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一瞬间发生了逆转。
谢抚安等人背靠的那面崖壁极为光滑陡峭,因此他们根本没想到有人能从这里下来。
而此时从崖壁上跳下来,将谢抚安以及其他几个贵族控制在手里的人,正是周福舟派出的夏国特种兵。
陈小树和林峰两人也终于被解救出来,他们的双腿先前被谢抚安命人打折了,因此这会只能被救了他们两人的特种兵拖抱在怀里。
两人此时也顾不上这副姿态有多么的怀疑尴尬,他们发现自己被夏国军人抱在怀里那一刻,就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还奋力的抱着那两名军人的肩膀,唯恐对方将他们落下。
“呜呜呜,我好害怕,解1放1军叔叔,你带我回家。我再也不乱跑了。”
陈小树刚被人用刀抵着脖子威胁过,此时正是脆弱的时候,他也顾不上自己正在流血的脖子,只一门心思的向抱着自己的特种兵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被他如此对待的夏国特种兵,心中一方面对陈小树的遭遇感到同情,一方面则是忍不住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表情来。
习惯称呼要不得,话说,他的年纪其实跟陈小树和林峰差不了多少来着。
天衍大陆士兵们眼见变故在自己面前发生,呆愣一瞬后反应过来,立马将之前他们故意露出的那个缺口堵上,而后满脸焦急围住了控制着谢抚安等人的几个夏国特种兵。
他们口中威胁道:“放开陛下,否则我等必让你们尸骨无存。”
“快点放开陛下!”
天衍大陆的士兵们举着刀一步步逼近。
那名钳制着谢抚安的特种士兵并不着急,眼见众人围过来,他只轻轻从自己腰间拔出□□,拉开保险,而后枪头指向天空,迅速扣动扳机。
一只恰好飞过众人头顶的小鸟,在枪响过后直直的从天空坠落下来。小鸟其中一只翅膀下,俨然透出一片血色。
如同惊雷一般的枪声吓得天衍大陆众士兵的脚步为之一顿,其后从天上落下的小鸟更使他们脸色惊惧。
他们惊讶的目光皆是落在了,这位夏国特种兵手里拿着的□□上。
这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如此骇人?
控制着谢抚安的夏国士兵,将方才开过火,枪口上仍留有余温的□□抵在了谢抚安脑袋上。
轻声说出了与谢抚安先前类似的威胁。
“让开,不然下一次你们主子的脑袋就要被这玩意打烂了。”
他目光落在那只躺在地上的小鸟身上,意思很是明显。
天衍大陆的士兵们闻言顿时踌躇不安起来。
距离谢抚安不远处,被满脸害怕之色的谢凝清扶着的谢夫人,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现在这副处境,不由悲鸣一声:“安儿。”
站在她另外一边的谢将军,听到她这一声,瘦到有些脱相的脸上下意识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来。
谢将军与谢抚安,早在谢抚安登上皇位那一天便已经闹翻了。
谢将军觉得谢抚安狼心狗肺,不知尊卑,他尚且在世,对方竟然就敢越过他自己做了皇帝。
哪怕谢抚安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谢将军心中也难免对谢抚安生出了几分怨恨来。
谢抚安则是觉得父亲不理解自己,父亲的身体都虚弱成那副模样了,既如此他就算是做皇帝,也不过是劳民伤财,还不如直接让他登基,他行事时也会越加便宜。
因此此时看着自己儿子这副狼狈的模样,谢将军心中竟然诡异的生出了几分畅快来,喉咙间也免不了溢出几丝怪异的笑来。
哪怕谢抚安先前逃跑时也并未忘带上他。
谢抚安听到谢将军不小心泄露出来的笑声,眼眸忍不住深沉了几分。
他感受着那抵在自己头上的东西,咬着牙出声制止道:“都站着别动。”
有了谢抚安的命令,士兵们顿时像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安静下来,站在原地等待着谢抚安进一步的指示。
谢抚安身后的夏国士兵见状再度低声道:“让他们起开,把位置让出来。”
谢抚安闻言目露挣扎之色,他知道自己此时失了人质,又被对方挟持住,已无继续再转圜的余地。
但他还是有些不想承认自己这一次的失败。
谢抚安不由抬头看了赵维枫一眼。
赵维枫接收到谢抚安的视线,略微沉吟后眼神中多了几分了然之色。
他转身直接面向隔开他们与周福舟一行人的那些士兵。
出言道:“都让开吧。”
“将军!”有士兵闻言不由悲愤出声。
“陛下!”也有士兵看向了谢抚安。
“我……”谢抚安面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来。
赵维枫顿时大义凛然道:“陛下,请以您的安全为主。”
谢抚安闭嘴思索片刻,最后才有些不情不愿的问道:“你们之前的承诺,是真的吗?”
