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呵呵
温蓝感冒了,就因为刚刚淋的那场雨。
一开始不觉得,到了后半夜身体就不停发冷,跟客房部要了温度计。
一量,38.5c。
祸不单行,不过如此。
她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又把柜子里的备用被子拿出来盖上,还是冷得不行,而且怎么都睡不着。
她强撑着爬起来,穿上衣服准备出去买感冒药。
迎面就在走廊上撞上了一人。
对方很高大,站她面前像一堵墙一样,压得她密不透风。若是平时,她倒也不至于,这会儿头晕眼花,一个趔趄就要往旁边栽倒。
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肩膀。
“谢谢。”
鼻息间传来若有似无的香气,很特别的冷香,像雨后清晨空气里浮动的雾气。
一种很冷冽又很雅致的香。
很熟悉。
温蓝下意识挣开了,迟疑了两秒才抬头。
“……你怎么在这儿?”她深呼吸,调整了情绪。只是,脸上因为发热而不正常的晕红,看上去有些底气不足。
她摇了摇脑袋,真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江景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直接绕过了这个话题:“你病了?”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看出来自己病了。
可这会儿回答“我没病”,好像也不合时宜。
“嗯。”温蓝应一声。
两人间接下来便有些沉默。
狭路相逢……这算不算狭路相逢?至少,温蓝此刻是有些不自在的。
她本能地去回避那日分开前的事情。
其实她这人并不惧怕跟人争吵,但是,她害怕想起和江景行争吵的具体细节。吵架到底伤感情,两个人一旦吵架,便有可能说出难听的话,做难看的事,将彼此间的美好消磨殆尽。
所以,有时候冷静也是一种顾全彼此在对方心中形象的好办法。
这么僵持,她忽然低头咳嗽了两声。
江景行下意识扶住她半边肩膀,像是本能的一种动作。
做完后,他楞了一下,她也愣了一下。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抱歉。”
温蓝垂着头,半晌,摇了摇头:“没关系。”
江景行说:“你吃药了吗?”
温蓝笑笑:“正要去买呢。”
江景行说:“我让周丛帮你去买吧。”
她想了一下,没有拒绝:“谢谢。”
对于如此的客套,他没有反驳,只是极淡极淡地提了下唇角,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嘲。
坐电梯的时候,两人都不约而同盯着电梯上不断上升的数字瞧。
坐了会儿,温蓝想起来没去按键,忙伸手按了一下。
见他没有动,她问他:“江景行,你还没按楼层。”
他面不改色地说:“我跟你同一楼层。”
温蓝:“……”有这么巧吗?她感觉有点不相信。
她看向他,结果发现他也望了过来。
目光交织,两个一时无话。
都下意识别开了目光。
红色的数字不断跳着,像是在人的心尖上装了一个起勃键,按一下按一下,让人的心也跟着不断颤动。
温蓝几次深呼吸,都没有办法摆脱这种如影随形的窒息感。
其实这会儿她可以质问他几句的,比如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跟她一个楼层?真有那么巧合?
如果她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的话。
不过,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自己都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
矫情,真矫情。
酒店走廊冗长而安静,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软绵绵的像是陷入了云端里,让人的呼吸都忍不住放慢。
温蓝余光里瞥见江景行慢条斯理迈着步子,几次忍不住回头:“……你是什么房号?”
“你呢?”他问她。
“2217。”
“这么巧?那我2216。”他淡淡道。
温蓝:“……”
由于太过离谱,她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离谱到她有种他就是等着她开口好接话的感觉,如果她说“1102”,他是不是马上接话“1103”,然后把“1103”的客人赶出去自己堂而皇之地住进去?
她唇角不自觉扬起了一个弧度,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可是,离谱归离谱,又意外地觉得很合理,她心里竟然有种“是他的作风”的感觉。
她笑的时候,下意识抬眼,却发现他也望着她,也笑了一下。
她被这个笑容惊了一下,马上又收起了笑容。
气氛又有些沉寂。
“我到了,你不用送我了。一会儿周丛过药过来,你让他敲我房门好了。”她连忙刷开房门,进去。可手握在房门上,想要关上时——又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他。
出乎她的意料,江景行没有拦她,只是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晚安,这么晚了,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明明只隔了一道门,温蓝却觉得两人间隔着有一个银河系的距离。
她想要说点什么,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说点什么,可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将门给关上了。
他也没有阻止她。
他为什么不阻止她?
短短几分钟,温蓝的心跟坐云霄飞车似的。
她甚至卑劣地想,这是不是又是他的欲擒故纵?
