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说出来,有些怔愣的谢幻迅速回过神来,哪怕他被陆斋遮挡住了视线,燕佐也能感受到他的态度变化。
燕佐一下子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排斥。
一股怒气不受控制地涌上燕佐的心头,他冷声说道:“陆公子什么都不了解吧?”
“你只是一个外人而已。”他看着陆斋的目光慢慢变冷,眼里也染上了些许讥讽。
然而他没有想到,陆斋脸上的微笑变也未变,那带着嘲讽的笑容就好像面具一样悬挂在他的脸上,把燕佐的所有攻击都反弹了回去,越发衬得燕佐狼狈不堪。
在他面前的燕佐宛如暴躁易怒,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小丑一般。
燕佐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他迅速冷下脸,看了一眼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的宁书宇,沉声说道:“这是以前跟在小屹身边的书童。”
“你们既然能得到小屹的消息,应该也知道他吧?”
陆斋和谢幻自称是知道宁屹昔日往事才上门来的,燕佐没有揭穿他们,反而顺着这层关系继续往下说。
他是在告诉陆斋,如果说错一个字,被宁屹身边的书童否定的话,他就会死。
所以陆斋最应该做的就是闭口不言,把接下来的事情全部交给谢幻。
谢幻就是宁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宁屹曾经做过什么。
然而陆斋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怎么变,笑着说道:“燕公子真是准备充分。”
人都死了好几年了,还留着人家身边的人,把人拉出来验谎,没见过这么奇葩的。
在他身后的谢幻也有些无语,不过看到陆斋挡在自己面前,替自己嘲讽燕佐,不知道怎么他就想起了宁屹那一周目的时候。
他忍不住戳了戳陆斋:“燕佐竟然没有觉得你和宁屹很像。”
这种打脸的场景不是经常出现在宁屹身边吗?明明陆斋和他就是一个人,为什么燕佐一点也没感觉出来?
之前陆斋说字是他写的,燕佐也不信。
燕佐的深情都是假的吧。
收到他吐槽的陆斋:“……”
燕佐真要是把他认了宁屹,他才会觉得燕佐是眼瞎了呢。
他和本体是不一样的,本体哪怕经常做一些打脸的支线,给人感觉也是非常积极向上,耀眼无比的,不像是他,什么都不做都会让人觉得害怕。
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邪恶和危险,只有本体还没有意识到。
看到陆斋说着话忽然停下来,冷冽的眼神也变得柔和,有些无奈地回头看了谢幻一眼,燕佐的脸色再次往下沉。
陆斋和谢幻之间的交流悄无声息,又默契无比,这种默契比当初宁屹和他更出色,更衬托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外人。
强烈的嫉妒再次冒了出来,燕佐沉声说道:“我只是……很在乎小屹。”
不然他怎么可能留着宁书宇。
宁屹死的时候,宁书宇就一直在散布是他杀害了宁屹的消息,那时候他身边大多数臣子都为宁屹的魅力所折服,宁书宇又是宁屹的书童,他说出的话份量极大,给燕佐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可他就是留下了宁书宇。
他觉得宁屹一定会知道自己的用心的,可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却只能看到轻声嘲讽他的陆斋。
谢幻被陆斋遮挡得严严实实,仿佛连他的话都没听到。
燕佐突然有种一拳打出去却落空的感觉,他忍不住想要吐血。
看着站在面前的陆斋,燕佐越发觉得他碍眼了。
心里想要把他和谢幻分开的念头再也抑制不住,曾经的他以为只要宁屹回来就够了,他根本就没想过,宁屹身边会突然多了一个人,那个人还那么可恶。
看着长身玉立的陆斋,燕佐忽然有种无法忍受的感觉。
他这幅模样,也是用幻术改变容貌变出来的吗?
宁屹恐怕根本就不知道吧?
他有什么资格留在宁屹的身边。
燕佐深深吸了吸气,想到自己安排的布置,这才勉强冷静下来。
“不是要钓鱼么。”他让宁书宇把鱼竿拿上来,分别递给了陆斋和谢幻。
宁书宇低头替他们串好鱼饵,眼神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瞥谢幻,谢幻一句话也没说,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种熟悉的感觉。
宁书宇不由得相信了他和自家公子认识的话,然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想让谢幻他们得罪燕佐。
几年下来,越来越少的人愿意帮助自家公子了,不管他去找谁,去哪里伸冤,都没有人相信是燕佐杀死了自家公子。
被他找上的那些人有些自己也丢了性命,宁书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但他觉得活着就是一种折磨,如果不是自家公子的冤屈还未洗刷,他真的会跟随自家公子从悬崖一跃而下。
他不想让谢幻落得跟那些人一样的下场,可在燕佐的身边,他又不敢多说,只能沉默地放好鱼饵,把鱼竿交到谢幻的手里。
谢幻一直用探究的目光望着他,他比那一周目在游戏里的状态差太多了,看得出这些年过得不怎么好。
游戏和实际上的真人出现在身边还是有差别的,看着脸上满是卑微和疲惫的宁书宇,谢幻心里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有些事情看不到还好,看到了的话就没办法当做没发生过了。
对于燕佐说的很在乎宁屹的话,谢幻一个字都不信。
他在乎的根本不是宁屹,而是他自以为的深情罢了。
给自己立一个深情人设,还真当自己是情圣了,谢幻在心里吐槽,“我真的好想把他的事业线搞掉。”
毫不客气地说,燕佐能当上皇帝至少有他一半的功劳,他真想联合别人把燕佐从皇帝的位置上拉下来。
到时候看燕佐还能不能说出在乎他这种话。
陆斋收到他的念头,忍不住说:“那太麻烦了。”
就算过了五年,朝中也还是有人愿意支持宁屹的,不过要让谢幻恢复宁屹的身份,联合其他人把燕佐拉下马,这种办法太麻烦了,陆斋也接受不了。
在宁屹那一周目,本体身边太多迷弟迷妹了,要是知道他真的没死,那些人全部聚集过来怎么办?