“什么?”谢抚安身后那名特种兵,闻言有些好奇道。
他一开始便被周福舟派出去,寻找去山崖上的路了,因此他还真不知道周福舟给谢抚安做出了怎样的承诺。
“优待俘虏。”谢抚安从鼻间哼出这几个字来。
他身后的特种兵辨别了半天,才辨别出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他立马回答道:“这自然是真的,我军对俘虏一向很是优待。至于你们到底犯了什么错,这是法院应该考虑的事情。”
谢抚安不知道法院是什么东西,也没对自己身后的特种兵说的他犯错之类的话有多在意。
在他看来,他是皇帝,就算他现在战败失去了自己的国家,这些人也不会对他如何。
毕竟他们还需要以他的存在,来彰显他们的仁慈。就像是他之前对待前朝那个小皇帝一样,他心中那么厌恶对方,都能忍着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他,没有立刻杀死他。
而他面前这个夏国的人,观对方之前为了给许婷接生,就派出了一架那种大鸟的作风,他也看得出来对方颇有些愚蠢的善良。
所以,他就算是投降了,应当也能得到对方很好的对待。
谢抚安想到这里,方才装作一副艰难抉择结束的样子,抬起头环顾自己面前满脸焦急的士兵们一眼。
而后以一个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让他周围的士兵们听到的声音说:“我可以投降,但你们不能伤害我的士兵。”
谢抚安身后的人轻笑一声,被迷彩涂满的脸,饶有兴致的挑了挑后道:“这是自然。”
那些听到谢抚安就连投降都在为他们考虑的天衍大陆士兵,在这一刻则是纷纷感动的看向了谢抚安。
“陛下……”有人嗓音沙哑的喊道。
“您何必如此。”有人双眼通红,深觉自己能追随这样为他们考虑的明主,实乃人生之幸。
谢抚安垂眸温和道:“都让开吧。”
这一刻的他,褪去了最近几年经由战斗养出来的帝王之气,似乎又变回了谢府那个温文尔雅的谢大公子。
天衍大陆的士兵们沉默让出了一条道。
几个夏国特种兵,抓着谢抚安以及其他几个人质最先出去。
周福舟迎上前来,注意到谢抚安以及陈小树几人的腿伤后,他只略微表达了几句自己对于谢抚安选择的赞同,便唤人过来带谢抚安几人去直升机停靠的空地。
在谢抚安离开后,周福舟才又派人去收缴了天衍大陆士兵们手上拿的武器,将对方的手腕用手铐铐住。
这一批人,自然是坐不了飞机的。
再加之如同士兵的人数有点多,周福舟将人群中几个一看就是贵族的人挑出来,让他们坐着吉普车离开。
剩下的人则是和夏国军人一起被他分成了好几批,而后一批一批的往距离他们最近的城池运去。
这批士兵,不会运往天衍大陆之外。
或者可以说,除了最初投奔向南海基地那一万多人,到此时为至,夏国再没有允许任何天衍大陆的原住民踏进过夏国。
天衍大陆和夏国虽然同出一源,但是两个世界不同的发展方向造就了如今巨大的差异。
两个世界之间的差距,不止是夏国先进的科技。
更重要,是天衍大陆原住民们,被各朝各代统治者,用了无数年时间驯化的,诸如男尊女卑,贵族高贵,平民低贱之类的思想差异。
所以夏国并不会那么快就让两块大陆互通有无。
他们会先尝试着,用各种办法教化这个世界的百姓落后的思想,而后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让夏国和天衍大陆彻底联系起来。
周福舟这边忙忙碌碌的运着俘虏,被周福舟指派去运送谢抚安的那架直升机,则是连续飞行了五个小时,将谢抚安从天衍大陆中央,转移到了南海基地。
直升机找好降落的位置后准确落地。
张少风,也就是先前那名控制住谢抚安的特种兵,抓着谢抚安的肩膀将人从直升机上推下来。
谢抚安一只腿骨折了没法走,陈小树和林峰两人则是双腿都断了。
张少风看着这几个不良于行的,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只能打了个电话让基地医院这边送了几个轮椅过来。
也幸好南海基地当初建立时,便考虑到部队可能要用直升机运输伤员,将停机场和基地医院建立的十分之近。
张少风站在原地没等几分钟,几个人高马大的男护士便推着轮椅快速向他奔来。
“伤员呢?”男护士到地方便焦急的问道。
张少风指了指眼巴巴看着他的陈小树和林峰两人。
男护士闻言连忙走到直升机旁,将陈小树和林峰二人搀扶下来。
