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为惩凶善柔出奇招,为留名赘婿成荆轲
赵大钱走了,魏崔城正要去拦,陆善柔使了个眼色,示意放赵大钱走。
赵大钱走后,文虚仙姑紧紧拉着陆善柔的手,问道:“就这样结束吗?凶手就这样招摇过市,富贵一生?”
“别着急。”陆善柔说道:“人证琥珀死了,遗嘱不能当物证,算盘刺客组织我暂时找不到,无法证明是他雇凶制造意外杀赵一钱,但是我有法子对法他,陶朱麦穗!”
陶朱麦穗从窗外屋檐下翻窗进来了。
陆善柔走近过去,耳语道:“李捕头找到他了没有?”
陶朱踮起脚尖回话道:“李捕头牵着的猎犬,还有东厂和锦衣卫的探子们一起找,焉能找不到?已经带把他带到了棋盘街似家客栈里关着呢。”
陆善柔是留有后招的。
陆善柔点点头,轻轻拍了拍文虚仙姑的手,说道:“师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安排一场大戏。”
陆善柔和魏崔城一行人走出房门,门外,穿着一身素服的王老汉抱着一炳长刀,守在楼梯口。
看到众人都出来了,他就持刀站在了文虚仙姑房门前守着。
亲爹就是亲爹。王老汉这两天都守在文虚仙姑房间的走廊里,六十岁了,晚上就这么在门口和衣而眠。
赵家人都不怎么待见这个赖着不走的通镖局的前总镖头,还是文虚仙姑看不过去,给这个隔壁老王搬了一床被子。
王老汉晓得分寸,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接过被子,道了一句多谢。
有了王老汉保护文虚仙姑,陆善柔是放心的,带着众人匆匆赶往了似家客栈。
赵家楼灵堂里,赵大钱当场宣读了赵老太太的遗嘱,股权归四房,其余财产,文虚仙姑得一万两银子,剩下的大房和一房均分。
得利最多的自然是四房,遗产分配当然不公平,但赵老太太余威尚存,个人心里都有小算盘,但表面上是服气的。
毕竟有这些财富,也足够辈子的富贵了。
通商号创立于九十七年前,创始人都过世了,钱老板和孙老板都是家族第代掌门人,赵老太太是最后一个第一代掌门人。
赵钱孙家无论传到第几代,都不会傻到稀释自家股份,把股份均分给子女,全部都只是传给一个人。就像皇位一样,皇室是天下最富贵的家族,每个人都可以过的富足又有地位,可是皇位有且只有一个,不可能把皇位平均分开好几份,给子女们平均分配。
股份只传给一个继承人,这是保住家族话语权的唯一方法。
赵老太太也不会例外,她经历了太多风波,深知亲情在面对利益时有多么脆弱。
如此看来,赵老太太还是最信任赵四钱这个女性继承人,因为她活着的四个子女,最小的女儿文虚仙姑与世无争,已经遁入空门。
剩下个子女,经营才能都差不多,毕竟能像赵老太太这样的商界天才是罕见的,作为通商号的第代继承人,不需要多么进取,能够守成就很不错了。
赵四钱最顾及家族利益,脾气泼辣火爆,但是该忍的时候能忍,不会放纵欲望——从她和寒江独钓保持纯纯的爱慕关系就能看出来,是个有分寸的人。
而且赵四钱孝顺,亲手给赵老太太抠屎,还一直瞒着不告诉众人,从不邀功,是个奉献性的继承人。
这样的继承人才能够代表赵家人的利益、妥善对待整个赵家族人,所以,赵四钱被赵老太太选为赵家第代掌门人。
这个选择与性别年龄都无关,赵老太太只选最适合的人。
灵堂上。
管家、账房等等将房契地契,还有各类财产清单当场清点、估价平均分割给大房和一房。
今晚这个家势必要分清楚,十几个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
赵大钱对赵四钱说道:“山西巷的赵宅和这个赵家楼是祖产,不能分,全归你们四房。”
赵四钱看着大哥,“我很佩服你,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母亲和一哥在地下死不瞑目。”
这个时候,赵四钱已经不称呼赵大钱为大哥了。
赵大钱就像一口深潭,扔进一块巨石也掀不起任何风浪,说道:
“陆宜人装神弄鬼,信口雌黄,没有任何证据是我做的。她找到了母亲的遗嘱,我也很感谢她。四妹为何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一母同胞的大哥?”
