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始料未及的突然睁眼,把三心二意有些走神的管家吓了个半死。
对方俊秀的脸上刹那间只剩下了无尽的惨白和恐慌,双股颤颤地坐在地上,还是牢牢扎根在骨子里的管家素养在苦苦坚持着,让他不至于当场惊叫出来。
但不管怎么样,管家这一些大惊小怪的怪异举动已经足够引起云焦的怀疑和审视了。
管家狼狈摔倒的时候,云焦就从高床上起身,掀开轻薄的纱帘慢慢走到了跌坐着的管家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面色似掉了漆的墙皮,苍白得仿佛下一秒要断绝生机的管家。
其实平日里除了用餐和主动传唤服侍,地位卑微的下等仆佣基本见不到伯爵,因此被排除了是背叛者的可能性。
而整个伯爵府,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基层仆人,剩下百分之四是守卫在宅邸各处的侍卫,他们非常恪尽职守地在自己的巡逻地上站岗,虽然能见到伯爵的机会更多,可大多数也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
没有伯爵的命令,除非伯爵出行,否则不会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后面。
那最后的百分之一,就算再离谱也有值得深究的地方。
云焦筛查出来的百分之一,就是能在宅邸上上下下来去自由,又能经常接触到伯爵的管家。
管家的身份可以很自然且合理地询问伯爵的一些行程,甚至能用调整用餐时间或其他会客时间的理由去打听伯爵出行的地点和时间,而不起疑心。
加上管家还负责服侍伯爵的起居,清楚地知道对方的睡眠习惯,比如几点入睡几点起床,以及像下午茶这样的日常活动一般在什么时候进行。
袭击者都从宅邸外发展到了宅邸内部,没有充分的情报做支撑和接应,贸然闯进来就是自投罗网。
重点记忆里,原主是在自己宅邸里的小花园当诱饵钓鱼的。云焦知道那片花园就在宅邸后院的一角后,当下就觉得奇怪,原主钓鱼为什么会选择在自家的花园里。
之后云焦又仔细回想了一遍重点记忆,才明白过来,原主当时恐怕是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在故意试探对方以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
十之八-九原主的怀疑对象就是管家,而且管家也察觉出来了原主的疑心,背后的主使者也许是担心计划不成反倒被招供了出来,让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
因此可能加快了袭击的节奏,重点记忆里投影的钓鱼事件发生的时间应该就在不久之前。那时地歹徒还只是拿着一把质朴无奇的普通短刀,什么花里胡哨的部件都没有。
而昨天翻墙进来的歹徒,据亚尔特所说是带着一把极其危险的匕首,上面的血槽和锯齿全都是保证致命的利器,就算扎的不是要害,都会因为失血过多休克死亡。
必然是幕后主使要先发制人,干脆直接把人杀了一劳永逸……
所以敲定了怀疑对象后,云焦便想到了一个办法去证实怀疑。
他原本就计划了要装死看看管家的反应,只是因为抓获了歹徒,还有亚尔特出乎意料的一个吻手礼,耽误了计划实施的前提准备时间。
导致管家来敲门的时候,云焦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只能先让亚尔特带着歹徒先躲到浴室里。他则飞快地躺在床上,用清凉丝滑的绸缎睡衣料降了降面颊上的热意。
在管家进来连着两声试探,还有测鼻息的举动,基本上已经证明对方的怀疑。
云焦凝眉清冷地盯着管家:“看见我还活着,一定很不如意吧。胆子这么小,给行凶者抖露情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有今天的遭遇呢?”
管家瞳孔震颤,褐色的卷发在惨白的肤色衬托下,活像干瘪枯槁的硬柴,随着对方下意识的摇头否认,更像枯叶在风暴的摧残下无
精打采地晃动。
他刚刚似乎是默认了伯爵已经断气死了,猝不及防被“诈尸”的少年狠狠吓了一跳,现在都还没有彻底缓过神来。
现在又猛地听见伯爵几乎是指认罪犯的语气,还没平复的惊恐,又瞬间陷入另一种惶惶不安的焦急中。
“我,我没有……”
即便状态已经差到是个人都能分辨得出来有问题,管家依旧不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去为自己辩解。
“我不知道少爷在,在说什,什么……”管家声音抖得如同筛网里的黄豆,上下颠簸着淘出不利于自己发挥的负面情绪,耽但结果是以失败告终。
“我只是,见少爷没有回应,才,才冒昧地上前去检查了一下……我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少爷的事情!”
管家说着说着,狼藉的眼泪就夺眶而出,跟滔滔不绝的江河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淌。
“我在少爷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少爷您是知道我的,我对少爷是忠心耿耿的啊!”
