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成人干的女人们抱着半大孩子,那些孩子瞧不出年纪,几乎每个都是头大身小,营养不良的样子。
姑娘们以前觉得自己就挺惨的。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可是跟他们一比,她们的日子还算过得过去。至少她们没瘦成人干。
陆蓝紫看着这些人浑浊的眼珠,命张素娘给她们煮些米粥,“他们脾胃不好,刚开始的两天别让他们吃荤腥,免得虚不受补。让他们把衣服都脱下来,换上新衣,然后再把旧衣烧掉,免得身上有跳蚤。头发也全都给剃了。”
张素娘一个人可能管理不了这么多人。陆蓝紫又点了十位女教师协助。
十一个人上前指导他们一一完成命令。
陆蓝紫则带着剩下的女教师们割稻谷。
金灿灿的稻子缀满枝头,女教师们之前也过来拔过草,但是真正没有长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它能生出多少斤。
但现在已经成熟,看着这么多稻穗,她们才真的相信这稻谷能有七八百斤。
东家真的太厉害了,她从哪弄来这么好的种子。
陆蓝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让她们尽管放心,“有了这种子,全县的农民都会乖乖听我们的话。以后你们也不会担心被父母指责。”
姑娘们齐齐红了眼眶。这话算是说到她们心坎里去了。
有些姑娘家住城里,自打她们占了县城后,不可避免与亲人相见,有不少亲人命她们回家,不许当叛军。她们心里苦,但为了理想,她们坚定不移选择走这条路。但是父母跟她们断绝关系时,她们难免会伤心。
东家连这都想到了,怎能不让人感动。
五十多个教师割十亩地,只一个小时就全部割完,接着就是刨花生。玉米还要再等五天左右才能收。
一上午过去,大家累得精疲力尽,农活才是最辛苦的,这些都是体力活。庄子里传来大米的香味儿。庄子里的喧闹声比刚才多了几个分贝。
陆蓝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示意大家把花生秧运到训练场,而后进庄子吃饭。
这些难民们何时吃过白米粥,别说之前干旱,就说年景好的时候,他们种的水稻也不可能自己吃,而是卖了交税。一年到头也就过年那会儿,给祖宗供一碗白米饭,等过了年,米饭都凉了,再由当家男人吃掉。
女人们捧着粥碗,顾不上烫嘴,直接往嘴里倒,甚至连碗边也舔干净。大米的滋味太好了。
这些孩子们的动作丝毫不比他们的母亲逊色,一碗喝完,又眼巴巴看着张素娘等人。
张素娘招手让他们过来,“东家心善,你们可得好好感谢东家。要为东家好好做活。”
女人和孩子们点头如捣蒜,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勺子,恨不得她多打些。
一碗盛得满满的,孩子们心满意足捧着碗坐到台阶敞开了吃。
“长期挨饿的人,不要吃撑了,要不然胃受不了。最多让他们吃两碗。”陆蓝紫见孩子们肚子都鼓起来了,还要排队,忙吩咐张素娘。
张素娘点头应是,对着这帮人喊了一嗓子。
大人和孩子们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无事可做,就看着陆蓝紫等人吃饭。
他们吃的不是粥,而是白米饭,炒芹菜,炒胡萝卜,炒青瓜,猪肉烧土豆。
竟还有肉。
孩子们眼睛都直了,嘴边流着哈喇子。
陆蓝紫被他们看得不自在,轻咳一声,“只要你们好好做活,也能吃饭。”
这些孩子们年纪都不算小。太小的年纪也不可能吃得了路上的苦。最小的孩子也有七岁。最大的足有十四五岁。农村这样的孩子都能帮着做农活。
孩子们见她如此和善蹬蹬蹬跑过来,“真的吗?”
陆蓝紫颔首,指着外面的地,“那儿就是庄子的田。有玉米和花生。”
这些刚吃完饭,还没有安顿下来的女人孩子立刻坐不住了,跑出门帮忙收庄稼。
他们是做惯农活的,拔花生,掰玉米都算轻巧活计,真正累人的是犁地。家里要是没牛,那真的能把人累死。
陆蓝紫却怕他们一路奔波,身体再累出个好歹,只让他们在训练场帮忙摘花生。
在庄子这边收了三天庄稼,这些流民身体养好了,身上也恢复力气,可以吃米饭和肉。陆蓝紫就将剩下的庄稼都交给他们负责。
她则是带着剩下的教师去了之前大户人家的田地。
现代有一句老话:世上80的财富掌握在20手中,在这个时代也同样适用。
她在县城总共抄了22位大户。这些大户手里的田地足足占了五成还多,许多都是上好良田,种的是水稻。旱地比较少,种的是玉米或黄豆。
陆蓝紫带着姑娘们来到孔家这片良田,连绵不绝的水田金灿灿的,足有一百顷,她的心情特别好。
只是其他人却是犯了难。
“之前他们是怎么收庄稼的?”女教师们都是穷苦百姓,家里有几亩地,再从地主手里佃几亩。而大户人家为了多挣钱,一般聘用的是管事和长工。
陆蓝紫调查过资料,“原先这庄子里有管事,但是我们把他们的主人拿下后,怕受主人牵连跑了。”
她那时候连下人都抓,这些管事怕惹火上身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这样一来,她找不到人了。而只靠她们这些人,就是把手割断了,也不可能赶在下雨前收完。眼睁睁看着这些稻谷掉在地里,而许多百姓还饿着肚子,她实在没办法糟蹋粮食。
陆蓝紫思量许久,她头一次没有避讳其他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变了一台收割机。
庞然大物突然出现在的田间地头,把这些姑娘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发出惊叫。
之前她们看到亮如白昼的灯都没那么惊慌,那是因为她们压根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可亲眼所见她将这么大的铁疙瘩变出来,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啥用的,但这无疑是神迹,每个人都惊呆了。
这这这……
惊叫过后,姑娘们瘫倒在地,甚至还有人给她下跪,“东家,东家,你是神仙?你一定是神仙?”
