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戚喻打车离开学校。戚昊天租了一套房子,供苏若雯在京城培训期间居住,今年他们一家人就在那里过年。
租住的小区距离电影学院很近,离戚喻学校也不远,路程只需要20分钟。
从电梯出来,戚昊天和苏若雯正在贴春联,他们不知道在聊什么,笑的很开心。
在戚喻的记忆中,她从未和爸爸一起贴过春联。
妈妈去世后,她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爸爸总是很忙,春节也有很多应酬。直到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她才回到爸爸身边生活。
爸爸没有时间陪她,但是提供给她优渥的生活条件,住在宽敞漂亮的别墅,一日三餐有保姆准备,供她学跳舞,却从未陪过她。
读大学后,爸爸升职高位,开始有了稳定的节假日,花很多时间陪伴家人,她则每年为春晚忙碌,而他也有了新的家人。
这是四年来,他们第一次一起过春节。
戚喻抿抿唇,走近一些喊了声“爸爸”。
戚昊天闻声回头,露出喜悦的笑容,从凳子上下来说:“刚好贴完春联,快进来。”
苏若雯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戚喻没在意,仍是礼貌的和她打招呼。
戚昊天从鞋柜拿出一双新拖鞋给戚喻,又钻入洗手间洗手,一边洗一边问她:“同学们都回家了吗?”
“没有,她们今晚有演出。”戚喻换掉御寒的雪地靴,放入鞋柜。
戚昊天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春晚?”
“对。”戚喻说完,听到戚昊天轻叹一声,随后他走出来,表情有些为她惋惜。
戚喻说我没事。
是真的没事,她不在意这些。但是他们似乎总是对她有着过剩的怜悯心,怜悯她不能上春晚,却不懂她到底想要什么。
梅林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生活充满情调,哪怕只是暂时租住,房子里也被她打理的很有年味儿,芳香四溢的鲜花,一尘不染的玻璃贴着窗花,天花板挂纸灯笼,茶几上摆着瓜果零食,电视播放着春节特别节目,到处都透着年味。
梅林一直在厨房里忙着做年夜饭,见戚喻到来,很高兴的迎出来,说:“这里有水果,零食,想吃什么自己拿。昊天,过来给我打下手。”
“好,”戚昊天卷起袖子,很高兴的说,“今晚我也露一手。”
这是戚昊天和梅林结婚后,戚喻第一次与他们一起过除夕,之前的几年她都是和同学一起,在中视后台,忙忙碌碌的过完一天。
梅林和戚昊天在厨房忙碌,苏若雯在自己的卧室,门虚掩着,隐约听到她在和人打游戏的声音。
戚喻看着电视,面对着一桌子零食,不自在又觉得尴尬,像来做客的外人。
傍晚时,戚喻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烧,浑身酸软无力,鼻子也有些不透气。
年夜饭很丰盛,但是戚喻嘴巴没什么味道,而她又不会夸,言辞匮乏,只会重复着说“好吃”。她的行为在苏若雯看来很敷衍,于是偷偷翻了无数个白眼。
舞蹈学院的舞蹈在8点30分左右,戚喻听到报幕,便转头看电视。
“是姐姐学校的节目。”苏若雯高声说道。字幕上,选送单位显示是国家舞蹈学院。
这支舞蹈戚喻看过很多,也跳过无数次。今天在春晚舞台的呈现的效果非常好,她为她们感到高兴,也为她们自豪。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到宿舍群里。
刚把手机放下,苏若雯就笑着问她:“姐姐,看着你的同学上春晚,你生气吗?”
