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妖场?
这个词对衣落落而言并不算完全陌生,她曾在书中看到过。随着人族妖族关系持续恶化,有些地方出现了专门豢养妖族让其自相残杀供人取乐的斗妖场。
这种地方多现于黑市,为大多自诩正统的人族修士不齿,因此规模并不大,混迹在其中的人也并不多。
可眼前这个......从磅礴的声浪的欢呼声就不难听出,这地方恐怕大得离谱。
而且,在映州这个人妖同治的地方豢养妖族,开斗兽场,人族的胃口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如此看来,白乔是直接把江晦传送到了人族的地界,还直接把人送到了地下的斗妖场。对映州这样熟悉......她这么多年居于映州,或许在这里布下了一张暗网。
她早知映州有这样的地方,可这次为什么把这里选做传送的终点?
但此时并没有太多时间门思考——白乔在逼着江晦继续朝前走。
距离斗妖场越来越近,经脉中灵力的暴动逐渐停息。可与此同时,原本有些松弛的灵力束缚倏然一紧,体内的妖力受到压迫,竟是半点都用不出来了。
江晦脚步立即停住,可已经来不及。
离开这条长长的通道后,便是一个巨大的圆台。周围是数盏点着灵火的灯台,使得原本幽暗的地底亮如白昼。
圆台上站着几名修士,修为不低。江晦一离开洞口就被他们感知到,脚下随着亮起暗红色的脚印,指引江晦继续朝前走。
“这次只来了一个?”虽然灵力被封锁,但江晦依旧可以清晰捕捉到那几位修士之间门的交谈,“这个看上去比之前的还要听话。”
“可能这次药劲儿有点大。”
“而且这只妖看着状态还不错,没受什么伤,就是瘦了点。”
“这体格,估计玩个两三次就废了吧。”
“唔......看这脸长得还不错,就算废了,说不定也有什么大人愿意收过去用用。要是大人不要......”
江晦身上妖力无法使用,虽然还剩下另一半的魔息可以使用,但在这里光明正大动用魔息就是脑子进水。
可是到如今,他也难以离开。白乔摆明了想要和他鱼死网破,他对偌大映州并不熟悉,加上灵力魔息并未彻底融合,强行对抗真不一定会赢。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眼看着就要进入斗妖场,看这架势,“手无缚鸡之力”的江晦估计要被人折磨一番。
江晦面色阴鸷地被传送到圆台中央,被修士在右手小臂上扣上一个手环。接着圆台中央区域亮起灵光,地面凹陷,并缓缓下沉。
江晦在灵力屏障之中,被圆台带入更深的地底。
四周越来越暗,当圆台落到底,周围只剩下昏暗的灯光。
“下去。”
随行的修士粗声呵斥,将江晦赶下的圆台。他趔趄的两步,差点摔倒在地。
离开圆台的一瞬小臂上的手环亮起,而后在地底伫立的修士上前两步给江晦的四肢扣上沉重的镣铐。
“三百七十一号。”那人在江晦身上贴了一个标签,记录过后拎着铁链将他带向更深处。
周围逐渐出现此起彼伏的声音,有愤怒的辱骂声,有痛苦的呻.吟嘶吼,还有卑微的、丧失尊严的求饶。
暗处是一个一个的牢房,每个房间门空间门狭窄,里面都关着一名妖族。妖族种类很多,有的是能够化为人形的妖族,有的则是化形一半甚至以妖族形态生活的妖族。
江晦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周,发现他们身上和自己一样,都拴着沉重的镣铐,胸前贴着编号。
他们中的大部分身上都是交错的伤痕,地上是干涸的血,是深深的暗红。他们看到江晦被带进来,有的面露同情,有的却已经是面无表情的麻木。
江晦被带到走廊尽头的一间门房里,身边和对面的房间门是空着的,但是里面有住过人的痕迹。
修士安排好江晦就转身离开,似乎根本不担心江晦会反抗或者试图离开。周围的妖族也不和他搭话,或是安静或是哭喊着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上方喧闹激情的声音被厚厚的石壁阻挡,这里是斗妖场的最底部,也是最阴暗的“补给场”。这里关着的所有妖族都没有妖力,而且巨大的灵力法阵把整片区域全部笼罩。
江晦此时倒是感受到了双重血脉的好处,虽然妖力被封,但剩下的魔息可以帮他感知到不少事。
“就这么把你关着了?”待江晦在牢房中安静坐下,衣落落开口道,“那个白乔可真不是个东西。”
“那是拜谁所赐?”江晦冷哼一声,反问道。
衣落落不敢吱声了。
毕竟当时是自己极力劝说,江晦才去见了白乔。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事到如今,那种萦绕在心头的奇怪直觉依旧没有消失。
“反正你现在困在这里,没法动用妖力,也没办法离开。”衣落落火速岔开话题,“如果动用魔息,也会有暴露的风险。”
“你想说什么。”
衣落落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时至今日,你一定会发现有我这个队友是多么幸运!”
