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蕴站在几十层台阶上方,望着天边冉冉升起的日光。
她慢慢蹲下身子,将脑袋搁在了膝盖处。
“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孩。”
本来在电话里的声音变成立体的,淡漠中带着揶揄的,舒蕴脑袋稍抬起,一截干净得体的黑色裤摆进入她的视野。
她眼圈红红地扬起了头,望向来人,瓮声瓮气的,“你怎么来了。”
“不是某人说的?”
霍景司眉梢轻挑,“要我来陪她。”
“我瞎说的,你当没听见就是了。”
舒蕴将头扭到一边,不看他,“你走吧。”
“我走去哪里?”
随着话音消散,霍景司缓缓下了几节台阶,凝视上她通红的眼睛,“要看的人在这儿,”
男人眉眼温隽,声线柔和,“你说我走去哪里,嗯?阿蕴。”
天朗气清,阳光正好。
连绵不断的台阶,女孩蹲坐在最上一层,眼睛通红得像只兔子,视线迷蒙地抬头望去。
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影微微俯下来,笼罩住女孩娇小的身躯,英挺眉目含着温和的笑。
要看的人在这儿。
你说我走去哪里,嗯?
脑海里不断放映着霍景司所说的话。
舒蕴的神思蓦地凝固住了。
昨晚坏笑着朝她吐烟圈的男人是真的混蛋,可是转而又在下一秒伸手给她抹掉眼角的泪珠。
什么也不顾地穿过人潮,来找她的霍景司,都好温柔。
舒蕴刚消失了一会儿的泪意又开始汹涌起来。
...
直到来到车子旁边,舒蕴心神还恍惚着。
“真的不要我去和你们首席澄清?”
站在车门前,霍景司又问了一遍。
舒蕴摇摇头,“也许是天意吧。”
“老天让我去临岛参加义演。”
“好。”霍景司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手掌挡住车沿的地方,护着她的姿势,“上去?”
舒蕴看了他一眼,坐上了副驾驶。
看见司机坐在驾驶座里,她也没多想。
过了会儿,驾驶座的车门打开,霍景司立在车门外。
让司机下了车,随后坐进主驾驶。
舒蕴怔怔地望着霍景司,“怎么让司机走了?”
霍景司望着神情不止一分茫然的女孩,忽然绷不住笑了下,笑里藏着点儿坏,“二人世界,我可不想被打扰。”
笑意染上他清隽的眉眼,玩世不恭又不止一分迷人,舒蕴的心口忽然重重地跳了下。
去临岛啊。
要是今天去的话,义演明天才开始,避免不了住宿。
车门紧闭,舒蕴心中冒出一丝局促和微妙难言的后悔。
整个车厢全是属于他的领地,车载香水的味道冷冽又熟悉,零陵香豆与木质雪松甜苦交杂。
是独属于他身上的味道。
懵懵然间,察觉霍景司附下身子,缓缓向她靠近。
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侧颊,给她的耳尖染上一层绮丽的红。
舒蕴眨眨眼,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她以为他就要亲下来,刚想躲。
“啪嗒”一声,舒蕴低下眸子,看见霍景司扣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扯过来的安全带,随后低声嘱咐,“安全带系好。”
舒蕴轻轻呼了口气,原来是自己想歪了。
呼吸清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听见了,霍景司忽然抬手捏了下她的耳垂,嗓音含笑,“耳朵红了。”
…啊啊啊!
“…霍景司!”舒蕴瞪他,耳尖更加发烫,就连他泛着凉意的指尖也消退不了。
由于刚刚哭过一场,舒蕴的声音还是瓮瓮的,带着点软和糯,和羽毛一样,拂动心弦。
霍景司笑了下,慵懒的语调中带着点诱哄,“不闹了,要出发了。”
随着话音落下,霍景司将手机连在中控台上,也没刻意避着舒蕴,拨出一个电话。
隔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接通。
懒洋洋的声音在车厢响起,“喂,什么事儿啊?让您这大忙人儿主动给我打电话。”
霍景司伸开一双长腿,模样懒散地往后靠,问对面的人。
“什么时候到这边?”
景彦择一听就知道霍景司说的什么事,顿时奇了怪了。
“这还好几天呢,不急,不过,”那边顿了顿,“你什么时候这么关注一个舞团的事了。”
霍景司不置可否地“嗯”了声,“记得就行。”
景彦择“啧”了声,“你最好和我说说,”
“为什么人在南城,却不去现场。”
霍景司抬了抬眉毛,“挂了,还有事。”
说完不顾对面的追问,利落地挂了电话。而后,男人单手掌上方向盘,发动了车子。
“义演是早就计划好的?”
