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气象,刚过年完街道两旁挂着喜庆的对联,铺子已经全部开业。
不少邻居都看着斜对面的百家惠超市。自打反贼占领了流水县,她的铺子重新开张,跟她重合的铺子多受了影响。
她铺子里的东西物美价廉,客人源源不断,而他们却被挤兑得开不下去。琢磨着开别的铺面。
尤其是卖粮食的这家生意最差,年底应该是一年生意最好的时候,可是去年囤的粮食还剩三分之一没卖完。无可奈何只能运到临县便宜卖了,才算挽回些损失。
王掌柜哭丧着脸拿开门板,跟隔壁抱怨,“我这铺子恐怕开不了多久了。”
隔壁是卖茶叶的庄掌柜,多少能知道他生意有多差,“我觉得你该想个法子,跟陆县长好好商量。从她那边拿货。”
“人家的生意自己不卖,为何要卖给我?你莫寻我开心。”王掌柜连连摆手。
“这有什么。她都能跟袁家粮铺做生意,为什么不能跟你做。你呀该低头就低,其他生意更不好做。你看咱们这条街的生意,除了她不做的,但凡跟她沾了边的,能有几家生意好的?”
王掌柜连连摇头,“袁记是把粮食往外运,可我不一样,我只做本地生意。咱们卖的都是流水县的百姓。”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庄掌柜也想不出好法子,只能跟着摇头。
正说着话,女衙役们腰配长刀站在店门口,“各家商铺掌柜或东家,一个时辰后到县衙开会。各家铺子都要出一个主事人。”
她手里拿着喇叭,一家家吆喝。
王掌柜和庄掌柜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开什么会?”
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县衙,被女隶目们领进县衙露天大院,这儿整整齐齐摆了几百张椅子,有不少掌柜已经来了。
台上有几个女隶目正在铺设讲台。
掌柜们走过去拱手寒暄,互相打听消息,没人知道。
倒是有个掌柜知晓些奇事,“听说四海赌坊已经被查抄了。就连后面的东家也被扣押。听说流水县从此禁赌,赌徒最低坐牢三年。庄家最低十年起。家产全部充公。”
掌柜们顿时有种兔死狐悲之感。这女反贼手段酷辣,半点不留情面,说抓就抓,事先一点口风都不露,行事半点章法也无,果然是女流之辈。
但是形势比人强,大家心里再多不安不满,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陆陆续续掌柜们都来了。
女隶目们分别站在外圈维持秩序。陆蓝紫被十几个女隶目簇拥着往讲台而来。
她坐下后,首先通报四海赌坊被查抄的事,“从我治下不许赌钱,大赌小赌皆不许。放印子钱,也就是高利贷就更不许。赌坊和印子钱坑害多少老百姓家破人亡,这样的行当就是社会的毒瘤,必须予以拔除。”
底下雅雀无声。赌坊和印子钱就连百姓都知晓是坑人的玩意儿。就算家族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但是周遭的亲朋好友也见过遇过。他们随随便便就能举出许多实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这些掌柜不知道吗?当然知道。只是利润高到一定程度,就能让人泯灭良知。
陆蓝紫继续道,“黄1赌1毒三样在我治下一概不许。黄就是从事色1情行业。□□、小倌容易染病。嫖客会将病传给家人,而家人又会传给别人,容易传染疾病,对治安极为不利。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在我治下无论是买还是卖都要判以重刑。”
她环视一圈,不少人的脸色已经蜡黄。显然他们有些人也是色1情行业的常客。
这些人不满她的独断专行却又无可奈何。以后只能勒紧裤腰带或是去别的县城再胡来。
接下来的一条让众人炸开了锅。
“从今天以后,每开一张单子都要用我们发的收据单”陆蓝紫给大家展示收据,“这是复写纸,一式三份。买家一份,卖家一份,县衙一份。我们根据你们的收费单征收商税。营业额的20。”
掌柜们集体变了脸色,有些人本来生意就不好,当即就站出来反对,“你们开的超市都快把我们铺子挤垮了。你现在又要征税,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吗?”
另一人也道,“就是!你们也太黑了。”
“我们本本分分做生意,你们为何要把我们往死里逼。”
有人赌气道,“这店我不开了。我回乡种地去!”
