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毓指着地上的沙袋跟苏桃说:“这些你都拖到那边去。”
苏桃看到她身边不吭声的方芳,简直就是吴毓的走狗。苏桃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服,问吴毓:“为什么方芳不干?我们都在这里干了很久,她一点活没干,现在就可以去休息了?在你这里是不是一点公平都没有?”
方芳急忙说:“我怎么没干活,铁锹还在我手上呢。”
“你别把所有人当傻子,方芳,我忍得了你一时忍不了你一世。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哪一样你自己讨到好处了?你跟吴毓狼狈为奸就是重蹈覆辙,我建议你离她远一点。并且我也要警告你,我不跟你找麻烦不是怕你,是嫌你恶心嫌你脏。就跟没人怕狗屎一样,也没人主动愿意去踩狗屎。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苏桃被这两天的针对搞烦了,彻底地把话敞开说明白。方芳被她说的面红耳赤,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红笑着喊道:“咱们屋里出了泡臭狗屎,难怪乌烟瘴气的。”
冬花:“就是。”
方芳装作无辜的样子说:“你们怎么骂人?”
“我让你干活你这么多废话,是不是不愿意接受忆苦思甜教育?有牢骚?还是说你想违背组织的领导,想尝尝黑五类的滋味?”吴毓一言不合就喜欢给人扣帽子,她的牙齿参差不齐就跟她说出来的话一样让人讨厌:“方芳不干是她最近咳嗽,有哮喘,灰尘太大的活她不能干。”
“干,谁说我不干。”苏桃唇角噙着浅笑,眉眼弯弯,老式的三角巾无法遮盖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出众气质和绝美的样貌。看的吴毓更是来气,恨不得跟苏桃换上一长脸。
苏桃躬下身,学着二队的人将沙袋的两角用绳子系上,然后套在腰上靠着腰身的力量拖着走。
一袋沙袋五十多斤,苏桃拖到河岸一袋就累的气喘吁吁。可她就是不认输,不但不认输还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她比方芳比吴毓这两个奸懒馋滑的人都要勤苦,等到整治她俩时也好让别人自然而然地向着她。
苏桃在河岸两头费力地拖着沙袋,一袋两袋下来,腰身火辣辣的疼。她试着用手拽着沙袋走,可沙袋的角很滑根本抓不住。她只好继续用腰身拖着沙袋来来回回,心里苦笑着:这下人鱼线得练出来了。
吴毓故意让苏桃一个人看一小队人的活,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不少人围在周围看苏桃亦步亦趋地拖着沙袋。瘦弱的身子爆发出倔强的力量,让她咬着牙坚持到底。
大丫、小红等人见状顾不上吴毓的阻拦,冲上去一起帮苏桃拖沙子。苏桃擦了把脸,隐约听到围墙外面有吉普车独特的发动机声音,忙跟她们说:“就让我自己干,我心里有主意。”
小红听了先把大丫拉开,跟苏桃说:“实在不行喊我们一声。”
其他小队里的人也都站到外面看,有的男同志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被人为难,蠢蠢欲动一颗英雄救美的心。
吴毓见人来的多了,不免有些紧张。她想着苏桃喊着:“行了,你回来吧。剩下的让她们干。”
大丫性子直,在边上看的火急火燎,听到吴毓这么说,赶紧撸起袖子又想要冲上去帮苏桃。可小红一把拽住她,大丫着急地说:“我去帮苏桃,你别拦着我啊。”
小红往后面大门处看了眼,不知何时那边站着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她眼熟的大队书记也在列陪同,看来对方的身份很不一般。
小红比大丫心眼多,知道这是让苏桃被领导关注的最好时机,大喊道:“苏桃同志,加油!”
大丫不明所以,被小红掐了把胳膊。赶紧跟着喊:“苏桃同志,加油!”
冬花看明白现在不是苏桃干不干,而是吴毓没办法让苏桃不干,苏桃一门心思都在拖沙袋上,听到她们的加油声似乎又有力气了。
吴毓大喊:“停下来,我让你停下来听见没有!”
