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
“和魔有关?”江晦离开破败的扶正阁后,衣落落按捺不住问道:“他一定看到了什么其他的线索。”
江晦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还记得看见的幽蓝色的光吗。”
“当然记得,当时你还说你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衣落落立即反应过来:“魔息释放是这个颜色吗。”
“与灵力相反,魔息颜色偏深。大部分魔息是黑色,但有一部分则是幽蓝色。当魔的实力达到一定境界,魔息提纯过后颜色就会变浅,越偏蓝则代表魔的实力越强。”
衣落落回忆了一下赵月成记忆中的那抹幽蓝色,而后打了一个寒噤。
按照江晦的说法,这个魔的实力......绝对不低。
“但你还是打算查下去。”衣落落看着周遭熟悉的景色,没有疑问,而是陈述道。
江晦的脚步又一次停在了赵达府邸的外面,只是这次他不再只在屏障外停留,而是伸出手指在屏障上一点,悄无声息消失在潜入府邸内部。
“大人,您可别撞了!”
“哎呦,大人您没事吧!”
外面的人被屏障阻隔,觉得知府府邸颇为静谧。而实际上,这里甚是热闹——知府赵达在乐此不疲地表演撞墙绝活。
他俯着身,脑袋直指墙壁,一次又一次向墙发起冲刺。
他的腿被数名侍从拖住,还有不少侍从直接站在墙壁前筑起一道肉墙,尽可能减缓撞击带来的伤害。
可近来消瘦了不少的赵达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几个人都拖不住他。他憋得脸通红,额头也因撞击肿起鼓包甚至渗出鲜血。
一时间整座府邸搞得鸡飞狗跳,可突然赵达动作突然停住,而后眼睛一闭,直挺挺地倒向地面。旁边的人见状忙把他扶起来,抬着他快速回到卧房。
“大人怎么突然昏过去了。”靠在墙边当人肉垫子的一名侍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担忧道:“不会又出了什么问题吧?”
“谁知道呢。”他身边的人附和着,揉了揉被知府脑袋撞得生疼的胸口:“或者是撞晕了。”知府撞过来的力度那么大,虽然是人肉垫子,那也有得受。
他们目送着知府被人抬着离开,彼此相视一眼,叹息着摇了摇头。
知府再这样下去,恐怕桐城知府也要换人了。
赵达被抬进卧房后,很快就有大夫前来观察。大夫把脉后皱着眉道:“知府大人还是老样子,这次突然晕厥,应当是剧烈运动后带来的气血不畅。”
他向侍奉的人问道:“知府大人还是没有清醒吗?”
“这几日有过短暂的清醒,但很快又......”那人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竟流下泪来:“大夫,这几日你有找到新的药方吗?”
大夫摇头:“知府这样的情况我从未见过,这些日子翻阅各种医书也没有找到解决办法。清心静神的药还是让知府大人先吃着,我再请教请教前辈,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多谢大夫了。”
侍奉的人起身将大夫送走,并贴心地为赵达关上的房门。赵达喜欢清静,除了赵月成,不喜欢其他近侍长期贴身服侍,府上的人也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屋中这时只剩下赵达一人,一道鬼魅一样的身影不知从哪里窜进来,如一阵风一样潜入了赵达的卧房。
江晦设下屏障,伸出手点了点赵达的眉心。淡绿色的光溢出将其笼罩,很快床上的人眼睫颤动,似乎陷入不安。
这次江晦没有等衣落落出手,而是直接对赵达进行记忆搜查。可很快就出现了比赵月成的记忆还要奇怪的现象。
赵达的记忆被分成两半,一半是从京城回来后的记忆,剩下的全部却被一层幽蓝色的“茧”包裹看不分明。
江晦试图将茧剥离,可是只要一动,赵达就会发出痛苦的□□。他无奈收回手,双眉越皱越紧。
“这个是那个魔设下的吗?”