众人议论纷纷,女隶目们在旁边维持秩序。一刻钟后大院又恢复平静。
陆蓝紫继续道,“有许多跟超市重合的铺面生意不行。你们愿意进我们店里的货物,散会后可以找店长进货。但是税必须要缴。从今往后,你们无需打点费,若有隶目明里暗里要你们给好处费,告到官府,我们会予以处罚。你们想想自己以前打点要交多少钱,只会比20更高。我也是开店的,我比你们更清楚。你们仔细算算,到底哪样更划算。”
生意不好的商铺把情绪带到了税务这条。百家惠超市是陆蓝紫开的,这税务也是她制定的。不恨她恨谁。
而生意好的商铺却会算一笔账。大荣也是要收税的,三十取一。但是县衙通常收不上来税。因为商铺会虚报营业额,给县衙看假账。如果陆县长真能让治下隶目不许额外收税,他们的税反倒比往常更少。
开完会,庄掌柜前去领收据。这是要交钱的。一本收据本大概是100份,收费20文。同配套的还有圆珠笔。这种笔从未见过。不像铅笔可以擦,也不像毛笔需要蘸墨水,打开盖子就能写字。
女隶目用给他们看,确实好用,而且很方便。
商人的嗅觉是相当敏锐的,庄掌柜立刻发现这东西的,立刻要批发,可惜被女隶目们无情镇压了,“每个商铺每月只能买三支。多了不卖。”
女隶目们还表示,“你们交的每一笔税对你们都有好处。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庄掌柜不解其意,但女隶目明显不愿多说,他只能拿着本子和笔挤出人群。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王掌柜也挤出来,一扫之前的郁闷,搓着手激动不已,“我跟陈店长谈好了。以后都从他们手里进粮食。除了大米、小麦和玉米价格由他们来定。其他粮食的价格由我自己决定。”
庄掌柜拱手向他道谢。王掌柜眼睛尖,看到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庄掌柜把这两样东西亮给他看。圆珠笔确实是个好东西,王掌柜也猜到它的商机,可得知不能多买,也有些遗憾。
倒是这收据让它大感惊奇,“这是怎么印出来的?这样好的纸张每本才20文,这亏本了呀。”
“她又不是靠卖本子挣钱,她靠的是税。”庄掌柜唏嘘,“每笔生意都要给买家收据,要不然会罚十倍。超过100两会查抄家产。这处罚相当严格。你要小心,千万不能犯糊涂。”
王掌柜颔首,“知晓。陈店长跟我说了,粮食只能卖给城里人。不许运到外地。我也不图别的,只要这店还开得下去,我就心满意足。”
双方心照不宣笑起来。要是陈县长真能管好自己的隶目,他们倒是能省下不少人情往来的额外支出。
初春的天气渐渐和暖,两个女隶目们参着自行车快速穿梭于村落,道路两旁都是麦田,有不少农民正在田间拔草。
现在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路上的闲散也少了许多。当然遇到也不怕,这些女隶目随身都带着刀,真发生打斗,她们一个撂倒两三个也是没问题的。
苏红雪还没到村口,她的表姐史春花跑过来,非要拉她去自家吃饭。苏红雪自然不肯。史春花聚集到她身边,问她县城是不是又有了新政策?
苏红雪将随身挎包里的告示贴到村口的公告牌下。这是新建的公告牌,每个村子都有。用来张贴县城发下的榜文。
当然有许多人压根不识字,就让苏红雪帮忙读一读。
苏红雪向他们询问扫盲班上得如何?县城给每个村都配了两个扫盲班老师。男女各一位。负责给百姓们扫盲。
不少人支支吾吾。
有个妇女脾气直,脱口而出,“我们都这把年纪,学会认字又能怎么样。城里招工也没我们什么事儿。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就好。”
苏红雪敲了敲告示,“谁说识字没你们事儿。我们织布厂正打算招工。你们这些妇女哪个不是心灵手巧。只要进了织布厂,每个月能拿500文,要是过了扫盲班工钱多加一百文,拿到小学证书工钱还得再加一百。每个月700文,不比你们种地强?还说没用吗?”
妇女们一听,识字有这么多工钱,立刻心痒痒,头一次后悔没能好好念书。
“想要去织布厂干活,三日后去报名。”
有男人问,“我们呢?不招男人吗?”
