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桃在这边吵着架,管理处的人过来了。他们可真是怕了这两家卖猪肉的,一个两个都不是好招惹的。
苏桃见他们过来,一屁股坐到猪肉摊上说:“你们找我干什么?”
管理处的于大姐人不错,跟苏桃说:“你先跟我去办公室聊聊,有些话不适合在这里说。”
苏桃知道她是好意,但是她后面跟着的两个人正在跟多余亲密的说着话,看起来多余早就跟他们打好招呼了。
“有话就在这里说吧。”苏桃眯起好看的眼眸,看向跟多余说话的两个人,冷笑着说:“我就怕我跟你们到办公室,会被人逼着放弃我家的摊位。”
“怎么可能!”于大姐不喜欢听这种话,她还打算苦口婆心的跟苏桃商量。
一直在边上闷不吭声的多余走过来贱次次地笑着说:“瞧见我的胳膊没?在医院躺了这么多天你家没一个人过去看望我。咱们两家病房一个楼上一个楼下,都不知道送点好吃好喝的慰问。喏,今天总算有苏家人在这里,我们可以好好商量着怎么才能让你同意把摊位让给我——”
“你说什么病房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苏桃的心猛地一揪,她跑到多余面前,吓得多余连连后退,直叫唤:“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大家可都看着呢!”
上次苏桃泼他一身滚烫的猪血,他可是回家洗了两个小时才洗干净。就算如此,后面的几天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苏桃根本没有跟他动手的意思,质问他:“你说我家谁在病房里?快说!谁住院了?!”
多余看她着急的样子还想卖个关子,就听赵大爷在边上说:“是你爹,诶诶,你别急着去啊!他不严重啊,就是崴了脚,被你的二哥送到医院去观察——”
“多余,你给我等着!”
苏桃怎么会不急啊,她冲了出去,找了个相熟的人借了自行车跨上就往县医院去!
多余在后面话还没说话,嘀咕道:“苏家人怎么一个两个眼里都没我呢?”
赵大爷往地上吐了一口:“呸,不要脸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苏桃到了县医院,不知道苏屠住在哪间病房,正打算一间间找过去,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她抬头一看正是林赋归。
她急的眼眶通红,眼泪随时从眼眶边坠落。她见到林赋归腿一软,气喘吁吁地说:“我爹、我爹呢?”
林赋归看到满头大汗,拿出手帕替她擦汗,被她一把打掉手帕说:“你知道我爹住院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就把我带过去找我爹!”
林赋归见她唇角沁出血,神情当中全是焦急。他忙扶着苏桃说:“就在三楼,我带你过去。你放心,你爹没事,脚也没事。身子骨比我还硬朗...”
苏桃吸吸鼻子,走了两层台阶突然抽泣起来。
林赋归手忙脚乱地站在她身边,不知如何是好。见她滚落下来的眼泪,试探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手背擦了擦。
“...上去吧。”苏桃缓了一会儿,焦急惧怕的情绪终于消退。林赋归扶着她的手往上走,知道她一口气从市集骑自行车到县医院,哭笑不得地说:“原本今天就回去告诉你,没想到你居然过来了。”
苏桃睫毛颤动,神色里满是埋怨地说:“你不该跟他们一起瞒着我,咱俩是一伙儿的。”
一伙儿?