抱着二人坐上轮椅后,几个护士简单检查了一下两人的伤,面色不由凝重道:“这伤看起来有好几天了,还没怎么好好处理,幸亏你们送来的及时,要是再晚几天,他们这腿就不能用了。”
陈小树和林峰闻言,当即害怕的脸色发白。
他们伸手抓住自己轮椅边护士的衣角,哀嚎着求救道:“护士,你一定得救救我,我不想变成残废。”
其中一个护士闻言纠正道:“我不是说了吗?你们送来的挺及时的,放心吧,能治好的,你要相信咱们军区医院医生的医术。”
他说完,终于注意到跟张少风站在一起的谢抚安一只腿有些不对劲。
不由出声问道:“同志,这位……”
张少风瞥了一眼,解释道:“我待会给你们送过去,他现在还有事。”
几个护士闻言了然的不再多问,转身便推着陈小树和林峰两人的轮椅回了基地医院。
张少风则是扶着谢抚安做到护士们留下的那张轮椅上,而后推着对方往基地指挥部的方向走去。
谢抚安坐在轮椅上,脸上虽一派面无表情之色,但他心中却早已被自己这一路来的经历震惊到有些失魂落魄起来。
他方才乘坐那种大鸟,竟然可以将人带上那么高的天空。它的速度还那么快,他虽不知道此地是哪里,却也知这里一定距离皇城很远。
但就是这么远的距离,那只大鸟竟然只有了不到三个时辰,就将他们从皇城附近带来了这里。
还有他现在所在的地方,轮椅碾压的地面是那般的平坦没有起伏,他坐在上面,竟感受不到一丝不舒服的地方。
基地里的夏国军人来来往往着,身上俱是带着犹如利剑出鞘一般的锋利气质,谢抚安看着这些人,不由自主想起如今仍在皇城里的,害他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那一支夏国军队。
这两波人身上相似的气质,一瞬间灼痛了谢抚安的双眼。
他不由垂下头来,内心一瞬间迷茫不已——
他这一个月来,到底是在跟怎样的存在做斗争啊!
张少风一路推着谢抚安来到了指挥部落下。他正欲直接将人退上去,便看到自家叔叔和他身边那些智囊团,已经闻讯从指挥部大陆上一起走了下来。
张少风见状,干脆立在院子里,等着张耀文等人主动走到他身边。
张耀文走进后,先是拍了拍张少风的肩膀,对其说了一句“干的不错”。然后才将目光移到了张少风身前推着的谢抚安身上。
他微微压低了声音问张少风:“就是他?”
张少风肯定点头:“就是他。”
谢抚安听不懂两人之间的谈话,但他看得出,张耀文明显在刚才来的这群人里面,占主导地位。
谢抚安抓着轮椅的手紧了紧,心中猜测到,这人应当就是这个夏国的领导者了吧?
张耀文不知谢抚安心中想法,他仔细打量了谢抚安一番,回身看着自己身后众人道:“先前让你们准备的地方都弄好了吧?”
他身后一个中年上校闻言立马答道:“准备好了,就在咱们指挥部和军营中间,他绝对逃不出去。”
谢抚安的身份有些敏感,因此他得到了同其他人不一样的待遇——
一间普通的单人房。
至于怎样处理谢抚安,以及与其身份一致的人,夏国这方暂且还没有便只能先将其关起来,等待中央政府的指挥。
张耀文见过谢抚安,解决掉心头一件大事后,便拍了拍张少风的肩膀,示意对方将人带到安排好的地方去。
那个先前开口的中年少校见状从张耀文身后走出,准备给张少风带路。
就在这时,一阵汽车行驶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张耀文抬眼看去,便见两辆吉普车停在了指挥部大门口。
他眉头疑惑的挑了挑,下一刻看清从吉普上走下来的两人时,眼底立刻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谢抚安则是在这一刻陷入怔愣之中。
他略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那个从吉普车副驾驶走下来的女孩。
对方穿着一身干练的灰色运动装,长发梳成马尾,柔顺的垂在纤细的脖子后面,脸上挂着的则是极为清浅的笑意。
那笑,轻松而温柔。
而不是他曾经见过的,充满了忧愁与悲伤的强颜欢笑。
那是,他的小竹,他的妻子。
先前隔着屏幕看到曲心竹时,谢抚安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怀疑那是夏国使出来骗她的诡计。
但是此刻,看到曲心竹的第一眼,他便知道,对方就是他失去了快两年的妻子。
虽然此时曲心竹身上,仍然穿着谢抚安所理解不了的衣服。
她身后还紧紧跟着几个一身黑衣,满脸戾气,一看就不好惹寄了的男子。
谢抚安看到八个黑衣保镖,只觉得这些人实在是不顺眼极了,他们凭什么可以跟在小竹身后?
