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他并没有穿家常的衣裳,身穿的是玄色蟒袍,头顶束了金冠。
昳丽的面容多了一丝凌厉的美感。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随侍在左右,正笑着为他撑伞。
“地方腌臜,九殿下小心脚下。”
联玉面容沉静地微微颔首。
一步两步,他们从巷子里出了来。
离得近了,那侍者用尖细的嗓音道:“何人拦路?还不让开。”
江月愣愣地往旁边挪动了几步。
那侍者颇有眼力见儿,狐疑的目光在江月身上逡巡一圈,试探着询问道:“可是殿下相熟的人?”
联玉抿了抿唇,没有言语,只是再次抬脚,神色漠然地从江月身边走过。
侍者和一众侍卫便也没有再言语,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江月木然地转身,脸上是难以掩藏的惊愕之色。
不只为了联玉昭然若揭的贵重的身份,而是——
遮天蔽日的雨幕之下,她看到了联玉的气运。
磅礴的,压倒一切的强劲气运,比早前她在宋玉书身上看到过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浓重到快几乎要成为实质,在他头顶的半空之中,黑压压的,赫然正是一条龙的形状!
马车驶动声响起,小巷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只有泥泞的地上留下的一些个脚印,彰显着方才发生过的一切。
半晌之后,住的近的街坊打着伞出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这样恶劣的天气,街坊们虽不会外出,但那些个金鳞卫整齐划一的声音却隐隐传了出去。
江月没什么心力应付,便只微微摇头。
他们也友善,没再追问,只催着江月快些回去。
江月脑子乱糟糟地回到家,收了伞回到屋子里。
屋子里的陈设布置并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床上多了一套联玉今日穿在身上的月白春衫。
也少了个人。
江月捏了捏发痛的眉心,已然捋清了思路。
她此行要渡的劫,是‘黑龙祸世’。
之前苦思不得其解,这方凡人世界只有生气,却无灵气。
人乃万物之灵,尚且不能修炼。又哪来的什么妖龙?
时人速来尊称皇帝为真龙天子,唯一跟龙挂钩的便也只可能是皇帝。
那黑龙……大概就是暴君?!
黑龙祸世,就是暴君发动战争,生灵涂炭。
江月突然就回想起那个被她送回原世界的穿越之人——
她说:“作者也太偏爱男配了,把他设计的又好看、又厉害,玩权谋心术差点把刚进朝堂的男主玩死……最后收不了场了,才草草写他旧伤复发死了……”
也就是说,这方世界原本的运行轨迹里,将有一个这样的所谓配角,和宋玉书发生纠葛。他好看,厉害,工于心计,有能力把刚进朝堂的气运之子打压住,还曾经身受重伤,最后死于旧伤复发,自然就是联玉……不,他是‘九殿下’,应当称呼他为陆珏才对。
而江月穿越来到这方小世界的身份,则也不是完全的偶然和巧合。
她本会嫁给宋玉书,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一起对付即将临世的暴君,还天下太平。
如今,宋玉书早在那穿越之人的影响之下,退了婚,欠下大笔聘财,要晚上几年才能进入朝堂。
而本该是配角的陆珏,却是实打实地被她调理好了身体,再也没有旧伤复发、短命横死的可能。尤其江月给他的那个保命丹药,就算他让雷活劈了,服下之后也能保他一口生气。
世间万物此消彼长,宋玉书消失的那部分气运,应当就是到了他身上。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就开始历劫,成为了局中人,还把自己的要渡的‘劫难’给养成了!
那她现在该做什么……去杀了他吗?了结因果?
