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从白瓷瓶里倒出一点淡黄的粉末来,然后轻轻涂在了秦风扬手上。
她小巧的脸蛋上露出一抹笑容来,看着秦风扬再次道:“抹了药,伯伯就不疼了。”
秦风扬迷茫的睁着一双眼看着丫丫的动作。
很遗憾,哪怕此时距离他与狗蛋丫丫三兄妹相见已经过去了十来天,秦风扬也仍旧没有学会这个世界的语言。
不过他此时虽听不懂丫丫口中说的话,但从丫丫的动作上他也看得出丫丫是在给他上药。
秦风扬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来,他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丫丫脑袋上顶着的两根羊角辫,柔声道:“丫丫真是个好孩子。”
丫丫被秦风扬摸了头发,脸上顿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而后羞涩的转身跑回了自己原来站着的位置。
秦风扬见状不由扭头对着与自己在一处干活的吴忠道:“这孩子倒是挺聪明的。”
他言罢,脸上的表情突地又显出几分寂寥来。
“我家小宝差不多跟她一般大。”
小宝是秦风扬的女儿,他先前离开家里时小宝才两岁。
如果没有先前那场大雾的话,秦风扬此时应当已经休假回去看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了。
他本还承诺回家时要给小宝买她最喜欢的冰雪女王……结果现在他却被困在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再回去的机会。
吴忠见状只能安慰秦风扬:“舰长,你想开点,咱们之前不是讨论过的吗?咱们会出现在这里,肯定跟当时那场大雾有关系。所以说不定下次这里再有雾,咱们就咻的一下,就又穿回去了不是嘛!”
秦风扬知道吴忠这是在安慰自己,他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继续扛着锄头往另一边的荒地里走去。
就在秦风扬走到那块地里,双手抓起锄头用力往下挖时,一个夏国士兵突然焦急的从北边跑了过来。
“舰长!不好了!”那名穿着白色海军服的夏国士兵,一边跑一边焦急的冲秦风扬喊道。
秦风扬闻声立刻扔下锄头迎向了跑来的士兵。
“亮子,怎么了?”
被秦风扬称为亮子的夏国士兵跑到秦风扬身边停下脚步后立马道:“舰长,有一群这个世界的土著士兵向着咱们这边来了。他们来了好多人。”
秦风扬眉头紧锁:“通知其他人了吗?”
亮子点头:“宋林林和王岳山已经去通知了,我是特地来通知舰长您的。”
秦风扬再次道:“他们大概多少人?”
亮子脸色沉重道:“我目测了一下,大概三千人。”
秦风扬的心微微有些沉重起来,对方三千多人,但是自己这边才一百五十个人。
对面一十个打自己这边一个人,这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还好他们还有战舰在,秦风扬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渐渐松动下来。
他一边将锄头扔到亮子手里,一边大步走到田埂边将两眼迷茫的丫丫给抱了起来。
秦风扬口中道:“回战舰。”
吴忠和亮子闻言连忙拿着农具跟在秦风扬身后大步往战舰搁浅的地方赶去。
等到他们几人赶到那里时,战舰处的甲板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夏国士兵。
众人看到秦风扬几人,急忙放下软梯将他们拉了上去。
秦风扬上了战舰后急忙问提前回来的众人:“人都到齐了吗?”
王岳山闻言立刻回答:“舰长,都到齐了,你们是最后回来的。”
秦风扬放下心来:“那就好。”
几日前离开战舰向周围探查时,他便与众士兵做好了筹划。
他们整个队伍分成两组,一组在白天开垦荒地,另一组则是负责在外警戒。
负责警戒的人只要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要立马跑回来向自己组内的其他人传达,然后再由这些人另外一组的同志传达消息。
而众人得知消息后,要第一时间赶回战舰集合。
秦风扬等人之前离开战舰后,便已经通过各种方法了解了这个世界。所以他们此时自然已经知道了天衍王朝是一个尚且还处在冷兵器时代的封建国家。
很显然,冷兵器暂时是没办法对钢铁巨龙一般的战舰造成任何伤害的。
所以秦风扬的宝贝战舰,此时便是他们最安全的庇护所。
夏国士兵们回到战舰上后,也渐渐放下了心里,不由开始讨论起那三千人马究竟是为何而来。
吴忠咧着嘴道:“应该不是因为咱们吧,咱们才出去多久,不至于得罪这么多人吧。”
吴忠话音刚落,他身旁一个夏国士兵便接话道:“这可不一定,老吴你可不要忘记你前两天刚才为了丫丫揍了几人这里的土著。”
吴忠闻言猛然想起这件事,脸上立刻便露出一抹厌恶之色来。
“那是他们该打,丫丫才多大呀,他们竟然就敢丧良心的想要将她偷走卖给别人做丫鬟,我看他就是想做他爷爷个腿,如果不是不想惹事,我绝不会揍了他们一顿就轻易放他们走。”
而且只是两个人贩子,吴忠打心底里觉得对方应该不至于有这种召来三千多人的实力。
这有这种本事,他们去做什么事情不行?非得跑到这穷乡僻壤的村子里拐卖小姑娘,配做大老爷们吗?