“你安心待着,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我们分头行动,说不定可以解了现在这个局。”
江晦闻言神色一动。只是他的注意力不在什么分头行动破局,而是在——衣落落可以长时间门远距离开他的身体了。
之前衣落落虽然化过实体,但两个人几乎一直待在一起。就算在古战场两人暂时分开,也没有分开太久。
他还记得最开始,衣落落似乎哪里也去不了。或许现在他终于切实感受到,衣落落和他,是完全可以分离的两个个体。
衣落落是离开古战场之后发现光幕上出现了新变化。除了之前的“灵体”、“实体”选择,还多了个“远距离”选项。
这意味着衣落落可以离开江晦独自行动。
而且这个远距离着实很远,没有任何距离限制。只要衣落落愿意,他们两个在穿云大陆的两个对角都可以。
“你觉得怎么样?”衣落落久久没有听见江晦的回答,便又问了一次。
“......挺好。”江晦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有些生涩。
“那就这么定了?”衣落落没注意江晦此时的语气有什么不对,查看了下自己可以动用的能量值,兴奋道,“你在下面待着,我去上面。”
“不过我们两个好像没有办法联系了......”衣落落倒是又想起来这件事。江晦进入这里的时候,身上携带的各种储物袋都被收走。而且这里的屏障中设了阵法,没有办法使用任何方式和外界联系。
“无妨,你在外面......注意安全。”江晦声音很轻,和被魔息影响后的叛逆语气很不一样,“如果有紧急的事情,回来找我就行。”
衣落落本担心江晦妖力在这里被限制后会被魔息影响更深,但现在一看,她这担心倒是多余了。
“也可以,我也想想办法怎么把你捞出来。”衣落落思索片刻后回应道。
两人正说着话,牢房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身体和地面相触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驻守修士的骂骂咧咧:“又下来两个半死不活的,沉得要死。”
“还能用吗?”
“上头说还能再用一场。”
两只昏迷不醒的妖被人扔回牢房,正好在江晦的斜对面。两只妖还没有从妖族形态中恢复,一只雪狼,一只棕熊,身上都是可怖狰狞的巨大伤口。
粘稠温热的鲜血染红毛发,滴落在冷硬的岩石地面上,再渗入更深的地底。粗重的喘息声近在咫尺,很快被其余的声音掩盖。
这里的妖族似乎对这样的情形习以为常,短暂地分去半晌视线,接着便重新开始进行自己的事情。
生命的流逝是这里的常态,无需惊慌,无需同情。因为这是每只沦落在此的妖的必经之路。
衣落落并不能理解他们为何会这样平静,甚至没有什反抗情绪。偶尔响起的三两声辱骂很快也会被别的声音压下去或是阻拦。
“省着点力气吧。”她听见一道妖的劝阻声,“逃不出去的。”
“进了这里,只有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那只妖停下来,反问道:“就没有一直妖能够活下来吗?”