这个年头才刚一闪而过,江月脑中越发乱的厉害,捏着发痛的眉心,抬眼发现衣衫下头压了几张纸。
上头的墨迹还很新,是写给她的。
他写了很多东西,说他已和附近的一个老秀才打过招呼,也考察过对方的人品。
往后江月可以按着书信上的地址去寻他来帮忙算账。
他还给了本地村子里的一个药农的信息,说几次收药材的时候,和对方打过交道,十分可信。
往后江月可以去联系他,让他负责在村子里代收药材,但也不要忘了货比三家,仔细斟酌。
另外,他还跟善仁堂的周大夫来往了几次。
周大夫在善仁堂的一众大夫里头算是医术出类拔萃,但他这个人太过耿直厚道,也跟江月似的,能不开药就不开药,有些时候甚至还倒贴银钱给穷苦的病患。见恶于善仁堂的东家。只是碍于他在病患之中声望颇高,且有那性情敦厚的掌柜作保,那东家才未曾对他做什么。
来日江月若想扩张医馆,招聘旁的坐诊大夫,可以和周大夫联系一二。
二人在医术上的造诣虽不同,但理念相合,且周大夫为人又重情义,和故去的江父交情匪浅,想来是不会拒绝的。
他还说可惜善仁堂的那个掌柜祖上受过善仁堂东家的恩惠,并没有另投他人的准备。便只好作罢。
江月看到这儿,不由抿了抿唇,有些好笑。
这善仁堂也委实是树大招风,若陆珏再留个一年半载,怕是整个医馆的人才都给人家挖空。
她接着往下看去,联玉还提到了一个人。
一个街边的小乞儿,十岁出头的年纪,没有大名,附近的人都叫他瘦猴。
曾经江月义诊的时候,给他治过肚子痛。
这瘦猴当时也没跟江月千恩万谢的,治好了就跑了,却是个知道记恩的。
之前那几个苦力第一次从江记医馆出去后,路上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议论江月的容貌。
他跟着出了去,就看到那瘦猴手里抓了把土,鬼鬼祟祟的跟着他们。
后来联玉把他赶走,自己出手教训那三人。瘦猴却并未跑远,还知道给他把风。
“此子可用,但性情不定,需要引导……”
写到这儿,他突然顿笔,在纸上留下了一个浓重的墨点。
墨点旁边,只有仓促凌乱的、和前文笔迹完全不同的两个大字——‘保重’。
想来他在家里耽搁的工夫,就是在写这些。而快写完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那么些人。
他才就此搁笔,最后只来得及写下保重二字。
一封书信看完,江月也捋清了思绪——
或许原本的剧情里,陆珏必然会黑化成为一方暴君。
可这个临走之前,还花费了大量时间,事无巨细地来帮她安排琐碎事务的联玉,则也不是原来的陆珏!
那个又蠢又坏的穿越之人的行为也证明,这个世界的发展是可以更改的!
江月把书信叠好收起,却听门上叫人拍响。
她起身开门,便看到了浑身湿透、一脸焦急之色的熊峰。
江月正奇怪联玉都离开这儿回京了,熊峰怎么还在这儿。
却看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沉声询问道:“娘子可见到了我家公子?”