其他几位姑娘也都一起给苏桃加油,声音此起彼伏。很快把吴毓的声音盖住了。
吴毓看到大队的人下到这边做突击检查已经很紧张,就怕有人告她的小状。她故意体罚苏桃的事眼看败露,她赶紧抓着方芳的手说:“你快去帮苏桃,让她们也去干活。”
方芳的脸色从刚才到现在都没好。她不想因为几日的忆苦思甜生活弄的她回到村子成为众矢之的,她咬着牙不管吴毓怎么推搡她,她就是不动地方。
吴毓的脸上已经有了汗,这帮人没一个听她的,全都不去帮助苏桃。眼见着几位领导越走越近,吴毓干脆自己冲上去,要帮着苏桃拉绳子。
苏桃感受到一股力量,回头看到是吴毓冲上来。她的余光已经看到不少关注着这里,她把绳子从吴毓的手里抢走说:“吴队长,干什么干扰我的工作?”
吴毓火急火燎地说:“我来干,你赶紧把绳子给我。”说着就要往前抓苏桃的腰。苏桃在她碰触自己的瞬间‘哎呀’一声躺在地上,随后哼哼唧唧的不起来。
吴毓根本就没碰到苏桃,明显是苏桃要碰瓷她啊。就在苏桃倒地的瞬间,李家村的几位姑娘全都跑上来看望苏桃,并把吴毓推到一边去。吴毓被她们推了一跤顾不上指责,又爬起来想要阻拦苏桃。
穿着军装的领导原本跟大队书记说话,听到侧面有人喊叫,皱着眉看过去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就那个丫头自己在干活,其他人起什么哄?”
大队书记也不知道情况,就把离他最近的一名小队长叫过来了解情况。偏巧叫过来的人是翔子。
翔子对吴毓搬弄是非的一张嘴烦的不行,稍微跟谁走近点都能被吴毓说成有关系。还威胁他不要帮苏桃,否则也会被说成乱搞男女关系。这种事情要是被人扣上,以后事业发展绝对会受到影响。
他心思一动,就装作结巴地说:“是、是吴队长给她分配的工作。”
大队书记对吴毓为人有所了解,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说道:“既然是分配的工作那咱们就别管了,先到屋子里取取暖。身上都是雪,天又得冷了。”
穿军装的中年男人是县里文宣部的领导,脑子转的比谁都快。听到说‘吴队长’想起多年前被人告到他这块的那个人,诧异地说:“该不会是早负盛名的吴毓吴队长吧?”
翔子一听,有门。小眼睛往上委屈巴巴地看了领导一眼。领导心领神会地说:“有什么情况直接说,咱们这里就是专门扭正思想,提高觉悟的地方。”
“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有些同志思想觉悟不够高,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领导反应,现在觉得不能让她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翔子试探地说。
远处苏桃已经干完活,翔子疯狂地冲她挥手,让她过来助攻。
大队书记听到翔子要告状,还不是告给他,越级告给县里的领导。这简直就是打他的脸,他不大高兴地说:“这种小问题就交给我吧,别让——”
“思想觉悟没有小问题。”苏桃跑过来站定说。
下雪的天脑门都是汗。她姣好的面容让在场的领导吃了一惊,县领导直接说:“你是下乡的学生?”
不怪他认错,如今苏桃的身上一点土气没有,站在这里就是鹤立鸡群的模样。苏桃摇摇头:“我不是下乡知青,我是李家村的人。”
县领导可惜道:“文化团的人还说咱们县没有灵气,我瞧着这位小同志就很有灵气啊。那个叫杜...杜...”
“杜岩院长。”苏桃笑盈盈地露出两个迷人小梨涡。
“诶,看来她跟你接触过啊。原来都是熟人啊。”县领导一句话,把后赶过来的吴毓吓得半死。她怎么能想到苏桃一个村妇能认识县里的领导,还让县领导主动开口说是熟人呢。
“杜院长说过让我去进修,可惜我暂时没哪方面的想法就拒绝了。”苏桃实话实说,没看到吴毓听后眼睛嫉妒的红了。她做梦都想出名被人捧着,可惜天不遂人愿,只能在村沟里刷刷存在感。
“你跟别的姑娘不一样,不少姑娘听到有机会站在舞台上都不会轻易拒绝。你,挺好。”县领导对苏桃称赞了一下,像是刚想起来,问:“刚才怎么就你一个人在那边拖沙袋啊?”