吴忠的内心如此笃定的想着。
不过他这一次却是猜错了,因为眼下由谢抚安带领的这队人马,还真就是为了他们这群“山大王”来的。
那几个拐卖小孩的垃圾确实是没什么本事,但是能在这个世道里还做这种人肉生意的,身后自然都是有着靠山的。
这几个人贩子背后的靠山刚好是皇城里的一个四品官员的侄子。
这几人被吴忠打了一顿,心里怀着怨气,暗地里观察了吴忠等人两天后,立马回去添油加醋的将这件事报告给了自己那位靠山。
他们的靠山一听,这不得了啊,皇城脚下竟然还有人敢坏他的生意。所以这位又添油加醋的将事情告诉了自己叔父。
很明显,他这个侄子做的这些事并没有瞒着自己的叔父。甚至可以说他拐卖人口挣得那些钱有一半都是进了自己叔父的口袋。
这位天衍王朝的四品官听了自己侄子添油加醋的一番话,就顺手将秦风扬和吴忠等人定义为乱军上报给了朝廷,准备借朝廷之手除去秦风扬等人。
结果他上报后恰逢谢抚安处理完天行军之事回城,又恰巧碰上其他地方都有乱军起义,这事进了谢抚安眼睛里。
秦风扬等人所在的地方距离谢抚安所在的皇城其实也就一百里地。
谢抚安想要杀鸡儆猴,又不想浪费自己太多的时间。两相结合下他便选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伙乱军,做自己刀下的亡魂。
而秦风扬等人,很显然便是这只倒霉的要被杀鸡儆猴的鸡。
就在夏国士兵们都回了战舰的时候,距离战舰所在地五公里外,谢抚安骑在高大健壮的汗血宝马上,皱眉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村子。
他声音冷冽道:“人呢?”
跟随在他身侧的,协管这一块地界的官员听出他话中的不悦,立马回答道:“他们应是察觉到了将军的到来,躲起来了。”
谢抚安皱眉:“可知他们在哪里?”
如果不是最近国内有关乱军的消息太多,谢抚安是真的不想浪费时间走这么一遭的。
但为了稳定好不容易被他收复的各方势力,他又不得不出来处理一下这件事情。
所以此时,对自己身旁这个连乱军的踪迹都没有掌握好的官员,他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被谢抚安不满注视着的那名官员脸上的冷汗当即流了下来,他躬身对着谢抚安,避开对方的视线后急忙冲自己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名相貌刻薄话,显得有几分尖嘴猴腮的年轻男子感受到他的视线,立马向前一步,压抑着自己对于谢抚安的害怕道:“回将军,乱军应当是避回自己荒野中的老巢了。”
“老巢?”谢抚安挑眉。
尖嘴猴腮的男子继续紧张道:“草民先前便是这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草民当时本在村子里安安稳稳的生活着,不想这群乱军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们不但霸占了草民的家园,还残忍的将草民的财物都夺走,打了个半死丢到了野外,若不是草民命大被人救了起来,只怕已经被荒野里的野兽给吃掉了。”
如果吴忠在这里,一定会冲出来破口大骂这个卑鄙小人一通,明明是他们想要强行抓走小丫丫,还大言不惭的威胁他,他才把他们揍了一顿扔到了村外。
结果到了这个小子嘴里,事情的始末倒是完全被他颠倒黑白了。
“哦,这样嘛?”谢抚安似乎相信了年轻男子的话。
他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声音清浅的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仍旧保持着躬身姿态的尖嘴猴腮男立马回道:“草民知道,草民亲眼见过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去同一个地方。”
实际上是他最开始是伪装成一伙逃荒的人混进面前的村子里,所以才侥幸看到了秦风扬等人的踪迹。
谢抚安并不在乎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他闻言只淡淡说了两个字。
“带路。”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闻言,立马直起腰来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向着秦风扬的宝贝战舰搁浅的地方行去。
谢抚安骑着马,慢悠悠的跟在对方身后。
不多时后,谢抚安眼前便出现了一片密林,他跟随着带路的那个男人绕过那片密林后,一处空旷的荒野立马显现在他眼中。
谢抚安微微抬眼向那荒野上望去,下一刻他的瞳孔控制不住的缩小又放大,他抓着马缰绳的右手也忍不住用力了几分。
但谢抚安身后众人,就完全没有谢抚安身上这般的养气功夫了,此时的他们睁大眼睛望着自己面前荒野处那座如同一座小山峰一样的白色巨兽,皆是控制不住的震惊出声。
“这是什么东西?”
