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降温,寒风凌烈,簌簌地刮起雪花。
鹿茂勋担心陈牧也冷,把自己那条大红色的围巾系在他脖子上。
陈牧也肤色白,红色非常衬他,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虽然年纪小,但仍旧能看出来长大了必然是个帅哥。
经过的路人其中不乏有觉得陈牧也长得漂亮的,频频侧目,鹿桃站在他身边觉得倍有面子。
她紧了紧牵着他手的力道,怕被人.流冲散了。
陈牧也察觉,扭头睨她。
鹿桃只是为了让他注意经过的灯车,上面有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
白生生的毛,憨态可掬。
有点像她,挺讨喜的。
陈牧也多看了一会儿。
他第一次来这么热闹的地方,游客几乎是脚跟挨着脚尖在挤。
密不透风的环境让他呼吸不畅,别说灯,他恨不得立刻跑回房间,把门反锁,一个人清静清静。
但现在又觉得灯车还挺有意思的。
越往古城里面走游客越多,道路修的太窄,还有不少堵在前面路口和花灯拍照留念的人,一时半会过不去。
岑淑婉弯腰,问:“孩子们,要不要拍照?”
鹿茂勋脖子上挂着相机,怕被别人挤到碰坏了,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闻言,他将相机取下来,交给陈牧也拿着,然后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抱到高台上站着。
鹿桃立刻张开胳膊,急得直跳脚,“爸爸,我也要上去。”
鹿茂勋将她抱到台子上,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往后面稍微退一步,站在亮着彩光的纸灯笼下面。
岑淑婉站在镜头后面,瞧着,摆了摆手,扬声:“你们站得近一点。”
陈牧也有记忆以来这是第一次拍照,周围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往这边张望的,他窘迫的头皮都在发麻。可鹿桃全然不当回事,直接向他迈进一大步,胳膊挨着他的,又牵上他的手。
岑淑婉笑了:“好,就这样。”
鹿茂勋数了三个数,摁下快门,让他们过来瞧拍的如何。
陈牧也扫了一眼,画面里的两个小孩儿并肩站着,头上都落了雪,一个笑颜如花,一个不苟言笑,画面看着并不怎么和谐。
鹿桃却傻呵呵地满足了,“小哥哥拍照真好看。”
她伸手,帮他扫掉了头上落的雪。
顺便把肩上的也拍掉了。
不知不觉,两人靠的距离有些近,陈牧也能看清她绯红的嘴巴,上面还有颗肉嘟嘟的唇珠,眼睛圆的像颗葡萄,水汪汪的,睫毛上还挂着雪花,化成水,顺着眼尾淌了一条痕迹。他手指稍微一动,想帮她擦掉,可却被她攥得紧紧的。
鹿桃以为他不想牵手了,心里有些失落,于是哄骗他说:“这里人多,不牵着手有可能会被坏人拐跑。”
陈牧也觉得好笑,这地方又小又挤,就算真有人拐小孩儿,怎么出去都是个难事。但他还是听鹿桃的没有松手,他以为是她害怕,而且,她的掌心暖烘烘的,也有肉,他还挺喜欢。
一行人终于从狭窄逼仄的小路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雪越下越大,地上一片泥泞。
挂在树枝的灯笼上笼着一层雪白,在周围古建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有意境。
但欣赏这样的意境,对于尚且年幼的两个孩子而言还有些困难。
进入古城的中央大街,道路四通八达,两侧都是卖小吃或者玩街头游戏的铺子。
鹿桃来之前在家里吃了饭,但这会儿还是被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缠着鹿茂勋给她排队买小吃。
岑淑婉起初不太乐意,认为这些小商贩卖的食物太不卫生。
鹿桃索性把陈牧也搬出来,说他还没吃过呢。
岑淑婉态度果然温和了不少,问他:“阿也想吃什么?”
陈牧也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但攥着他手的人一直在暗中使劲儿,他只能配合地表示:都可以。
鹿桃顺着杆子往上爬,“小哥哥没吃过路边摊吧,没关系,我给你推荐。”
她拉着陈牧也在个个小摊之间穿梭,鹿茂勋寸步不离的跟着,生怕付钱的时候一不留神孩子就不见了。
眼看着雪越下越大,再逛下去两个孩子恐怕都得感冒。
买完东西,鹿茂勋找了一家拉面馆,让大家坐下吃碗面热乎热乎身子。
等着上饭的时候,鹿桃把买的铜锣烧包装纸撕开,递给陈牧也,让他用两只手拿着。
鹿桃眼睛亮晶晶的,问:“小哥哥,你高兴吗?”