车子开了有一会儿,眼看着要离开南城,霍景司突然问。
“嗯,”舒蕴点头,“本来打算明天去的。”
“为什么想要参加义演?”
“因为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舒蕴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透露出一股不符合她这个年龄段的成熟与深思。
霍景司的思绪被拉回很远的时光。
他从那道情绪里抽离出来,不置可否地“嗯”了声,“挺好。”
霍景司所有的表情,一丝不差地落入舒蕴的眼睛里。
她抿抿唇,“其实是有一个人,给了我启发。”
“谁?”
“一位帮助过我的,对我很重要的人,”
舒蕴的眼睛里宛若藏了会发光的精灵,话语千般重,“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舒蕴。”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霍景司不由地问道。
他发现,谈到那个人的时候,舒蕴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他…”舒蕴望着霍景司清隽立体的侧脸,每一道弧度都是那么的成熟完美。
她蓦地低下头,声音也像是变低了。
女孩侧影消瘦,仿佛有几分落寞,“好像不记得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舒蕴掩藏在心底的情绪。
霍景司呵了两声,清瘦分明的骨掌游刃有余地划着方向盘,“既然是不记得你的人,就不要想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
“你根本不懂。”舒蕴有些气,语气也带了点呛。
“我确实不懂,不过既然是资助你的人,他应该比你大很多,”
霍景司忽然莞尔,“小姑娘,那你怎么就一幅丢了情郎的样子?”
好像被戳中心事,舒蕴白皙的脸颊“唰”地一下子红透。
“你别瞎说,什么情郎啊。”
舒蕴嗫嚅了会儿,反驳道,“而且,我才不是小姑娘。”
“哦?不是小姑娘?”
“对啊,”舒蕴嘴硬,睁着眼睛说瞎话,“我都二十多了哪里还是小姑娘?”
“哦,二十多了啊…”
男人尾音刻意拉长,里面透着股不自知的缱绻,莫名戳得人心痒痒。
舒蕴不防,被他低磁动听的嗓音勾了一下。
心瞬间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她压下丛生的心慌意乱,在仅剩的一丝理智里,总觉得霍景司话语的态度奇怪,又怕他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
舒蕴慌忙克制住胡思乱想,敷衍地“嗯”了声。
神思恹恹间,舒蕴又听见男人漫不经心地补充了句。
“可以干坏事了。”
“什…什么坏事?”
舒蕴转头看霍景司的眸子里带上了防备,开口都不利落了,一点儿也不像她。
“开车,会开吗?”
霍景司装模作样地晃了晃手腕,“开得久了,有点累。阿蕴来开一段?”
“…”舒蕴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考出驾照来。”
听见这个说辞,霍景司一挑眉,问,“在考?”
舒蕴淡淡摇头,“...没有。”
寒假的时候舒蕴年龄还没到,暑假就更加不想去学习驾照了。
何况她寒暑假通常有义演,社团等活动,根本没什么空闲时间。
“那怎么办呢?”
正巧遇到红灯,霍景司踩了刹车,车子缓缓停下。
他往后靠在座椅上,身姿愈发疏懒,侧眸觑她眼,“做你一路的司机,你打算怎么犒劳我?”
男人那双桃花眼里似是盛满了情意,专注地看着她时,像是在蛊惑。
舒蕴差点就要陷进去。
她反应了会儿,意识到男人话里的深层意味,慢慢地睁大了眼睛,“你想怎么犒劳?”
霍景司一脸的高深莫测。
却不回答了。
舒蕴轻哼了下,总觉得,临岛之行,于她而言。
像是落入了霍景司精心为她编织的暧昧陷阱里。
经过陆空两程,擦着鎏金暮色染遍天际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临岛。
两人乘上临岛早就有人提前为他们准备好的车子,霍景司一边看着导航,一边问舒蕴,“知道义演的地方在哪儿吗?”
舒蕴望着男人微蹙的眉,轻笑了声,心里在想,跟着她来相比于北城落后一大截的临岛。
真是难为他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了。
舒蕴将庄老师之前发来的地点说给霍景司。
而后看着男人长指在导航仪上滑动,将目的地设在了距离义演地点最近的一家高档酒店。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形状近乎完美,在屏幕上轻点。
每一寸骨节,每一个动作,都透出一股近乎致命的优雅和肆意。
舒蕴不知不觉地看着入了迷。
设置好目的地,霍景司抬头,察觉到舒蕴微凝的视线。
男人伸手落在舒蕴眼前,打了个响指。
舒蕴的神思骤然被拉了回来。
却见男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唔…
偷看被抓住了。
舒蕴的脸颊眨眼间便红了个透,慌忙转了头,看向窗外。
只留给他一个弧度圆润的后脑勺。
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霍景司开口,里面透着坏心思的揶揄,“其实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我不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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