“有。”那只妖说道,“那是生不如死。”
既是斗妖场,江晦定会被送到上面和其他妖缠斗。时间门紧迫,衣落落也不准备在这里再多停留。她简单同江晦告别,便化为灵体悄无声息向外飘去。
她的灵体不能够被其他人察觉,只有江晦的视线在她的背影上停留了很久才收回。
衣落落在一众修士面前正大光明地飘到圆台的位置,再缓缓上移。那些屏障法阵对她而言就是空气,半点没办法阻挡她。
她飘回之前的位置,找到了修士收走的江晦的储物袋。只可惜她现在是灵体状态,什么都抓不住。
衣落落纠结了片刻,点了点光幕上的【身体分离】。
一只颤颤巍巍飘在半空,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
这手突兀而恐怖,踪迹却是猥琐而小心。它隐在暗处,趁修士不注意的时候挪到向上通往斗妖场的通道,快速地飘了上去。
向上的路比向下的远了很多。当衣落落走到尽头的时候,欢呼嘶吼的音浪已经要震碎耳膜。
白皙现场的手拎着储物袋,小心翼翼地从通道中伸出来。衣落落扒着壁沿观察了半晌,才悄无声息地挪了出来。
这条通道直通斗妖场的准备区,此时台上正有比赛进行,准备区并没有等候的妖族和把守的修士。
斗妖台在更高的平台上,顺着准备区处的斜坡走上几步,就是沉重而泛着银光的冰冷铁栏。
无人注意的黑暗角落,一只手缓缓出现在铁栏旁边。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观战角度,但确是窥见这场斗妖残忍黑暗本质的“绝佳场地”。粘稠滚烫的鲜血不断从上方的斗妖台上滴落,浓浓的血腥气让衣落落的脸沉得能滴出水。
除了鲜血,沉闷的身体撞击声后,还有零碎的血肉掉落。
此时台上决斗的是一只蛇妖和豹妖,他们早在激烈的战斗中化为原型。小山一样的体型在台上缠斗,每一个动作都使得坚硬的斗妖台发出沉重的震荡。
他们胸口上贴着序号,对他们也只以序号称呼。
他们虽不算是珍稀的妖族,但也算是猛兽,可现在却沦为人族随意消遣折辱的玩物。
而且本都是妖族,两只妖的动作却毫不留情,招招见血,皆是致命的招数。衣落落努力捕捉到他们的眼神,两只妖的眼睛空空,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有麻木冷酷。
他们像是最无情的机器,忠实地为人族献上一场残忍而“有趣”的盛宴。
衣落落的眉皱得更深。
这场战斗并没有从持续太久。许是两只妖的身体本就已经饱受摧残,又许是他们的打斗过于惨烈,很快两只妖就化为人形倒在地上,仿佛两个血人。
他们直直倒在地上,毫无动静,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们生命还没有彻底消逝。衣落落微仰起头,正好可以看到倒下的那只蛇妖的没有闭上的双眼。
两行血泪缓缓流下,很快同脸上的鲜血混为一体,再滚落进下方比试台上细密的缝隙之中。
“三十五号胜出!”斗妖台上归于沉寂,从上方便探出一个悬浮的平台,手握扩音法宝的修士站在上面,用激昂夸张的声音宣布了这场比试的结果。
“根据结果,下注后获得的赌金已经分发到诸位的账户上,大家可以自行查看。”
还没等他说完这句话,台下已经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声音。有的是欢呼,有的是恼怒的牢骚。
两只妖被人粗暴的拖下斗法台,顺着通道送到下方。粘稠的血迹延展了很远,但很快就在清洁法术下消失不见。
没有人再关注他们,他们只迫切地查看自己的账户,目光没有再分到下面一丝一毫。
每晚这里会有三场斗妖比赛,方才是第二场,一会儿还有最后一场。衣落落趁着修士交接、人们查看账户的空挡悄悄穿过铁栏,顺着柱子后隐蔽的地方缓缓飘到上方。
正在查看下一场比试妖族信息的主持人仔细看着手里的台本,没有注意自己的身后有一只手飞快掠过。
衣落落飘到二层观战处的角落,飞快现出实体,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宽大的黑色袍子把自己罩住。
她神色自若,动作泰然地混进人群,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身边的众人。出来之后这里对灵力没有限制,当然,有限制也限制不到衣落落身上。
衣落落察觉到这里的观赛着大部分是修士,也有不少的寻常人族。赌金也分为灵石和金银,供不同身份的人选择。
但相同的是,所有的观赛者都衣着华贵,佩戴着贵重的法器或者首饰。衣落落比对了一下,发现和映州中心区人们的穿着差不太多。
很快,第三场斗妖就要开始。悬浮在半空的台子又探了出来,主持人在上面微笑地宣布了下一场比试的妖族序号。
“第三场比试的是三百一十一号和四十八号。”
他宣布完序号,斗妖台两侧悬浮的光幕上就出现了两位妖族的画像。一个是体型巨大的铁牛妖,一个是有三只眼睛的三目妖。
看来江晦今晚不会被推上来比赛。
衣落落暗舒一口气,看着两个数字微微出神。
不管是上一场还是这一场,参与斗妖的两个妖族序号并不相近,甚至相差巨大,让人难以摸出规律。她记得江晦的序号是三百七十一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送上来。
看来自己还是需要加快动作。
“诸位可以下这一场的赌注了。”
随着主持人说完话,身边的人便垂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环,在上面点来点去。
衣落落看了看手环的样式,从储物袋中摸出来江晦之前制作的手环戴在手上浑水摸鱼。
“道友,你这场准备赌谁赢?”
