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处于这州的最西端,再往西走就是杜迦州,京城就在那里。桐城作为两州相交处的城池,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无需多言。桐城的繁华也确实配得上它的地位,衣落落观察着周围商贩摆出来的价目表,发现比连云镇那边贵上不少。
“桐城每年这个时候会有桐花会,今年的会在三日后举办,你有兴趣吗?”衣落落正试图看清旁边商铺鲜花饼的具体价格,就听见江晦的声音响在耳边。
“桐花会?那是做什么的?”衣落落诧异于江晦竟然主动开口提出这样的建议,但还是如实表达了自己的好奇。
“看了不就知道了。”江晦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
衣落落:“???”
这个人最近怎么回事,总感觉和之前走的不像是一个路子,还有些......怪怪的。
怪吓人的。
不过既然江晦都这么说了,衣落落顺着他的话应了声好。
那桐花会,不看白不看嘛。
江晦一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桐城的城中心。这会儿已经是傍晚,正是饭点,饭菜的香味不断钻进鼻子,使得衣落落有些蠢蠢欲动。
“反正你已经伪装了,我出来呆会儿应该没什么事吧?”衣落落打量了一圈亮起灯火的街市,同江晦小声道。她早就告别了能量值匮乏的时期,这会儿作为一个“能量小康者”,出来吃口饭应该也没什么。
“又馋了?”江晦懒懒捏了捏眉心,找了个没有人的昏暗小巷靠在墙边:“出来吧。”
这种开门放人的感觉着实有些奇怪,但衣落落早已认清现实,熟练地释放出一丝丝金色能量,一具身体凭空出现并渐渐凝实。
昏暗的小巷亮起金色的光,当略显刺眼的光芒褪去,江晦的心不可避免地狠狠一颤。
其实江晦也说不明白自己现在对衣落落到底是什么态度。他对衣落落的态度转变,是朋友间门的信任,还是对秘境中事情的补偿?
当时是生理反应上头,注射完长效抑制剂后江晦觉得自己已经恢复正常,可为什么再次看到熟悉的身影时还是会......这样。
“行了,赶紧出去吃一顿!”再一次化为实体踏上地面,衣落落显然十分激动,迫不及待就想拉着江晦出去觅食。
江晦按捺住心上的怪异感觉,无奈地探手将衣落落拦下。
“你就准备这样出去吗?”江晦手指亮起灵光,避开衣落落的视线,看看她身后的青色墙面。
衣落落现在这个样子,看着根本就不像是个普通人族。且不说宛若神祇的一张脸,就这自带的衣服都闪着点点金光,看起来贵气逼人。
衣落落倒是头一回仔细打量自己的衣服,发现着实有些招摇。
江晦已经开始用灵力为衣落落伪装容貌,可是不知怎么回事,灵力始终无法穿透衣落落的身体幻化出另一张脸来。江晦收回手,敛睫遮住眼底的晦暗,轻声道:“你自己来。”
衣落落只当这是聿岁的缘故,试图操控金色能量制作出一副“面具”改变容貌,可是和江晦一样,她也失败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伪装容貌是最简单的灵力技之一,加之蛮横的金色能量,怎么样也不应该不起作用。可偏偏力量甩到衣落落身上时就是会莫名其妙的溜走,甚至凝不出一个面具来。
“......算了。”江晦看了眼愈发昏暗的天色,止住衣落落的动作,而后从储物袋里掏出来了间门宽大的黑色衣袍。
“把这个披上吧。”
江晦身量高挑,这衣服穿在衣落落身上自然显得拖沓又宽松,不过原本的衣衫被遮盖,倒是成功地压下衣落落的几分“仙气”。
衣落落嫌弃地束紧衣袍,脑袋突然感觉一重,竟是江晦直接把衣服上的巨大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帽子又重又大,直接遮住了衣落落的大半张脸。
衣落落:“......”
行吧,为了吃饭,她忍。
容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和一个被黑色笼罩的人悄无声息从昏暗小巷中走出来,汇入街上的人群里。
衣落落被帽子遮挡住视线,便由江晦一路扯着手腕跌跌撞撞随着他向前走。衣落落本想用些能量透视,但她对江晦这件衣服的意见有些大,便卸了大半力气到江晦身上,几乎是由他半拖半抱往前。
哼,累死他。
江晦自然不会嫌累,只是接触衣落落手腕的地方有些发热。
不过他们没有走太远,很快江晦就拉着衣落落进入一个酒楼,直接让伙计开了个包间门。房门合上后衣落落直接背对着门瘫在了座位上。
这家酒楼的上菜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伙计就端着各式各样的招牌菜摆满了不小的餐桌,伙计很好奇这两位客人为什么要点这么多菜品,但毕竟客人的事少管,他除了上菜也没有多说什么。
“祝二位用餐愉快。”菜品全部上齐后伙计利落离开,衣落落这才转过身,一把掀下厚重帽子,猛灌了几杯茶。
“出来待会儿真不容易。”衣落落戳着筷子,腮帮子被饭菜塞得鼓鼓囊囊,说出的话听上去有些含糊:“都怪某个大傻子。”
这人指的自然是聿岁,可江晦偏偏会错了意,以为指的是自己,思忖几秒开口道:“我这些日子也去找找资料,看能不能弄清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又能在脑子里带着,又能变成人和他一起吃饭,这样奇怪的事江晦从未听说过也从未在任何书上看到过。通过和衣落落的谈话他知晓衣落落的身份并不一般,可“异世界之人”这样的说法他仍然持保留意见。
他从不信什么神祇什么因果。
神从未救过他。
这家酒楼生意很好,虽然在包间门,外面的喧闹声依旧传了进来。江晦本就是修仙之人,衣落落莫名其妙地也听力极佳,因而两人齐齐听到了外面谈的最为热闹的一件事。
“知府大人还是那样吗?”
