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双目紧闭,睡颜安静又乖巧。凌乱发丝垂在脸侧，还有些破碎的可怜兮兮。
衣落落第一百次揪紧了自己的衣袖。
“衣落落，你是......心疼了？”人工智能悄悄观察许久，试探地问出一句。
“心疼个鬼。”衣落落心乱得很,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但还是火速反驳道：“就算是心疼,我也是心疼我的能量。”
“也是。”小洛不疑有他：“养男人可真累。”
小洛话音刚落，衣落落正准备驳斥这句听上去很是奇怪的话，却见床上的人眼睫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眼睛。
江晦轻咳两声坐直身体,第一眼就看向旁边的衣落落。
“落落——”
“经过今天这一遭，我也想明白了。”衣落落捂住他的嘴,止住他的话：“你这修为封印,我也懒得再守了。”
“明日你同我前去什御海,之后我就为你解开修为封印。”衣落落不知怎么，鬼使神差抬手极为自然地理了理他的头发，继续道：“你同不同意？”
江晦被衣落落的动作弄得有些发愣,缓了几秒后才迟钝地点了点头。
衣落落抬起手之后才意识到不对,犹豫半晌还是硬着头皮把头发理完,强压下诡异的羞耻尴尬,竭力保持神色如常。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好好休息，养精蓄锐。”难熬的几秒钟终于过去,衣落落收回手飞速蹿到旁边的软椅上：“今晚你睡床。”
“......好。”江晦垂眼看了看身上的被褥，揪紧了床单，低低应了一声。
京城，国师府。
“大人，近日楚月宗那边......动静很大。”
“是么。”姬婼少有地没有抽水烟，而是幻化出了一枝桃花虚虚握在手中浅嗅。绛红色的衣袍垂在地上，和地上厚厚软毯上的图案相称，组合在一起奇诡繁复。
“看来他已经服用了解药。”姬婼赤足踩在地上，手上的桃花枝泛着粉色，清香弥散。
“暨阳，你把这桃花枝寄到楚月宗，公冶荪。”暨阳已经接受完惩罚，重新回到岗位。他小心翼翼接过桃花，恭敬应了一声“是”。
姬婼垂眸看着空荡荡的掌心，染着鲜红蔻丹的指尖在中央虚虚戳了戳。她亲自破了自己的术，为这些年的迷乱送上解药。
公冶荪定会过来找她，这正是她所期盼的。
人族的灭亡已成大势，让他清醒地看到当时拒绝她的建议是多么愚蠢至极，再好不过。
公冶荪，你会看到。
是你错了。
清珠镇虽说在什御海边上，但是要前往什御海中央并不容易。什御海很大，这代表除了需要破除什御海中央四周的封印，还需要克服相当远的距离。
衣落落和江晦伫立在海边，远处水天一色，几乎分不清何处是云与海。
“什御海中央是不祥之地，没有船愿意去那里。”江晦看着一艘艘船从面前驶过，侧头看了看衣落落。
他不明白衣落落为什么对那处古战场有这么大的兴趣，但是她已亲口说了为他解除修为封印，陪她走上一遭也没什么。
“坐船做什么。”衣落落一脸无所谓，指了指江晦身上的储物袋：“你不是有不少法器，随便搞一个把我们运到那里，应该很轻松吧？”
“这就是你要我陪你来的原因？”
“不然呢？”衣落落抱起双臂，笑得坦然：“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还能指望什么呢？”
真是翻脸不认人，冷漠得很。
江晦在心中暗道，昨晚衣落落的贴心和温柔似乎只是过眼云烟，今日一看荡然无存。
但他还是依着衣落落的话掏出储物袋，在里面翻找一番，掏出一个迷你精巧的灵舟。这灵舟可以海陆空三栖，最适合这古战场一行。
江晦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施加法术，小小的灵舟登时变大，一艘精致无比的船出现在海边。衣落落眉梢尽是惊喜，率先跳了上去。
“你小心点。”江晦看到衣落落的动作眉头微皱，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这句嘱咐已经说出了口。
船上的人朝他胡乱摆了摆手，显然没把这句话听进耳朵。江晦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轻叹一声也上了船。灵舟入海后会自行行驶，无需使用灵力。