林赋归轻笑了一下,促狭地说:“你当咱们是小朋友么,你一伙儿我一伙儿的。”
苏桃站住脚,歪着头看着他说:“本来就是,我们两个在外人看来是两口子,理所当然是一伙儿的。在咱俩看来都有共同的秘密,也应该是一伙儿的。难不成你不是这样认为的?怪不得跟他们一起瞒着我。”
林赋归对苏桃言语行为上都是宠爱和尊重。听到苏桃这样说,他忙说:“对,咱俩是一伙儿的,就咱俩一伙儿。”最多以后再加个两三个小崽子,也是咱们一伙儿的。
“是咱爹说不要告诉你,怕你上了肝火去找多余的事。他真没骨折,不信你先上去看看。”
有林赋归温声相劝,又把苏屠崴脚的事跟苏桃说了一遍。只是走路不小心,脑子里一直寻思着到哪里收猪的事儿,没看到路崴了。
等苏桃道病房里见过苏屠,看他跟周胜男同志为了抢着听收音机吵吵闹闹的,苏桃的嘴渐渐地撅了起来,抹了把还没干的眼泪说:“苏屠同志,你居然知情不报,拉着小林子隐瞒我。”
苏屠拿着收音机的手一滑,差不点把收音机摔到窗户外面。周胜男知道苏桃的性子,先替她骂了苏屠几句说:“都是你爹不小心,还以为自己是年轻那阵,被老母猪拱断肋骨照样杀猪呢。”
苏桃坐在床边上观察了一下苏屠的脚,又看到床边的病例,上面的确写的是‘软组织挫伤’并且略带肿胀。
“还好还好。”她总算放下心,重重地叹口气趴在被子上嘀咕道:“我想了这么些天,觉得咱们家主要有个地方失误了。”
别说苏屠,就连周胜男和林赋归听到着话都来了兴趣。林赋归先给周胜男拉来椅子,自己也坐在一边问:“你觉得哪里失误了?咱们一起开个家庭小会讨论一下,以后该怎么避免同类事件的发生。”
苏桃坐正身子,感叹道:“咱们一大家子都靠市集摊位卖猪肉为生,这么些年还算安稳。但是,多余这件事让我觉得咱们过的太安稳了,忘记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现在看来,的确是一篮子鸡蛋都打了。”
“胡说八道,从你太爷爷那辈咱们家就是当屠夫的,到了我这代你两位哥哥也是当屠夫的,就连你前两年还跟爹学了杀猪。你要知道,闺女啊,这个世道上只有一技之长的人走到哪里都不怕。既然咱们家做这行的,就要把这行做。
“成天就想着杀猪,脑子里一点别的事都考虑不了。”周胜男不给苏屠面子,直白地说:“现在的情况是养殖场不给咱们供猪了,咱们也收不到猪。你再会杀猪又能怎么办?没猪给你杀啊。”
林赋归听出点味道来,问周胜男:“娘,是不是只有养殖场才能分配生猪?咱们老百姓是不能养的对吗?”
“老百姓可以养两头公猪,留着过年的时候当年猪。”周胜男说:“要是真做生意,还是得靠着养殖场的分配来说。咱们家今年从养殖场拿猪的价格就莫名其妙比去年高了一些,现在想想说不定是多余的姐夫那时候就盯上咱们家了。”
“你们大哥和二哥去隔壁县的农村收猪了,就算能收回来几头,又能到着忍不住叹口气,她这些儿女要是没了猪肉摊的买卖该怎么活啊。
结果苏桃又给她带来一个坏消息:“市集管理处的人跟我说,要是咱们家再不开始卖猪肉,就要把摊位回收。我今天过去看到多余都打算把咱们的摊位据为己有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林赋归眉宇间都是厌恶,他很难这么清晰的让人发觉他的情绪。他见公公婆婆如此失望,想了想说:“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
短暂的聊完,苏桃又要去市集把摊位收拾一下。这些天没做生意,空着的摊位被多余拿着当东西,弄的脏兮兮的。她刚才没空收拾,打算现在过去把多余的东西全都扔掉。不管她们家以后还能不能经营猪肉摊,至少现在猪肉摊的摊位还姓苏,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这个摊位。
林赋归听了后忙说:“我陪你一起去。”
苏桃知道他怕自己又冲动,上次实际上是自己太冲动导致的。林赋归跟多余动手,也是听他言语间侮辱了自己。那人嘴巴一点口德没有,早晚毁在那张臭嘴上。
“你放心吧,等一会儿他再说什么,我都不吭声。保准不会惹事。”苏桃可不想在让家里的情况雪上加霜了,寻思着就算多余指着她鼻子骂两句那就骂两句,又不能掉块肉。
倒是林赋归文质彬彬的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忍受的了多余的臭嘴,别像前几天似的再把多余给扔出去了。
“那我也陪你一起。”林赋归拿过自行车钥匙说:“我载你过去。你看我怎么这个眼神?”
苏桃老老实实地说:“要是多余再骂人,你就当没听到。千万不能因为他骂了我再跟他动手了。你看咱们家这样得不偿失。”
林赋归的眼睛沉了沉,他非常憎恨此刻对苏家毫无帮助的自己,就连教训个垃圾都无法彻底。
多余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看苏桃狂奔到医院去了,高兴的哼起小曲儿。
“哎哟,你这摊位上的肉多少钱一斤啊,这么肥的猪肉,吃起来一定香啊!”