赵四钱觉得好笑,“我们是一母同胞没错,可是生父却……有些事情,你我都明白,可是扪心自问,是谁给了我们从出生开始,就拥有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财富?是母亲啊,她给了我们生命和财富,一般的女人能够给子女这些吗?不能的。”
“你呢,排行老大,一直以父亲的亲生儿子自居,把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当成低你一等的庶出,你以为母亲看不出来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才能并不逊于我,为何母亲在遗嘱里选定我,而不是长子的你?”
赵老太太喜欢年轻的□□,四个孩子的年龄从六十四岁到十一岁,跨越极大,都不同父,生出来的孩子都长的好看。
赵大钱的年龄足够当赵四钱的爹,甚至可以当文虚仙姑的爷爷了。
赵大钱看着妹妹,目光没有温度,“四妹在说什么?我听不得这些挑拨离间的话,又是陆善柔蛊惑的吧。”
赵四钱恨不得在灵堂上给赵大钱一耳光,“你懂,但是你偏不改正错误,反而恼羞成怒,诱惑琥珀在母亲饮食下毒、雇凶杀害一哥,在你眼里,我们都是庶出,不配与你这个嫡长子争。”
赵大钱说道:“你为何就咬准我是凶手?山西巷里停灵的棺木里头,难道真的就是一弟吗?他摔得支离破碎,戴着黄金面具,谁能保证棺材里的就是他,而不是他故意诈死,使出来的障眼法?”
“依我看,这是陆善柔和赵一钱联手演出来的好戏,逼我们兄妹互相猜疑,他好渔翁得利。”
赵四钱真是大开眼界了,“赵大钱,你连死人都不放过,往一哥棺材上泼脏水,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嘘。”赵大钱说道:“四妹小声一点,你要是太过激动,在灵堂又打又闹,影响分家,明天五个通钱庄门前的告示该怎么写?你让钱老板和孙老板这个大股东怎么看你?你连情绪都控制不住,通商号上下下下上千个伙计镖师会服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中年泼妇?”
赵大钱就是拿捏住赵四钱要保住赵老太太一生心血的弱点,势必会选择顾全大局,息事宁人。
“你——”赵四钱恨不得撕了这个人。这就是庞大家族掌门人必须要具备的本事,明知嘴里有个苍蝇,想想就恶心,还不得不先咽下去。
“四钱,不必和他多言。”寒江独钓过来了,说道:“恶有恶报,他的报应很快就到了。”
赵大钱对寒江独钓点头示意,“韩举人,赵如海已经逃跑,给你腾出了位置,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寒江独钓反唇相讥:“你现在在赵老太太灵前坦白悔过,恐怕还有机会求得原谅,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与此同时,棋盘街似家客栈地字丙号房。
逃跑的赘婿赵如海被李捕头牵着猎犬,还有东厂锦衣卫暗探们的围追堵截之下,被抓到了这里。
陆善柔一人走进屋子,“赵如海,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要不要?”
赵如海警惕的抱着包袱,“你要我做什么?”
陆善柔说道:“赵老太太的遗嘱我已经找到了,并当场宣读,赵四钱继承通商号股份,其余两房平分其他遗产。”
“我就知道!”赵如海兴奋得把包袱往空中一抛,“老太太最看重的就是四钱!现在我们四钱就是赵家的掌门人了!我们的孩子、孙子、重孙将来也是赵家掌门人!”
啪啪,陆善柔鼓掌,“我也很为赵四钱高兴。不过,此时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了吧,你已经没脸见赵四钱和你们的孩子。将来,你的名字都会在赵家家谱里除名呢。”
赵如海目光一黯,嘴硬道:“那有什么关系,他们身上都流着我的血。”
陆善柔坐在椅子上,“我刚才说过了,有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要不要?你要是抓住这个机会,赵家的家谱绝对有你的名字,你的子孙后代们,也会挂念你的好。”
“真有法子?”赵如海扑通跪地,“请陆宜人指点!”
