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离开暨城没几日,江月抵达邺城。
如侯源描述的那样,邺城的主城区以青砖铺地,道路宽阔,屋舍林立。比路安县还强上不少。
但这城内的氛围,却远不如小城轻松祥和。
见到车马进了城,衣衫半新不旧的百姓们都立刻找地方躲了起来,警觉地观察一阵,见到没有异样,才接着出来做自己的事儿。
侯源同江月解释道:“大军在城外军营驻扎,进城多是打秋风,所以百姓们见到人马会警醒些。我们也有落脚点,地段差一些,但住着的都是我们的亲属和退下来的伤患。”
一行人七拐八拐的,离开了主城区,到了一片民居丛集的城寨。
原身这方面的常识不多,但江月从屋舍的排布上分辨,这片应当是城内原来的贫民区。
到了这一片,军属们听到响动,就不再躲藏,而是直接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迎了出来。
看到领头的齐策,绝大多数人还会上前打招呼,问问自家儿郎的近况。
齐策并不摆谱,回答了一箩筐的问题后,他留下了一车米面粮食,说是殿下吩咐的,专门给他们采办的东西。
人们欢呼一声,转而七嘴八舌地问起说:“那殿下人呢?之前听你们说去接殿下,怎么他没和你们一道回来?”
“是啊,之前殿下杳无音信大半年,现下好不容易说快回来了,真是神佛开眼!”
陆珏的踪迹,那是绝对的军中机密,即便是对着军属,也不能乱说,齐策便只说殿下就快回来了。
江月在旁边安静听着,从军属们的态度听出来,这些人是真的很拥护陆珏,甚至还有缺了一条腿的老者拄着拐杖,吃力地从家中挪出来,就为了听一听的他的消息。
很快,也有人注意到了队伍里的江月。
他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这个生面孔,有个身形高大的女子同齐策站的近,视线一转就打趣道:“这面生的小娘子也是来投奔殿下的?还是你们谁在外头……”
齐策赶紧咳嗽一声,“这是我们从外头请来的大夫!”
说话说到这会子,那一车粮食也卸完了,齐策拨开人群走到江月周围,询问她后头是怎么个章程。
江月就道:“侯源和我说了,从这到军营,也不到一个时辰,我想先在这儿安顿,若军营那边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再过去。”
军营里全是男子,她过去自然有诸多不便。
而且她脸上的伪装也快褪色了,一路上半个月都没洗澡,即便是在暨城的客栈,她也只敢关上门窗简单擦洗一下。
邺城内的城寨里,妇人和老人、孩童居多,她待着就自在多了。
齐策也是这么想的,毕竟眼前的少女不只是大夫这么一层身份,军营那边随时开战,她真要出个好歹,自己实在不好和殿下交代。
他松了口气,喊来方才那个和她交接的高大女子,先给江月介绍:“这是熊慧,这里的事儿多是她在管。往后你有事就找她。”
再对熊慧叮嘱道:“江娘子很是要紧,你千万看顾好她。”
熊慧排着胸脯说:“我还能不知道大夫有多重要?你放心,江娘子要是少根头发,你都算我头上!”
时辰不早,齐策也不再耽搁,带着人出发。
侯源还不忘凑到江月跟前,说:“我刚去找我娘了,你有事也能找她。”
都是好意,江月也不好拂逆,就还是道谢。
等送走他们,军属和伤兵们便把江月围住,询问她打哪儿来啊?怎么愿意到这儿来行医?
熊慧叉着腰赶人,让众人自去做自己的事儿,而后才带着江月去找屋子休息。
熊慧把她带到一个小院前,开诚布公道:“这里从前住着一对老夫妻,个儿子都在军中,但是那个儿子都……两人伤心过度,前不久相继去世了,这才空出来了。你要是忌讳,我再给你找找地方。只是没有这么宽敞的,可能得跟别人挤着一起住。”
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一间主屋,配有堂屋、灶房和茅厕,也自带院子和水井。大小和设施,跟江月从前住着的任何院子都不好相提并论,但在这片绝对是好地方。
不然也不会分给送了个儿子上战场的老夫妻住。
江月摇头说不介意,“这里就很好。”
熊慧虽然打下包票要照顾她,但看她弱质纤纤的模样,也怕她娇气不好相与。
闻言她也松了口气,爽朗笑道:“那就好,你就在这儿安心住下,我就住在隔壁,有事你直接喊我就行。”
江月点头应下,熊慧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江月在小院里头转了一圈,捡了前头那对老夫妻留下的柴火,又在院子里的水井挑了水来,开始烧水。
一锅水还没烧好,大门让人敲响,一个头上包着布巾的中年妇人,怀里抱着一床被子,笑着问说:“是江娘子吧?我是侯源他娘,给你送被子来了!”