苏桃还没开口,吴毓抢答道:“那是她工作没做完,后补的。”
县领导不乐意有人这么没规矩,没问她话还抢答。皱着眉头说:“我在问你吗?”
吴毓这个人被人告在他这里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是些小问题。加上大队书记有意无意的维护,按照规矩写了检查进行道歉就放过去了。现如今看她本性恶劣根本就没有改正的想法。
县领导也是个人精,怎么会不知道翔子这次是有意想要整吴毓。他转头问大队书记说:“据我所知拖沙袋应该是集体活动,怎么看了半天都是苏桃同志在干?其他人都在边上看热闹?这是什么意思,集体霸凌?苏桃,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桃也不客气,站在领导面前抓住机会就说:“我也不清楚吴队长对我有什么偏见,从我昨天到这里开始就针对我。扔了我的被子、枕头在地上,还往上面踩,还特意派给我最苦最难的活。言里言外都让另一名女同志针对我,不让我好过。还把沙子掺到粘包子里让我吃,哦,对了,第一顿饭还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别人吃的都是带着热气的高粱米,只给我们四队的人吃带着冰碴的高粱米。我们四队还有两名女同志身体不舒服,吃完带冰碴的高粱米都疼的不行,还有人吐了。”
“我只是觉得她思想觉悟不高,重点管理。”吴毓还在分辨,没想到苏桃说出更让她害怕的事。
“如果只是这个我就认了,可我昨天过来,不懂这里的规矩,拿了吃的被她没收。”苏桃指着队长屋子旁的架子,这是被没收的东西的展示架,上面有别的队长没收的馍馍、饼子之类的,全都上缴,摆在这里作为展示。
苏桃走到展示架前找了一圈说:“可她没收了我的午餐肉、猪肉脯、鸡蛋、硬糖,全都没有上缴集体,她贪污集体的东西,她是集体的蛀虫。”
“我没有,是她陷害我,她根本没有说的那些东西!”吴毓这两天吃的满嘴流油,反嘴就是不承认。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告,早就知道大队书记会看在姥爷的面子上维护她。照往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应付过去。
而且这帮人想要在大队里混,不得不给大队书记点面子。俗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指不定什么时候害你一下,你都没地方伸冤。
吴毓把自己真当个官来看,可在真正的官面前啥也不是。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吴毓同志贪污了你的东西?”县领导问。
苏桃亲眼见到吴毓吃她的午餐肉,笑了笑说:“我亲眼见到她吃我的东西,这里包装盒不能乱扔,想必她还把垃圾藏在睡觉的地方。只要去搜一下铁定能找到。”
“我没有犯错,凭什么要搜我的屋子?”吴毓声音都变调了,拦在苏桃前面指着苏桃的鼻子说:“你害我!”
县领导对她这套目中无人的态度厌恶非常,替苏桃回答道:“有没有犯错,搜过之后才知道!”
他叫了两名别的队的女同志,说:“你们过去找,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到桌子上面。”
这两位女同志正巧是李婷的同村,听李婷说过吴毓的事,被点到名字后冲着吴毓冷笑一声就往屋里去。
吴毓又想冲上去拦着,跑过来几个人把她挡在后面。
她的屋子平时没人进去,放东西很少背着人。没多大会功夫,进到屋里的两名女同志拿着不少东西出来说:“我们在垃圾桶里看到午餐肉的铁盒,还有没吃完的猪肉脯。这里还有饼干、糖纸、麦乳精。”
吴毓的脸一下变得惨白,这里不光有苏桃的东西,还有前几天从别的小队手里没收的饼干和麦乳精。
另一位女同志跟县领导说:“我还有半袋红糖,我发现她的杯子里有半杯红糖水没喝完。”
听到红糖,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艳儿。艳儿转身往屋子里跑,没两分钟跑出来说:“是我的红糖,我放到柜子里红糖被她偷了。”
吴毓的脸涨成猪肝色,她偷什么不好,非要不要脸的偷吃的。她不依不饶地指着苏桃说:“是你,一定是你指使她们故意陷害我,是你们偷偷把东西藏到我的屋子里!我不承认,我绝对不承认!”