她摇摇头,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地抿着。
平心而论,她真的感觉不到江景行对她的爱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只是她自己的心境变了而已。
温蓝不想承认自己爱上了江景行,但是,这些日子的患得患失和濒临崩溃使得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她不再满足于过去的那种关系。
越在乎,则越是害怕,越难以从容。
她不想总是在工作上矮他一头。程一曼不爱周崇岭,所以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尽情地利用他的资源以期达到自己的目的,算是一种牺牲小我成就大利益的行为。
可她不一样,这样的工作关系让她没有丝毫安全感。
正想着,门铃响了。
温蓝以为是周丛送药来了,过去就将门打开了:“谢谢……”
站在门外的不是周丛,竟然是江景行。
温蓝到嘴边的话有卡顿了一下:“……怎么是你?”
“周丛有事,我帮他送。”他回答地坦荡。
温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下,又咽了下去,自己都没有发现,心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两人在门口对望着站了会儿,江景行笑了一下说:“不请我进去坐坐?”
温蓝犹豫一下,往后退了两步。
江景行顺势进来,不动声色地将四周打量了一下:“这房间不大。”
“经济实惠。”温蓝转身给他倒茶,“而且我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强调“一个人住”似乎不太好,好像在表明什么心迹。
事实上,她真是随口一说。
好在江景行好像没多想,抬步走到露台边:“阳台倒是跟我那间屋子差不多。”
“跟你住的比就没意思了?你住的肯定是总统套房吧?”
他笑了:“温蓝,你还是这么幽默。”
温蓝怔了下,感觉自己这话好像并没有能取悦人的能力。
但看他舒展的笑容,又好像不是作假的,心里也是一阵静默。
江景行就那样站在那边,黑色的毛衣覆盖了修长的脖颈,视线顺着往上,下颌线条硬朗,骨骼分明。
温蓝想起不久前,他还从后面抱着她,将唇贴在她的耳边,一声又一声唤她,他们亲密无间,如今却这样疏冷,就连说话都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
她心里又是一抽。
其实她很喜欢跟江景行待在一起的感觉,尽管是这样谁也不说话。
“吃药吧。”他走到桌边给她倒了水,看了看说明书,将药片抠出两粒递给她。
温蓝接过来,就着水咽了下去。
药片大,她吞咽艰难,差点哽住。
江景行:“……你下次可以分开吞,一粒一粒来。”
温蓝拿着水杯的动作停了一下,感觉他可能是想笑,但是怕她生气,又强忍着。
因为,她看到他眼底微微浮动的笑意了。
那不可能是光影错落产生的错觉。
她觉得有一点丢脸,板着脸问他:“很好笑吗?”
他将手握拳挡在唇下,轻轻咳嗽了一声。
外面又下雨了,可能还刮了风,将落地窗敲打得“噼里啪啦”。这么好的隔音效果,听在耳中还是格外心惊。
温蓝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深呼吸:“我有点困了。”
江景行变得沉默,脚下的步子没有动。
温蓝忽然觉得自己挺残忍的,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江景行到底还是走了,走之前,不忘替她关上房门,叮嘱她晚上好好休息。
他就是这样,就算不想走,别人赶他了他也不会强留。
于是,后半夜温蓝更加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感冒更加严重了。
第二天起来时,她人昏昏沉沉的,换了衣服准备去一楼餐厅吃饭。
对面的房门此时也开了,温蓝一眼就看到了江景行那张英俊的面孔。
“去吃早饭?一起?”他将腕表戴上,对她微微一笑。
温蓝错开了他的目光:“……好。”
手机这时候响起来,她没多看就接通了。谁知竟是池礼打来的,因为清晨四周安静,池礼的声音传递到这边很清晰:“温蓝,我早上有些事,先不跟你一起去吃早饭了,你能不能帮我留一份?”
温蓝下意识去看江景行。
江景行风波不动,抬头在看墙壁上的挂画。
她心里紧了一下,喉咙干涩:“……好。”
“我们下午去逛逛吧,你去过埃菲尔铁塔和香榭丽舍大街吗?我很熟的。”
这话温蓝不知道要怎么接了,忽然灵机一动:“我感冒了,算了。”
“好,那我跟别人去吧,你注意休息。”他挂了。
温蓝松了一口气。
这通电话可真不合时宜,可她也说不上来怎么个“不合时宜”法。
到了电梯口,江景行伸手替她按键。
“谢谢。”温蓝说。
“不客气。”约莫是受够了她客套的态度,他竟也淡漠地客套了一句。
温蓝觉得他这话有点儿讽刺。
只是,坐电梯的时候他也一句话没问,好像真的不感兴趣。
温蓝犹豫会儿才开口:“你不问问我?”
