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客房里亲切交谈着。


    另一边曲心竹则是到了此时方才得知了这场赏雪宴是为自己准备的。


    谢抚安站在她身边,握着她的肩膀柔声劝慰道:“府中虽好,可你也不能总是一个人待着,这些夫人又都早想见你,我便自作主张把她们都邀请了过来,她们此时人已到了侧院,你总得出去见见。”


    曲心竹眉眼倦怠垂下,“我没什么心思去应付她们。”


    若是放在长宁出生前,曲心竹或许会为了能在这府中安稳的生活下去而主动去与那些夫人们接触。


    但是现在,她一腔心血都放在了长宁身上,是真的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人情往来之事上。


    她又开口道:“而且,你先前不都是不喜欢我与她们来往吗?”


    谢抚安微顿,而后才解释道:“以前只道你不喜欢与人来往,但现在看来倒是我错的离谱,养成了你这副性子。”


    曲心竹闻言不禁讽刺的扯了扯唇角,只淡淡“嗯”了一声。


    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同对方置气。也不会去质问对方之所以那般做到底是真的为了她清静,还是因为谢父谢母觉得她的身份上不得台面,不配以当家夫人的身份与那些人来往。


    曲心竹重复道:“让母亲或是妹妹去吧,我还要照顾长宁。”


    谢抚安闻言皱了皱眉,因为曲心竹连番的拒绝而有些迟疑起来。但他随即想起陈大夫以及给自己出主意的那位小厮说的话,这丝迟疑便立马消失了。


    谢抚安握着曲心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了半分,而后他换了个理由劝说曲心竹道:“这些夫人大都已经养育了好几个子女,你就算不想与她们有太多牵扯,也可以借着这次机会与她们探讨探讨如何照顾孩子。”


    谢抚安说这些话时,带着点他自己察觉不到的强硬之意。


    谢抚安此话一出,曲心竹霎时沉默了起来,片刻后她才有些无奈道:“那便去吧。”


    与谢抚安相识四年,她早已知这人面上虽然待人温和,但其骨子里却是自我极了。他从来都习惯于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一股脑的塞给旁人,而不去认真考虑那人到底愿不愿意接受这样东西。


    得到曲心竹肯定的回答,谢抚安脸上当即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来,他挥手唤过一旁伺候的知书,让知书来为曲心竹梳妆打扮。


    知书在这一方面的手艺还是极为不错的,很快便把曲心竹原来随意披着的头发梳成了整齐又好看的妇人发髻。


    梳好头发后,知书又拿起曲心竹面前妆奁里放着的胭脂水粉,动作轻柔的替曲心竹上了妆,遮去曲心竹过于苍白的脸色与唇色。


    最后一步是画眉。


    但是当知书拿着眉笔即将描上曲心竹眉头的时候,谢抚安却是突然出声打断了她:“好了,你退下吧,剩下的交给我。”


    知书闻言安静后退,同时把自己手里拿着的螺子黛交到了谢抚安手中。


    谢抚安弯腰立于曲心竹身前,一手拿着螺子黛,一手轻轻托起曲心竹的下巴,使曲心竹仰头面对着他。


    曲心竹就这样仰着头,看着谢抚安垂目认真的用手中的螺子黛为她描着眉。对方身上清冽的气息因为两人之间过于接近的距离而毫无保留的钻进她鼻腔里。


    窗外原本凌厉的北风在这一瞬间里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但很快,房间中这有些旖旎的气氛便因为曲心竹突然的闭眼而消失殆尽。


    谢抚安倒也没在意这一点,只当曲心竹是害羞了。在认真为曲心竹描完眉以后,他突地低头在曲心竹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而后才抬起头来对知书吩咐道:“送夫人过去,小心不要让她着凉,照顾好她。”


    知书点头应道:“是,公子。”


    谢抚安便又垂头对曲心竹道:“你先去与她们一起坐坐,若是不开心再唤人送你回来便是。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便不陪你过去了。”


