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白非常绅士地下车为苏卿梦开门,再直起身的时候就与方墨对上了。
他们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也在暗中交手过无数次,但这却是他们第一次正面对上。
方墨的目光像一把凌厉的尖刀直直射过来,凌渊白推了推镜框,遮掩住了他眼中的寒光,面上则是极为温和地笑笑。
凌渊白假装不认识方墨,回头扶了一把下车的苏卿梦,温柔地吩咐:“小心一点,这边的路不平,你穿高跟鞋不好走。”
“谢谢凌学长。”苏卿梦似笑非笑。
方墨眼眸暗了一瞬,原来“学长”并不是他独一无二的称谓。
他上前一步,隔开了凌渊白和苏卿梦,沉着声音说:“谢谢你把卿梦送过来。”
凌渊白顿了一下,对上方墨那双黑漆漆的丹凤眼,这双眼睛确实像方婷兰说的很瘆人,尤其是方墨的这句话听上去另有深意……
他的嘴唇紧绷了一下,随机放松,朝着方墨一笑,“不客气,我很乐意载苏学妹一程,毕竟只是路过。”
凌渊白将重音放在了“路过”两个字,似乎在和方墨说,他不过是苏卿梦的一个“路过”。
方墨的眼眸更加深沉。
然而苏卿梦却是当着凌渊白的面,主动挽住了方墨的手臂,方墨的丹凤眼一瞬更加上扬,气势更足。
凌渊白的嘴角平了下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卿梦,“苏学妹,我们以后再联系。”
“学长,没有什么要问的吗?”凌渊白走后,苏卿梦笑盈盈地问向方墨。
方墨黑漆漆的眼眸里难得生出了一丝控诉,似乎在指责她明知故问,他伸手抓住了她戴在胸前的红宝石项链,同时也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们不是没有这么近过,但之前都是苏卿梦主动,这还是方墨第一次主动超越社交距离。
这一瞬,两个人的呼吸交错,方墨能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他克制地说着:“苏卿梦,你明知故问。”
这句话不知道是刻意说给凌渊白听的,还是借机问苏卿梦。
“学长,我不懂。”苏卿梦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甚至故意将气息喷在方墨的脸上,果然眼前紧绷着脸的青年不受控制地红了耳廓。
方墨这么久第一次对苏卿梦提出了要求:“别用学长叫我。”
他不知道他尽量面无表情地说着,可话里依旧倾斜出了酸味。
“好,不叫你学长,那叫你什么?”苏卿梦像是在哄骗一般地顺着他的话,末了又非要捉弄他:“那我叫老公?”
方墨倏地放下手中的红宝石,转头朝网吧走去,苏卿梦笑着追了上去,握住了他的手。
入了冬之后,女孩的手一直如水冰冷,方墨皱了一下眉头,停下步伐,不着痕迹地余光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身上的呢大衣在寒冬面前显得轻飘飘的。
他的手指弯曲了一下,最终握住了她的手,将他手中的温暖传递到她的手里。见她略微惊讶地抬头看他,方墨泛红的耳廓动了动,面上却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模样:“你的手像冰块一样。”
“那不是和你的脸一样啦?”苏卿梦恶作剧地垫起脚尖,举起另一只手直接冰了一下方墨的脸,还大惊小怪地说,“啊,我还以为学长的脸和我的手一样冰,原来你的脸这么烫啊!”
方墨却一下子伸手抓住了她那只作恶的手,把她的手放在他发热的脸上,“我说了,不要叫我学长,叫我名字。”
“哦,阿墨,你放开我啦,你这样子我不好走路。”苏卿梦自动选择了一个亲昵的称呼,对着方墨撒娇。
方墨终于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只要他再下靠近一点点就能吻到苏卿梦的唇……
他的心剧烈跳动着,而他最终还是松开了她的另一只手,像是不经意地与她十指相交,领着她一起走进网吧。
他打开电脑在txt文档上直接打字:“他怎么会送你过来?”