张三正点击自己的手环下注,手臂猝不及防被人戳了戳。他转头看去,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一身黑还戴着兜帽的人。
这人身量不高,巨大的帽檐下只能看到人一小节光洁精致的下巴。说话的声音有些雌雄莫辨,还带着些微哑。
张三结合眼前的景象,只当这是不知从哪家偷跑出来的年轻小男孩,刚来到这里一窍不通,便也没有在意:“当然是赌四十八号。”
四十八号是那只三目妖,和铁牛妖站在一起显得格外娇小。
衣落落神色一动,压着嗓子继续问道:“为何?”
那人有些不耐烦,但是手上的事情忙完,还是回答道:“从这序号就能看出来。那三目妖的序号是四十八,铁牛妖的则是三百一十一。”
“序号越靠前的妖进来的时间门越早,经历过的比赛也就越多。现在序号靠前的妖并不多,那三目妖能撑到现在定是极为厉害,铁牛妖肯定打不过。”
“所以尽量赌序号更小的妖赢?”
“也不一定。”张三随口道:“有时候序号靠前的妖打了太多场,已经半死不活,就会被送来打最后一场。这种情况下,就不能这么选。”
“我说再多也没用,你看多了也就懂了。”光幕闪动昭示斗妖即将开始,原本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张三也不再说话,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的斗妖台。
这时人们的注意又会从灵石金钱上转向活生生的生命,但其实本质都是一样。
衣落落也将视线移到斗妖台上。
张三并没说太多,但是从寥寥几句也能看出他们对这里的妖族没有半分怜悯,甚至只把他们当做寻乐或者挣钱的工具。
序号排名越靠前打的比赛越多,可看地下牢房中妖的数量,和已经排到将近四百的序号,估计很多妖早都死在了斗妖台上。
台上的比试很快开始。和之前那场一样,两只妖下手狠厉,毫不留情。一招一式见,无数血肉掉落在地面。
他们为何打得这样拼命?
明明在之前在地下,她听到有妖说,这里只有早死晚死的区别。就算赢了比赛,这里的修士也不会好心放过。在这样的情形下,为何还要对同族这样出手?
衣落落凝视着两只妖的双眸,里面是如出一辙的空空如也。
如张三所说,那三目妖果然很是厉害。经验十足,那铁牛妖虽然有体型又是,但在三目妖灵活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很快就要掉出比试区域。
按理来说离开比试区域就算输,可那三目妖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又把铁牛妖从边缘捞了回来,一拳一拳把他打得几乎陷进地面里。
铁牛妖起初还在挣扎,但很快就没有力气,只能发出一声一声的呜咽。再然后......呜咽声也没有了。
衣落落敏感的感觉到,台上的生息此时只剩下一个。
在撼天动地的欢呼声中,三目妖直起身,他擦了擦被打伤的第三只眼上面的血痕,没有看地上铁牛妖的尸体一眼,平静地走下斗法台。
铁栏落地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三目妖的身影渐渐隐藏在黑暗之中。
在另一侧,有修士走到铁牛妖的尸体边。很快,尸体上就出现熊熊烈火,铁牛妖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缓缓化为灰烬。
那些灰尘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关注。
第三场比试结束后,今晚的斗妖就彻底结束。观赛的人查看自己的账户后相继退场,衣落落藏在人流之中,扭过头看了一眼身后。
斗妖台上的狼藉已经被修士处理干净。坚硬的斗妖台又恢复了洁白无痕,像是从未承载过千钧的罪恶。
衣落落的手攥紧,虽然这具身体一直保持着常态,手指温暖,但她还是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她把宽大的衣袍拢紧了些,重新转回来,头也不回地向出口走去。
周围人声嘈杂,往外走的修士们仪表堂堂,非富即贵。但此时他们的脸在衣落落的眼中,尽变成了狰狞丑陋的恶鬼形象,令人无比作呕。
鼻尖萦绕的血腥气终于散去,衣落落也到了斗妖场的出口。斗妖场果然在地下,地面上看着不过是一处寻常的酒楼。
衣落落没来过这里,但是从四处的设施和人们的衣着判断,这里应当也是中心区。
只不过是人族的中心区。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朝前方的客栈走去。
原来是这样的映州城。
现在和百年之前比......到底哪个更罪恶?