“还那样,据说今天直接在街上打滚来着,差点没被跑过来的马踩死!”
“唉,这是怎么回事,前几天不好差点跳湖?”
“我看啊,过几天可能就要去跳崖去了!”
“也不知道知府大人怎么回事,自从京城回来,行为就不太正常。”
其中一人突然放低了些声音,衣落落眉头皱了皱,捏了捏耳朵,继续听着。
“听说玄命楼的大师算了算,说知府大人这是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这不是那些修士才有的词?”
“这谁知道。”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戛然而止,食客似乎没有什么新的信息开始交流,话头一转开始讨论街东头寡妇和金器店老板的爱恨情仇。
衣落落夹了一块鲜花饼丢进嘴里,咽下去之后突然看向江晦:“这事你早就知道?”
江晦意外地挑了挑眉:“何出此言?”
“你肯定是事先知道有这样的热闹才打算留在桐城待几日。”衣落落翻了个白眼:“亏我还以为你是好心带我看桐花会。”
“你可不要污蔑我。”江晦无奈反驳:“这事我也是才知道。”
末了,他轻笑一声,又补了一句:“是我想看桐花会,行了吧。”
“......哼。”
衣落落不知道是她化实体的特殊性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她的胃好似深渊,嘴巴几乎没有停下过,桌子上那么多盘菜竟都被吃得七七八八,不剩什么。
小二过来收拾桌子的时候震惊地嘴巴张得有盘子大,恭敬地目送江晦和衣落落离去。
外面依旧有不少人在吃饭喝酒,讨论知府的那桌食客也没有走,不过几个人早已经喝得醉醺醺并且在划拳。
江晦随意朝那边瞥了一眼,没有多停留,直接离开了酒楼。
这会儿正是街上最为热闹的时候,衣落落被微凉的夜风吹得高兴,又在街上逛了好一会儿,甚至还又买了一包鲜花饼准备一会儿当夜宵吃。
吃饱喝足自然是要开始思考住宿问题,这条街处于城中心格外繁华,有不少家客栈,看着都很不错。
江晦扯着衣落落挑了家周围相对比较安静的客栈,可是两人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衣落落忘了回到江晦灵台中。
掌柜已经看见了两个人,这会儿来个活人原地消失也不太现实。
“二位客官,来住店?”
“嗯。”江晦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里有一品房,二品房和三品房,不知想要定哪一种?准备定几间门?”掌柜站起身,热情招呼着。
“......要一品房吧。”江晦开口道:“然后定两——”
“一间门,一间门就够了!”衣落落一把捂住江晦的嘴,打断他的话。
老板抬头认真打量了两人一眼,试探问道:“二位是......”
“是兄——”
“刚成亲!”衣落落抬手挽住江晦的手臂,张口就来:“过来桐城玩的。”
江晦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反正她一会儿就要缩进江晦的脑子里待着,多订一个房间门完全就是浪费。她记得聿岁提过一嘴,按照之前的发展,江晦堕魔前身无分文,缩在一处山洞里带了三个月。
江晦仗着蚌壳空间门里的东西多,可这东西也早晚会有用尽的一天。为了避免最坏的事情发生,衣落落觉得省钱需要未雨绸缪。
“噢恭喜恭喜!最近有桐花会,会很热闹!”老板笑着把钥匙递过来:“房间门在三楼,小二会带着你们过去。”
“好。”衣落落接过钥匙,拉着江晦往台阶方向走。殊不知身旁的人早因为她方才的三言两语变成了一块僵硬的木头。
索性江晦脸侧的碎发多,把红得滴血的耳朵遮得严严实实。
拖着僵直的江晦走路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上台阶的时候衣落落不小心掀起了一半厚重的帽子,露出大半张脸来。她很快把帽子重新扣上,可还是正巧被抬头的掌柜看见。
掌柜此时的表情和酒楼里收盘子的伙计差不太多,皆是震惊到有些扭曲。
直到衣落落和江晦的身影消失,掌柜才终于木木地坐下。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一时竟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实。
掌柜回忆着这姑娘身边丈夫的脸,半晌摇着头叹了口气。
“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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