姑娘们嚎啕大哭,她们这个年纪也赶过庙会,跟随母亲到庙里烧过香拜过佛。但是她们敢说那些神仙都只是雕塑,哪有眼前的神迹。
陆蓝紫等她们情绪稳定后,才告诉她们,“我不是神仙。不过我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指着天边的太阳,“我的家乡也是一颗星星。宇宙是很大的,它有无数颗星星。而每颗星星都像这个星球一样有各种各样的资源。”
她认真解释,但这些姑娘们明显不在状态,她们也是真的听不懂。对于这些刚刚学会常用字的姑娘们而言,东家就是她们的神仙。
甚至有个姑娘直接给她定了仙名,“我以前跟我娘去庙里祭祀过红姑。您是红姑下凡吗?”
陆蓝紫还没开口,被一个姑娘否决了,“怎么可能是红姑,一定是女娲娘娘?”
陆蓝紫想说,她是人,不是蛇。还没开口,又有一个道,“肯定是妈祖。”
陆蓝紫抬手制止她们胡思乱想,“不是。我不是神仙。以后也不许叫我神仙。我就是个普通人,了,赶紧耕地要紧。”
她叫了几个人到庄子里找几辆板车过来。
她刚刚突然发火,大家对她有些畏惧,有人壮着胆子问,“还没割呢?拿那些是不是太早了?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快点割吧?”
陆蓝紫摇头,“不用,我这是手扶拖拉机。”
之所以买手肤拖拉机,而不买别的机子,是因为它可以有三个作用。一是可以收水稻或麦子。二是可以犁地。三是农闲时可以供人研究。
联合收割机效率高,但是以如今的制造水平是造不出来的。所有科技都是一步步来的。所以她先拿最低层次版本的拖拉机供她们使用。
她叫大家过来看着,她亲自演练给她们看,“有了这机子,咱们女子照样能种田。还不会被人看不起。所以一定要好好学。”
其实不用她说,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仙器如何使用。
陆蓝紫先是用足了力气,将拖拉机摇响,机子发出哒哒哒的巨烈声响,随后陆蓝紫坐在座椅上,调整档位,开向稻田。
拖拉机前面安装四个刀片,她形势的时候,在动力的带动下,前面的刀片会将水稻从根部切断,整齐摆放在一侧,眨眼的功夫就走了好几米远。而且一割就是四行。
“这速度太快了。”
“有了这台机子,咱们很快就能将这片稻子收完。”
陆蓝紫开了一趟又绕回来,问她们谁想上来试?
姑娘们齐齐举手,“我想试!”
“我也想试!”
陆蓝紫点了一个数学分数比较高的姑娘上来,这姑娘叫许顺德,为人还算聪慧,教了她一些使用技巧,比如档位和调头技巧。
重新摇想机子,许顺德爬上后,有些畏手畏脚,还有些胆怯,但她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提升档位,机子缓缓向前,她兴奋得两眼放光。
陆蓝紫瞧着很满意,“不错。”
其他姑娘们艳羡地看着,恨不得自己也能上去。
陆蓝紫又买了九台。没办法,谁叫这片地太大了,这手扶拖拉机每天只能割10亩,要是只靠这一台机子,估计三个月也割不完。所以还是得多买几台机子。
接下来陆蓝紫手把手教她们怎么驾驶机子。
当十位姑娘风风火火收割稻子时,其余姑娘则是捆稻子,将它们运上板车,拉到庄子的打谷场。
陆蓝紫还买了两台专门打谷机。将水稻前面的稻穗部分切下,然后塞入打谷机里,经过齿轮转动,右侧就出现稻草,而左侧就出现打好的稻谷。
这个机子有特别需要注意的点儿,就是将稻穗往里塞时,要注意不要被里面的铡刀卷入。她小时候帮爷奶干活,很想试一试,每次他们都说这很危险,某某村的谁谁谁一条胳膊进去,手没了。
陆蓝紫提醒过注意事项,让大家将稻垛一切为二,码成一座小山。然后再启动打谷机。
铡刀是庄子自带的。不用她额外购买。
十个姑娘在地里收割,十个姑娘负责运货,剩下的姑娘铡稻垛,五十多个姑娘通力合作,活干得很快。姑娘们累了还可以换着来。
只是短短七天,每个姑娘都学会了开拖拉机。
到了晚上,陆蓝紫在广场上架起了白炽灯,将打谷场照得亮如白昼。以前是为了读书,她才舍得用这灯。现在是为了打粮食。
趁着没下雨,得赶紧将粮食打出来。
姑娘们连夜将粮食打出来。
等全部打完,每个人都累得筋疲力尽。负责的工作不一样,但每个人都很累。
将孔家的水稻打完,又去另一家。
这些大户人家的水稻收上来,直接将县衙的粮库堆满。除了水稻,还有玉米和黄豆。
拖拉机也可以收割玉米和黄豆。只是掰玉米需要手动掰下来。而黄豆也差不多如此。
陆蓝紫还购买三台玉米脱粒机。晒好的玉米全部脱粒,收到仓库。
她在拖拉机后头安装了车厢,一次可以运三千多斤粮食。拖拉机入城的时候,全县百姓都过来围观。
就连守门的士兵们看到它,也是惊疑不定,有人壮着胆子上手摸,铁的,冰冰凉凉。可是它是怎么走路的?为什么没有动物拉也能走?