陆善柔说道:“别急啊,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赵如海忙道:“你问。”
陆善柔说道:“琥珀是你杀的吧?”
赵如海顿了顿,说道:“是,我学着寒江独钓《诸公案》的方法——这个男狐狸精写的书,我读的次数不亚于赵四钱,我先把她按在床上掐晕,然后把她挂在房梁上,伪装自缢而死。”
陆善柔又问:“你为什么杀她?”
赵如海说道:“因为她威胁我。她给了我几颗药丸,说混在赵四钱的饮食里,会让她神经失常,发疯。一个疯女人是无法和寒江独钓勾勾搭搭的,这样一来,我在赵家的地位就稳了。”
“她说,如果我不这样做,她就会在灵堂之上,揭发我和她的奸情!”
“我讨厌寒江独钓,但我不恨赵四钱,怪就怪寒江独钓这个男狐狸精总是缠着她不放!如果把药下到寒江独钓的饭食里,我马上就去做,可是如果要我害四钱变成疯女人……我做不到。我们两个曾经是有过好日子的。”
陆善柔见过恶人无数,这种恶毒又缜密的算计头一次见,“琥珀怀着赵大钱的孩子,赵大钱要她用身体诱惑你,挑拨你和赵四钱的关系。现在赵一钱坠崖死了,如果赵四钱疯了,那么赵大钱就稳居赵家掌门人之位。”
“果然是他!”赵如海说道:“我在山西巷赵宅听到赵一钱的噩耗,就猜到赵大钱干的了!赵四钱向来以家族和生意为重,她不会对亲人动手的。”
陆善柔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所有人知道是他干的,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唯一的人证琥珀有被你杀了,他雇佣了江湖著名的算盘刺客杀赵一钱,还意图杀我,阻止我查案,但算盘刺客组织的老窝连锦衣卫衙门现在都没有什么眉目,我找谁对质,证明是他雇凶杀人呢?我们都拿他没有办法。”
赵如海急忙道:“你快想办法啊,你不是陆青天的女儿吗?你一定有法子的。”
陆善柔将一炳短刀放在桌子上,“所以,我想到了给你一个在赵家家谱留名的机会。”
“刀刃上淬过剧毒,只刺一刀,不中要害也无妨,步就倒。”
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正义依然可以执行,以毒攻毒,用恶人杀恶人。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赵如海接过了短刃。
赵家楼,子夜。
算盘珠子的声音越来越稀疏,到最后彻底停止,大房和一房都签字画押,分家结束了。
赵家已经分家、赵四钱继承股权的告示也招贴在了五家通商号的门口。
赵大钱还想跟赵四钱说些什么,寒江独钓拦在中间,“夜深了,都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好多事情。”
赵家楼作为祖产,是归赵四钱的,要走的只能是赵大钱。
赵大钱从灵堂走到孝棚里,冷不防从一堆纸扎里跳出一个人,觉得胸口一凉。
赵大钱奋力推开那人,看到自己胸口插着一把短刃。
赵如海摔了个仰面朝天,大声喊道:“赵大钱!你弑母杀弟,还意图毒疯亲妹妹,不得好死!”
灵堂里,闻得孝棚里的动静,赵四钱闻讯赶来。
赵大钱转身看着赵四钱,目光怨毒,“你们这些庶出的杂种!也配和我争!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言罢,赵大钱拔出短刃,冲过去要和赵四钱同归于尽。
寒江独钓连忙拦在赵四钱前面,将她推开。
赵如海从身后猛地一扑,将赵大钱扑倒在地。
赵大钱扑腾了几下,就毒发咽气了。
赵如海滚到一边,伸出手,他的手已经被短刃割开了,鲜血淋漓。
“如海!”赵四钱大惊失色。
赵如海摆了摆手,“你不要过来,刀上有毒。”
他整了整衣冠,希望自己尽可能走的体面一些,问道:“四钱啊,你有没有……有没有真的爱过我?”
赵四钱嗫嚅着嘴唇,不知如何回答。
赵如海笑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反正我是……爱过——”
赵如海倒在地上,咽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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