    曲心竹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谢抚安起身,又向着知书等婢女嘱咐了一番该如何照顾曲心竹,他才放心离开去办自己的事情。


    谢抚安走后,知书探询的看向曲心竹,在得到曲心竹肯定的答复之后,她才敢出门吩咐人抬来了一顶小轿。


    曲心竹在知书的搀扶下上了轿子,向着早已定好的目的地而去。


    因为不想让曲心竹太过奔波,因此谢抚安此次敲定的用来举办赏雪宴的地方距离竹苑并不算太远。


    她坐上轿子后没过多久,轿子便又被重新放下,知书贴在她耳边她低声道:“夫人,到地方了。”


    曲心竹睁开紧闭的眼,面无表情的在知书的搀扶下下了轿子。


    她本意是并不想来参加这劳什子的赏雪宴的,再加上小长宁的心疾一直都如同一个巨石一般压在她心上,让她彻夜难安,此时哪里会有什么好脸色呢?


    只是曲心竹到底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五年时间了,因此在走进举办赏雪宴的那个院子的大门前,她便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收敛了自己脸上所有的冷意,只摆出一个淡然的模样来。


    原本被用作接待与谢府来往的客人的院子,在经过谢府众人一天的改造后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样子。


    虽然还没到季节,但是这间院子里原本那片占地面积颇大的梅林此时竟然皆呈现出一副盛放的姿态来。


    曲心竹略微惊讶后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些颜色粉嫩的花朵竟然都是由绢花制作而成的假花——


    不管什么时候,外界的纷纷扰扰,战乱动荡好像都影响不了贵族们奢靡的生活。


    谢府此次的赏雪宴,便是在这坠满了假花的桃林之中举办。


    桃林里有一个凉亭,本是夏日时供给客人们纳凉避暑用的。


    只此时这个凉亭里已经摆满了矮几和坐榻,被邀请来参加赏雪宴的夫人们也已经都入了坐。


    而在曲心竹进来的第一时间,这些夫人们便都发现了曲心竹的身影。


    她们立刻从原本坐着的地方站起来,而后热情的迎道了曲心竹身前。


    她们中的大部分是不曾见过曲心竹的,此时走近来看到曲心竹的容貌,不禁一半真心一半恭维的说道:“久闻不如一见,谢大夫人果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国色天香。”


    “诸位夫人过奖了。”曲心竹敛眉谦虚道。


    而后态度自然的与前来迎接她的众人又一起走向亭子里落座。


    这凉亭虽然四面透风,但是今日本就是个好天气,太阳高悬于天边,向下撒下温暖的光芒。曲心竹众人所在的亭子周围也是摆满了烧红了炭火的炉子。


    所以走进亭子之后,曲心竹非但没有感觉到冷,甚至还觉得自己此时待在亭子里竟要比平日里待在房间中畅快那么几分。


    “我先前便一直想着要同大夫人认识认识,只可惜几次递来请帖都未能如愿。”曲心竹入座后,坐在她左手边的那位夫人有些遗憾开口道:“今日能见到大夫人,也算是全了我这两年来的遗憾了。”


    其他人附和道:“我也是如此,早就对谢大夫人有所耳闻,只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同大夫人认识认识。不成想这次倒是突然得到大夫人的邀约了。”


    众夫人七嘴八舌的诉说着自己对于曲心竹的仰慕,以及对于这一次曲心竹愿意同她们见面的感激之情。


    只是曲心竹听到众人口中所说的话,微微愣神了一下,随即自嘲的笑了笑。


    哪里是她不愿意接她们的拜贴呢?


