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珠玉在握 > 20. 冬雷 是我衣衫不整,冒犯贵人。……
    元苏苏冷冷地威胁他。


    韩祖恩不是她一个人杀的,也不是他一个人杀的。要是真有人找上来,就必得找到他两人。


    这样,算是给谢无寄套上了笼头。


    即便是他无所顾忌,不怕被追问,也要谨防着牵连出她。


    她收刀,说:“你以后杀人的时候,先想一想我。”


    我可不想被你牵连。


    谢无寄坐在轮椅上,依然定定看着她良久。


    甚至极其难得的,眼中现出了一丝难以捕捉的茫然。


    她要和他做,共犯。


    意思是……


    元苏苏说,和他生死相交。


    不得有叛。


    安静得久了,谢无寄脸上的血滴往下滑落,而他手上的短刀还没有放开。


    元苏苏甚至没有问他的刀哪来的,藏了多久,为什么不向她说一声,就直接动手捅上了韩祖恩。


    她不在乎。


    不在意他杀人与否、杀的是谁,也不在意他是不是太过阴狠,只要他做了,她就想着怎么解决。


    实在是,太难以描述谢无寄此刻心中的欢愉和雀跃,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只是这样抬头看着元苏苏,就已经这样,面色平静之下,心潮起伏翻腾。


    他对着元苏苏的眼睛,许久才能收下眼去。静静的,犯了错一般垂着头。


    元苏苏不欲再管他,只揽袖将血迹藏起来,耳边却听见他道:“对不起。”


    声音轻轻的,并没有抬头。声线如此温和,好像真的很顺从。或许不一定在反省,但态度是谦卑到了的。


    元苏苏顿了一下。


    道歉倒是挺快的。


    她看着他脸上的血,将一块帕子丢过去,眼也不抬,冷淡说:“擦掉。”


    谢无寄捡起丢在自己袖上的帕子,温顺地擦拭去脸颊上飞溅的血点,又仔细地,将手上的血迹拭去。


    元苏苏吩咐了护卫进来处理尸体,林护卫看见好几处刀伤,愣了愣,随即也不抬头,闷声把他抬走。


    其余人等有条不紊地泼洗地面、刮除墙壁血迹,又点了东西去味通风,十分熟练。


    谢无寄擦完手,将帕子整齐折起握好,垂眼说:“贵人可想过,以谢璩之道行事。”


    谢璩把追杀谢无寄一事也一并栽赃给韩祖恩指使山匪,那他们也自可以将韩祖恩之死戴在匪徒头上。


    他既敢与匪徒勾结,被反咬一口害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元苏苏颔首:“我还要将此事告诉谢璩,告知他韩祖恩死前还胡乱攀咬,牵扯于他,他自会帮我遮掩杀人灭口一事,更会自己接过后续封口的活儿。”


    谢无寄对她微微地笑,不知道第多少次咳着嗽夸赞她:“贵人聪慧。”


    -


    山下李家。


    谢无寄已出去三日了。


    这三日里,没有一个李家人寝能安席,食能下咽。


    李老爷和李夫人日日夜里难以入眠,翻来覆去想着谢无寄如今怎么样了,到底在哪里,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


    那位大人,到底得手了没有?


    他若是死了,尸首在哪里?若是活着,怎么又还未回来?


    夫妻两人,在床上辗转反侧,枕巾之间,只听闻窸窣之声。


    李三姑娘也辗转反侧。


    她不知道谢无寄怎么还没回来。


    山下县去方寸寺,并不是太远。赶上了庙会,求下平安符再回来,也不过一天的事。


    就算被其他事牵绊、淹蹇住,也少说不得派人回来告知一声。


    哪有这样没声没息地消失的?


    她心内不安。


    尤其是,更想起了在正房外偷听到,长姐与父母谈到的机密。


    谢无寄是有亲生父亲的。


    他那位父亲出身豪族,已经年老,膝下只有两个儿子。


    换做是她,只怕也想赶紧把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接回去。


    豪族不像他们小门小户,只有那些家产,这个继承了便没有那个的。他们正是要枝繁叶茂,子嗣旺盛,才能结交更多的姻亲、延伸更多的根系。


    如今谢无寄已经长大,已不用再担心夭折,现成的一个子嗣,谁会不高兴?


    更何况……


    李三姑娘死死抿唇。


    那次在布政使府见到的贵族小姐,对谢无寄青眼有加。


    很难说,她是不是就是谢无寄家中的亲眷,知道了谢无寄的身份,要带他回去的。


    或许……谢无寄就将会成为那位小姐家的姻亲。


    李瑶娘从未如此不甘心过。


    她才是看着谢无寄长大的人。


    她看着谢无寄从小小一个男童,逐渐拔节生长,渐渐成了少年,成了如今这个清越出众的模样。


    她长这么大,再未在身边见过这样出色的人物。


    向来都是她对他有特权,可以欺负他、让他为自己做事,而谢无寄也一向不会反驳,听之任之。


    习惯上了牧人的快感之后,没有人可以放下的。


    她一定要想什么办法,把谢无寄留下来。


    ……或者。


    让她跟着他一起走。


    李瑶娘这个初次诞生的念头,大胆得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是压下那些自我审视的道德和廉耻之后,这个念头,就越来越得到了她的感性支持。