东西被搜出来,吴毓还死鸭子嘴硬,非要说别人嫉妒她,不承认自己贪污集体的东西,偷拿别人的红糖。
“你有什么好让我嫉妒的啊。”苏桃杀人诛心,在大队书记把县领导引到一边求情的时候,走到吴毓身边说:“我嫉妒你奸懒馋滑还是嫉妒你一张大饼子脸啊?这么大一把年纪见吃没够,真让我长见识。”
小红跑过来奚落道:“还自诩是城里人呢,你下乡多少年了?在城里还没在农村呆的时间长,一口一个自己是城里人。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结果居然偷吃别人的东西,你咋那么馋呢?吴毓啊,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费尽心思就为了一口吃的,你贱不贱啊?”
吴毓没料到会被小红这样的人瞧不起,她曾经眼里根本放不下小红这样的人。觉得小红没文化,没眼界,根本跟她自己不是一个档次的。现如今被小红指着鼻子骂,吴毓简直要被气疯了,两只胳膊伸得长长的,就想要抓着小红的头发,使劲往下薅。
大队书记很是心累,要不是当初得了吴毓姥爷的恩情让他当上这个大队书记,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吴毓擦屁股。他深知别人告吴毓的事大多数都是真的,因为他时常维护吴毓反而在别人心中也成为跟吴毓差不多的人。
时间长了,间接影响到别人对他的印象,久而久之这些年下来还没调动岗位,一直在村子里做工作。
经过今天这次,他觉得自己也算仁至义尽。简单说了两句好话,看吴毓还是没有悔改之心,当着县领导的面摆正他自己的态度,说:“还有其他人有证据吗?”
大家被他维护吴毓的态度弄的习以为常,都以为又跟以前似得雷声大雨点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出乎意料的有个人站出来。
方芳拿着都里吃的就剩四分之一大的猪肉脯,走到大队书记面前说:“我可以证明没有人陷害吴毓同志,是她自己违反纪律,偷吃偷占。”
“你怎么有这个?”大队书记没想到会是方芳站出来。
苏桃也没想到方芳会临阵倒戈,显然不是什么良心发现,而是怕吴毓出事连累了她。
果然,方芳拿着猪肉脯说:“这是她找我谈话的时候分给我的。我亲眼见到她吃了苏桃同志带过来的猪肉脯。因为我在她面前举报了小红同志背后骂人,她奖励给我的。还说这种事情她早就干习惯了,没人敢告她,告了也没用。”
“混账,什么叫没人敢告,告了也没用?”县领导不会质问别人,只会质问这里的一把手,大队书记。
大冷的天,北风卷着涌落的雪花,吹的大队书记的心哇凉哇凉的。
他被县领导点名道:“杨福同志,这就是你在大队里当任了十年的书记,给人的工作印象?这已经不是不作为,而是助涨某些人的嚣张气焰!你回去给我写个检查,暂时停职处理。”
吴毓听到她的保护伞被县领导轻飘飘的一句话停职,她赶紧跑到县领导身边。用她最嗲的话乞求道:“蒋主任,一切都是误会,我也是工作太辛苦一时的鬼迷心窍。”
苏桃冷眼看着吴毓想要往县领导身上贴的举动,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能做出这般无耻的行径。
“大丫、冬花还有小红你们把眼睛捂上。”姑娘们还没结婚,还是少看这样脏事好。
吴毓见县领导不为所动,干脆挺着胸想要往前再进一步。就在电光火石间,站在县领导身后一直不吭声的男同志将吴毓摔倒在地上,胳膊拧在背后死死按住。
这位男同志跟县领导蒋主任一样都是军人出身,察觉到有人想要突然接近他的领导,还伸出胳膊要触碰,一个健步上前身体比脑子行动的更快。
吴毓被他摔倒一团牛粪上,嘴巴里不断发出呕吐的声音。周围苏桃在内的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接着眼睁睁看着吴毓沾着牛粪的嘴里如喷泉般吐出白米饭和稀碎的午餐肉等物。
这下吴毓怎么辩解都没用了。
......