他不停地给自己找一切能套上的借口,甚至声称自己是被少年突然睁眼的举动吓得乱了分寸,才会胡言乱语。
殊不知他解释找补的理由越多,就越是暴露了他被戳中了痛点。
云焦蹙着眉,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管家涕泗横流地跪爬着朝自己过来,想要抱他大腿的动作。
“这个时候倒是嘴硬,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知道这是无用功了。”
云焦抬手轻打了一个响指,在管家泪垂垂的目光中,浴室的大门被慢慢推开。
亚尔特单手拎着暴民的衣后领,对方瘦干矮小的身材在对上男人手臂肌肉上隆起的青筋虬结的健壮高大身形,犹如小鸡仔似的,被轻轻松松地拿捏。
男人走到云焦身后半步外的位置停下,将手上的暴民砰地一声丢在地上。
暴民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也随之闯入进管家不断收紧的瞳孔里。
待看清对方无处落下视线的拥挤而残破的脸后,年轻俊秀的管家就如遭雷击,连身子都撑不住了,双手一软直接啪叽瘫在地上。
如果不是那人瘦猴般的身躯和穿身上的衣服,管家几乎要辨认不出来这人是谁了。
管家颤颤巍巍地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亚尔特,就像是在看活生生的魔鬼。
“他昨天晚上就被抓住了,不过他招供态度良好,所以我留了他一条命,很不错的买卖对吧?”
云焦转身悠悠然地在床边坐下,借着背对管家的空挡,调整了一下演戏的状态,防止被钻了漏洞。
亚尔特则十分自然地伸手替少年撩开垂落的纱帘,用流苏编花绳将其绑束好。
“如果你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也没必要留着你了。”
云焦单手撑着下巴,半弯着腰漫不经心地垂着眼睫看着管家。
明明比方才站着的时候高度更低一些,却好似凛人的上位者气场比刚才更浓郁强盛。
管家楞了半秒,瞬间就仿佛看到了淡漠冷淩的伯爵以慵懒随性的姿态,下达着残酷无情的冷血命令时的回忆。
“不过,这样有些无聊还麻烦……”
纤纤玉手托着下巴的少年居然展开了一抹温煦轻浅的笑意,绯润的角微微翘起。
冶艳精丽的少年一如上古传说中唯美圣洁的光明神,连挑起的一个细微弧度,都恰似在散播着无瑕的圣辉。
可这位笑着宛若光明神的少年,却漫不经心地补充着未说完的话。
“不如直接刮花你的脸,再丢出去吧。这也算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了。”
其实他们根本没有从歹徒那里套到任何情报,毕竟亚尔特把人打得不轻,到现在都没醒来,要不是还在喘着气,云
焦都以为对方已经被打死了。
但管家的表现突出一个“惊”字,比云焦想得要胆小心得多,心理素质也不足。
只要稍加利用一下对方稀碎的情绪状态,应该很容易就能击穿管家的心理防线,逼问出幕后主使。
少年施施然地朝旁边的亚尔特递去一个眼神,聪明的男人立刻默契地取出了拿柄从暴民身上回收的匕首。
管家倏地瞪大了眼睛,连吓得血色全无的嘴巴也跟着张开,慌得连话也说不出。
如果说看见暴民身上的衣着和熟悉的身形时,管家还能试图给自己找借口去否认,那现在看见对方的武器都落入了亚尔特的手里,他就再也无法去说服自己了。
亚尔特迈着沉着的步子一点点靠近缩得跟鹌鹑
一样的管家,利落地抽出了匕首。
闪着冷光的匕首尖刃正对着管家,在这如月钩的弯刃之后,是怡然自得坐在床边正保持着微笑注视着一切的伯爵。
匕首折射出的碎光模糊了伯爵的半边面容,像是鬼魅一般若隐若现,连带着温和的浅笑,也被附加上了可怕诡谲的阴森骇然。
他安静而优雅的姿态,仿佛置身在高雅漂亮的歌剧院,欣赏着优美动人的表演。
就在那一瞬间。
笑着的天使甚至比这位持刀的丑陋魔鬼还要恐怖骇人,一个不经意间的对视,都能让敌人肝肠寸断,吓得立马缴械投降。
被少年看似糅杂了春日暖阳,可这束温度浅薄的微光,照不tou冰封万里的深海,全被冰层折返了回去。
只留下倒映着天穹底色的一片冷蓝。
“我说!我说!我知道背后的主谋是谁!少爷,您手下留情!”
在亚尔特将匕首尖怼在管家那张苍白凄惨的脸皮上的刹那,管家哭号着嗓子,缴械投降。
对他这种颜值还算中上人来说,再厉害的严刑拷打都抵不过毁容两个字的威慑力。
云焦冰蓝的眸子明亮,边的笑多了真心实意,不再是演戏的虚假。
“恭喜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52g.g,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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