“一块三毛钱一斤。”多余唰唰磨着刀,吊儿郎当地说:“这可是五百八十斤的大肥猪,养殖场里最好的一头被我弄来了。”
“看起来就不错。”买肉的人逐渐聚拢在他摊位前,问:“这么好的猪肉才一块三毛钱啊,我记得老苏的猪肉最便宜也得一块五六了。”
多余把剔下来的骨头渣往苏家摊位上甩了甩,丝毫不介意那边被他弄的脏兮兮的。
赵大爷看着多余的摊位逐渐来了客人,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抓了几把下火的草药,打算拿小炉子煎来喝喝,免得被活活气死。
多余摊位上的猪肉照市场价应该是一块六毛钱一斤,奈何他姐夫就是养殖场的副主任,给他用最低的价格挑最肥的猪,全然不管是否搅乱市场价格。
多余得意洋洋地宣传他家的猪肉好,根本没有看到过来的苏桃和林赋归。
苏桃站在人群里看了一眼多余的摊位,似乎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她又往前凑了凑,看到多余下刀的地方,骤然转过身跟林赋归低声说:“快,我要打电话报警!”
林赋归没干过杀猪的活,不明白苏桃怎么突然觉得多余卖的猪肉不对。而在里面兴奋地卖着猪肉的多余完全没有意料到他高兴的日子到此为止。
苏桃跑到小卖店一边拨电话一边跟林赋归说:“你去找管理处的于大姐,就说有人偷盗养殖场的猪来咱们市场上卖!”
林赋归眼神一凌,冲苏桃点点头就飞快地往管理去跑去。
于大姐还在管理处跟人吵架,与多余关系好的那两个人说什么也要提前中止苏家猪肉铺的经营,要把四个摊位全都交给多余来管。
多余在私下里答应过他们,会带着他们家里人一起做猪肉买卖。这些人都看着苏桃一家卖猪肉兴兴旺旺,背地里不知道赚了多少钱。娶个上门女婿弄出个全荤菜的排场。一个个背地里羡慕的不得了,他们明面上能管理着市集这帮人,实际上每个月拿的二十多块钱完全不够看的。
许多人都瞧不起这种卖菜卖肉的买卖,觉得档次低掉链子。他们不同,他们可以整日在市集上到处晃悠,家长里短的聊着。能明确地知道谁家赚到钱了,谁家在闷声发大财。
在他们眼里,苏桃一家就是闷声发大财的典型。他们谁不想能跟苏桃一家人做猪肉生意啊,奈何人家都是自家人操劳掌管着,根本就不缺人手。
在市集上经营摊位多年,不惹是生非、没有买卖纠纷,也用不到他们什么地方。
这次知道苏桃一家遇到事八成是挺不过去了,又有多余过来主动示好,傻子才把这么好的机会往外推。
于大姐为人正直,秉公办事。她指着苏家跟管理处签订的合约,说:“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苏家人就算不卖猪肉,做别的买卖也是可以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侵犯他们正常经营的权利。”
拿了多余好处的两个人都不乐意了,他们在多余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会尽快把苏家人打发走。多余还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大猪膀呢。
就在争吵的过程中,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林赋归站在门口跟于大姐说:“于主任,我要举报多余偷盗生猪,他贩卖的猪肉不是从养殖场购买的。”
林赋归相信苏桃的判断,信誓旦旦地看向于大姐和她身边喋喋不休的两个男人说:“还请管理处的人过去看看吧。”
“不可能。”其中一个男人说:“多余说了,都是他姐夫给的猪,又便宜又好,怎么可能是偷盗的。”
“你知不知道多余姐夫是养殖场的副主任?想弄头猪还不容易,至于去偷么?”另外一个男人也说:“你们想给多余找茬就找点符合逻辑的,跟我面前编什么瞎话呢。”
林赋归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你是怎么笃定他一定不会偷猪?万一他真偷了呢?反正已经报警了,你们管理处的人要是包庇也是没用的。我来这里就是通知你们一声,免得说我苏家人办事没有章法。”
林赋归说完就走,于大姐‘诶’了一声跟在他后面赶了上去。与她争吵的两个人嗤笑着说:“苏家这是逼急了,想要往多余身上泼脏水呢。”
“走,咱们也去看看。苏家闹得再凶最后丢脸的也是他们。”
苏桃挂掉电话,她的手还在颤抖。她分明看到多余卖的生猪上面没有养殖场出栏的蓝色印章。这个印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生猪通行的标志。她跟她爹去养殖场买猪的时候,苏屠还会特意告诉她让她检查好标记再出门,免得被人误会是偷盗的。
苏桃的心脏激动的快要跳出来,她转头往市集里跑。她站在大门口焦急地等待警察同志们过来,大约十多分钟过去,警用面包车到达门口。
苏桃跑着迎上去问:“请问警察同志是要找猪肉摊上的多余吗?”
