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听说就是你给我七哥胡乱出主意,害得他受了伤?”盛裔不善地质问着,眼睛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着宋抒然,“你一小小女子,究竟藏着什么心!”
他义愤填膺地握着拳,这副架势就好像若不是她是女子,就会正正地朝她脸上抡上一拳似的。
宋抒然不知道这个笨蛋皇子对她反应为何这般大,但她此刻心思根本不在眼前这个人身上,视线不过随意扫了眼,在他身上停留半秒不到,就立即落在后面的盛祁身上。
盛祁在御医的照料下,已经止了血,腹部伤口刚被御医包扎好,她探着头看去,一眼就看见盛祁衣襟内虽被纱布裹住,但却若隐若现的腹肌。
她眨了眨眼,瞧着盛祁腹肌肌理线条流畅,竟有一丝的晃神,一瞬间像是忘了自己到底要来做什么似的,忍俊不禁想再看更多,眼前却忽地被一具高大身体遮挡住。
盛裔不知何时已经立于她面前,拧着眉,咬牙切齿道:“你这胆大包天的丫头看什么!信不信本皇子挖掉你的眼睛?”
“咳……”盛祁突然轻咳了声,冷然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带着些许乏意,却是那般毋庸置疑,“盛裔,先出去。”
“哥?”被突然叫住的盛裔诧异地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身后的人,试探问着“你是不是叫她出去?”
盛祁喟叹:“你先出去,我有话与她讲。”
这是盛祁第二次这样说,自然不会再有听错的可能。盛裔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震惊消息,半晌才转回头瞪了瞪宋抒然,似是越想越气,呼吸上下剧烈起伏着,最后却也只得无奈地“哼”了一声,跺着步子朝书房外走去。
“汪御医也先出去吧,在耳房稍作休息,一会还有事需请教您。”
待盛裔走出书房,盛祁又淡然地再次命令着,汪御医没有盛裔那般莽撞,立即停下手中的事情,提着医箱躬身福礼,后退着准备离去。
“请等一下!”宋抒然见汪御医当真要离开,慌慌张张地喊住了人,她上前探了一步,认真地向汪御医问询,“殿下伤得可严重?腿可是真的受伤了?”
汪御医停住脚步,略有为难的觑了眼盛祁,眼前这女子既然能让七皇子毫不避讳伤情请进书房,许是不一般的。但做臣的最是忌讳猜上面人的心思,未得盛祁首肯,他也不敢直述伤情。
奈何一直被宋抒然盯着看,汪御医眉头愁得几乎能拧出水,他又小心翼翼打量了下盛祁,见盛祁只是拢了拢衣衫,并未有阻拦的意思,才委婉地开了口:“殿下伤势并不严重,无需担心。”
汪御医这样的答复说出口,宋抒然心里本该是放心的,可偏偏汪御医方才瞧了盛祁一眼的动作叫她心生疑虑,古代皇权贵胄很多都会有故意隐瞒真实伤情,以防他人有机可乘的情况,或许汪御医方才就是如此?
她无法轻易相信,便紧紧盯着汪御医的眼睛,试图以此方式确认其是否有撒谎:“殿下当真无事?腿伤没有伤及筋骨?也并未中毒?更不会致残?”
她的一连多问一下子叫汪御医慌了神,就连盛祁听到后,脸色都黑了不少,这几个问题怎么听怎么不像是关切。
汪御医连忙又行了个礼,头都不敢抬,语气却极其严肃:“殿下腿部和胳膊是弓箭所伤,腹部则为刀剑,虽伤口较深,但只是牵扯皮肉,均未伤及筋骨,且都无中毒迹象,殿下身体硬朗,很快便可痊愈,不会致残,更不会危机生命。”
似是怕宋抒然不相信,汪御医这次说得极为详尽,有几处伤,均为何伤,一一道来。将所有情况全告知宋抒然后,生怕宋抒然又要问什么,急忙后退着一步一步出了书房。
书房门被外面候着的寻宇带上,书房内仅剩下盛祁和宋抒然二人,瞬间陷入寂静。
盛祁不紧不慢起了身,将衣衫理好,披上早已放置一旁的外衫。
他始终未看一眼宋抒然,走到香炉边,寻得火折子将香炉点燃,淡淡檀香味道缓缓飘散,漫在书房了,渐渐遮去了血腥和草药的味道。
盛祁行动正常,丝毫看不出才受过伤,重新坐回罗汉床上,这才抬眸瞧了眼一直站在眼前的人,冷言问出之前就问过的问题:“为何知晓御卫司清剿出征会遭遇埋伏?”
宋抒然垂眸,依旧是先前的说辞:“不过是佛祖指引罢了。”
盛祁手指敲了敲桌,讪笑道:“荒唐。”
之前就胡扯是佛祖指引,现在竟然还是这般嘴硬,谁会信这一派胡言?