说着话,她便慢慢地挪进来。
江月伸手扶了她一下,她和善地笑道:“那猴崽子和我说了,路上你教了他很多东西,这被子不是什么好料子,针脚也不怎么好,本是准备给这崽子带去军营的,你别嫌弃……今天日头也好,在院子里稍微一晒,晚上睡着保管舒服!”
江月道了谢,和侯大婶一道将被子晾好。
这会儿了,江月也发现她并不是腿脚不便,而是眼睛不好,似乎是视物极为费劲。
“你的眼睛……”
侯大婶摆手笑道:“没事,我就是年轻的时候跌过一跤,磕到了脑袋,看东西费力了一些。”
有个眼睛不好的母亲,也难怪侯源说他没到陆珏身边的时候,瘦的跟猴儿似的,想来是那时候母子生活极为艰难。
“我给你看看吧。”
侯婶子连忙推辞,“猴崽子和我说了,你医术很厉害,可以找你给我看看。但是今日你赶路过来,等你休息好了再……”
江月确实累,但把脉对她来说也就是顺手的事儿,并不费什么心神,便已经拉起侯大婶的手腕。
很快,她就了然询问道:“婶子的眼睛,从前应当没有现在这么差?”
侯大婶说是,“刚开始只是看东西有些模糊,一年比一年差。”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有淤血留在了脑子里,成了血块,形成了压迫。针灸一段时间就好了。不过我今日确实有些累,得明日开始才能为你施针。”
侯大婶激动得红了眼眶,哆嗦着嘴唇说不碍事,“您好好休息,我这也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说着话,熊慧又大包小包地过来了,她方才去给各家分粮食了,也帮着江月领来了她这份。顺带还去搬了个浴桶来。
过来后看到侯大婶的模样,奇怪道:“婶子你哭啥?”
侯大婶连忙道:“没事没事,我这是高兴的,江娘子说能治好我的眼睛。”
熊慧惊讶地说了声‘乖乖’。军中自然有军医,之前侯源把几位军医都请过来给他娘看过,军医都说没办法。
“江娘子真是这个!”熊慧比了个大拇哥,“难怪齐策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的!”
后头她俩抢着帮她舀出灶上倒进浴桶里,简单清扫了主屋,铺好了床褥,还在灶上熬了米汤。
从前在家的时候,这些日常的活计都由房妈妈和宝画一手包办。
江月做起这些事儿来,甚至没有眼神不好的侯大婶麻利。
她就帮着打下手,顺带问了问熊慧的身份,毕竟熊这个姓氏并不是常见的大姓。
如她所料,熊慧和熊峰确实有些关系,血缘不算亲近,是邺城下头、一个叫熊家村的小村子里头的人。
熊家村在城外,前些年被战火波及,一整个村子的人死的死,逃的逃。
两人都被陆珏所救,后头熊峰跟随在陆珏左右,熊慧就帮着料理城寨的后勤事务。
干完了活儿,她们也没多留,让江月洗完澡不用收拾什么,留着她们后头来收拾就行。
江月道了谢,亲自把她们送出了门,而后去泡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包袱里的家常衣裳。
喝过了一碗米汤,江月就一边打呵欠一边开始规制行李。
她明面上的行李,就是几个细软包袱,装了换洗的衣衫,其实还有一些不好挪动的东西,例如制药的小碾子、小石钵、笔墨纸砚之类的,被她存放在芥子空间里。
她花了一刻钟写了一封报平安的家书,便实在有些撑不住,躺到炕上睡了过去。
…………
陆珏回到邺城那日,齐策亲自去迎。
还未上前,齐策就看到自家堂弟在对自己狂使眼色。
他还没反应过来得时候,陆珏撩开车帘,从马车上下了来。
清俊昳丽的少年皇子看着他,既不笑也不见怒容,声调平缓地道:“齐策,你很好,好得很!”
跟随陆珏多年,齐策再迟钝,也知道这是自家殿下动了真怒的模样。
他连忙下跪认错,陆珏却根本不看他,径自从他跟前走开,往前走去。
熊峰和齐战一人一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齐战恨铁不成钢道:“你忘了殿下怎么说的?不许把江娘子牵扯进来,你怎么敢的?”
齐策苦笑道:“江娘子给我看了一种比金疮药还神奇的药,条件就是得带她一起上路。”
熊峰好奇地问了一嘴,“有多神奇?”