一个燕佐就让陆斋觉得很烦了。
要不是燕佐现在的身份还是皇帝,杀了他可能会承担不必要的因果,让本体担心,陆斋早就动手了。
不过他也没有要放过燕佐的想法,看到燕佐眼神依依不舍地黏在谢幻的身上,陆斋更是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接受到他暗含敌意的目光,燕佐也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刚把鱼饵抛出去,回头就看到他们想要用眼神杀死对方似的,谢幻忍不住沉思。
好像有陆斋在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
燕佐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
就陆斋这5的理智,谢幻自己都不知道他能听话多久。
他对宁书宇招了招手。
“你过来,”把宁书宇叫到面前,谢幻问,“宁屹当年得到了一盆斛珠花,那盆花还在么?”
斛珠花是一种类似水晶多肉的花,看起来晶莹剔透,非常漂亮,那盆花原本是他买来想要送给燕佐的,作为那块玉佩的回礼,只不过还没送出去他就先死了。
这件事除了宁屹恐怕没有任何人知道,听到他这么问,宁书宇浑身一颤,忍不住抬起头来。
看到谢幻那张年轻又朝气蓬勃的脸,和自家公子没有任何相识,他眼里的光亮又慢慢褪了下去,他声音有些哽咽地说:“还……还在……”
那盆花他一直藏得很好,哪怕是燕佐派人监视了他很久,都没有发现。
谢幻既然知道,那一定是和自家公子很好的朋友吧。
尽管在这之前,宁书宇从未听说过他的存在,可他看向自己那关切的眼神绝对不会作假。
在别人那里吃了无数次闭门羹的宁书宇比任何人都要能分辨出人情冷暖。
因此在谢幻问他,能不能把那盆花拿出来的时候,他只犹豫了片刻,就点头说:“可以,如果您想要的话,我可以把花交给您。”
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他不畏惧燕佐,哪怕站在燕佐身边也没有丝毫的谄媚,宁书宇愿意赌上一赌。
全世界都认为自家公子是为了保护燕佐而落下悬崖的,哪怕他怎么辩解都没用,人们只会相信燕佐的深情,觉得他是疯了,接受不了自家公子的死亡才会说这种话。
他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但是谢幻的话又让他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丝期待。
“既然这样……陆斋去拿吧。”谢幻忽然说。
站在他身侧的陆斋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低头望了望手里的鱼竿,刚张开嘴想说什么,就对上了谢幻的眼神。
谢幻眼里流露出来的是从未有过的距离感,即使之前陆斋故意靠近他,他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那双青灰色的眼睛只是那么淡淡地望着他,就让他觉得非常遥远。
就像之前谢幻不知道陆斋在想什么那样,陆斋忽然有种看不懂本体的感觉了。
难言的恐慌从陆斋心底升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说道:“我会去的。”
他知道,自己可以不去,本体也不会说什么,可是接下来呢……他无法想象本体会怎么对待他。
哪怕只是一点点冷淡,都会让他心脏揪紧了。
如果以后看不到本体的话,他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的。
他忍不住对谢幻说:“你,你要在这里等我回来。”
自从有意识以来,他从来没有说话这么磕磕巴巴,让人觉得心虚过,可他不觉得丢脸,神色紧张地望着谢幻,仿佛谢幻不点头答应,他一步都不会离开那样。
这和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冷漠出尘截然不同,然而谢幻还是不动声色,淡淡地说:“去吧。”
陆斋不由得垂下了眼。
燕佐没有拒绝让宁书宇和陆斋离开,不如说这样的话反而让他心里更高兴了。
宁屹把人都支开,是不是代表他还顾念着从前的情分?
他还有话对自己说,并且不想让别人听到。
不管他要说的是什么话,燕佐心里都抑制不住地觉得欣喜。
对宁屹来说,自己果然是不同的。
陆斋根本比不上自己,如果他真的在意陆斋的话,就不会让陆斋离开了。
燕佐忍不住上前几步,走到了谢幻的身旁。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年,他无端地感受到了几分紧张。
“你没有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他,对吗?”
陆斋看起来很在乎谢幻,如果知道当年自己把他推下悬崖的事情,陆斋一定不会那么轻易离开的。
谢幻一声不吭,沉默地注视着前方抛出去的鱼竿。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燕佐也不泄气,继续说道:“我……我一直没有对宁家动手。”
“这些年来,我一直留着宁家……”
不仅仅是宁书宇,整个宁家他也一个人都没动。
然而在他说完之后,谢幻的脸上却并没有出现什么感动的情绪,他回过头来,目光中多了几分和陆斋平时相似的冰冷。
他的眼神也透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望着燕佐,说话的语气冷漠又尖锐:“燕公子这是把我当成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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