别说士兵们好奇,就连百姓也是惊奇不已。
许顺德坐在车上骄傲地宣布,“这是陆县长变出来的机器。她是在世真神。”
百姓们真信了,因为这种不用牲畜就能行动的大家伙从未见过。人对未知的东西充满恐惧,恐惧后,他们皆是下跪膜拜,敬畏这世上的真神。但他们也因此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陆蓝紫坐在最后一辆车,见前面迟迟不动,她从后面走上前,百姓欢呼着叫她红姑,这声音响彻云霄,来回翻滚,响彻整座县城上方。
陆蓝紫脸一黑,用喇叭高喊,“没有神仙,我也不是神仙,这东西你们看着惊奇,但是未来二十年后,我们自己也能造出来。就像铁锨一样。所以大家让开,别堵着路。”
百姓们畏惧着,自动让开路。
一辆又一辆拖拉机开进城,百姓乐此不疲站在街道两旁围观。
而县衙仓库堆满了粮食,多余的粮食,陆蓝紫做主运到超市卖给县城百姓。
玉米的价格比水稻比便宜,城里百姓家境只比农民好那么一点点,还是乐意买玉米饱腹。
黄豆则是卖给油坊榨油。当然只能卖出一部分。
陆蓝紫将这边的粮食拿到超市扫描。许是这些粮食没有化肥,它的价格比系统里卖的更贵。
水稻一斤1.8元。而系统里的水稻才卖1.5元,要知道这两样都是售价。她记得现代的水稻价格是1.28。系统每斤只赚0.22。
她扫了一袋水稻进入,系统售价立码变成2.5,每斤赚0.7元。
陆蓝紫思量再三,以超市的名义购买了100吨水稻,然后扫描进系统,系统里的余额又多了一笔。
十台拖拉机、两台打谷机、三台脱粒机以及需要的柴油和发电机,她的小金库又少了一笔。好不容易见到回头钱了。
哎,她还是得要一个管家。这样公私混着来,账目很容易弄混。回头分不清哪是公哪是私,那就不好了。
陆蓝紫还在感慨时,许顺德过来找她,想问她能不能开机子到乡下帮着收稻谷。
陆蓝紫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只是机子有摸索,也要烧柴油,需要收费。
“人工收割多少钱,我们机子就多少钱。不要抢了麦客的饭碗。”
许顺德响亮应了声是。很快就招集一帮姑娘去乡下帮着收稻子。
机器下乡自是引起不小轰动。许多孩子被这大家伙吓得不轻,大人们听到哭声出来寻孩子,看到它,吓得四处逃窜。
许顺德直接将机子开到自己家的村子。
这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村民们知晓她当了反贼,对她是又怕又恨。怕她连累了她们,又怕她不念同族之情,对她们痛下杀手。恨的是她将来会连累他们。
现在看到她开着这怪模怪样的机子过来,不少人躲着她走。
她的家人也很不理解她,更是言语咒骂她。
许顺德从小就不爱说话,也不爱跟人辩驳,因为她吃过许多次亏。哪怕她是对的,就因为她是女儿,父母就让她学会忍让。
她以前觉得生为女人就是来这世上受苦。可东家的话点醒了她。她没错,她生为女人也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既然世道错了,那她就要将这世道扶正。
她没有废话,开着机子直奔自家良田。
她的母亲追在她后头喊,“你到底要闹哪样!你能不能放过我?你害得我一家还不够惨吗?”
叛逆的许顺德给这个家带来非议,也让她的母亲在村里直不起腰。父亲、爷奶都在指责这个卑微到骨子里的可怜女人。
一排排稻谷倒下,怯懦的许母哭声戛然而止,呆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切。夕阳余光中,女儿稚嫩的小脸没有一丝笑容,眼神却比谁都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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