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喻觉得肚子又开始疼了,似乎是止疼片的药效消失了。她抓了抓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思考着该如何理所应当的拒绝辅导员。
可是现实情况并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手机屏幕就再次亮起来,上面显示着“辅导员赵梦老师”。
戚喻犹豫着按下通话绿键,就听赵梦说:“小喻,把你的位置发过来,我和王主任去看看你,已经在路上了。”
戚喻:“……”
王主任是古典舞系主任,姓王单名一个越字。
当初就是王主任,“有理有据”的指责戚喻违反校规,坚决取消她参加舞蹈大赛的资格,让她成为大四学生中唯一一个落选的。也让她一度绝望的以为,梦想要破碎了。
戚喻把定位发过去,在酒店5楼的行政酒廊等了十分钟,他们就到了。
王越和颜悦色的询问了戚喻在剧组的情况,事无巨细,如果不知道他别有目的,真的会以为他是关爱学生的好老师。
一番寒暄后,王越迫不及待的进入主题:“我一直觉得,你不参加舞蹈大赛是学校的损失,毕竟之前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你又是大四,最关键的一年,拿到金奖,你就能考歌舞剧院,你不是一直想考歌舞剧院吗?”
“是,”戚喻点头,“我想考歌舞剧院。”
但是歌舞剧院招考非常严苛,只有过去一年全国舞蹈大赛金奖获得者才能报名考试。
全国舞蹈大赛选拔落选后,戚喻曾经以为,这个梦想要终结了。
行政酒廊很幽静,灯光幽幽,戚喻看到在听了她这番话后,坐在对面的王越骤然放松下来。
王越换了一个更轻松的姿势,说:“系里和院里认为,还是应该给你一个参赛的机会,我也打听了一下,你在电影里的戏份不算重,只要没戏就回学校彩排,坐高铁40分钟就到了,很方便的,让赵老师帮你申请报销交通费。等到参赛那几天,你就找剧组请个假,这样两头兼顾,既不耽误拍戏,也能准备舞蹈大赛。”
王越没有问过戚喻是否同意,擅自将拍戏和彩排的时间都给安排好了。
戚喻越听越失望,他怎么能把一切说的这样理所当然?她做了个深呼吸,问王主任:“我回去跳什么位置?”
王越:“当然是首席啦!”
“那林若冰呢?”戚喻紧跟着追问。
王越脸色一晒,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说:“林若冰也违反校规,我们取消了她首席资格。”
戚喻无力,“违反校规”四个字可真是尚方宝剑,随时都能拿出来用,且无人敢违抗。
一个月前,她在排练时扭伤脚,在老师的劝说下休息了一天。
选拔赛时,系里以她“私自请假无报批”严重违反学校规定为由,取消她参加全国舞蹈大赛的资格。
这个理由令人啼笑皆非,然而就是这个荒唐的理由,让她以为要与梦想失之交臂。
戚喻睫毛一扇,垂下眼睫。
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是违反校规。现在又要用同样的理由,要求她回去补位。
见她垂眸不讲话,王越打算给她动摇的机会,便乘胜追击:“说实话,在老师心中,你的实力一直在林若冰之上,之前如果不是违反校规,首席绝对就是你的!这次是失而复得好机会,你一定要抓住!可能比较辛苦,距离大赛开始也就剩下二十多天,辛苦也就二十天,风雨之后一定会迎来彩虹的。”
王越停了片刻,又语重心长的劝说道:“你是舞蹈专业学生,有成为舞蹈家的梦想,拍戏只是你人生的一段经历而已,舞蹈才是你终身的事业!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你要搞清楚。”
是啊,正因为舞蹈是她的梦想,所以两个月的前落选才让她那么痛苦。
他们无视她的贡献,轻易剥夺她的机会,让她沮丧、消沉,原本触手可及的梦想转瞬破碎,那时她的绝望无人知晓。
为了抓住梦想的尾巴,她努力练习表演、台词,克服当众演戏的恐惧,一天又一天的磨练在片场,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陷入感情挣扎,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他又忽然跳出来,跟她谈事业、谈梦想,还手持“不忘初心”的利剑,义正严词的指责她舞蹈才是终身事业。
现在才记起她大四了有多么需要这个参赛机会,当初把她刷下去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想过,他们一个随意的决定,断送的是别人一生的梦想。
戚喻感觉到一股情绪卡在胸口,压不下又发不出,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撞的她鼻酸眼涩。
她始终没有给个准信,王越有些不安,又安抚她道:“你还有什么顾虑,可以讲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王主任,”戚喻眼眶蓄着泪,倔强的没有掉下来,声音发着抖,“受伤请病假没有走校园网流程,真的那么罪无可恕吗?一定要取消我参加比赛的资格吗?”