“见过的。我回来的时候正好见他被人接走。”
熊峰叫了声‘糟糕’,见江月面露不解,熊峰语速飞快的道:“公子本该是下个月和我们动身去往邺城,今日我们都在城外调度车马粮草,又恰逢大雨阻滞,我到了这会儿才进城,方才在角落处找到了被人打晕的齐家兄弟,便猜着出事儿了。公子走之前可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他未曾和我知会什么。”
他语焉不详,江月也是一知半解,但见他快急出个好歹来了,便也帮着分析了一番。
“我看到那些佩刀侍卫身上绣着金色鳞片,应当就是民间传闻的今上的亲卫——金鳞卫。另外还有个面白无须、嗓音尖细的侍者,应当就是宫里的太监。联……你家公子还换了身衣裳。虽说那些侍卫打晕了你们的人,行为有些古怪,但若要对你家公子不利,应不会这般给他准备什么衣冠才是。”
熊峰知道的内情比她多,此时却是需要她凭借为数不多的信息,反过来安慰他。
“那难怪了,是宫中来人接他,若公子真的跟你说什么,反倒不好。”
这点熊峰都能想到,江月也能想到。
若让随行的宫人知道姓陆的子孙,心甘情愿地给她家当赘婿,怕是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还不如表现的冷漠一些,撇清干系。
从方才街坊四邻云里雾里的反应来看,那些个侍卫也并未闹出什么动静,打探什么,此行只是接人而已。
熊峰这才镇定了一些,恭恭敬敬地给江月行了个大礼,“我要去追我家公子了,但会留下人运送金疮药,稍后会来取。劳烦娘子还按着前头说好的制完那批药。”
说完,熊峰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江月看了眼晦暗的天色,感觉到大概已经快午时了。
她虽已经没了吃席的心思,但终归是星河的满月酒,许氏等人还在等着她。
而且她留在家里也做不了什么,她并不会武艺,也有家人,做不到像熊峰那样一心一意,义无反顾。
她随后就出了家门,上了穆家的马车。
再次回到天香楼,许氏只看到她一人前来,自然询问起来。
江月便只道:“回去的时候就看到熊峰上门,一脸焦急之色,想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联玉便跟着他们一道动身离开了。”
陆珏的身份,江月帮着瞒了下来,不然怕是真要把许氏她们吓出个好歹来。而且酒楼这样的地界,也实在不适合说这些。
“这孩子也是,再要紧的事儿也不好在这样的雷雨天出远门啊。”许氏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略显担忧。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很快依次呈送上来,江月脸上虽没表现出什么,却是味如嚼蜡。
午后,雷阵雨彻底过去了,一行人就此分别,穆揽芳用马车送江月她们回梨花巷。
她看着江月情绪不高,猜着她是为了和夫婿分别而伤怀,便捡了话说道:“日前卫姐姐信上还说呢,可惜离得远,不能亲自来喝咱们星河的满月酒。”
卫姝岚虽然人没到,但知道消息后,也托人送来了长命锁,江月就努力笑道:“卫姐姐有心,我知道的。”
说到这儿,江月心下便也有了章程,说:“之前通信的时候,我都是托镖局送信,十天半个月的也不一定能送到……”
穆揽芳笑道:“早就让你跟着我走官家的驿站,你非说不好这样麻烦我。咱们还分什么你我的?你要给卫姐姐去信,直接给我就好。十天半个月都够你收到回信了。”
江月便点了头,跟穆揽芳道了谢。
回到家里,小星河已经睡成了小猪仔,许氏和房妈妈一并给他换下了沾了菜味的襁褓,就催着江月休息去。
江月回屋就提笔给卫姝岚去了信,信上她先写明江父去世前遭遇山匪,弄丢了要献给某个大人物的药材,然后又说近日听闻那位下落不明……
江月写好之后又检查了一番,确认这封书信上就算被旁人截获,也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只会以为江家在担心再被问罪而已。
检查完毕,江月并未将书信装进信奉,而是将它叠好,装到了蜡丸里头,再装到药瓶里——这一小瓶药,是她之前收到卫姝岚送来的长命锁之后,给她制作的一瓶益气补血的药。