戴着大盖帽的警察严肃地说:“是的,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这里有来历不明的生猪买卖,我们要去查看。你知道地方的话,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麻烦带我们过去一趟。”
“好!我知道在什么地方!”苏桃高兴不已,她激动地往市集大门进去,又往里面走了几条走廊指着被围在人群里兴冲冲卖猪肉的多余说:“就是这家,我打电话举报的!”
警察同志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说:“对于举报人我们不能公开姓名。感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理解我理解。”苏桃飞快地说。
说完一起过来五六名警察走上前,把抢着买猪肉的十多人赶到一边,跟目瞪口呆的多余说:“我们经过举报核查,你这个摊位上非法贩卖盗窃生猪,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多余手里还拿着杀猪刀,一块血淋淋的猪肝还没切完。他习惯性地把到往警察面前一指说:“你说谁盗窃谁非法了?我告诉你,这都是正经的猪肉,少耽误我的买卖!”
“我警告你,先把刀放下!”警察同志训练有素地从四边慢慢将多余包围,其中有一名警察跟边上的人说:“都小心点,有人报案他有故意伤人的前科!”
多余浑然不觉自己陷入危急当中,他见到自己好不容易好起来的生意又被人搅和了,愤怒地单脚踩在摊位上拿着杀猪刀冲着警察比划吼道:“老子胳膊断了一根也不怕,就算脑袋也断了,谁都别想阻止我卖猪肉!去他娘的一帮狗娘养的,敢惹老子,知不知道老子的姐夫是谁?!老子要是偷猪肉,下辈子就当猪,被人千刀万剐!”
他看到围观的人们被他唬的纷纷后退,就连人群里的苏桃也被他吓得连连后退。他恶劣地笑了一下说:“苏桃是吧,是不是你举报老子的?你这个被人玩的不要的贱货,等老子这边没事了,一定先宰了你,把你五马分尸!”
林赋归大喊一声:“他威胁受害人!警察同志,请抓捕他!”
赵大爷也跟着大喊:“抓他、抓他、抓他!”
于大姐等人见他行为如此嚣张,恐怕会影响市集的正常经营。听到有人带头喊着要抓多余,她也跟着大喊:“抓他、抓他、抓他!”
“这是什么人啊,居然敢拿刀跟警察对峙,他是不要命了吧?”
“这可不是第一次了,头几天他也要拿刀杀那边那位姑娘呢。看他尖嘴猴腮的样子,指不定私底下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见警察就要反水,真是不要命。”
“他不要命又能怎么样,没看着这些警察都带着枪。他就不问问是他的刀快还是警察同志的枪快?”
林赋归为了保护苏桃,把她轻轻拉在自己的怀里。苏桃还没发觉,专心致志地看着警察同志抓捕多余。
显然多余只是个嘴炮王者,见到警察同志真的把枪上膛对着他的时候,已经不敢继续拒捕。
在警察同志打开□□保险,开始倒计时时,多余这才感觉慌张,惊惶地把杀猪刀放在案板上,默默地走到空地蹲了下来。他还指望着警察同志能听他辩解两句,结果他人刚蹲下来就被按到在地,下巴颏磕在水泥地上,弄的一口血。
“我冤枉啊,警察同志们,我是正经从养殖场里买来的猪,我这里还有票呢!”
“你可不只这一件事。”警察同志把他的手从背面拷起,不管他嗷嗷乱叫着‘胳膊疼’,强硬地将他拖拽起来。
胳膊上的石膏被他弄的碎成几截,在他的背后随着步伐晃荡着。
苏桃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希望他能够得到应用的惩罚,就在这时,又来了一伙人,他们穿着养殖场的工作服找到多余的摊位开始检查正在卖的猪肉。
警察同志已经留了部分物证,养殖场的工作人员也在猪皮上寻找了一番,如他们所料,并没有发现出厂的蓝色印章。
他们把猪肉全都装进塑料筐里,于大姐跟他们了解情况。说了一会儿,就把苏桃叫了过去,林赋归见状也跟了上去。
养殖场的工作人员打量了苏桃一眼,看她一副娇女孩的模样,不可置信地说:“你也是杀猪匠?”