    坐在曲心竹右手边的那位夫人比较细心,她立时便注意到了曲心竹脸上神情的不对劲,而后关切询问道:“大夫人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其他人虽是各自聊着天,可她们其实从始至终都有一丝注意力放在曲心竹身上。此时听到那位夫人对曲心竹的关心后,她们也立刻停止了聊天,转而关心起曲心竹来。


    “大夫人可是身体不舒服?今日虽说是个晴天,可这冬日到底天寒,大夫人又刚出月子,可莫要着凉了。”


    “是啊,要不咱们还是回房间里去。”


    曲心竹在众人的关心下回过神来,她抬头环视过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先前那位说自己递了好几次拜贴的夫人身上。


    轻声解释道:“先前身体一直不太好,怠慢了您,还请您见谅。”


    “原是如此,先前未见时还以为大夫人您是个不喜与人相交的,不成想今日一见,才知大夫人您如此温柔。”


    这些夫人不管先前对于曲心竹不接受她们的邀请这件事是如何看法。


    此时面对曲心竹的询问,她们俱是笑着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有人转移话题道:“这事暂且不提,大夫人要不还是跟我们说说您是怎样发现那个什么‘青霉素’的?”


    曲心竹还未来得及回话,人群里的一个夫人便止不住惊讶道:“什么?青霉素?李夫人,你说的是那个之前在战场上救了不少受伤士兵的青霉素吗?”


    李夫人闻言点了点头,脸上带了点自得之色道:“对,就是那个东西。我听我家夫君说了,那东西虽然是以谢公子的名义送去军中的。但实际上最先发现青霉素的人其实是大夫人。”


    李夫人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曲心竹身上。


    众人的目光里有些惊讶,有着意外,也有着不可置信与怀疑。


    无它,只因哪怕是再对政事不感兴趣的夫人,在最近一年里,都对“青霉素”这个东西有着极深的印象。


    据说这东西是两年多前谢家人拿出来的一种药。


    在最初,不管是谢家一派的人还是与谢家敌对的势力的人。他们都没怎么在乎这个被谢抚安力排众议塞进随军物资里的药品。


    直到去年夏天,那场决定了如今谢家的地位的战争发生。


    谢家军与当时极负威名的忠勇侯军队于都城外的十里关交手。忠勇侯一派人马几乎被谢家军斩杀殆尽。


    但谢家军为此也是付出了极为严重的代价。


    整个谢家军超过八成的士兵身上都带了伤,这其中更是有三成受了很严重的致命伤。


    这些人虽是幸运的从战场上活了下来,但这并不代表阎王爷就放过了他们。


    稍微对军队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两军布兵打仗时,真正死在战场上的人其实只占其中一小部分。


    他们更多死于战争结束后,身上的伤口造成的高热与感染。


    而在那场残酷的战争中,谢家军的许多人都受了这样严重的伤。


    按照众人以往的经验,这群受着重伤下了战场的士兵,最后能有两成存活下来已然是幸运到极点了。


    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等着看谢家军的笑话,也时刻准备着从谢家军这块肥肉上分一杯羹。


    毕竟谢家军虽说在和忠勇侯的斗争中取得了胜利,但同时它也把自己置于到了最危险的境地当中。


    一个军队的根基就是士兵,如果这些士兵都因为受伤而去世了,那么这个军队对于其他人来说也就没什么威胁了。


    但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谢家军却是让所有人都惊讶了。


    在战役结束休整一月以后,谢家军从十里关撤退回天星城的时候,出现在其他人眼前的,是一支由战争磨练而成的强悍之事。


    回城的大军特意从那些对谢家军虎视眈眈的诸侯领地外经过。这些士兵身上大都还带着之前那场灿烈的战斗留下来的伤疤。


    但是不管造成这些伤疤的伤势有多么严重,这些士兵还是活了下来,且在经过一月的修养后,已经恢复了绝大部分的战斗力。


    有对谢家军有所企图的诸侯派出探子清点一番得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结论——


    比起与忠勇侯开战前,谢家军的人数竟然只减少了一成多一点。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早知道忠勇侯当时手里的军队可是还要比谢家军多个一万人的。


    但是现在谢家军不但以多胜少打败了忠勇侯,其本身竟然也没有太大的人员折损。


    这件事无疑让天衍王朝其他人都紧张了起来,他们开始怀疑谢家是否是掌握了某种他们所不知道的武器,所以才能那样轻松的赢的与忠勇侯的那场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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