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尴尬人偏逢尴尬事,大灰狼三戏小白兔
震惊!堂堂公案话本小说作者梧桐居士贴身收藏的书籍居然是……
“好看吗?”陆善柔问。果然把脸面抛到一边去之后就轻松多了,还能反客为主,逗弄小白兔玩。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人就不是我。
魏崔城说道:“好看。”但是我不敢看了,再看下去,恐怕……
“把书收起来吧。”魏崔城故作镇定的说道:“我们还是继续搬家吧,还有好多东西没收拾。”
虽如此,魏崔城搬着一个箱笼出书房时,差点被门槛绊倒了!
把陆善柔给乐的,被人刺杀的不快和恐惧全都消失了。
在当下,她是幸福的,有朋友,有爱人。
从十六岁被灭门,到现在二十九岁第三次订婚,陆善柔已经整整十三年没有来过自家后花园了。
除了被改成捶丸场地的菜地,这里的假山池塘、亭台楼阁大体都没有变化。
当年陆家造这个园子的时候,是花了不少钱的。
这个花园是陆善柔母亲的陪嫁。陆母王氏出身山东即墨豪族,父亲考中秀才后,花钱捐了个国子监监生,带着妻子来京城求学读书。
国子监要求住校,小夫妻就在陆宅旁边租了个大宅院,妻子住在这里,等丈夫放旬假的时候团聚。
王家和陆家成了邻居,邻里和睦,王氏和陆青天同年同月出生,青梅竹马长大,定了亲事,成亲的时候,王家豪掷千金,把租下来的大宅院买下来了,给王氏当陪嫁。
王家只有这一个女儿,夫妻两人过世后,所有财产都给了王氏。王氏把陪嫁宅邸改成了漂亮的后花园,按照江南园林的样子大兴土木,还建了一栋绣楼,将两个宝贝女儿安置在此居住。
所以陆青天两袖清风,陆家的生活却很富足,园子也造的气派,并非那等螺蛳壳里做道场的小花园。
陆家灭门后,陆老族长霸占了陆宅,后来一直闹鬼,陆宅房价大跌,邻居沈翰林家早就觊觎这座后花园,乘火打劫,仅仅以五百两银子就买下来了,倘若以正常市价来买卖,一个位居北京中城澄清坊的大花园,就是八千两银子也值得啊!
这个园子造的精致,用的木料山石都是上好的,所以沈翰林得手之后,没有大改花园,只是将菜地改成了捶丸场地。
十三年过去了,陆善柔回到还是闺中少女时居住玩耍的地方,自是百感交集。
“我母亲喜欢牡丹,这个花圃里全是各种牡丹花,花圃旁边这颗大树,树根底下有个树洞,住了一只野猫,我和姐姐经常去喂它,野猫通人性,我跟它说你不要在牡丹花圃里搞破坏,我娘会把你赶出去的,野猫就真的没有祸害牡丹园。”
陆善柔带着魏崔城游园,来到树洞下,树洞还在,猫没了,“定是被沈翰林家赶跑了。”
魏崔城看着旁边的花圃,正值秋天,菊花盛开,这些菊花六年都没有花匠打理,长的稀疏,牡丹园改成了菊花园。
魏崔城问:“要复原么?”
陆善柔摘了一朵紫色的菊花,“不必,这些菊花也挺不容易的,无人理睬,依然到了季节就盛开。等明年开春,在空隙的地方种一些牡丹即可——这菊花好看吗?”
魏崔城说道:“好看。”
陆善柔:呆子!我是这个意思嘛?我的意思是你帮我簪在发髻上啊!
魏崔城应该改姓林,木木的。
得好好调教林崔城!陆善柔循循善诱,轻轻转动手里的花枝,“你觉得,这朵花插在那里最好看?”
没想到魏崔城一下子红了脸,诺诺道:“这个……夫妻敦伦之礼,要到新婚之夜,现在青天白日的……”
陆善柔一下子想到了刚才给他看的风月书《狐妖戏红尘》,正好讲的就是这一段。说狐狸精以身报恩,勾搭一个小衙内,她在泡满玫瑰花的澡盆里,在身上某处藏了一朵玫瑰花,要小衙内找花。
这个兔子!时傻时不傻,我说的是书里这个吗?我就只是要你插花而已啊!
陆善柔沾花一笑,“你过来。”
魏崔城像个沙滩里的雕塑似的站着不动,“过去……作甚。”光天化日之下!周围修补亭台楼阁、刷油漆的工匠们络绎不绝呢!
陆善柔说道:“过来你就知道。”
魏崔城充满警惕,就像被流氓恶少调戏的小媳妇,“就这样说话就挺好。”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陆善柔拿着紫菊花靠近过去,踮起脚尖,将花儿斜斜的插在他头上的黑色方巾上。
魏崔城恍然大悟:“原来是插花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
陆善柔成了采花大盗,猛摘菊花,什么红的、黄的、绿的、紫色都摘了一朵,全都插戴在了魏崔城的头上。
魏崔城的脑袋就像一个花盆似的,花团锦簇,不由得说道:“别……够了……别插了。”
陆善柔佯装惊讶:“这就够了吗?不插了?”