苏卿梦靠过去,毛茸茸的脑袋自然地靠在方墨的手臂上,而他由着她像只猫一样蹭着自己,慢吞吞地打着字:“真的只是顺路……你知道我的雇主是凌学长?”
方墨的目光在了“学长”两个字上多停留了两秒,手指弯了弯,最终忽略这个让自己不愉快的两个字,坦白地打下了“知道”两个字。
他的手摆在键盘上迟迟不动,他想说,让苏卿梦远离凌渊白,他们可以就这样下去,也想说,苏卿梦不要再拿凌渊白的钱了,让她把这条红宝石项链和钱都还回去,不管是钱还是珠宝,他都可以给她……
这些话在心里酝酿许久,他抬眸对上她清凌凌的眼睛,却又顿住,很多事他还不能让她知道,更无法拉着她与他一起受苦——
他想藏住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又想把最好的东西都奉在苏卿梦面前。
所以,很多话到了嘴边,又生了胆怯,方墨曾经天不怕地不怕,想着大不了烂命一条和人拼到底,可是现在他却怕了,怕彻底把话说开,换来的是苏卿梦的转身离去……
几多挣扎与反复,他只简单打下了硬邦邦的一句话:“他这次给了你什么任务?”
她将手伸到键盘上的时候,他故意没有拿开手,宽大的手覆盖在她纤细的手上,他们的肤色相差不大,只是方墨的手指节分明,有些粗糙,是因为长期干活的原因。
苏卿梦垂眸,看了一眼两个人叠在一起的手,抽出自己的手反覆盖在他的手上,拿着他的食指一个一个拼音敲出:“没有,他就只是顺路。”
方墨问道:“真的没什么吗?”
苏卿梦很自然地摇了摇头。
方墨随意点点头,唯有绷紧的指关节出卖了他心底的紧张。
苏卿梦含笑地看着他,在原本剧情里沉稳的青年往后叱咤风云,凭一己之力扳倒凌家,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新贵,他的心思必是深沉的,只是啊一旦动了心,很多东西便藏不住了,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在他幽幽看向她的时候,食指微微弯曲划过他的掌心,果然青年嘴角动了动,想要往上翘又拼命克制。
她想了想,慢慢打下几个字:“阿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凌渊白回到凌家的时候才想起,他又忘记处理烟味了,凌渊白垂眸,这不是好现象,每一次和苏卿梦在一起之后,他的面具也跟着戴不好了。
也是巧,姚嘉跟在他身后回来,她叫了他一声,却在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之后面色全变,自从她被困在凌家之后,凌秦不允许家里出现烟味,已经二十多年了她都没再闻到这个味道,也快忘记那个人了,毕竟她与那个人之间什么都没有留下来,还和凌秦生了孩子……
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了起来,紧紧抓住了凌渊白的衣服,努力发出声响:“药……药……”
她要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能让凌秦看到她发病,要不然凌渊白又要挨打了……
凌渊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立刻就熟练地从她的包里拿出药,喂她吃下,只是她还没有彻底把药咽下,克制住发抖的身躯,凌秦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高大的男人对烟味格外敏感,他一下子就闻到了儿子身上的气味,几乎是暴怒的,他一拳就砸在了凌渊白的镜框上,镜片裂成了碎片划过凌渊白的眼角,鲜血立刻流出来。
姚嘉顾不上自己,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挡在了凌渊白的身前,浑身颤抖着说:“别打他……别打他……”
凌秦的脸色变得更差,但是已经抽出来的皮带到底没有抽下去,他冷冷地看着姚嘉抱着凌渊白哭,说:“这像什么样子?凌渊白把你母亲扶起来,请宋医生过来给你母亲打一针镇定剂。”