“你的好东西可真多啊。”衣落落摸了摸灵舟自带的柔软床榻，感叹道：“也是你师尊搜罗来的吗？”
“嗯。”江晦看着外面泛起的海浪，轻声应道。
“衣落落，你为什么那么想去古战场？”短暂的安静过后，江晦终究按捺不住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看了许多书籍，对万年前的那场大战很是好奇。什御海中央就是三个古战场之一，来都来了，自然想看看。”衣落落扶在窗沿上的手一顿，随之应道。
“只是......这样吗？”江晦闻言浅浅一笑，视线触上衣落落的手指，反问道。
“还能有什么呢？”衣落落迎上他的目光，眼中什么都没有，又像是藏了许多：“我与这个世界毫无瓜葛，和那古战场更是没有丝毫关联，除了一时的好奇支撑，还会有什么别的？”
“或者说，你想听我说什么？”
两人视线碰撞，江晦几乎可以看到衣落落瞳孔中的自己。他胡乱移开目光，捏了捏衣袖，忽而一笑：“没什么。”
秘境中看到的那些将他拉扯到百年之前。他以梦境搪塞，衣落落也以梦回复。他曾想过衣落落是否看到他看到的那些画面，可直到今日，他才最终确定。
她看到过。
只是江晦不知道，他最初看到的是一片黑暗，衣落落看到的却更多。
古战场埋葬了无数亡魂的泥沼上伫立的黑白，还有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巨光，还有......那名女子。
灵舟的速度很快，回首已经看不分明岸上的景致。距离古战场外的封印跃进，封印也就越大。当年设置封印的修士不仅设置封印，还在周围施加了风浪术法，阻挡好奇心泛滥的人族靠近。
“这浪太大了，再往前灵舟可能支撑不住。”江晦看着四周激荡的海浪，朝衣落落说道。
“那就让它飞起来。”衣落落不觉得是问题，灵舟的设置本就可以直接腾空而起避开海浪，江晦有什么可担心的？
“若是御空，就需要使用灵力。”江晦朝她摊开手：“我现在修为被封，怕是需要你来动手。”
“你当我是傻子么？”衣落落不信江晦的鬼话。昨日他被发情期折磨成那样还能强行使用灵力，加之昨日又给他注入那么多金色能量助他迅速恢复，现在的江晦应当生龙活虎的很！
不管是破除封印还是进入古战场之后需要能量的地方会有很多，这几日化实体使用灵技对能量的消耗已经不少，她不可能连驾驭灵舟这种事情都揽下。
“你若再在这里装傻，我就不给你解除封印了。”
江晦见状摇摇头，手掌翻转，灵舟顿时腾空而起。他隐晦地扫了衣落落一眼，心说某人太聪明可真不是件好事。
海浪在下方翻腾，空中却无什么阻拦。灵舟快速前行，终于在封印前停下。
古战场虽然已经荒废，但由于性质特殊，设置的封印很是牢固。衣落落从灵舟中探出身，用手指戳了戳那层封印，封印上顿时泛起金色的波纹。
“相传这里的封印是数位修士和妖族联合设立，还使用了据说是神祇传下的上古功法，很难破除。”江晦在旁边看着热闹，“贴心”解释道：“这回我可没骗你，我目前的修为属实无法破除。”
“你话可真多。”衣落落朝他翻了个白眼。江晦说的这些衣落落自然也知道，但正好是这样的困难让她来这里的想法愈发热切。
衣落落深吸一口气，金色能量顿时在指尖亮起。她抬手触上那层封印，金色顿时扩散，和封印融为一体。四周狠狠一震，下方的海浪汹涌，攀登着袭上高空。
半圆形的屏障亮起炽烈的金色光芒，而后在衣落落面前悄然“融化”，露出足够灵舟穿过的通道。
“这是......”江晦脸上的笑意褪去，双眉拧起，衣袖下的手不自觉攥紧。
这样的情况其实在衣落落的意料之内，但带来的震撼还是有些难以瞬间纾解。衣落落已经无暇顾及江晦的反应，强忍心上不断涌起的复杂情绪，操纵灵舟驶入屏障内。
待灵舟彻底进入什御海中央，屏障再次闪动，通道消失，周遭重新恢复安静，像是从没有人出现过。
“江晦，你——”
灵舟一入此地便径直下落，衣落落在半空稳住身躯，向后呼唤江晦，却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眉心间的金印骤然亮起，强烈而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衣落落不受控制地闭上双眼。
光幕再次闪动，字符悄无声息地出现。
【提示：收集到第二枚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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