她夹着哭腔的质问,让王越的心跳忽然一滞,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戚喻知道“违反校规”只是敷衍她的措辞,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问,已经过去两个月,她还是对当初的落选无法释怀。
她比林若冰成绩好,只要有她在,林若冰就做不了首席,但是这些都是她一点一滴拼出来的。都说她天赋过人,却对她的付出视而不见。
一年365天,她几乎没有请过假,伤痛不断,哪怕是痛苦的生理期也吃止疼片坚持练功,三年来为学校争过无数奖杯与荣誉,他们用一个啼笑皆非的理由把她刷下去。就因为她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吗?
其实她没有非要跳首席不可,群演也可以,只要能跳舞,她不在乎位置。可是他们为了永绝后患,直接将她的参赛资格剥夺了,梦想、前程几乎被断送。
戚喻垂下眼睫,眼泪在也撑不住的砸在手背上,情绪一时间有些失控。
一直没有说话的赵梦往她手里塞纸,又给她擦眼泪,轻抚她的后背安慰她。
她不想暴露软弱,可她已经撑了太久,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王越和赵梦没有多留,和戚喻见过面,又立即赶回去,并要求戚喻从后天起,归队排练。
赵梦被王越逼着来找戚喻,忍了一路,回去的路上终于忍不住问王越:“王主任,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王越又何尝不知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他叹口气,反问:“金奖,院长下了死命令,你能顶住不干?”随后咬牙切齿的吐出林若冰的名字,“都是她干的好事!让我给她收拾烂摊子!”
赵梦不解:“就不能从现在的学生里面选吗?她们也都很优秀啊。”
就非得折腾戚喻吗?拍完戏再回去彩排,杨白劳都没这么辛苦。而且当初明明是你不要她的,现在又怎么好意思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毕竟是领导,赵梦虽然替戚喻不平,却不敢真的讲出来。
王越直言:“她们没跳过首席的位置,现在开始跳太晚了。”
“可是戚喻从未参与过彩排啊!”赵梦说。
王越看了赵梦一眼,笑了笑说:“戚喻进剧组拍戏前申请了舞蹈教室,每天都去练功,参赛的舞蹈每个位置她都跳过。我看过舞蹈教室的监控,跳的非常好。哪怕她从未参与过彩排,也绝对能胜任首席。”
赵梦听得心惊,对戚喻的愧疚越来越重。
明明已经没有希望,却依然坚持练习,是不是一直抱着能参赛的期望?可是一直到进入剧组前,她都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
王越望着窗外喃喃自语:“这届孩子里,没有比她更有天赋又勤奋刻苦的学生了。”
王越走后,戚喻去找李蔚。
她很少哭的,但是今天却有些失控,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李蔚自然是想帮她的,但是这事儿必须得让陆域知道。她搂着戚喻的肩膀安抚她说:“我们去找陆总,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放心吧。”
电梯在5楼停下来,电梯门在“叮”声中打开。
裴云之就站在外面。
隔着电梯门,与戚喻视线交汇。她的眼圈很红,眼中滢着水光,白瓷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痕。
裴云之的目光锐利,似乎能洞穿一切。
戚喻匆匆低下头,妄图将自己不堪的样子藏起来。
等待门完全打开,裴云之一言不发的走入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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