魏崔城点点头:“不插了。”
陆善柔叉腰哈哈大笑!这傻兔子!
好久没有笑的这么畅快了!
魏崔城这才明白陆善柔的意思,顿时又又涨红了脸。
大庭广众之下,被未婚妻狠狠调戏了。
陆善柔的笑声引起了修园子工匠们的注目,她强行憋住,收起了笑声,“走,带你去个没有人的地方。”
魏崔城鬼使神差的跟着陆善柔身后走,来到假山的石洞里,陆善柔打开了机括,一道石门打开,露出了地窖的入口。
魏崔城说道:“定制的梯子还没做好,我们下不去的。”
陆善柔从单肩烧香包里掏啊掏啊,摸到一捆鱼线捆扎的绳梯,放了下去,然后攀附着绳梯下了地窖。
魏崔城赶紧赶着下去,里面漆黑一片,“善柔?你在那里?”
擦!
一个光亮在身边闪现,陆善柔打开了火折子,“记得这里有一盏大海灯。”
魏崔城眼睛都亮了,有她的地方就有光,她就是一束光,将他死气沉沉的生活照射得流光溢彩。
陆善柔点燃了有真人那么大的海灯,地窖有了昏暗的光芒。
虽是地窖,海灯的灯火轻轻摇晃,里头应该在假山堆积处有通风换气的缝隙,空气可以缓缓流通,所以并没有地窖常有的陈腐之气。
靠墙一面是一片散碎的木架子,陆善柔说道:“这里以前是种蘑菇的架子,木架的对面是一箱箱泥土,父亲冬天的时候就在里头烧一个炉子种韭黄,家里冬天从没有断过新鲜的蔬菜。现在木头都已经腐朽了。”
陆善柔拿起一截木头,轻轻一捏,就成了木头渣子。
魏崔城走到一个地洞旁边,“这里下去就是冰窖吧。盖在这里的木板也烂掉了。”
“小心,别掉进去。”陆善柔说道:“下面是个上窄下宽的漏斗形状的地窖,从梯子用这个通道下去,里头很宽敞,可以放几十箱冰块。我母亲怕热,这是我父亲亲自画的图纸,要匠人们挖出来的。这个通道有三层木头盖子,很保温的,夏天打开冰窖取冰时,大部分冰块都没有融化。”
那些温暖的旧时光涌进了脑海,曾经是多么融洽的一家人啊。
陆善柔把他带到这里,也是认同魏崔城为家人的意思。
魏崔城伸手说道:“把你包里的尺子借我一用,我量一量这里的尺寸,找木匠定做木架子、冰窖的盖子,还有种韭黄的木箱子。”
陆善柔目光闪烁,这是她心地不单纯,要做坏事的先兆。
她从烧香包里扒拉扒拉,拿出一包东西递给他。
魏崔城说道:“这不是生火用的枯树枝吗?我要的是尺子,你拿错了。”
陆善柔把东西收回包里,“这不是升火用的,这是玩火用的。”
魏崔城目光很迷茫。
陆善柔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啊,我好好跟你解释一下。”
魏崔城脑子里出现那本书上写的狐狸精,只是狐狸精的脸变成了陆善柔的。
他就像被狐狸精下了蛊,明知有危险,还是一步步的靠近。
虽然地窖里没有旁人,陆善柔还是将身体靠了过去,贴在他的胸膛上,耳语道:“别看现在只是一截枯树枝,只要往水里泡一泡,就会变成——”
陆善柔伸出狼爪,精准的一把把把把住了,抓了个现行,“你现在这个样子。”
魏崔城从未料到,自己会交代在一个暗无天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小白兔变成了疯兔子。
什么婚期、什么规矩、什么发之于情,止乎于礼,统统就像地上的木头一样,化为渣渣。
什么是规矩道理?陆善柔就是规矩。
她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就像被狐狸精迷住了心窍,脑子身子明明是他的,却也不受他控制了。
小白兔被大灰狼叼进了狼窝,剥洗干净,滚水下锅,炖得稀烂,敲骨吸髓,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陆宅花园里,秋风萧瑟。
花园的地窖里,春色盎然。
陆善柔想起赵老太太珍藏的风月书《狐妖戏红尘》里,主角狐狸精在被一群臭和尚围攻逃跑时,明明危在旦夕,狐狸精却在逃跑途中一路留情。
和尚骂它风骚,狐狸精却说你们懂什么,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天性就是在生命面临危险的时候,通过□□来延续生命,以保证血脉得以传承,如此一来,即使死了,也有后人在世,并无遗憾,这是本能。
不仅仅是动物,还有植物,你们看那些蒲公英、柳絮等等,都是在死的时候拼命到处撒种子。
繁衍,是这个世界的终极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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