齐策道:“她就给了我一纸包,日前李浑被派去探查,那小子鲁莽的不行,都没领金疮药,中了一支倒勾箭,让人抬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只用了一点点,养了几日后,现下已经生龙活虎的了。”
一般箭矢射中人,只要不射到致命部位,不冒然拔下箭头,就不会轻易要了人命。
而那倒钩箭,是叛军近来新研发的一种特殊箭矢,中箭之后会锁在人的皮肉内,疯狂给人放血。须臾就会让人血流而亡。
之前他们购置了江月所制的金疮药,算是大大降低了伤亡。
那李浑没带金疮药,照理说回来后再用药也是绝对来不及了,必死无疑。
足可证明江月新制的那药有多神奇!
熊峰和齐战都知道那倒钩箭的厉害,不约而同地惊讶地倒吸了口气。
“虽然情有可原,但是殿下的话就是军令,违抗军令,你就得挨罚。”
齐策点头道:“我早就做好了领罚的准备了。”
人凑在一起嘀咕了一阵,跟在陆珏后头到了城门口。
“她人呢?”
齐战赶紧推了齐策一下,齐策立刻上前道:“江娘子留在邺城,属下让熊慧看顾她。”
陆珏不辨喜怒地点了点头,只点了齐战跟着,让其余人先回军营去。
二人很快到了军属聚集的城寨。
换成从前,陆珏只要一露脸,军属们和伤兵们早该热情地迎上前。
今日却到处都是静悄悄一片,不用陆珏发问,齐战已经找了个人问。
那妇人行色匆匆,根本没发现齐战身后还站着陆珏,语速飞快地道:“今日江娘子义诊,大伙儿都去排队了!”
齐战奇怪道:“你们全都有病症?”
妇人说:“都是穷苦出身,又没有男人在身边,都是自己做活,谁身上没个小病小痛的?当然也不都是为了自己,我就不是,我是去给我男人拿号的!江娘子说了,等到我们男人回来的时候,若伤势差不多要紧,就按着拿到的号来排顺序诊治。”
说完,她就赶紧走开了。
这下子倒也不用再去找问熊慧把江月安排在何处了,只跟着妇人过去就行。
二人很快到了小院外头,只看那小院里层外层都是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也难怪方才那妇人这般着急。
很快有人认出了陆珏,纷纷给他问安、让路。
也闹出了一些动静,只是跟小院中心相比,这点动静实在不算什么。
好不容易进了门,陆珏听到有人在喊:“都排队,排好队!自己看病的到我这,拿号的去熊慧那里!”
熊慧的大嗓门也嚷道:“死猴子,再直呼我名字,老娘回头捶死你!”
侯源嘿嘿笑了一声,费劲地开始推人,“别挤别挤,挤坏了江娘子咋办?”
好不容易赶了一些没分寸的人退开,侯源从条凳上跳下去,拿着蒲扇给江月扇风。
秋初的天气还未彻底凉爽下来,人一多,江月确实觉得有些憋闷,她对侯源颔首致谢,随后接着诊治病人。
“没事,伤得不厉害,是腿骨折了,我得帮你把骨头接上,会有些疼。”
受诊的是个圆脸妇人,前几天爬到屋顶上修瓦片,下屋顶的时候踩空,滚了下来
听到江月不徐不疾的轻声细语,她心下一松,连忙说自己忍得住疼。
江月就蹲到她身前,用手细细摸她的腿骨,准备开始接骨。
很快那妇人就痛叫出声,扭动着挣扎。
侯大婶死死把她抱住,才把她制住了。
侯源气愤道:“江娘子是给你治伤,又不是要害你,你扭个什么劲儿?差点把江娘子撞倒了!”
那妇人疼得满头大汗,连忙说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
江月说无碍,接骨的疼痛常人本就忍受不住,又不是人人都是陆珏。
其实有条件的话,还可以用麻沸散那样的药物辅助,不过平民军搜集来的药材都是先紧着前线的将士用,邺城本地药铺里的药材又奇贵无比,加上后头还有那么些人排队,留给每个人的时间并不很多。
江月手下不停,“你别看着我给你接,找点别的话说。”
那妇人就道:“江娘子跟我们殿下怎么认识的?”
这问题江月还真不好回答,真要说出来,怕是眼前这妇人真要惊得从条凳上蹦起来。
她含糊道:“就普通相识。”
“也是,江娘子梳着妇人发髻。”那妇人忍着剧痛,接着问:“那江娘子的夫婿呢……”
话音刚落,她‘哎呦’一声,江月站起身道:“已经接好了,一时间找不到夹板,用树枝给你捆了。先捆上一个月,一个月后再找我。下一个!”
妇人忙不迭道谢,被她嫂子背着出了来。
她嫂子恨铁不成钢教训她道:“你真是长了个猪脑子,俗话说当着矮子不说矮话。都知道江娘子是寡妇,你提人家夫婿作甚?”