他眼睁睁的看着曲心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双手用力握紧,掐的自己掌心生疼。
但就在他以为曲心竹会停留在他面前那一刻,曲心竹却只是从他身边飞快略过,站到张耀文身边后,甜甜道了一句:“张少将,又来打扰您了。”
张耀文闻言失笑:“这次来怎么变得这么客气?”
曲心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也直言道:“因为有事要麻烦你。”
张耀文:“什么事?”
曲心竹:“我听说您已经拿下整个天衍大陆了。”
张耀文点了点头:“姚佳告诉你的吧?她倒是记挂着你。五个小时之前,我们已经抓到了最后逃跑的那个大安朝的皇帝和他身边仅剩的那支军队,所以也算已经成功拿下这片大陆了”
张耀文说着,注意到谢抚安有些奇怪的神色,不由多看了谢抚安一眼。
谢抚安本来看到曲心竹站在张耀文,这个毁了自己一切的身边就有些不顺眼,此时张耀文看他的这一眼,更是被他认为是挑衅。
他不由咬了咬牙,看着曲心竹,如同悲兽哀鸣一般喊了一声“小竹”。
谢抚安这句小竹一出,在场所有人一下子寂静了下来,张少风更是将警惕的目光投在了曲心竹身上。
他的天衍官话是在场所有人里除了曲心竹之外最好的,因此他分辨的出自己抓过来的这个皇帝,方才是在喊曲心竹的名字。
可是夏国本土居民怎么可能会认识那块大陆上的人呢?
当张少风已经在自己脑子里,对曲心竹的身份做出诸多猜测时。
张耀文看了眼谢抚安,又看了眼自从谢抚安刚才出声,便显得有些阴郁的曲心竹一眼,而后恍然大悟道:“小竹,她就是你先前提到过的那个前夫?”
在张耀文出声后,曲心竹方才舍得吝啬的看了谢抚安一眼。
她飞快瞄了一眼对方脸上哀恸的神情,收回视线后点了点头道:“是他,张少将,一个封建余孽,还留他在这里做什么?”
曲心竹眼角余光注意到,谢抚安手腕上银光闪闪的手铐,和对方身后推着轮椅的张少风。
不由抿了抿唇道:“怎么不让这位同志赶紧把他铐走。”
张耀文意识到曲心竹并不想多提自己这位前夫,歉意的笑了笑后道:“正准备让他带走,你就赶过来了。”
曲心竹闻言不禁心道一声倒霉。
一旁的谢抚安根本听不懂曲心竹和张耀文之间的谈话,一时之间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愤怒。
他不由再次喊了一声“小竹”。
“这……”张耀文略微迟疑的看向曲心竹。
曲心竹闻言终于将目光切切实实落到了谢抚安身上。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因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所以显得格外弱势的谢抚安。
冷哼一声后,用极为平淡的语气抬起头对张少风道:“这位同志,麻烦你将他带下去吧,在这里碰到他,实在是让我觉得十分晦气。”
这一句话,曲心竹是用天衍官话说出来的。
谢抚安原本在曲心竹看向他时,刻意露出来的温柔笑容一瞬间僵在了脸上。
片刻后,在张耀文几人因为行不懂话而产生的迷茫表情里,他小心翼翼的对曲心竹道:“小竹,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曲心竹有些嘲讽的哼了一声,没再搭理谢抚安,她如今真的是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污染了她的眼睛。
曲心竹只是再次对着张少风礼貌示意了一下。
张少风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眼前这奇怪的一幕。
他对于曲心竹的警惕,在张耀文方才开口说谢抚安是曲心竹前夫时已经消失了,因此他这会完全是以一颗八卦的心在看戏。
在被曲心竹接连示意两次后,他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抓着谢抚安的轮椅,准备推对方离开这里。
“我不要走。”
“请这位同志稍等一下。”
谢抚安的声音和曲心竹身后一名保镖的声音同时响起。
曲心竹身后,一名领头的黑衣保镖走出来,走到张少风身边后,颇有些文质彬彬的开口。
“这位同志,我可能需要小小的冒犯您一下,希望您能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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