江晦的储物袋里存有很多灵石和金银,衣落落手握巨款,在映州的中心区完全可以横着走。
斗妖场的观众陆续离场,她隐在街边一棵大树后面,思忖片刻脱下了长得拖地的黑色长袍。金色能量特殊,可以伪装成灵力、妖力甚至魔息,因而衣落落此时是一个可人可妖可魔的状态。
光幕显示,能量瓶中的金色能量占据了快三分之一,量不算太大,但很管饱。衣落落根据方才斗妖场中修士的大致修为水平,释放出部分能量将自身环绕。
能量凝成一面水镜悬在半空,衣落落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的仪容仪表,又伸手进江晦储物袋里掏了掏。
人流散尽,衣落落走进那个装潢华丽的客栈,看布置比之前江晦住的还要高端大气上档次。
老板正趴在桌子上算着今日的入账,此时天色已晚,他昏昏欲睡之际,面前的桌子被人重重敲了敲。
他抬起头,险些被眼前的金色晃瞎。
一人伫立在面前,被金光环绕。她穿着的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衣服,垂坠面料上波光粼粼,上面还坠着许多挂饰,每一个看起来都无比华贵精致。
老板揉了揉被金光刺激的眼睛,终于看到了金光中那人的面容。这是一个比方才金光还要夺目的女子,出尘容貌逼近,几乎让人不敢呼吸。
女子扶了扶发髻中插着的沉甸甸的簪子,上面的坠子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老板定睛一看,那簪子上竟是由寒九天中的千年玄冰晶制成,坠子也是极为名贵的鸣鉴春玉。
而除了这个簪子外,她头上还戴了许多其他的发饰,每一件都无比珍贵,脑袋上装得满满当当。
不、不仅是脑袋。不论是脖子,手腕还是耳朵,能露出来的地方这女子全都戴上了稀有法器。老板在映州多年,见多识广,可还是被这泼天富贵惊呆。
而且,佩戴这么多五花八门的饰品本应显得有些凌乱土气,可在这女子身上却显得无比和谐。就算她直接把一座金山穿在身上,老板可能还是会真心实意说上一句“好看”。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女子双眉皱起,不耐烦地又敲了几下桌子。皓白手腕上的双珠鎏金环碰上桌沿,环身上顿时覆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客人……您需要什么?”老板被沉闷的撞击声和珠钗坠子清脆的碰撞声惊醒,终于晃过神,忙开口询问。
“给本小姐来一间门最好的房子,本小姐喜欢清净,不喜欢有人打扰。”
“房间门里的所有东西都要最好的,若是没有,本小姐不介意帮你换上一换。”
“现在上一桌最好的映州特色美食,不要和本小姐说现在没有。”
“记住,所有的东西本小姐都只要最好的。”
衣落落摩挲着手腕上的其中一枚玉镯,矜贵散漫地吩咐了一大串话。而后她从储物袋中随意掏出一袋灵石丢到老板面前:“这些灵石先放在这,不够再管本小姐要。”
老板看着这一袋子上品灵石眼睛都直了,忙站起身连连点头。这么大兜子灵石放在这,半夜三更把厨子揪起来又有什么呢?
“好的好的,您请!”大客户上门,老板直接亲自把她领到房间门,“这是我们客栈最好的房间门,独立区域,绝不会有人来打扰您。房间门中的设施您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全力满足您的需求!”
“我们现在就吩咐给您备上最好的餐食,还请您稍等片刻。”
衣落落看了看这房,面上露出淡淡嫌弃,将就摆摆手道:“动作快点。”说罢,她走进房间门,利落关门。
老板瞥见衣落落的神色心里一咯噔,忙跑下楼吩咐:“把店里存着的上好的被褥还要茶具都拿出来!还有,去最好的酒楼买一份特色菜!”
伙计面露难色:“老板,这大晚上的出酒楼都关门了……”
“那就把人薅起来!”老板催促道:“这可是超级超级大贵客,动作都给我利索点!”