“我问你什么?”他偏过头看她,神色如常,表情真的滴水不漏。
至少,温蓝一点也看不出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藏得太好了?
或者,他是真不把池礼放在眼里。
可温蓝这会儿倒是想问问他:“……你一点也不好奇?”
“好奇什么?”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温蓝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不怎么在意。
她心里有些微的不得劲。
他看她一眼,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事:“我相信你。我们之间的矛盾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她内心震动。
温蓝抬起眼仔细打量他。有段日子没见,他似乎又消瘦了些,因为骨相优越,轮廓能撑住颜值,倒还不显憔悴,只是多少颓唐了些,没有以往那种从个骨子里散发的不可一世的气势。
她看着他的时候,他也在看她,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迈步朝她走来。
温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上了墙壁,手却还是被他拉住:“温蓝……”
她心绪震荡,在他扶起她的脸颊,想要亲吻她的时候,她蓦然偏了下头,躲开了。
气氛便有些尴尬。
他保持着那个落空的动作,半晌,收回了手,自动退远了些,低头看一下腕表上的时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温蓝深呼吸,伸手拢了一下头发,也没有平静多少。
她只是还没想清楚。
虽然没有那天刚得知那件事时那样愤怒,心里那团乱麻仍然没有梳理清楚。加上事业上的烦心事儿太多……要是这么不清不楚地又跟他接吻,她所有的坚持就成了笑话。
“江景行。”她唤他。
他回头:“嗯,你说。”
温蓝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思考,他也没有催促她,给了足够的时间等待。
“你最近还好吧?”
他笑了一下:“你是在关心我吗?”
温蓝欲言又止,心里想,怎么简单一句话,他也能立刻解读出更深的含义,顺势拉近彼此的距离。
见她不想回答,江景行转而问她:“你呢?工作还顺利吗?”
她点点头:“挺顺利的。visso的发展势头很好,已经和好几个经销商签订了契约,我决定在沿海一带开设门店……”
他听了会儿,眉头微锁。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她微讶。
“电梯到了,我们一会儿边吃早饭边说。”他失笑,卖了个关子。
电梯门一开,他抬手替她挡住门,示意她先出去。
下意识的绅士举动。
温蓝说了声“谢谢”,低头走了出去。
不愧是星级酒店,餐厅很大,比一个篮球场还要大,内置两层。沿着一楼的旋转楼梯走到底,温蓝站在入口处看了下,指了指东边靠窗的位置:“我们坐那边吧。”
江景行:“你决定就好,我随意。”
温蓝点头微笑,朝那个地方走去。
江景行抬步跟上。
两人桌,位置不算很大,田园桌布显得温馨而舒适,连这一侧的墙纸都是马卡龙配色,透明的长颈水晶瓶里插着一支白玫瑰。
温蓝抚摸了一下那玫瑰花,发现竟然是真的。
“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拿。”他起身欲走。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她站起来。
坐久了,头脑有些晕,她晃了一下。
他眼疾手快扶住她:“小心!”
温蓝站直了,他的手还搭在她手肘上,微微施力,不愿意放松。
温蓝:“我没事了,你放开我吧。”
他的声音莫名有几分气恼,跟他平时冷静的模样大相径庭:“人都站不稳了,这叫没事?温蓝,你一定要这样折磨我吗?!”
她诧异地看向他。
他眼底有焦急,更有深深的无奈,不断压抑,又像是压抑到极致而无法控制。
她忽然就没办法回答,语声艰涩:“我……”
“算我求你,你坐下吧。”
她到底还是坐了回去,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手机。
其实她也算不上很严重,就是有些低烧,吃了药已经好多了。应该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严重……
这么想,她的目光忍不住追随着他的背影。
江景行背对着她在拿早点,白粥、牛肉、炒河粉……有条不紊,蔬菜、蛋白质食物、饮料一应俱全,排队时也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
因为身高腿长,他站在队伍里也非常显眼。
因为长得好看,前后的女士都会下意识多看他几眼。
温蓝拿出手机,忍不住对着他照了一张相。
她微微抚摸着照片,心里感慨:有些人真是得天独厚,这样随手抓拍也是别样的俊美。
他很快就回来了,将东西一一放到桌上:“一次性拿不了那么多,你稍等一下,我去拿椰奶小蛋糕。”
温蓝不免看他,原来他还记得她喜欢吃椰奶小蛋糕。
心里酸酸的,他转身时,她摇了摇脑袋,逼迫自己不去乱想。
……
“尝一下这个。”他从自己盘子里夹了一小块烤面包,轻轻搁到她的盘子里。
“我不吃这个。”看着就焦糊糊的,肯定不好吃。
他笑:“你尝尝,不好吃我切腹谢罪。”
他说得她笑了:“什么嘛?!那倒也不至于。”
她用筷子夹起来,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香、脆,咬着嘎嘣嘎嘣的,口感真不错,还有一丝淡淡的焦香。
她又从他盘子里偷了一块来吃。
这一次,她没有得逞。因为——手里遇到了阻力。
温蓝诧异抬头。
夹着烤面包的筷子被他压住了,他笑,揶揄她:“你刚刚不是不喜欢?”