苏桃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点头说:“我会杀猪。”
养殖场的这位工作人员是个络腮胡,他欣赏地说:“现在会杀猪的女人太少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怎么能连猪都不敢杀呢。这位小同志很不错,哈哈哈。”
于大姐跟苏桃介绍说:“这位是养殖场的主任胡主任,想要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苏桃就把养殖场突然不给她家猪肉,还让多余走后门拿便宜猪肉的事跟胡主任说了。
没想到的是胡主任接下来的话让她惊掉大牙。
“他的姐夫是我手下的副主任,专管出栏肉猪这一块。最近两个月场里的生猪饲养出了点问题,有一批不符合市场标准的肉猪需要销毁。结果这位同志不但没有销毁,反而利用职务之便,把病猪偷盗出厂,以低于正常猪肉的价格卖给附近各个市集。卖出来的钱全部贪污,据为己有。我们经过上头的巡查发现了这一情况,据说上头有人直接举报了这一事件,闹得我们养殖场好一顿整顿。”
“上头也有人举报这件事?”苏桃诧异地看向林赋归,林赋归摇摇头说:“我没给张大哥打电话,只是向法院提起对多余故意伤人未遂的控告,法院已经立案了。”
苏桃没想到他真的告成功了,雀跃地说:“我说怎么警察来的这么快,原来是你这边成功了先来抓他,没想到我又举报了一遍,这回看他在劫难逃了!”
苏桃兴奋的搓搓手,一抬头看到林赋归看她的眼神很宠溺。她倏地低下头,心脏错跳了一拍。
他怎么这么看我?我又不是他真媳妇。
苏桃等了一会儿又瞧瞧抬眼,见林赋归跟胡主任正在说事,就偷偷地站在那里听着。
林赋归说话的间隙看到苏桃没再躲避他,抿唇笑了笑,继续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与胡主任说:“那他的姐夫也被抓捕了?”
胡主任叹了口气,仿佛暗示般说:“养殖场被牵连了好多人,恐怕这一下要空缺不少职位了。”
苏桃顿时睁大双眼紧紧抓着林赋归的衣角,小心地问:“那就是说养殖场可能会对外招人?”
胡主任点点头,又嘱咐道:“这件事还没定下来,只是我的猜测。不过后勤的几位女同事都没什么问题,我看你是没指望进养殖场了。”
林赋归早有想要帮衬苏家的意思,听到苏桃在医院说了鸡蛋放在篮子里的道理,他明白不能让养殖场这个控制苏家经营的命脉的地方一人没有,必须有自家人在里面照应着才好。
“那您看我行吗?我读过书,还会写字、算数。”林赋归在胡主任面前自荐了一番,又加重筹码说道:“我是苏家的女婿,也是这件事的受害人之一。多余姐夫利用职务之便,让苏家无法继续经营猪肉摊已经对苏家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我爹因为这件事还在医院里呆着。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就在多余的姐夫,而养殖场自己管理不力也要履行一定的责任。”
他好赖话混在一起说,先把自己强硬的态度表示一遍后,又用他舌灿莲花地捧了胡主任‘大公无私’‘平步青云’一番,表示自己如果有机会被推荐入场,一定会严格按照胡主任的吩咐做事,身为受害人绝对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苏桃在一旁听的五体投地,就差给他鼓掌助兴了。
胡主任到底是当主任的人,竭力压着唇角的笑容拍拍林赋归的肩膀说:“小林啊,下个礼拜你先到养殖场里参加笔试看看。咱们养殖场要求高,没有一定的文化水平是进不去的。而且还会考你一些养殖方面的专业问题,不过你要是不在养殖岗位上,这方面要求不高...”