苏桃转过头摘下三角巾当在口鼻处,被吴毓恶心的不行不行的。
其他人同样捂住口鼻,连连后退到最远处。只有余光看着在牛粪和呕吐物的堆里挣扎的吴毓。
压着吴毓的退伍战士更是躲到蒋主任身后,察觉他自己可能闯了货,一个劲儿地看领导脸色。
蒋主任的脸色自然不会好,并不是因为退伍战士无指令行动,那也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危。主要是吴毓...太恶心人了。
他无法更近一步,也无法开口让其他人扶起吴毓。只得跟大家一样在远处围观,看她挣扎着自己起来。
也是吴毓活该,冰天雪地大家穿的都是棉鞋,就她为了臭美穿的是猪皮鞋。她为了省钱买的这双猪皮鞋的鞋底不是牛筋底,而是泡沫底,一点不防滑。
吴毓手脚并用在地上爬了好大一会儿才起来,她往水缸跑去,没两步又摔了个狗吃屎。这下摔的很重,她坐在地上呆滞了许久,直到吐出两个大门牙才恍然察觉到两颗大门牙被石头硌掉了。
她嘴里还是牛粪和呕吐物的味道,加上血糊糊的流满下巴,怎么看怎么瘆得慌。
不知是谁看不下去,随手拿了块抹布让地上扔过去,像是怕接触到脏东西,只是丢到吴毓身边就赶紧退到远处。
吴毓也顾不上抹布脏不脏,毕竟她的嘴比抹布要脏多了。她爬起来拿着抹布一瘸一拐地往水缸去。
苏桃双手合十祈祷:“不要污染水、不要污染水。”
再一看小红她们都捂着嘴盯着屋子前面公用的大水缸,就怕下一秒吴毓再吐进去。
显然吴毓一点集体组织没有,心里自私自利。到这个时候都没想到要单独舀水出去洗漱,而是直接用手捧着水漱口,甚至是将抹布扔到水缸里沾湿擦脸。
蒋主任被她一套乱拳打的怔愣,片刻后才沉声道:“吴毓同志思想行为不端,贪污没收的集体粮食,还偷盗其他人的红糖。按照规定,先通知知青点的负责人,我们地方也要给与处分。免除吴毓同志在大队农场的一切职务,人证物证都在,就送到派出所以贪污、偷盗的罪名拘捕。”
吴毓门牙上的血还没止住,听到蒋主任这样惩罚她,她想要过来给自己请求。又怕被人摔个狗吃屎,只好站在原地说:“是我鬼迷心窍,求组织原谅我一次吧。你们看我已经受到惩罚了,我可是知青啊,我有身份的啊。你们不能看到我姥爷去世,人走茶凉就故意整我。我是知青,我要高考回城!”
“别再给知青丢脸了。”打完电话的大队书记也不维护她了,干脆挑明跟她说:“你们知青点的领导说要革去你的知青身份。本来这些年你一直无法回城,户口已经落在张家村。你是张家村的村民,不应该继续使用知青的身份谋取利益。更何况你的所作所为就是给知青同志们抹黑。对于组织给于知青们的优惠政策,还有高考优待,你无权继续享有。”
苏桃对这才知道原来吴毓早就落户到村子里,根本不是她自己引以为傲的城市户口。国家陆陆续续有知青活动可以追溯到五五年,下乡的学生以千万记,要是人人都像吴毓以知青身份多吃多占、为非作歹那怎么成。
看着吴毓灰败如死人的脸,苏桃唇角哂笑。这样的知青当中的败类早就应该被革去知青身份,让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感受劳苦大众的生活,下半辈子最好一直耕田种地,成为她自己眼中最瞧不起的人群。
“她还拿没收的东西到老乡家里换米饭。”一位不知名的队长这时候站出来,指着吴毓说:“这是不是也是贪污?”