温蓝瞠目结舌。他这是什么行为?
吃一块烤面包而已。
她负气地端起盘子:“我去拿新的。”
“温蓝。”他无可奈何地拉住她,按着她的肩膀重新让她坐下来,低声说,“你脾气怎么这么大?我不过是逗逗你。”
他这话的语气,实在是无奈到了极点,但似乎也有些认命的味道。
纵观他对别人的态度,都是强势镇定的,可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唯独在她面前,屡屡碰壁,姿态低到了不能更低。
偏偏他还甘之如饴。
他主动将装着烤面包的盘子推到了她面前,自己去吃另一个盘子里的南瓜。
温蓝原本还有几分得意,忽然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又分了几块烤面包,主动夹到他的盘子里。
他诧异看她,她却将头移开,去看窗外。
他笑了一下,没戳穿她。
后来又聊起之前在电梯里的话题,温蓝问他:“你有什么高见吗?”
“高见谈不上,只是有一些我个人的见解。”说起工作,他笑得自信而笃定,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光芒。
温蓝看了他会儿,连忙别开视线,不敢久盯着他。
江景行没发现她这种反差,修长的手指捏着小银勺,慢慢在杯里搅拌:“线下产业这两年本来就不景气,何况是开设服装门店,十有九亏,我不建议你这么做。而且,高端品牌的定位客户群非常有限,就是那些上流圈的贵妇,她们很少乐于去门店买衣服。还不如开设一些会所,做一些综合的服务,服装只作为附带,这样反而更能吸引人来……”
她听得入迷,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他的思路和理念之开阔,确实不是她所能企及的。
池礼是在他们快吃完早饭时来的,手里拎着一个奢侈品品牌的袋子,兴奋地穿过人群:“温蓝……”
在看到江景行的那一刻,他生生刹住步子。
江景行就坐在温蓝对面,两人没有选大堂这边靠近选餐区的宽敞大桌子,而是选了靠近角落里的小桌子。这种桌子虽然不大,却别有一番情调,桌上插着玫瑰花,僻静又幽阒,偏头就能将酒店底下的花园尽收眼底。
很适合……亲密的两个人说悄悄话。
池礼忽然就觉得如鲠在喉起来。
江景行也和他想象中的落魄不堪不一样,他穿一身裁剪合身的高定西装,单手支颐,放松地坐着,整个人看上去松弛又慵懒,矜贵不凡。
温蓝低头在吃东西,一小口一小口,吃得很慢又专注。
江景行却只是专注地望着她,眼底泛着浅浅的笑意,毫不掩饰的愉悦。
作为男人,这种黏到拉丝的眼神真是再清楚不过了,作为情敌,这眼神也太碍眼了。
难道他们和好了?
池礼忽然犹豫起来。
但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直觉不太像。
江景行和温蓝这时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江景行站起来,朝他递出手,坦坦荡荡地打了个招呼:“池先生,好久不见。”
池礼早在脑海里想象过再见江景行的情景。
当初那么强势,意气风发,如今跟温蓝闹成这样,不知道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在脑海中构想,江景行惨遭此等打脸,应该是脸色难看、青红交加又无地自容……但是事实上,江景行神情自若,甚至目光扫过他时,还带着几分只有他才能看得懂的调侃。
好像是在说“呦,这么卖力地舔、怎么我老婆都不正眼看你”?
哪怕他一句话没说,池礼都觉得被气得要死。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伸手和他握了一下:“好久不见,江总。”
温蓝觉得气氛诡异,实在不想跟这两人同时待在一起,她对池礼说:“池礼,我还没给你带早饭,要不你自己去吃一些吧?我吃完了。”
“不急,我打包一些就好。”池礼笑容阳光。
江景行很有风度地将目光移到窗外,兀自看着风景,但他唇边那种似笑非笑的味道,还是让池礼感觉自己像是在演戏给他看,很多准备好的说辞都说不出口了。
在旁的人面前,从来只有自己压别人的份,只有江景行,气场上完完全全压倒了他。
说他是绿茶?他自己不也是绿茶?
