随时都会寄的模样。”
闻狮醒的忧心都写在了脸上了:“求求苍天,别这样。但凡军师有个万一,我岂不是又要把讲过的东西,再讲一遍?而且别人不一定有军师聪明,指不定我要讲好多遍,好多天。”
“你这个老师不行,没耐心,只喜欢聪明的学生。”湛兮取笑她。
闻狮醒挠了挠头:“那没办法,我毕竟不是真正的老师,没师德的,只有勉勉强强的人品在支撑。”
“不用担心他,他暂时死不了的。”湛兮说,“他就装模作样,想引起你的同情心,再把你留在北庭都护府。”
“把我留下做什么?我会的,都告诉他了呀?”
湛兮笑了笑:“猛狮啊,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啊,是一个活着的宝藏。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你的价值,那是无可限量的东西。”
“我、我没小国舅你说的那么好,”闻狮醒局促地抓了抓手背,“我就是个学生,跟着我导师做研究,我甚至写的论文,都没少扒拉我导师曾经的文章……”
“不,你很好!”湛兮定定地看着她。
闻狮醒被那一双仿佛有魔力的眼睛安抚住了。
“相信我,你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宝藏!”
回了一趟都护府,湛兮马不停蹄地就沐浴更衣,然后赶场似的又坐上了马车,准备去唐家准备的筵席。
湛兮刚上马车不久,谭勇就溜了进来。
“国舅爷,事情处理妥当了。”
湛兮颔首:“具体说一下。”
“我以唐家的筵席,会出动他们家圈养的绝美舞姬为由,已经诱得那秦家的大少爷秦吴鹴想尽办法混进了筵席中去了……”
谭勇顿了顿:“这是个好色之徒,想必喝上三两倍猫尿,就会忍不住了,但那绝美舞姬乃是唐小棠兄长的姬妾……”
“继续说。”
“您要的话,他们会把人送给你;但是那秦吴鹴要是脑子不好使了,想必您会有办法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的吧?”
“哎哟,谭勇你这是哪里学来的坏习惯?”湛兮挑眉看着他,“居然和我说话,都含含糊糊了起来?”
谭勇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在学上流的贵人们的说话方式。”
“您不是让我带一带高铁牛么?”谭勇说,“我脑子倒是够灵活,拉扯他学会判断也不难,但是贵人说话的方式,也是独特的。”
“然国舅爷您有意要抬举他,那早晚有一日要学会这些东西,我只是要为您分忧啊。”
“小心思还挺多,”湛兮冷哼了一声,“你先回去休息一晚上吧。明日我还要你再去打听一个人。”
齐家给湛兮摆的宴席,讲究的是一个得体与亲切。
这唐家的筵席,那就是奢靡无度了。
金樽清酒,玉盘珍馐,美人如云,翩翩起舞。
唐家的唐小棠最是对湛兮热情,想必也有当初那一块海棠琉璃佩饰的功劳。
唐家上下都对湛兮无比周到,更是主动为湛兮介绍出席的客人。
湛兮根据谭勇的描述,在末等席位,看到了鬼鬼祟祟的秦吴鹴,他似乎是拿了别人的请帖。
不过秦吴鹴若是坐在不起眼的末等席位,安安分分地喝酒吃肉,想必问题也不大。
但是偏偏,秦吴鹴的眼珠子,像是黏在了舞台上那婀娜多姿的舞姬身上。
鸟为食亡,今日,就让此人为色而死吧!
“小国舅,看哪呢?”唐小棠快活地端着一盘烤肉,自顾自地就坐在了湛兮的身侧。
顺着湛兮的视线,唐小棠看到了那位全场的焦点——绝世美人。
“你看上她了啊?可别了吧,这家伙不安分,心眼子太多了。”唐小棠扒拉着湛兮,与他窃窃私语。
“她是旁人献给我大哥的,不过前几日大哥院子里发生了点事,我大嫂怀着孕好像摔了……”
唐小棠叹气:“要我说,我大嫂就不该那么忍着我大哥,早八百年就应该发火的。她是这一次差点流产了才终于忍无可忍了……”
“我大嫂和我阿耶告状了,喏,你瞧,我阿耶让我大哥把他院子里的宝贝美人都给送出来了,指望着拿这野心勃勃的美人讨好你呢。”
湛兮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唐小棠他阿耶和他大哥,他阿耶很满意湛兮的眼神被那美人吸引住了,倒是他大哥,真的是笑得十分勉强。
“所以说,这美人是打算送我的?”湛兮不动声色地问。
唐小棠:“是倒是,但你可以不收……”
“送我的?那你看,那是什么意思?”
唐小棠一回头,就发现舞姬飘飞的水袖,被一个末等席位的臭男人抓住了。
那人还醉醺醺地站了起来,双眼淫|邪,口中黏黏糊糊地喊着:“美人!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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