大队书记力不从心地点点头,跟在场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说:“她的行为已经不是咱们大队可以私自处分的。我已经叫了一名同志打电话给派出所,由派出所的同志给她的行为定性。要是你们有情况反应就等着派出所的同志过来一起反应吧。”
苏桃忍住笑,听出大队书记被吴毓闹得千疮百孔的小心脏。吴毓想不到大队书记会不帮她,她嘶吼着说:“你有这份工作还是我姥爷给你介绍的,要是没我姥爷给你开的介绍信,你还是个在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你有什么本事敢这样对我,把我交给派出所!”
这话说的大队书记没脸,他讪笑着跟县领导说:“当年的确有些事情上她的亲属给了我帮助...”
蒋主任挥挥手说:“一码归一码,今天只研究她的问题。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单独下来找我。”
这显然是给他面子,不在大家伙面前让大队书记继续丢人。吴毓见这招没有效果,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辱骂,肮脏的辱骂比吴毓吃的屎还要让人恶心。大家捂耳朵的捂耳朵,指着吴毓反骂过去的反骂过去,片刻功夫又被她闹的乌烟瘴气。
蒋主任没办法,跟他身后的退伍同志说:“你把她的嘴堵上,关到那间屋子里去。哎,吴毓啊,真是狗肉上不了正席。”
说到这里,蒋主任回头看着一群在原地的小青年们,挤出一丝微笑说:“今天虽然只是第二天,不过给你们放半天假,你们可以到附近的老乡家里看看,了解一下后面几天的工作内容。咱们也不能老是搞这些形式主义的忆苦思甜,而是要真正的把政策落到人的心里去。上百号人,这么大的力量,就应该落在实处,真正帮老乡们做些事。而不是像你们这样搞空搞大搞琢磨人的一套。这完全就是违背了组织进行这次活动的意愿。我会向组织提议,尽量避免进行此类无所谓的活动。还不如搞一场高考动员会、搞一些丰富精神层面的大会。远比这样的阳奉阴违的活动有意义多了!”
蒋主任感慨激昂地说完,发现大家都一脸期望地往看着他。他直觉有事,往苏桃脸上看了一眼,发现她也是水汪汪的大眼睛死盯着他,轻咳一声,蒋主任说:“你们还有什么事?”
苏桃发现蒋书记虽然这样说,目光却是落在她身上。她被小红她们推在最前面作为代表,同样咳了一声说:“既然这个活动阳奉阴违没有意义,是不是我们就没必要继续参加下去啦?是不是可以回家啦?”
蒋书记唇角抽了抽,就回答了两个字:“做梦。”
随后双手往身后一背,懒得继续在这里呆着,简直是臭气熏天。他指着地上脏东西让人抓紧时间收拾后,走到门口说:“今天我就检查到这里,老实说我回去也要端正自己的态度,检查一下自己的工作作风。希望你们不要以一当百,咱们不管是县里还是大队,都对你们青年人报以很大的希望,在工作上没少发光发热。你们回去也要注意言行,不要过多的跟别人说起今天的事情,免得让一些长嘴长舌的人添油加醋,影响大队的风评,耽误大队以后的工作。”
苏桃心里很明白,这是下了封口令。看在给了休息时间的份上,她们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一笑,互相都觉得轻松很多。
因为艳儿情况特殊,翔子把吴毓偷的红糖还了回来。艳儿嫌弃的要命,跟翔子说:“她碰过的东西我不稀罕要,你替我解决了吧。”
翔子笑着说:“我倒是觉得红糖是无辜的,可惜我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跟你们一样抱着红糖水喝吧。你要是不想要,那我就等着派出所的同志来一起当做赃物交给他们了。这可是好东西,你可别后悔啊。”
艳儿当然舍不得,但是嫌弃也是真嫌弃。她闭着眼睛看都不想看,摆摆手说:“那就麻烦你了。”
苏桃拉着艳儿的手,艳儿诧异地看着她。结果苏桃神神秘秘地把大丫、小红、冬花都叫了过来说:“今天我可是出气了,等一会儿我请客,那边有个小卖部,咱们去大购物!”