江晦点头。
“你处理不了,是因为魔的实力......比你还要高吗?”衣落落其实不敢继续想下去,虽然现在江晦对外的身份只是一个刚刚获得外出历练资格的修仙弟子,但是衣落落很清楚他的实力有多么恐怖,估计比很多长老都要强上不少。
如果比江晦还要强......那恐怕太过棘手。
“我不能确定。”江晦轻捻手指:“不过我解不开那个茧,还有另一个原因。”
江晦猛地出手,绿色的灵光包裹赵达的全身。灵力在他的血脉经络中不断延展,最终停于头部的一面幽蓝色的“墙壁”之外。透过这面墙,可以看见里面模糊的幽蓝色编织的网络。
“设下这个茧的,是一个傀儡师。赵达现在的情况很微妙,他一方面已经被种下了傀儡丝操控神智,另一方面......他又在努力试图抵抗操控者的力量。”
衣落落没忍住从江晦灵台中蹦出来,惊叹道:“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江晦飞快瞥她一眼,无奈道:“我之前不是说过,我对傀儡术也略懂一二。”
“所以这是一个会傀儡术的魔?”衣落落皱眉道:“魔族也有傀儡师吗?”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江晦解释道:“傀儡术历来由人族掌握,而且当年也是利用傀儡术击溃魔族。魔族对此类避之不及,天生厌恶。”
“而且赵达身上的这种傀儡丝放置方法并不被允许,数百年前就被列为禁术,并且所有相关书籍都被销毁。”
“除此之外,赵达的状况也很为奇怪。傀儡术极为强大,很多修真者、妖族、魔族都无法抵抗,可赵达作为一个普通人族,竟然有抵抗的力量。”江晦语气有些疑惑:“难道赵达也是个修士?”
“那这些都需要消除茧,看到被封存的记忆之后才能得到答案。”
衣落落凝视着床上的人。沉默片刻后突然道:“我能不能试试?”
她抬起手,金色的光点在指间出现:“试试剥离这层茧。”
衣落落听完江晦的话大抵明白赵达身上的情况有多复杂。施傀儡术的人或魔功法深厚,连江晦都不敢轻易动手。可衣落落觉得聿岁赋予的金色能量或许可以。
因为这是神祇赐予的能量。
衣落落想到什么就开始干,金色的能量凝成丝线渗入赵达的身体,衣落落感觉到自己无师自通地探查到了赵达脑中的那层茧,并操控金线一点一点将薄薄的幽蓝色茧衣剥离。
一开始她的动作还有些僵硬,可很快就熟练起来,对金色丝线的操控愈发娴熟。她完全沉浸其中,没有注意到身后江晦投来的复杂目光。
江晦其实知道将茧剥离的原理,这知识来源于一本古旧的书册中。衣落落到过他的灵府,也应当看过这本书。
可这本书里对此的记载并不详尽,除简单介绍外,只有一副颇为草率的灵力受力图。这张图并不完整,只有前半部分,没有后半部分。江晦研究很久才找准并推测出大致的剥离方法,可对于最后收尾需要的痕迹清除方法完全不了解。
衣落落动作的娴熟度已经很让他意外,但这也可能是衣落落天赋异禀,快速探索出了剥离办法。
但如果衣落落做完收尾动作,完全成功地将茧剥离......那就是截然不同的意义了。
衣落落不知道江晦此时在想着什么,她只是凭着本能细致地剥离茧,并保证不损失任何赵达的记忆。
终于,金色的丝线尽数收回,衣落落轻舒一口气:“好了。”
江晦这才晃过神,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重新查看赵达脑中的记忆。那层幽蓝色的茧果然已经完全消失,赵达的记忆终于合二为一,组成了完成的时间脉络。
衣落落没有处理赵达脑中的傀儡丝,只是那面墙似乎被金色能量侵蚀,微微损毁了一块缺口。
“现在来看看,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京城。
姬婼在软榻上吃着进贡的紫玉葡萄,红唇微张,却不知怎么,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
她慢条斯理地把手擦拭干净,而后直起身,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
姬婼感知到自己放置的傀儡丝出现了变化,虽然很是微小,但确确实实有了一个小小的裂缝。
“想不到人族现在还有这样的傀儡术高手吗?”它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他的徒弟?”
如海一样的记忆眼看着又要席卷而来,姬婼控制住自己的思绪,招呼属下进来。
“桐城那边似乎有些变动,你悄悄过去看看,但不要打草惊蛇。”姬婼瞧着自己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呼出一口气。
属下领命而去,姬婼却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动。
她当时选中赵达,一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有就是她在他身上感知到了稀薄而熟悉的气息。这气息让她想到朝思暮想却又恨之入骨的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用傀儡丝洞穿了他的脑子。
之后她再未关注过赵达,只时不时操控他做些事情。
可现在,竟又出现了新的情况。
鲜红尖利的指甲滑过柔软的绸缎,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痕迹。姬婼微眯着眼,终于任由海浪一样的记忆将自己彻底淹没。
她放轻声音,一字一句道:“公冶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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