衣落落自然是不知楼下的兵荒马乱。她进到房间门内就立刻布置屏障,淡金色一闪,将整个房间门笼罩。紧接着,她在桌案前坐下,才终于看清自己此时的样子。
外面的月光太暗,她胡乱地从江晦储物袋掏出一堆发簪镯子戴到身上,完全无暇顾及它们的配色和样式。此时这么一看,她才知道方才自己这套行头有多么炸裂。
这不就是个离谱版花孔雀。
各式各样的饰品法器堆在一起,很是沉重,压的衣落落浑身难受。她把乱七八糟的法器饰品摘下,只留下几个看上去最贵的。
衣落落处理完这些,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这具身体很是奇特,除了身体状态恒定,这套衣服也无法更换。衣落落换衣无果,想着之后再说。
大不了当她有无数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好了。
衣落落倚在窗边,脸上早已没有之前在老板面前的娇纵嫌弃。她面无表情地抚摸着手上留下的一串玉珠法器,漆黑眼瞳中的碎金闪烁。
斗妖场设在映州中心区,这里的人族非富即贵。观赛的人中修士居多,衣落落记得除了她混进去的那一层,更高处还有一层观赛包厢。
她上移的时候匆匆一扫,看见一个半敞窗户后,端着酒盏的一只手。那手修长苍白,食指无名指上各戴了一枚玉戒指。戒指中间门嵌着的东西衣落落不认识,但却能感觉到其不断散逸出的磅礴灵力。
这样的修士都会来此,衣落落不禁怀疑,除了看斗妖,他们是否还有些其他的目的。地底妖族的话衣落落一直记得,斗妖场的妖除了死,还有一个“生不如死”的选项。
什么样的妖会进入这样的选项之中?
衣落落认为,自己若想知道这个答案,或许需要先混到更高层的包厢中。因此,她在映州需要给自己编织一个更合适的身份。
暴发户家的骄纵小女儿拜去仙门学了些粗浅的功法,出门历练,初入映州误打误撞看见从斗妖场散场的观众。她心生好奇住进附近的客栈,并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映州这个地方虽然特殊,但越是物欲丛生的地方,灵石与金银就越是硬通货。衣落落不清楚斗妖场是什么人开的,但猜测他们从观众的赌金中赚钱,或者和某些大客户进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一个送上门的钱袋子,只要没什么大问题他们应当不会拒绝。
很快,房门被人轻轻敲了敲。
是衣落落点的“最好的美食”到了。
老板确实很是认真,厨子做得也很卖力。这满满一桌菜色香味俱全,饶是衣落落现在心乱如麻,但还是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还是先吃吧,吃完好干活。
“放在这里就行,明日午时再过来。”衣落落冷着脸趾高气扬吩咐道。
伙计连连应是,火速离开房间门,并保证直到明日午时绝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打扰。
这桌菜是按照衣落落的吩咐做的,都是映州的特色美食。衣落落和江晦本想着在映州猥琐发育,街也没逛饭也没吃,可到头来江晦却直接被妖“送了进去”。
衣落落一边大口大口地塞着美食,一边摇着头感叹世事无常。感叹着感叹着,这满满一大桌的饭菜就被横扫一空。
衣落落胃如深渊,可吃下这么多的东西之后身体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连肚子都没有鼓一点。
衣落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抽空问了一声小洛。
“小洛也不清楚。”电子音缓缓道,“可能金色能量凝结出的身体就是不太一样吧。”
吃饱喝足,也就到了干正事的时候。衣落落摘下身上戴着的全部东西,重新化为灵体飘出房间门。她的动作颇为肆无忌惮,毕竟......除了江晦,没有人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这好像是衣落落来到穿云大陆之后,第一次和江晦离开这么远的距离。她在空中随意飘着,感到自由的同时,却又总觉得心有些空落落的,像是缺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映州城是个正方形,从中央基准线一分为二,一半是人族区域,一半是妖族区域。城中央的小正方形区域,就是中心区。
衣落落在人族的这半区域上方绕了一圈,记住位置之后悬在空中俯瞰着整个映州。斗妖场和妖族中心区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可这短短的距离却让妖的命运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衣落落没有回去找江晦,也没有飞回白乔居住的地方找她理论。斗妖场这边还没有眉目,她去找江晦也是浪费时间门。而白乔......那个女人有些邪。
她的妖族天赋有些奇异,而且江晦都落在了她的手里。衣落落虽然对自己目前的状态很是自信,但有时熟悉的直觉涌上来,劝她不要贸然行事。
于是她思忖片刻,闭上眼感受着匆匆一瞥探知到的灵力波动,向一处飘去。
那是中心区的中心区,衣落落看着面前的巨大牌匾,意识到这是人族驻映州管理区。
这就是分半而治的人族高层所在地。
衣落落双眉皱起,悄无声息地掠过无数守卫,深入这座巨大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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