此事他先前并未太过在意,他们略有轻敌是真,宋抒然提醒全面,且有一定道理,而且确定她不会去害自家兄长,便就听取了,却万没想到她叮嘱之事在出征之后一一验证。
清剿第一处土匪聚集地时,他们是先发制人,场面一度占领上风,但敌方很快便有了支援。
经过较量,从支援的人精湛的武功可知,来者绝非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土匪,这些人身上未有任何证明身份的印记,若被抓捕会当机立断选择自尽,显然是经受过训练的刺客。
刺客人数在清剿第二处才骤然上升,如此可知因他的提前出发,确有导致刺客没有完全跟上。
回城时,他就在想,若未听取宋抒然的意见,或许御卫司此战会大败,且损失惨重。
他本想着过几日再寻她问话,却不成想她自己跑来了。
这般湿漉漉的,狼狈得很。
盛祁收回思绪,扶额瞧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宋抒然,若她依旧不肯主动说为何知晓埋伏一事,那今日就是还有其他事情。
“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宋抒然抬眸对上盛祁的,看到他眉眼间有些许疲感,再又打量了俊颜,同兄长一样,清瘦不少,许是因受了伤的缘故,面容比先前见时苍白一些。
这人再怎么厉害,也是受了伤的,应该好好歇息才是,她今日前来也不过是想确定盛祁平安无事,不会致残,现在自己目的达到,那便尽快离开才是。
她清清嗓子:“臣女前来是听兄长提及殿下也受了伤,所以急来探望,只为确定殿下身体确无大碍,别无他事。”
听了她关切的话语,盛祁并未宽心,丹凤眸反而眯了起来,审视着:“你今日屡次向汪御医确认我的伤情,尤其是腿伤,为何?”
若说是关心,虽然合理,但其中有太多奇怪之处,她如此有针对性,很难不让人心生猜忌。
“因为……”宋抒然在被盛祁如鹰一般的视线下,不住头疼,这人心思到底是过于缜密了,连这一点都会觉得她奇怪。
她愤愤想着还不是你如果又残了,一切都玩完了吗!
心里虽然这般蛮横,但嘴上却未敢如此,为了避免盛祁再继续追问下去,她眸子一眨,来了主意。
违背着心再次说出自己听了都汗毛而立的话:“因为臣女心系殿下,关心则乱。”
这话一说出口,果不其然听到盛祁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接着像是被呛到一般咳出声,他敛着眉捂着腹部的伤口,半晌哑言逐客:“既然已知无事,便退下吧,剑我会叫寻宇今日晚些时候送回。”
“那臣女就告退了。”宋抒然福了个礼,起身准备离开,忽地又顿住了脚,“殿下可知御卫司御卫司有一名杂役因自然走水而亡?”
盛祁挑眉:“寻宇已禀过。”
“臣女认为此事再进行调查或有难度,但并非不可,如若殿下有心,不如就查个大的。”
通过此案,以调查御卫司当值之人死亡为由,顺着一路查至大理寺,定会牵连众多。
她提示过后,直接转身出了书房,寻宇依旧守在外面,见她出来微微行礼示意,接着就被叫进了书房。
已经确认过盛祁伤势的宋抒然没有先前来时那般慌张,她步子轻快了许多,三两步下了台阶。
外面的雪雨已经停了,本是阴着的天有些光霁,如此,宋抒然就未再从亭廊返回,而是直接踏上了石板路。
不过两步,忽一道枣红色身影闪现到她面前,惊得她心跳加快。
盛裔朝天上扔着石子,再稳稳接住,看着她轻嗤一笑:“无事献殷勤,可是被我七哥轰出来了?”
宋抒然本就知盛裔的脾性,只当他是个小孩子,根本不与他计较,绕过人就打算继续走,却不成想被盛裔缠上了。
“宋家未出阁的小姐往我七哥府邸跑,你不要名声,我七哥还要呢。”见她不理会自己,盛裔更气了,追上来再次挡着路,话语间皆是阴阳怪气,“谁不知道我七哥一表人才,喜欢他的女子多到可以排到小吃铺,各个像仙女一般,你不要别有用心了,我七哥不会喜欢你的。”
他趾高气昂得很,仿佛这番吹捧吹得是自己,这副样子叫宋抒然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真是个欠教训的笨蛋皇子。
宋抒然想着要嘲笑一番,好出口气,没再留情,她收起笑意,一副谁怕谁的样子:“那叫门庭若市、人山人海、纷至沓来,臣女可以用一堆词来形容,倒是九皇子只会一个排到小吃铺。”
她专门抓着盛裔的软肋戳,瞧着盛裔脸色慢慢涨红,就在对方刚张嘴准备回怼两句时,她又先一步及时打断:“七皇子惯着殿下,臣女才不惯着,殿下若是无事,就莫要再拦臣女。”
说罢,往旁侧一挪步,头也不回地离开,留盛裔一个人气急败坏,半晌试图找补的怒吼从身后传来:“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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