“不生气。”戚喻拿起筷子说道。
梅林严厉的提醒苏若雯:“别乱说话。”
“我关心一下姐姐,怕她伤心嘛,”苏若雯故作关心的说,“都是同学,她们上春晚,姐姐只能看春晚。”
戚喻看着苏若雯很认真的说:“谢谢,我不伤心。”
苏若雯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晚饭后,戚喻帮着收拾桌子,厨房里梅林已经戴上塑胶手套,推着她说:“出去看电视,我来收拾。”
戚喻回到客厅,电视里正在演一个小品,戚昊天和苏若雯笑的前仰后合。戚喻觉得无力,有些犯困。
“怎么了?”戚昊天察觉到她的异样,满脸关心的问。
戚喻:“有点困了。”
戚昊天:“回屋里睡吧,今晚就住在这里。”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若她住下,就得和苏若雯住一个屋,戚喻看到苏若雯在听到这番话时,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而她也不喜欢和别人睡一张床,于是说:“同学明天就走了,我们今晚还有约。”
“这样啊,”戚昊天有些失落,但又不知道如何劝说戚喻,只是笑着说,“那你没事了就回来住吧,同学们都走了,学校就剩你一个人。”
“嗯。”戚喻含糊着应道,拿起背包,和梅林道了别,便换鞋离开。
等电梯时,梅林追出来,塞给戚喻一个厚厚的红包,笑着说:“本来打算新年钟声敲响时给你的。”
戚喻握紧红包,笑笑说:“谢谢阿姨,新年快乐。”
戚昊天送戚喻出门。
除夕夜,往日热闹的马路也变得安静,父女俩站在小区门口等出租车时,戚昊天忽然说:“小喻,你是不是还在生爸爸的气?”
戚喻猜到他的意思,非常坦诚且笃定的说:“没有。”
读大学以后,戚喻很少回家,的确有爸爸再婚的原因,因为她总觉得,那里不是她的家,她既没有归属感,也觉得面对梅林和苏若雯有点不自在。她有些慢热,不太会和陌生人相处,更何况,陌生人毫无过度的变成她的继母和继妹。
这是她的问题,和其他人无关。
戚昊天叹了口气,很难过的说:“这两年我总是想到你小的时候,那时候忙着工作、挣钱,也不会照顾你,更不知道怎么陪你,等我意识到该为你做点什么的时候,你已经长大了,不太需要我了。小喻,爸爸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爸爸,我知道你也很不容易,”戚喻说,“其实我很感激梅阿姨,她能陪着你,让你幸福,我也很放心。”
这是戚喻的真心话。能有个人陪伴着他,让他不再孤独,感到幸福,一起变老,这就很好。
戚昊天红了眼眶,抬手将女儿抱住,拍着她的背说:“多吃点饭,你太瘦了。”
戚喻满口答应:“好,我会的,放心吧爸爸。”
回到宿舍后,戚喻吃了药便开始睡觉,这次睡得很沉,连梦都没做。
简真真和小柔在凌晨归来,兴冲冲的将她推醒,告诉她已经是大年初一,《回到过去》上映了。
睡前的一粒退烧药起作用,戚喻的热度彻底退下去,又睡了一觉,此时状态意外的好,穿好衣服便跟着她们一起出门,去看一场凌晨电影。
大年初一上映的电影有六部,只有《回到过去》在凌晨有排片,而且上座率很高,足见电影火爆程度。
这是一部诙谐的喜剧电影,无数次剧情反转,现实与魔幻交织,讽刺无处不在,惹人发笑的同时也令人自省。
裴云之饰演的男主角有一个女朋友,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每次面临选择时,都坚定的握紧她的手。虽然他们最亲密的戏份也只是一个拥抱而已,但是他将对女友的感情演绎的淋漓尽致,深情似海。
其他人都被剧情吸引,全神贯注的观影,只有戚喻倍感折磨。
裴云之拍过几十部电影作品,有过许多荧幕女友,他的“深情”不止对颜卿卿,而她却轻易被迷惑,甚至妄想自己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明明他的每一部电影都看过的,怎么还会忘记呢?