五十步笑百步,真有意思的。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温蓝对池礼说。
池礼想说送她的话,江景行已经先他一步开口:“我送你回去。”手已经搭上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
全程无视池礼,仿佛他是空气。
池礼又气又闷,偏偏人家是温蓝的正牌老公,他还不能说什么,完全不占理。
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他快吐血了。
……
可能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脆弱些。
温蓝这么想。
所以,她没有像那日一样有那个精力和江景行争吵、争辩、据理力争,连底气都提不起来,脚深一步浅一步。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感觉困得很。
“你坐一下。”江景行把她扶到床边,拿了温度计给她量体温。
温蓝闭了闭眼睛,感觉又累又困,难受极了。
温度计不太准,测了一次都显示39度了,江景行皱着眉给自己量了下,又给她重新测了一次。
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终于确定她的体温在38.7c左右。
“多喝点水,多休息。”他去给她倒水,扶着她喝下,又把她抱到床里面,伸手就去解她外套的扣子。
冰冷修长的手不经意触碰到她滚烫的皮肤,带来些许沁凉的感觉。
他表情镇定又冷静,西装革履,单膝跪在床边也有种天然的高贵;她生了病,看上去狼狈不堪。
温蓝感觉羞耻,抓紧了自己的扣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别过头,不让他碰她。
他怔了一下,以为她想岔了,好气地解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又不是什么衣冠禽兽,只想着下半身那事儿。你生病了,我只想你好好休息。乖,把衣服脱了,这样睡觉舒服点。”
温蓝扯着扣子,触及他昏暗里热忱的视线,手里的力道渐渐地、渐渐地松了。
他继续替她解开扣子,盖上被子。
温蓝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感觉他侧对着她坐在床边,单手搭着膝盖,似乎是在想事情,也像是在守着她。
她闭上了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
温蓝在巴黎待了三天,预计的回程被这场感冒耽搁了。
回到北京,已经是六月的事情了。
“六一儿童节,怎么过?”许依依这日按着她的肩膀问她。
温蓝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扒拉开:“许大小姐,你几岁了?”
“今年三岁半。”她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地说。
温蓝气笑:“我瞧着你倒真挺像三岁半的。”
她这么说她又不开心了,哼哼:“我可是成熟魅力的新时代女性,哪里像三岁半了?倒是你,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顺利得很!”温蓝说起这个就兴奋,“这趟巴黎之行,认识了很多国外知名设计大师,交流了一下理念,我下个月要和z家的一位总监共同办秀。他想要把产品引入国内市场,正愁没有好的合作者,我呢,这边和几个经销商正好签了约,倒是可以把她推荐过去,大家互惠互利。”
“我滴宝,你太厉害了!社交王者啊!一定都是被你的美貌和气质所俘获的!”许依依抱住她,像只树袋熊那样狂蹭她。
六一儿童节本来没什么好过的,但三个美女合计了一下,觉得哪怕三十了也是少女,为了这颗永远不老的心,还是有必要过一下。
这日,三人一块儿约着去附近吃饭。
温蓝刚坐下就有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捧着一束玫瑰花过来:“请问是温小姐吗?”
温蓝怔楞,点头。
“儿童节快乐。”他将花捧给了她。
“有意思,儿童节还送鲜花?还是99朵白玫瑰,这就是想找个借口送你花吧。”许依依夸张地造势,拿过花上面的卡片大声朗读,“我的女孩,既希望你快点成长,又希望你永远也长不大。”
她绘声绘色的,引得周围频频投来目光,温蓝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
她恼羞成怒,夺过那卡片:“我自己会看!”
看到自己,温蓝就知道这花是谁送的了。
她下意识捏紧了那卡片。
心里想的是:她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这么想,已经忍不住拿出手机发消息给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跟踪我?]
他没回,而是截了一张图片给她。
温蓝一看,顿时窘了。
原来,自己半小时前发了条朋友圈,还发了定位。
[温蓝:对不起。]
[江景行:不接受口头道歉。]
这人……
[温蓝:那你想怎么样?]
[江景行:帮我一个忙。]
[温蓝:???]
一分钟后,随着门铃响起,江景行迈入了店里。
他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显然是格格不入的,不管是衣着还是周身的那种气度。
他的目标很明确,径直朝这一桌走来,路上碰到看他看得发呆的女顾客,客套地赶人:“不好意思,借过。”
温蓝嘴里的饮料呛住,实在没想到江景行竟然这么雷厉风行,说一会儿到,结果真的“一会儿”就到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