林赋归是个聪明人,这类铁饭碗不是一个主任随口一说就能给出来的。想必又是那位‘上面的人’给的机会,让他可以参加笔试。胡主任不好直接说出来,只能半推半就的表态。
而且林赋归好歹是过来人,他明白国家禁止老百姓养殖母猪只是这两年的事,不久的将来就会开放个人养殖,鼓励老百姓们展开个体经济。譬如说吴辉现在干的草鱼养殖就是国家发展民间养殖业的一个试点项目。
等到国家放开母猪的民间养殖,那么民间养殖缺口一下不能添补上。市场上的管控猪肉对于百姓来说还是太高,等到养殖一开放可以想象会有无数老百姓投入到养殖浪潮当中。
而他要做的就是先一步掌握系统的养殖经验,毕竟民间五六十年没有母猪繁育与饲养的经验了,他只要先一步抓住这片浪潮,以后苏桃家里就算没有养殖场供养生猪也不成问题,他自己就能够搞生猪养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并且不能让胡主任知道。只能悄摸悄地在心里权衡着。
胡主任交代完,表示自己挺喜欢林赋归这样肯吃苦肯上进的年轻人,说:“养殖场会派人给你们赔付一定的经济损失,对于以后生猪供应这方面,还是照以往的来。”
苏桃这下明白吴主任来的目的,其实是代表养殖场跟他们家和谈了。
看来‘上面的人’身份了不得。苏桃在心里一直有个人选,那就是张大哥。她觉得应该是张大哥在背后帮着他们才会让事情这么快得到解决。她听完胡主任说的话,当机立断跟他讨价还价起来:“我听多余说他在养殖场拿猪肉的价格比我家便宜四毛多钱呢,我们家今年拿猪肉的价格是他姐夫从中作梗,不应该作数。要按照今年的算法我家太吃亏,要算就按多余从养殖场拿的价格算。”
胡主任一捋络腮胡,不认同地说:“你这个小姑娘也太难说话了。你也知道他开始拿的猪肉虽然是养殖场里的正经出栏生猪,但是是他姐夫在里面调剂,才让他拿到很低的价格。你要是想跟他拿一样的价格,我是做不了主的。最多给你按去年拿的价格拿。”
猪肉连年涨价,能按照去年的价格拿猪肉已经让苏桃很惊喜了。
林赋归却琢磨着这句:我是做不主的。
很灵性。
胡主任虽然是正主任,但做事都按规章制度来,不像多余姐夫一样喜欢钻空子。他说做不了主就是真的做不了主。
然而林赋归听出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有可能会拿到更低的价格,只是要找的人不是胡主任,应该再往养殖场的高层上找找。胡主任做不了主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做不了主。
苏桃和林赋归两人送胡主任离开,苏桃想了想还是问林赋归:“你不是想要读书么,要是你真的进养殖场上班还怎么读书?”
而且林赋归虽然现在身体好了一些不怎么咳嗽了,但是身体还是偏瘦,没有彻底的康复。她担心养殖场的工作太繁重会影响到他的身体恢复。
林赋归显然有了很好的规划,他想着说:“我听别人说过养殖场里的工作,其实并不是很累。只是要注意猪圈的卫生,不能够让细菌污染猪圈,不然很容易造成大面积的瘟疫。就像多余卖的这种病猪肉,看起来跟寻常的差不多,实际上吃了会让人体菌群紊乱,轻一点是拉肚子,重一点说不定还会影响肠胃功能需要住院。我要是进去了把工作当做锻炼,不会一直忙下去,适当的时候会记得偷懒读读书的。”
苏桃想了一下,这种铁饭碗国企在她的印象当中就是九点上班吃早饭,中午睡觉,下午喝茶,清闲的不得了。看胡主任一身胖肉就能看出来实际上工作应该不算太重...吧。不然他怎么养的胖乎乎的呢。
当然这件事情还得回去跟家里人商量。
在路上她跟林赋归交流了一下,都觉得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大哥出面举报的,不然他们家在县里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突然会有‘上面的人’关照呢。要说赶巧这也太巧了,她与林赋归一致认为是离开的张大哥在暗中帮他们。
苏桃跟林赋归再一次回到医院,看到苏屠和周胜男,把刚才经历的事情讲了一遍。
苏屠一听说明天可以正常经营猪肉摊,本来蔫蔫的精神一下抖擞了,他振奋地拉着周胜男说:“看看咱闺女多能干!一出马就把咱们家的问题解决了。”
苏桃忙说:“这可不是我解决的,应该是张大哥出了力。要不然不会突然有人要往养殖场查,而且小林子也往法院告了,法院也立案了,我今天也就是赶得巧,没出什么力。”
林赋归笑盈盈地胳膊肘往里拐道:“当然是桃儿的运气好。当初在山沟里看到张大哥还是她要救的,没想到峰回路转,咱们还是托了桃儿的福气,让张大哥出手帮忙。多亏她善良,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的解决。而且也不是咱们求着他帮忙,是张大哥暗中出手,咱们暂且可以当做先不知道,以后有机会再好好感谢他就是。”
周胜男笑呵呵地看他俩你夸我我夸你,正说着突然一拍大腿说:“我得给你哥哥们打电话,让他们别收猪了!”