凌渊白站起身,扶住姚嘉,平视着凌秦,凌秦才发现这个儿子不知不觉竟已经比他高了,那只没有镜片遮掩的眼睛里是和他一样疯的冷光,他皱眉再看过去,凌渊白半阖着眼眸,看上去温顺听话,刚刚那一眼像是他的错觉。
宋医生很快就来了,他熟练地给姚嘉打了一剂镇定剂,再转身为凌渊白处理眼角的伤。只是对上凌渊白的眼睛有了稍许愣怔,平时他一直觉得凌渊白像姚嘉,拿掉眼镜倒不像了……
“辛苦宋医生了。”凌渊白温和地朝着宋医生笑笑,打断了宋医生这份思考,宋医生摇了摇头,大概是他想多了。
送走宋医生,凌渊白看了一眼沉睡着的姚嘉,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走进卫生间,对着镜中不戴眼镜的自己,苏卿梦说得对,他并不近视,但是他不喜欢这双像极了方婷兰的眼睛展露在人前。
他嗤笑了一下,又脱去上衣,皮肤上是密密麻麻的伤疤,一层叠一层,都是从小到大凌秦打出来的。
为了让姚嘉服软,凌秦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打他,而姚嘉为了他每一次都会向凌秦屈服,可笑的是,他并不是姚嘉的儿子。
凌渊白扯了扯嘴角,不得不说,没有了眼镜的遮掩,他笑得真难看,他不禁又想起了苏卿梦的笑,她的笑很多样,但是即便是伪装,她的笑也足够鲜活,让人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他突然很想听听苏卿梦的声音,他从裤兜里掏出窃听耳机,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厌恶凌秦却又总是拿着凌秦的手段对付人,不过无所谓,像他这样的人早已无可救药。
很快耳机里就传来了苏卿梦的声音,但更快的,凌渊白的眼眸就暗沉了下来……
从网吧里出来已经过了十点。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纷纷扬扬下起大雪,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白,方墨的那辆自行车是骑不了了,只是这会儿打车也难打。
方墨在手机上叫车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叫到车。
“好冷啊,我们去坐地铁算了,现在走到地铁站,还能赶最后一班。”
方墨看向苏卿梦脚上的那双高跟靴子,又看向地上的新雪,他在苏卿梦面前半蹲下身子,对她说:“上来。”
“嗯?”苏卿梦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鞋子不好走,我背你去地铁站。”
苏卿梦有些犹豫,“大雪天你背着我不好走,容易摔跤……”
“不会,上来。”方墨的话很简短,却不容质疑。
苏卿梦也不再和他客气,小心翼翼地趴在他的背上,青年看上去清瘦,却很有力量,轻轻松松就背起了她,走在雪地里也很稳,仿佛背上没有背人一样。
昏暗的路灯柔和了方墨凌厉的五官,让他冰冷的眉宇间也有了温暖,苏卿梦靠在他的背上,看着白雪落在他的发梢与每间,笑着问:“我们这样算不算携手共白头?”
方墨侧过脸看向她,她的长发落在他的肩上,沾染了白雪,看着像是真的同他一起白了头,他那双飞扬的丹凤眼不自觉弯了一下,就听到苏卿梦说:“阿墨,你笑得真好看,你应该多笑笑。”
他微微一愣,立刻抿着唇转过头去,又听到背上的女孩小声嘀咕:“小气,笑都不笑给人家看。”
方墨没理她,埋头一路将她背到地铁站,才将她放下来。
“真的好冷啊。”苏卿梦小声地说着,将自己一双冻得通红的手伸到他的面前。
方墨先是握住了她的手,见她乖巧得任由他摩挲她的双手,他眼眸微暗,没有犹豫,把她冰冷的手塞入了自己的毛衣里,而她也被迫跌入他的怀里。
“你也不怕冰……”苏卿梦仰起头正对上他,昏暗的灯光下一双桃花眼更显深情款款,微微嘟着的红唇更像是在索吻。
方墨喉结微动,所有的隐忍与克制都抛在了脑后,他缓缓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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