“为何……为何会如此庞大?”
“此物不似人间之物,那伙乱军便在此物上面吗?他们到底是何来历?”
“观其外表似是像船只,可是……这船是由什么做成的,为何会通体洁白?它又是如何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的?”
谢抚安这方一时间为突然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庞大军舰纷乱不已。
而秦风扬等夏国军人在此时也已然看到了来势汹汹的谢抚安一众。
“庆福,上。”秦风扬瞥了远处天衍大陆众人一眼,扭头对着自己身边满脸严肃的陈庆福使了个眼色。
陈庆福见状立刻拿着自己手中的东西走到军舰栏杆处。
他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而后将手里提前准备好的喇叭放置在自己嘴巴前方。
陈庆福丹田一称,大吼出声:“对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侵犯了我们的领地,请立即从此地退出,否则我军必要时将实行一定的军事手段。”
陈庆福的吼声经由他手中拿着的喇叭扩大后传向了远处谢抚安等人所在的地方。
谢抚安这边,一群天衍王朝的人看着突然出现在军舰上的陈庆福的身影正准备攻击,陈庆福的声音便伴随着风声一起传进了他们耳朵里。
众人动作不禁因此一滞。
场中静默一瞬后,有人忍不住吐槽道:“哪里来的乡巴佬,连话都说不清楚,还妄图作乱。”
也有人视力比较好的人的对陈庆福手里拿着的扩音喇叭起了兴趣:“那人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竟然可以让他的声音传到咱们这里,如果咱们也有这东西……”
那岂不是外到两军对峙之时,他们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自己的声音传到敌方的军营里去。
谢抚安俊秀的眉头挑了挑,他眼帘微垂,下一瞬却是冷冷出声道:“弓箭兵出列,上前放箭。”
不知怎的,谢抚安看着自己面前不远处那仿若小山丘一样的洁白之物,只觉自己内心下意识的有些抗拒。
谢抚安身后众人的议论声在他那句命令出口后立马停歇下来。
谢抚安命令传达至谢家军中,很快便有五百个腰间挎着重弓,背部系着箭筒的天衍士兵从他身后整齐步出。
不用谢抚安再多言吩咐,他们已然抽出自己身后的箭矢,举弓搭弦,箭尖直指秦风扬等人所在的军舰。
“放箭。”谢抚安身侧一名副将此时极为有眼色的出声吩咐道。
弓箭兵们闻声立马松开了自己已经拉满了弦的重弓。
霎时间,漫天箭雨如同流水一般倾斜向夏国军舰所在之处,这些箭矢尖上都闪着银光,显然其上均包裹着极为坚硬的金属。
只是……一个呼吸之后,那些箭矢确实如同谢抚安所预料的那样落在了他们面前那仿若船只的东西上。
可这些箭矢却没有如同谢抚安所预料的那样刺穿他眼前那让他感到不舒服的东西。
拥有着精铁制造的箭头的箭矢,落在那东西上,就仿佛是撞在了海底经由无数水流冲刷变得坚硬无比的岩石上,一瞬间便卸去了所有力道,如同最温柔的细雨一般淅沥沥的落在军舰下方的地面上。
谢抚安等人一瞬间哑然,有人不可置信的打量了夏国军舰好几眼,眼帘上上下下开合好几次后,突然道:“这……这东西竟是通体由精铁制成的……”
那人目光里满是惊愕之色,他说完又下意识反驳自己道:“不,不可能,精铁那般稀少且坚硬,谁有这么大的本事造出这种东西来。”
可是若不是精铁,又是何种材质的东西,才能在那么多箭矢的袭击下安然无恙呢?