附带的书信也是江月之前就写好的,说明这药适合卫姝岚服用,现下也只要把那封书信稍作修改,写明这药只能她私下单独用就好。
卫姝岚聪慧剔透,应能猜到药瓶里头另有乾坤。
江月让宝画跑了一趟,将东西送到了穆揽芳手里。
之后的几日,江月的日子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还是照常在医馆坐诊,没有病患的时候,就在制药。
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有时候制药物的过程冗长而枯燥,她也会困倦恍惚,嘟囔着想让联玉监督自己别再碾着药睡着了。
宝画就会问说:“姑娘你说啥?我差点睡着了,没听清。”
江月才会恍然想起,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半个月之后,江月收到了卫姝岚寄过来的东西,一盒她亲手制作的糕点。
江月把门一关,把糕点挨个揉散开,找到了她真正的回信。
卫姝岚在信中先是致歉,说早先并不知道江家遭逢大难,听江月提了才去打听了一番。她安慰江月说不用再挂心这件事,当时那批药材丢了,但江家已经补上了十倍的银钱,后头‘那位’也未曾归京过生辰,这件事礼部根本没有上报。
而那位据说生死不明的‘那位’,其实在京中也没有那么大的权柄。且宫中对他的风评也都挺好,说他是个武痴,不拘小节,不通俗礼……
她言辞隐晦,江月仔细品了品,大概便也知道陆珏从前的境遇。
而所谓的‘风评’,估计也是他刻意为之,跟他本人的真实情况可谓是九不搭八。
若是有人按着那份所谓的风评来寻他,怕是根本对不上号。
信尾,卫姝岚再次宽慰江月,说‘那位’日前虽然回了京,但受伤不轻,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但当今的意思是不日就要让他动身,还去往前线平叛。甚至还晋了他的军职,从之前的军中闲差,变成了副帅。
此去怕是真的有去无回,江家根本不用担心他来日秋后算账。
江月神色凝重了几分,目光在‘伤重’那几个字眼上多留了几分,然后把书信就地焚毁。
没人比江月更知道他已然痊愈。但既有太医诊治,他的伤也做不得假。
所以他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当赌注?赌一个皇帝的全然信任,也赌江月的那颗保命丹药会如她所言那般起效。
到底还是知道的信息太少,她很难根据现有的信息来做些什么。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放任事态发展……这也不叫渡劫了,也实在不是江月的个性。
就在这时,医馆里进来一个劲瘦的男子,正是之前江月见过的齐家兄弟中的一个。
弟弟齐战比他这堂兄思虑周全,所以齐战和熊峰一道追上京城去了。留下齐策和江月对接药物。
齐策进来后就面露难色地问道:“江娘子,那些药做好没有?”
照着原本的约定,前几日江月就该交付那些药物了。
但陆珏走后,医馆里只剩下江月一个,她也不放心让宝画给自己打下手,制药的速度便慢了。
齐策也知道这个,之前也表示了理解。
军中会豢养飞鸽,他们的消息自然比江月灵通。
江月猜着他今日特地来催促,应当也是收到了信儿,知道陆珏即将回去。一场恶战再所难免。
“今日都制好了,一共是二百份,你清点一下。”
说着,江月便把一堆纸包从柜台里取了出来。
齐策摆手说不用清点,然后爽快了四十两银子的制药费。
他拿着药物就准备走,江月说:“且慢,我这还有一种药。”
齐策还是摆手,正要说有这些就够了,却看江月已经用切药的刀割破了食指。
在齐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月拿出另一个小纸包,只随意拈出一点,撒在了指腹的伤处。
几乎是瞬间,那伤口就已经止住了血。
齐策瞠目结舌,江月制的金疮药已经足够厉害,眨眼的工夫就能给伤口止血,但眨眼的工夫也是时间,且用量也需要的多,得用药粉把伤口盖住才行。
现下她拿出的这药,明显比金疮药还厉害不少!
若不是亲眼所见,齐策都要怀疑她在变什么戏法了。
他又折返到柜台前,语速飞快地询问道:“这药怎么卖?我还要二百……不,五百份!”