“好啊好啊。”大丫蹦蹦跳跳的拉着苏桃的手就要往那边去。
小红反应过来说:“你是怎么把钱藏起来的,怎么没被一嘴屎的吴毓偷去?”
“你可别把那个脏东西挂在嘴边说了,你不嫌脏我还嫌脏呢。”苏桃皱着眉,随后展开笑容说:“这还不简单啊,我家小林同志把钱藏在三角巾里了。今天我一直都戴着,吴毓根本没地方偷去。”
苏桃把三角巾摘下来,大家围在一起看着。冬花会针线,一眼看到三角巾的车线重合,似乎被人拆开又缝上的。她伸手捏了捏果然有钱币特有的触感。
冬花掏出钥匙扣,上面挂着做针线的小刀。她接过三角巾轻轻地在针线上挑动,很快一个隐藏的很好的小口袋露出来。
“你这才是灯下黑啊。”小红大笑着说:“成天戴着三角巾在吴毓面前晃悠,她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里面居然有张大团结!”
“大团结好啊,大团结可以买好多好东西。”大丫挽着苏桃的胳膊,看她捏着钱,羡慕地说:“我家死胖子要是能跟小林同志一样细心就好了。他现在眼里只有鱼塘,我要是不说他都不知道我不在家。你看你家男同志还特意给你挑了张这么新的钱,哎,说不羡慕是假的。”
苏桃把大团结放在手上捏了捏,也觉得很惊喜。钱是其次,小林子这份细心就能温暖她很久。他就像一簇小小的火苗,不声不响地用自己的方式来爱着苏桃。徐徐之中表露出刻骨的爱意。
这边住的人不多,主要是每年夏季都是汛期,大河老会漫水。指不定哪一天上流的大坝拦不住水量,把下面的村子淹没。
刚解放那年有过一次,后来这边的村民搬走不少,只留下十几户人家靠着大河大鱼为生。也是运气好,这些年没出过什么事。渐渐地又有了几户水性好的人家过来,加上农场时不时在这里进行一些活动,倒是比往年要热闹不少。
小卖部就在村子离河堤最远的地方,也不怪它远,万一有水淹了过来,这里的东西全都打水漂。
里面仅有一个柜台,柜台玻璃面上面放着称和几个装着糖果的玻璃罐。柜台里面分成两层,左边是混杂在一起的日常用品,可以上下翻动的红色镜子、毽子、铁盆、茶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可以混在一起摆放。
另外一边放着硬糖、糖精水瓶、散称的瓜子、爆米花。
老板是位婶子,她身后有个立柜,后面是各式白酒和铁皮罐的高档饼干、麦乳精之类的。
苏桃是当中唯一有钱的,小手一挥,站在柜台前面说:“姐妹们,开始选购吧!”
大丫首当其冲,跑到柜台上指着爆米花和糖精水说:“这两样我要了。”
小红在大商店吃瓜子吃习惯了,这两天没磕到瓜子嘴巴里空落落的。她也不贪多,就跟婶子说:“给我来半斤瓜子就行,对了瓜子你咋卖的?五毛钱半斤?婶子啊,我是大商店里上班的,你五毛钱...哦,一斤啊,一斤行,那给我来一斤算了。”
苏桃拉着不大好意思伸手要东西的艳儿,跟婶子说:“有没有红糖啊,给我们来点红糖。”
冬花也跟着点点头,她知道买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不如买红糖水。那些东西也就今天吃一顿的,明天指定不让吃。红糖水这几天都能喝。而且她的大姨妈也要来了,经不起折腾,就指望每天能喝到一杯热乎乎的红糖水。
“有,当然有。”婶子打开立柜下面的门,用铲子铲了一些红糖给苏桃看:“这些够不够?”
艳儿怕苏桃花太多钱,赶紧跟婶子说:“就要一半,不要太多。”
苏桃拉着她的手跟婶子说:“我看你袋子里剩的不多,给我算好点我都要了。”
艳儿着急地说:“你也不能拿红糖当饭吃啊。”
苏桃嘿嘿笑着说:“这里最多就是八两的红糖,咱们四队的人每个人晚上一杯,五天还喝不完八两的红糖水么?”