    谢无寄是豪族子弟,是注定要回家的。


    她是他贫贱时相识,他又一向对她百依百顺。


    要是能嫁给谢无寄,跟他回去享那豪族富贵……从此,她一个人独享谢无寄的好,被谢无寄纵容……


    李瑶娘心跳快得她发慌,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这样大胆,又是这样不顾德行、礼仪的束缚。


    李瑶娘把被子拉过头顶,脚心都绷紧了。


    乡野的寂静之中,突然传来拍门巨响。


    这深夜的拍门声把李府所有人都惊了起来,本就没能入眠的他们,更是一下子就坐起身,穿鞋更衣,叫下人推门去察看。


    李瑶娘等待不及,不知是不是谢无寄的消息,赶紧地下了床,推开门出去,跑在院子里去看。


    月光如水地拖曳在院中,月洞门下穿过人影,葡萄藤架风吹轻抚,幽然清冷。


    高高烧起来的灯笼照耀下,外面县衙快手的袍服红得发紫,一张平凡的脸上,严肃而不耐地吐出些字眼来。


    “你们家的表侄已亡故了,在方寸寺后遇到了山匪,死无全尸。”他嘱咐说,“县衙已去领了人,只是尸骨太碎分辨不出,需要家里出些治丧费。”


    轰隆一声,晴朗的冬夜竟劈过一阵惊雷。


    冷风疾厉在野草上卷出一条长道,由远处逼近,快手的脸被照得那样不真实。


    李瑶娘站在原地,耳中轰鸣,看见不期的暴雨浇在檐上。


    只恨那灯油没能滴下一大团来,灼烧眼前的世界。


    ……


    这夜暴雨,也不期然浇在了许多人家中。


    南阳侯府的崩溃哀嚎,李府的大乱阵脚,还是布政使府上李氏的愣怔惶恐,都不是元苏苏他们在意的事。


    她只在檐下撑着头看雨,想着事。


    素采进来收窗,屈身说:“雨下寒气重,冬天怎么也下这样大的雨。”


    “这是南方,自是不像京都。”元苏苏只手撑着下巴,袖口往下坠去,鬓边的珠翠映着烛影,轻微摇摇晃晃。


    东厢房那边传来一阵动静,只是很快又淹没下去,雨声里一片寂静。


    元苏苏看去,说:“怎么回事?”


    “婢子去问问。”


    过了会儿,素采又回来说:“没什么事,谢公子叫婢子回来了。”


    元苏苏已经站起来,冷然道:“他说没事多半是有事,谢无寄可不是个实在人。”


    素采失语跟上去。


    正堂到两侧厢房有抄手游廊,因为江淮多雨,游廊比院子更高些,底下空出了容水流过的高度。


    暴雨如瀑,素采小心地撑着伞挡住廊外的飞雨,只觉像在水面的木桥走过。


    元苏苏也没空在意斜沾在裙角的水痕,上去敲了敲门。


    里面一时寂静,没人回应。


    “谢无寄。”她提高声音,并没有什么感情,“我听见你的声音很不对,是出了什么事。”


    里面仍旧没有应声,元苏苏皱皱眉,直接便推了门进去。


    人都是她的,她也毫无要给他避讳的意思,径直看进去,只见床褥上,谢无寄凌乱地伏在床边喘息,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


    听见开门声,他略抬了抬头,脸色已是差得虚透。


    甚至连笑,也抬不起嘴角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元苏苏眉头跳了跳。


    她记得谢无寄是有些伤病在身的,雨雪天会泛痛,可那是经历了圈禁之后。难道在这个时候,他的身体就这么差了吗?


    也对,按李家对他的态度,只怕从前吃苦不少,年纪轻轻有些病在身,也很正常。再加上受了这么重的伤,难免会反复一些。


    元苏苏扭头道:“去叫大夫来。”


    素采去后,元苏苏坐下摸他的额头。


    没有发烫,尽是冷汗,好像还在她摸他时躲了躲,不想被她摸到。


    “别躲。”元苏苏本来就没几分耐心,直接道,“你可别活不到登位的时候。”


    她抓着谢无寄的手,亲自摸了摸他身上,早已被冷汗湿透了,也不知道伤口怎么样。


    还好她没什么忌讳,直接开门进来了,否则她的荣华富贵就怕要没命了。


    谢无寄仰头躺下,缓了许久,终于能说话:“贵人不可亲自来,冒犯贵人了……”


    他身上都是血痂和汗,这样不干净。


    “你是说我冒犯你吗?”元苏苏把他的手放下去,面色不耐,转头从香囊中掏出了一个小药瓶,塞了颗镇痛药丸给他。


    这话当日在山房中也说过,如今只像再现当日。


    谢无寄久久失笑。


    奄奄说了一样的话:“是我衣衫不整,冒犯贵人。”


    元苏苏并未在意,看了一眼门外的雨,回过头说:“你要记得,我对你是多大的恩情。”


    谢无寄态度倒十分虔诚:“多谢贵人垂怜。都因贵人,我才能活到今日。”


    等到大夫匆匆来了,谢无寄被把着脉,看见人群后元苏苏被服侍着洗手,又用胰子洗净、擦干,这才溢出这口气,转回头去。


    他不想她摸到的他是这样脏的。


    元苏苏净着手,才问:“他是怎么回事?”


    大夫退下来去抓药,恭谨回禀说:“旧伤太多,加上从前病了得不到细心医治,有些病根,细细调理才可。”


    元苏苏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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