从电影院出来,简真真提议去吃火锅,自从开始准备舞蹈大赛,她们几乎没有假期,严格控制体重,控油控糖,现在演出结束,假期即将开始,大家终于可以放飞自我。
天亮后,她们就要回老家过年了,所以这个自由的夜晚显得格外珍贵。
看完电影又吃火锅,回到宿舍时天都快亮了,简真真和小柔干脆不睡了,洗澡、收拾行李,分食司深送来的水果甜品。
她们不知道水果是司深送来的,只觉得好看又好吃,所以吃的格外开心。
宿舍顶灯关着,只开了几盏暖黄色的台灯,房间溢着温暖
戚喻趴在暖融融的被子里,脑袋贴着床边,听着她们聊天,看她们收拾行李,渐渐驱散看电影带来的糟糕心情,踏实的安全感催她入眠,而她却不舍得入睡,
迷迷糊糊间被塞了一口榴莲,味道香甜口感软糯,眼睛也不睁,张着嘴吧等着下一口,像一只等待捕食的小鱼。
简真真自己一口,喂戚喻吃一口,很快将一房榴莲分食干净。小柔也跟着效仿,给她投喂车厘子、小蛋糕,把她喂得饱饱的。
天亮后,戚喻送她们去火车站。这是多年的传统了。
每一年的春晚结束后,除了戚喻,其他人都会在大年初一回家过年,戚喻便将她们分别送上车。
简真真和小柔无数次提出让戚喻回自己家过年,可她总是觉得在别人家过春节很别扭,还是一个人更自在。
从车站回学校的路上,戚喻接到了周晋的电话,令她感到意外。
周晋邀请她初三晚上到家里做客,再三强调务必要来,戚喻很难拒绝。
初三的下午,她按照周晋给的地址抵达目的地。是一处四合院,环境幽雅,现代中式与古典中式相结合,设计感很强。
陆域和李蔚已经到了,还有一些陌生面孔。有熟人在,戚喻不至于太局促,但这是她第一次参加他们的聚会,难免有些紧张,带了伴手礼,是送给周晋和周太太的羊绒衫,送出去之后又担心是不是太寒酸。
周太太却没给她多想的机会,当时就把羊绒衫拿出来,温柔笑意溢满眼眸,摸着柔软的料子对戚喻说:“谢谢小喻的礼物,真是有心了,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戚喻说道,暗自松一口气。
周太太是知名画家,温柔知性,周晋导演在电影方面的审美多少会受她的影响,唯美如画。电影拍摄期间,她也曾去探班,夸奖戚喻气质好,跳舞很美。
周太太养了一只英短蓝猫,被照顾的很好,肥硕健康,懒洋洋的窝在玻璃飘窗上晒太阳。
戚喻又想到那只流浪小猫,不知道它在新家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吃胖一点。会不会还记得她。
其实,分开这些天戚喻经常会想起它,但也知道可能不会再见到它了。
陈媛带着不满一岁的女儿囡囡来到四合院,小姑娘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囡囡很喜欢戚喻,一直粘着她。戚喻便给她讲故事,带她逗猫咪,还跳舞给她看,把小团子逗得可开心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房间内明亮温暖的光从落地窗透出来,将整个四合院照的亮堂堂的。
四合院里挂的灯笼也亮起来,颇有年味。
裴云之比戚喻到的早一些,一直在对面的房间和周晋说话,同在的还有周晋的几位至交好友。
自从戚喻出现后,裴云之便有些心不在焉,大家聊天的内容他也听得三心二意,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转向对面的房间,看着她逗弄猫咪,陪小姑娘玩闹,画面温馨,令人心暖,笑意不自觉攀上嘴角。
戚喻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没有病色,想来已经康复。不知道这个新年过得怎么样?开心吗?
他今天才从南城回到京城,这是他几年来第一次在南城过年。
最近几年外公身体欠佳,一直住在京城疗养,今年却坚持要回南城过年,而他恰好有空,便也回到南城。
那日得知她被粉丝堵截,除了担忧之外,他竟然生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妄想。
他被自己的不理智搞得很无力,又在得知一切只是意外之后,抑制不住失落感的袭来。
算好她飞机落地的时间,却迟迟不回复信息,打电话也不接,那两个小时他如坐针毡。
那晚家族有聚餐,他始终魂不守舍,反复查看手机,连外公都发现他的焦虑,他便借口有事提前离席。
她的电话打来时,还差一个路口就要上高速。买不到机票,他安排了司机打算连夜赶回京城。
意识到自己在失控脱轨,她的电话是将他拉回正规的最后一把绳子。他想过不计后果,不顾一切,可是终究是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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