其实也就是江月这具身体怕疼,不然还能给他制造出更震撼的效果。
好在效果已经达到,江月就不紧不慢道:“这药做不了那么多。”
这个倒不是作假,而是这药是她灵田里新收的药材制的,普通的药材就算加了灵泉水,也达不到这种效果。
“这药不卖。但我既拿出来了,自然也可以给你一些。不过有个条件……”
…………
这天晚些的时候,江月把医馆关了回到了家里。
许氏正抱着小星河在院子里散步。
小家伙快两个月了,又壮实圆润了一圈,自从满月酒那次被抱着出了一回门后,日常就对着门窗哼哼唧唧的。
虽说江月告诉了阖家人,说他身子底子格外壮实,他也确实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十分康健。
但到底还年幼,许氏也不敢真的每天带着他出门。
就在这夏日的黄昏时分,不冷不热的时候,抱着他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来回散步。
江月去水井边上洗了洗手,对着许氏伸手道:“我来抱他吧,您别累着了。”
“他也长得太快了,怕是再过个把月,我是真的抱不动了。”许氏好笑地看了一眼小儿子,将襁褓交到了江月手上。
“你这手怎么了?”许氏注意到了她食指指腹有一道红痕。
“没事,切药的时候碰破了一点油皮。”
许氏仔细端详了一阵,见伤口确实不严重,便放下心来,只无奈道:“联玉不在,没个人盯着你,做事就这般毛躁。”
提到联玉,许氏不由叹了口气,“这孩子出去快一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头遇到什么难处。”
江月道:“说到这个,正有件事想跟您商量。我想去寻他。”
许氏惊讶得愣了一瞬,先是问:“你可是听说什么了?让我乌鸦嘴说中了,他……”
“他好像受了点伤,说是没有性命危险。但是我还是想去亲自看看。”
许氏蹙着眉,半晌之后才问:“你决定了?”
江月点头。穿越过来这么久,她在积攒功德的同时,一直在完成原身没有完成的事,照顾她的家人,治好了江灵曦的伤,迎接了江星河的降生。
也积攒了一笔银钱。加上今日齐策给的四十两银子,拢共二百两的现银,而铺子里剩下的那些药材,她傍晚之前请了周大夫来看过。
周大夫也答应帮着她出售,至少也能再折成一百两的现银。
这三百两的现银,加上许氏手边应当还剩下几十两,更还有卫姝岚赠送的那个铺子,虽不好转卖,却可以出租。
药膳铺子的营生还可以接着做,药膳的方子她早就都教过了房妈妈。
灵泉水的产出已非昔日可比,她近来也一直在接,已经装了好几个酒坛,只对房妈妈说是自己配比的药水,稀释后加入药膳,够用上许久了。
这些加起来,无论如何都足够许氏等人过上好些年的安生日子。
还有穆揽芳和大房那边,她也会去打个招呼,拜托他们看顾一些。
现下,她也该去做自己要完成的事了。
江月把自己的安排说给许氏听,许氏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十分坚定地道:“你现下是一家之主,我也知道劝不动你。但旁的都可听你的,但药材不卖,医馆也不对外出租。我等你回来。”
江月便没再勉强。
后头房妈妈和宝画知道她也要远行,就一边操心不已地叮咛,一边帮着她收拾行李。
尤其是宝画,她是想跟着江月一道外出的,说:“娘留下看顾药膳铺子和夫人、小少爷,我在家又没什么事儿,我跟姑娘一道去啊。姑娘一个人,遇上事儿也可怎么办?”
江月正在用特制的药膏往脸上涂,把脸涂的焦黄,姣好的容貌便也成了不甚起眼的中人之姿。
当然除了这个,江月还制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能瞬间把人放倒的迷烟,让人皮肤溃烂的毒粉,让人身体麻痹的毒针等等。这些东西和那把银色匕首一起,都由江月随身携带。
也是知道了这些东西的具体用处,许氏和房妈妈才没再多操心。
真要有人对她起歹意,那么倒霉的真不会是江月。
江月没同意,“我也是跟着那姓齐的壮士赶路,再带你一个,总归是不好。而且你想,如你说的,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我尚能自保,但是却未必保护得了你。”
宝画眼泪汪汪的,扁着嘴帮她收拾床榻上的东西,抖落出一个荷包。
那荷包并未扎紧,里头的纸张也轻飘飘地落了地上。
“这是啥?”宝画弯腰捡起,许氏和房妈妈闻言也一起看了过去。
江月暗道不好,那是陆珏给她的和离书!
她当时也没心情看,收下后就塞到了枕头底下。后头便忘了这桩事。
若这个被发现了,她那个出去寻夫的借口,怕是也不好用了!
然而阻止却是来不及了,宝画已经惊叫出声道:“这里头是……银票?一万两?!我没眼花吧,这是个‘万’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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