谢抚安此时心中也震惊难言,他作为天衍王朝此时真正的掌权者,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用这么多的精铁来制造出这样一个东西,该有多么的困难。
且不说他一时半会根本聚集不到这么多物资,只说以天衍王朝如今的技术,它便根本不可能熔炼出这般巨大的物件来。
所以,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天衍王朝里又有谁能有这般通天彻地的本事?
谢抚安此时只觉得,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好像已经有什么东西,渐渐失去他的控制了。
谢抚安眼中神色几度变换,右手也是紧握成拳,正欲再开口让弓箭兵们试探一番,他便见自己面前那巨物上的栏杆后方,突然悄悄探出一个盯着圆形盾牌的脑袋来。
谢抚安神色一厉。
是方才那个喊话的人。
陈庆福从栏杆上的空隙处往外探去,在看到外面那群呆若木鸡的原住民时,他憨厚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还好他们的军舰当时跟他们一起穿过来了,不然就刚才这阵箭雨,他和兄弟们就算是满副武装,应当也是躲不过这么多箭矢的。
但是如今,他们看到对方想要放箭,只需动作飞快的躲进船舱里紧紧关上舱门便行,顺带的他们还能能听一听那些箭矢射在甲板和舰壁上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陈庆福脑袋上顶着圆盾,再次出声道:“请立即离开我军范围,否则必要时我军将采取一定的军事手段。”
秦风扬此时正站在船舱里圆形的窗户后面,透过被人擦得透亮的玻璃看着不远处的谢抚安等人。
他视线在人群中央的谢抚安身上扫过几下,眸中浮现出一抹沉思之色来。
谢抚安这方,被先前那番攻击吓到了的天衍大陆众人,在陈庆福的再次警告中回过了神来。
只是此时众人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志得意满,他们均转头看着谢抚安,等待着对方的决策。
与谢抚安关系稍微亲近一点的副将斟酌着问谢抚安:“少将军,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
他们先前来时可是没有预料到如今这副场面的。
谢抚安眼眸暗沉,他手里的马缰绳被他几次捏紧又放松,最终他神色坚定道:“派一队人,直接冲上去,他们既然龟缩在那东西上,想来应是知道自己抵挡不了我们,所以才提前躲了上去。”
既然箭矢无法在那个东西的保护下伤害到他们,那么他让人把他们全抓下来不就行了?
只不过是一件死物罢了,再坚硬又能如何,等他把上面那些反贼全都杀了,这东西不也就落入他手中了?
显而易见的,搁浅在地的军舰引起了谢抚安极大的兴趣。
他身旁的副将领命立刻控制着马匹跑到队伍后方点了五百人出来。
身穿重铠的谢家步兵迈着稳健的步伐从队伍后方走出,在副将的指挥下向着军舰急步行去。
船舱里,秦风扬透过窗户看到这一点,眉头立马紧紧拧了起来,他知道今日之事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但他此时已经看出自己对面队伍中那个领头者的身份绝对不低。
秦风扬确实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尽数诛杀到谢抚安带来的这三千多人。
但是他杀了这些人之后呢?
他们在此地犹如无根浮萍一般没有归处,但这一队后方举着“谢”字旗帜的人明显跟他们不一样。
秦风扬先前已经让人出去打听过这个世界的局势,所以他心中清楚自己面前这三千多人估计就来自那个传言中实际掌控了天衍王朝的谢家。
他要是真灭了这些人,面对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哪怕他们的个人实力和装备要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强悍百倍千倍。但战舰上他们带来的弹药总有用完的一天,等到那时候,他们这一百五十多人,完全抗衡不了一个国家的力量。
秦风扬心中无比清楚这一点,因此他沉思片刻后,很快便向自己身旁的吴忠下命令道:“拿个火箭筒出去……往他们身后射一炮,注意把控一下距离,不能伤到他们的性命,但也要让他们吃一点苦头。”
吴忠闻言立马明白了秦风扬的意思,他痛快的点了点头道:“舰长,我的技术你就放心吧。”
吴忠说完也不再浪费时间,赶在那些谢家兵冲到战舰前方时,他便一脸严肃的扛着一个火箭筒出现在了甲板上。
陈庆福听到声音扭头看了吴忠一眼,注意到对方肩膀上扛着的火箭筒后,他立马会意的往后退了一步,给吴忠让了让位置。
吴忠一脚踢开自己面前一支卡在栏杆缝隙里箭矢,嘴里吐了句脏话出来。
“格老子的,我忍他们很久了,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小猫咪啊。”
只不过话虽这么说,他行动上还是极为谨慎的用望远镜目测了一下战舰到谢抚安等人那边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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