对于苏家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对了,爹、娘,小林子说要去应聘养殖场的工作,场里的胡主任答应给小林子写推荐信,让他准备下个礼拜的笔试。”
“这可不得了啊,养殖场的工作可是抢破头都进不去的好差事。逢年过节发猪肉、发香肠,还有不少补贴。虽然咱家不缺肉,但可以把这些换成粮票,也是一笔收入。”周胜男脸色红润地说着。
“怎么养头猪崽崽还要考试?小林也读过书,应该没有大问题。”苏屠频频点头道:“还是小林有上进心,看你两个哥哥就知道跟爹一起杀猪。就连桃儿也没学过几年文化。这不机会摆在眼前,要是没有小林咱家可真没人能接住这样的好机会。”
“桃儿没文化?不可能吧。”林赋归是绝对不相信的,他把疑虑往心里压了压,瞅眼苏桃正在吃冰棍,没心没肺地样子。他无奈地笑了笑,跟苏屠换了个话题说:“养殖场里市集不远,往后我要是能去养殖场上班还能照应着咱们家,每天也能跟桃儿一起出门回家了。”
这句话才是重点。他每天跟个望妻石般在家里呆着,闲极无聊到荒山上转悠。等有了正经工作,他跟苏桃一起早出晚归,结双成对的想想就美得很咧。
苏屠知道好消息在医院是呆不下去了,找大夫开了点消肿活血的药,拿着片子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骨折。大夫感叹说:“您这把年纪还真是老当益壮,一般不是骨质疏松就是严重缺钙,摔一跟头可不得了。”
苏屠不喜欢别人说他老,他才五十来岁老个腿腿。
他斜眼看了大夫一眼,嘀咕着把片子小心地塞回袋里。周胜男见他小心眼的模样好笑,搀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回头还给苏桃挤挤眼睛。
苏桃知道她爹不愿意服老,跟林赋归走在后面说:“你看到没,你摔一跟头未必有我爹这状态。”
林赋归真是想说天地良心啊,他每天按时吃药锻炼身体,就连大嫂子每天给他卧的两鸡蛋他都没推却,他目前状态只是略为有些瘦,真不至于比不过五十多岁的大爷啊。
他眉眼弯弯的往下瞥,不吭气地扶着自行车往前走。苏桃把苏屠安顿在毛驴板车上,回头见到林赋归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
周胜男见了低声跟苏桃说:“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家小林了?你看他全心全意为咱们家着想,你就不知道多心疼一下他。整天指使他喂鸡喂鸭洗菜烧水,你自己的活人家全帮你干了。现在人家跟你在一起说说话你又欺负上了,你这个死丫头还不快去陪他一起走多说说话。”
“我没欺负他啊。”苏桃冤枉得不行,就听周胜男问:“那他闷不吭声跟在咱们后面是咋了,你跟他说啥了?”
苏桃没办法偷偷跟周身男说:“我说他身子骨还没我爹硬实呢。”
周胜男不假思索的弹了苏桃的脑门一下,说:“笨丫头,你不能当男人的面说他不行。你、你都结婚的人了,这点道理还用娘来教你?”
苏桃柳眉一弯,知道这属于大人之间的话题。马上捂着嘴说:“我知道我错了,我现在就去夸他。”
说完她在周胜男又一脑瓜弹上来前跑掉了。
林赋归还在默默推着自行车,见苏桃过来也没搭理。苏桃见他一副小媳妇儿样,一下笑了。
就这细胳膊细腿的,原来虎背熊腰的苏桃都能把他装下去。
就这玩意你说他行?
这玩意要是能行,她就是行家的祖宗。
苏桃大咧咧地想着日后让她后悔万分的话。
林赋归则偷偷看了她一眼,双手紧了紧车把,活活憋着一包劲儿等着日后算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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