“哎,我就不该跟你过来,让你花这么多钱。”艳儿知道金钱的可贵,她受过没钱的罪,是诚心实意地舍不得苏桃这样花钱。
苏桃知道艳儿变了,是真心为了她好。她就笑着说:“我家那口子特意给的钱要是不花出去,回去他会跟我闹的。咱们就给他点薄面,花点钱出去吧。”
她们在前面说着话,后面有几个男青年挤到小卖部里。瞬间小卖部被他们挤得走不开路。带头过来的是翔子,他远远看到女青年们往小卖部跑,心知她们有人藏了钱。一过来就听到苏桃劝艳儿买东西。赶紧跟苏桃说:“苏桃同志,我今天表现的不错吧,要不是我先跟蒋主任告状,你们还被吴毓穿小鞋呢。怎么样,要不要奖励我点什么啊?”
“对啊,给我们奖励点呗。”
“我们要不了太多,嘴巴没味随便给点就行。”
其他跟翔子一起过来的男同志起哄,苏桃转过来看到他们如同看着一群锤着胸口的大猩猩。
他们猛然看到苏桃明艳的一张脸,一下子噤声不喊了。有的脸皮薄的还往后躲了躲,脸蛋红的如火烧。
苏桃也不小气,把柜台前面的位置让给翔子说:“不许买酒,其他的你们看着买。我只有一张大团结,花超了你们自己给老乡干活填补。”
一张大团结还少啊?
说归说,女同志请客买东西还是挺少见的。翔子他们起哄的厉害,真到这时候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翔子想着帮过苏桃两次,称二斤瓜子不为过。
他慢慢吞吞地走到柜台,挠着后脑勺跟大婶说:“那个...麻烦您给我吆两斤毛嗑。”
毛嗑就是瓜子的意思,这边的方言。大婶给苏桃称完红糖就用铲子给他们铲瓜子。正要铲的时候,翔子突然喊道:“停!”
大婶被他吓了一跳,手上顿住。就见翔子从铲子上捡到手指盖大小的红糖块美滋滋地放到嘴里含着。
后面几个男青年见了,也挤着往大婶的铲子上看,弄得女同志们都在笑话他们。
最后还是苏桃见他们可怜,大男人吃了两天的忆苦饭,晚上肚子叽里咕噜的睡不着。早上起来饿的两眼眩晕,这也是为啥翔子没脸没皮过来找苏桃混吃的主要原因。
他的二队长当的好,跟队员同吃同住,一点不扒瞎。苏桃给他们称了瓜子,又买了二两硬糖,让他们装在兜里防止低血糖吃。
抱着爆米花的大丫也好心眼地给他们一人抓了一把爆米花。
苏桃等人浩浩荡荡地从小卖部扫荡回去,沿路上说说笑笑的。翔子他们也不觉得冷了,见到路上有积雪,团起雪球往对方脸上拍。
苏桃她们躲着远远的,似乎被他们的笑容感染,也都乐滋滋的。
翔子闹了半天,被人按在地上差点埋在雪里。他手里还拿着瓜子,怕瓜子被弄脏,举得高高的。
苏桃正好在他边上,见状伸手把他拉起来。顺手接过瓜子,让翔子自己把身上拍拍。翔子冲苏桃感激地笑了笑,迅速地拍赶紧身上的雪,想要接过瓜子。
不料,一个胳膊突然过来将他和苏桃隔开,几乎是半搂着把苏桃拥在身后。
林赋归黑着脸,醋味冒尖,穿着养殖场的工服来不及换,肩膀上落了厚厚一层雪。
他昨天晚上到家睡不着觉,总觉得苏桃这么漂亮这么善良会被人欺负,今天下了班马不停蹄地过来看望苏桃,没想到一过来就看着有男人贱次次地露着大板牙冲着苏桃笑。怎么看怎么傻,就这样还想碰他的宝贝桃儿?
小样儿,太岁头上动土。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