陈牧也慢了半拍,点头,嘴里全是铜锣烧果酱内馅的甜味。他不喜欢吃甜,糖都很少吃,总觉得嗓子眼黏糊糊的,不太舒服。但浪费粮食不太好,他硬着头皮吃完,后面不管鹿桃再费尽口舌给他推荐别的美食,他死活不肯再吃一口。
鹿桃在心里犯嘀咕:
哦,原来他只喜欢铜锣烧。
***
元宵节之后,迎来了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雪。
路上到处是积雪,还结了冰,导致整座城市的交通瘫痪。
考虑到安全问题,小学延缓三天再开学。
岑淑婉没送鹿桃去幼儿园,趁自己不上班,把陈牧也叫来陪着鹿桃一起学习。
他现在倒是不抵触来鹿家,却只能接受来了之后有鹿桃陪伴,而且有时候呆的时间长了,仍旧感觉浑身不得劲。
岑淑婉并不强求,一天只上两节课,一节课四十分钟,中间休息时间允许陈牧也回家待一会儿缓一缓。
陈牧也却是争气,他心里不舒服只会忍着,从没有真的在课间时候回家里龟缩,那样太没男子气概,被陈高峰知道了恐怕又是一顿数落。而且,课间十分钟,鹿桃一撂下笔就拉着他聊个没完。
聒噪。
实在太聒噪了。
陈牧也实在不懂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话,从动画片聊到美食,就算是窗户外面飞过一只鸟都能引起她的兴趣,叭叭个不停。陈牧也别说附和,连让她闭嘴都做不到,这几天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其实也不能怪她。
鹿桃刚开始还非常高兴小哥哥能陪着自己学习,谁叫岑淑婉这么严格,上课的时候不仅不允许她和小哥哥说话,更不允许她偷偷用余光瞥他。这不好比一块肥肉放在嘴边,哪怕她口水淌了一地能淹死人,也不许她尝一口或者擦擦嘴。
简直太折磨人了。
岑淑婉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当天的课结束之后,她改完两个孩子交上来的课堂作业,愁的直叹气。
鹿茂勋温好牛奶,送到卧室。
鹿桃正在床上趴在看图画书,小脚丫一晃一晃的,天真可爱。
和旁边一脸苦大仇深的岑淑婉形成鲜明对比。
她拿着两个孩子作业本,让鹿茂勋到阳台上说话。
“瞧瞧你女儿的拼音,写得简直比狗爬还要丑,自己的名字写这么久了,还是东倒西歪的,”岑淑婉压着火,“学习态度不认真,又不自律。年前买的字帖,到现在还没描一半。”
鹿茂勋安抚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活泼调皮点,很正常。她正处于对什么都好奇的阶段,想让她像大人一样安稳,这也不实际啊。”
岑淑婉翻了个白眼,“你再看一看阿也的作业。老陈搬过来之后没让他再去幼儿园,拼音这些基本的内容我第一节课考过他,不至于说是什么都不会,但也差不离。扛不住阿也是个聪明又踏实的孩子,我头一天教的内容,他第二天回课不但都会了,还能举一反三。瞧瞧,自己的名字写得多漂亮。”
她隔着玻璃,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鹿桃的方向,咬牙切齿:“真让你女儿把我气死了……”
鹿茂勋顺着她的后背拍一拍,连声应:“是,桃子的态度确实不对,回头我说她。”
岑淑婉乜斜他,狐疑:“你舍得?”
“舍得,那必须舍得,”鹿茂勋啧了一声,“学习事大,得让她提前有升小学的紧张感。”
见他愿意配合自己的教育,岑淑婉稍微松了松气,跟他回屋了。
***
隔天上班,临出门的时候,鹿茂勋把鹿桃叫过来说悄悄话。
“妈妈让你写字帖,怎么到现在还没写完?”
鹿桃瘪嘴,拧着衣角不想说话。
她不爱写字帖,太枯燥无味了,写久了手还疼。
鹿茂勋说:“你不是想吃肯德基么,今晚下班,爸爸给你买回来,但咱们今天要好好学习,保证功课过关。怎么样?”
鹿桃眼睛“唰”地亮了。
她伸出小手指,“拉钩。”
今儿小学也开学,岑淑婉得去上班,所以他们两个的作业,昨晚就已经写在纸上了。
陈牧也比寻常晚到了半个小时,一起跟着来的还有许久不见的周俊豪。他妈妈“善心大发”,给他放了一天假,可以不去衔接班上课,实则是她想去做美甲,没空接他放学。
周俊豪立刻撒丫子跑来找鹿桃玩,没想到能在楼道撞见陈牧也,他还特稀奇,自己只是几天没和他们打照面,陈牧也竟然愿意出门了。
最惊奇的是,进了鹿桃家,陈牧也竟然显得比他还熟,自己轻车熟路的到书桌那儿坐,从几块花布缝起来的背包里掏出作业本和铅笔,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然后专心致志地写作业。
周俊豪傻眼,“这……什么情况?”
鹿桃没心思回答,给他倒杯水,也坐到书桌前写作业去了。
房间里一时只有铅笔和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周俊豪待了会儿,觉得没意思便走了。
客厅的钟表转了一圈又一圈。
鹿桃手腕酸痛,放下铅笔休息,侧头才发现周俊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她去给陈牧也接杯水,回来见到他在作业纸上写名字,一笔一画,工工整整,比她的狗刨式字体漂亮不知道多少倍,怪不得妈妈让她描字帖。
鹿桃趴在桌子上,脸颊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背,细腻的触感,一碰即离。
陈牧也的“也”字向上挑起一个长长的勾,他用橡皮擦掉,重新写了一遍,才挪开眼瞧她。
鹿桃特别诚恳地问:“小哥哥,你能教我写字吗?”
陈牧也认识的字、会写的字并不多,写得最好的不过是自己的名字,他没那个能力教她,于是果断摇头。
鹿桃失落地垂下眼睑,蔫不拉几地趴在那儿。
陈牧也用拼音在纸上问她想学什么字。
鹿桃说:“名字,我的名字。”
陈牧也想了想,又写:明天吧。
鹿桃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拖到明天,但因为他答应了,心情一下子又雀跃起来。
***
晚上,岑淑婉回来检查她的功课,完成的情况比以前要好,也就没管鹿茂勋给她买垃圾食品的事儿。
收拾书桌的时候,她见陈牧也的本子落在这儿没带,想着明天还要用,随手把封面盖上,和鹿桃的练习册放在一起。
如果她方才将本子翻过来,就能看见背面密密麻麻全是鹿桃的名字。
从字迹凌乱,到逐渐工整,最终做到一笔一划彻底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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