那妇人既委屈也自责,“我刚就是太疼了,说话不过脑子。”
“谁说她是寡妇?”冷不丁的,一道清朗的男音突然插入。
她嫂子费劲地把那受伤的妇人往上抬了抬,头也不抬道:“这还能谁说的?大家都知道的啊。不然侯源那小子怎么那么殷勤?”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便只看到一个高瘦的背影。
“嫂子,那是殿下?”
她嫂子也不敢确定,“好像还真是。”
陆珏回到城外营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熊峰和伤了半边肩膀的李浑,等在大帐之内,准备给齐策再求求情。
跟在陆珏身后的齐战连忙对他们二人摇头,示意他们千万别开口。
熊峰比了个口型,问咋啦?
言两语说不清,齐战只好摇头。
“齐策领十军棍!”陆珏一边解箭袖上的皮扣,一边坐到桌前,开始查看这段时间没来得及处理的公文。
这便也是不给求情的余地了。
十军棍虽厉害,但齐策身子强健,至多也就要他半条命。比起‘违抗军令当斩’的军规来说,也算是从轻发落了。
熊峰、李浑和齐战人都齐齐松了口气,他们齐声应‘是’,正要一道退出去,又听陆珏道:“军中的值更表呢?拿来给我看看。”
值更表,记录的是军中众人何时轮值、何时休沐的琐碎事。算不得要紧的军务,平时并不会送到陆珏眼前。
虽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要看这个,文书还是立刻呈送上去。
齐战赶紧拉着熊峰和李浑开溜。
天擦黑的时候,侯源从邺城回到了营寨。
刚进营寨的大门,就有同他交好的小兵同情地道:“猴子,殿下回来了,他让你回来就去主帐报到。”
按着值更表,侯源今日并不能外出。不过他是伙头兵,不五时需要出去收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加上都知道他家里只一个眼睛不好的老娘,负责看守营地的士兵有时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出去。
侯源听说殿下已经回来了,先是面上一喜,听到后头立刻出了一额头的汗。
他也不敢说什么,连忙到了陆珏帐前。
通报过后,侯源入了帐内,抱拳道:“今日擅离职守是属下的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殿下责罚属下一人就好。”
陆珏合上批复好的公文,把手中的笔随手扔到桌上,“你回城做什么去了?”
侯源也不敢隐瞒,“属下的娘眼睛不好,家里又没有其他人照顾,今日采买结束之后,属下让其他人把东西先送了回来,自己进城探望她,却发现她的眼睛居然痊愈了!属下去跟江娘子道谢,恰好知道江娘子要举办义诊,便帮着搭了把手……”
“搭把手搭到现在?”陆珏意味不明地笑笑,“你跟江娘子很熟稔?”
侯源搔搔头,黝黑的脸上泛出一点红,“江娘子心善,路上教了我很多东西,又替属下的老娘治好了眼睛……”
陆珏笑得越发厉害,挑眉问:“哦?”
侯源很快正色道:“殿下别误会,江娘子是正经人,此行就是为了寻她夫婿,属下托人打听过了,不论是咱们军中,还是朝廷那边,都没有姓‘联’的。城寨里头的人都劝她想开些,江娘子却坚持她夫婿一定还好好的。所以没得说什么熟稔不熟稔的,坏了江娘子的名声……”
他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陆珏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往下说,“滚出去,再让我抓到你擅离职守,军法伺候。”
…………
送走了最后一个病患,江月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脖颈,拿起笤帚清扫院子。
熊慧抢过她手里的笤帚,“我来干我来干,你快歇着去。”
侯大婶也从灶房里出了来,“饭食都温在锅上了,热水放好了,江娘子快吃口饭、洗个澡歇着。”
她们二人也跟着自己忙了一整天,江月就一手一个,把她们往门边推,“好,我什么也不干,你们也歇着去,等歇过一晚,明日咱们再一起收拾。”
熊慧和侯大婶就也没再坚持,只叮咛她一定得好好休息,千万不能治好了别人,累坏了自己。
送走她们,关上大门,江月捶着肩膀往主屋走去。
月色皎洁,少女腰肢纤细,身影袅袅婷婷。
然而她还未走到门边,却是突然脚下一顿,几根银针朝着院中一个阴暗的角落射去。
几乎是同时,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影便已经到了她身后。
来人反剪她的手腕,然后将她两只纤细的手腕用一手握住,另一手在她发出呼救声之前,捂住了她的唇。
江月全身簌簌抖动。
粗粝陌生的嗓音响起,“小娘子现下知道怕了?”
江月被他捂着嘴,忍着笑意、含糊不清地道:“怕了怕了。大侠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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