“男人纺什么布?你们有女人心细吗?”苏红雪又掏出一张告示,“这是招你们男人进建筑队。每个月600文。跟织布厂一样,过了扫盲班工钱多加一百文,拿到小学证书工钱还得再加一百。”
这个告示一出,男人们全都聚拢过来,居然还有工钱?去年他们修了那么多房子可没有钱拿。
苏红雪很快给他们解惑,“去年是按照大荣朝的规矩,今年是按照我们现代党的规矩。除了交田税,其他费用一概不交。建筑队也是自愿原则,你们想挣这份钱,你们就去,不愿去,我们也不强求。”
不给钱,大家都去。更何况还给钱。不去就是傻子。
去年干过活的男人问,“伙食还跟去年一样吗?”
苏红雪摇了摇头,大家一阵失望。不过也很快打起精神。去年伙食是好,但是没钱拿。今年有钱拿,伙食差些也很正常。甘蔗没有两条甜。一头甜就不错了。
谁知苏红雪紧接着道,“今年伙食会更好,年底蔬菜少,只有萝卜白菜。现在可是春天,菜多着呢。伙食只会更好。”
大家眼睛唰得亮起来。大家争着报名。
苏红雪却做不得主,“我只是过来通知。三日后,你们去马场报名。识字的录取率更高,还有可能让你们当组长。所以要抓紧学习。”
她说完也不等大家反应,丢下一句,“我还得去通知别的村子,先走啦。”
她踩着自行车跑得飞快,没一会儿她的背影就变成一个小点。
村子里却像过年似的,家家都在讨论这两件稀罕事。
史春花的婆婆觉得这事不靠谱,反对儿媳出去挣钱,“织布?咱们家家户户谁家不会织布?咱们没日没夜织,也挣不了几文钱。他们为什么可以给那么高工钱?”
农村当家的一般是婆婆,小辈们发一文钱都得向婆婆伸手,儿媳妇就是想给儿子买块零嘴,手头都没钱,史春花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兴许他们的机子不一样。您看他们给的种子就比我们的好。”
这话竟是无法反驳。
史春花的丈夫垂头丧气,“光我们一个村子就有上百去报名。其他村子肯定也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希望不大。”
婆婆看向丈夫,“老头子,你觉得呢?”
老头子抽着旱烟,眼睛眯成一条缝,“先去试试看。儿子儿媳都去。能不能选上,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要是选上,那就一起来一起回。路上也有个伴。要是选不了。那就怪不得别人。”
众人没有二话。
三日后,史春花和丈夫一起去了马场,往日这儿冷冷清清,此时却很繁华,到处都是吆喝的小贩。
之前盖的三栋,分别是图书馆(考场)、织布厂和医院
开春后,图书馆正式营业。城里的百姓年满十岁都得出城上课。
除了扫盲班,还有小学班,初中,高中和大学。
之前通过小学毕业证的人,也会抽空过来上初中课程。
织布厂也是四层,前两层是工作的地方,三层和四层是女工们的寝室。每个月收费一百文。
医院这边已经开业。史春花站在门口,看到有不少人进去看病。
史春花的大嫂看到门口有不少人在排队,催促妯娌快些过去。
史春花也顾不上打量,急急忙忙跟过去。
前面的队伍真的很长。史春花的丈夫将人送到地方,自己也跟着大哥寻找建筑队的招工位置。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人重新聚在一起。
史春花和大嫂都选上了。大哥因为腰部有伤,干不了太重的活计,遗憾落选。
其实选中率已经很高了。要知道建筑队这次要招500人。除了盖房子,还要烧窑,修路。
史春花这边和丈夫商量,“织布厂的上工时间是早8点到晚6点。中午休一个半小时。听说图书馆晚上也会开课。我想在织布厂租间房子,早点把小学毕业证拿到,到时候我工钱就能涨到700文。”
织布厂三楼和四楼是女生宿舍,员工福利,不需要租金。
史春花的丈夫有些犹豫,“只有你吗?”
“不是。还有大嫂。我们两人住一间宿舍。”史春花眼巴巴看着丈夫。
史春花的丈夫试探问,“我能不能住?”
“不行。只允许本厂女工,外面的女性朋友都不能住进去。查得特别严格。”史春花早就问过了。
史春花的丈夫舍不得那一百文钱。
四人回家,婆婆反对他们住在外面。
但是得知免费,而且还能学习。她的态度又变了。
最终史春花和大嫂住在厂里,每七天休沐一天,她们回家。史春花的丈夫则是每天往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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