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黑色粒子中,照桥信和魏尔伦在下落。
是下落,而不是掉落,异能力造成的磁场使他们以缓慢的速度轻飘飘的下降着,五官不会因为风阻变形,四肢可以自由摆动,他们两手交握,四目相对,偏飞的发丝更添浪漫的色彩,他们之间的气氛融洽到仿佛容不得第三个人,和世界画风格格不入。
怪异的磁场下,他们的动作像是被调了0,5倍速,围观的中原中也即使意识不是很清醒,也感受到了心梗。
“你是为了我而来的吗?”魏尔伦脉脉道。
照桥信:“?”
“我看到你打碎了玻璃,毫不犹豫地向我冲来了,因为你听到了我的声音,想要阻止我吗?”
照桥信把发直的视线收回来,囫囵回道,“啊?啊。”
他面目僵硬到了极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在天上飞?降落速度怎么会这么慢!这周围是什么,灰烬吗,可也没东西被烧啊,我们为什么能违反自然定律缓慢的往下落,我在梦里吗,这一切都是假的吗?刚刚那只怪兽消失了?奥特曼已经出现过了吗?!
照桥信思维混乱的在心里胡言乱语,他的视野越来越模糊,大脑变得越来越沉,直到终于超出了承受阈值,他脖子一软就往后倒。
“通!”
魏尔伦连忙接住他。
于是,两人的姿势从双手相握一齐下落变成了一人怀抱着另一人,灰蓝发青年的头颅无力垂下,脖颈被金发的北欧神明珍惜的搂过顺势靠在肩头,画面堪称唯美!
“……哦呼……”
地面上的人们发出了被冲击到神智昏昏的声音。
“这,这个画面有点儿……辣,辣眼?”
“闭嘴!六神大人怎么能和辣眼这个形容词一同出现呢!”
“六神虚弱,是六神虚弱!还有六神公主抱…不对,是六神被公主抱!”举着重型机炮的青年嚎叫,“啊可恶,这一刻我好想变成魏尔伦!我也要抱六神通!“
他们平稳的降落在了沙滩上。
中原中也拽着太宰治的外套,凭借着荒神状态下岌岌可危的理智把人从观景台上捞了下来,他担心魏尔伦再发起攻击,飞得像射出的箭矢一样,过程中还被黑发少年口齿伶俐的讽道,“哇中也,你好像勤劳的小蜜蜂哎,新长出来得两只翅膀意外的扇得很稳哦。”
中原中也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音节,他毫不温柔的在未落地前松开了手,让太宰治在沙滩上摔了个狗吃屎,然后一巴掌按上了他裸露着的那张脸。
皮肤接触的瞬间,“荒神”再次被封印了。
遍布在脖颈上的血色纹路褪去,中原中也喘息着半跪在地上,然后咬牙切齿道,“混蛋…太宰,有功夫挖苦我,不如去看看通和魏尔伦。”
“已经没事了。”
太宰治静静道,他骤然平缓的嗓音和刚刚判若两人。
中原中也滞了一下,“没事了?”
太宰治坐起身,衣服上满是潮湿的沙粒,手臂随意的搭在支起的腿上,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疲惫一般向后仰了仰,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声音倒能听出些散漫的情绪,
“你看到六神刚刚做了什么吗,那可是义无反顾的冲向比死亡还可怕的存在,能被这样的家伙注视……呵,世界都亮起来了吧。”太宰治缩了缩指尖,还能回想起照桥信挣开他时那坚定毅然的力度。
“哈?你指魏尔伦?”
太宰治不置可否。
中原中也面色怪异,“所以通为什么冲向魔兽?”
太宰治拍拍衣服,起身看向被港口mafia围起来的两人,“谁知道……哎?”
他瞳孔闪烁了一下,随即漫上了笑意,“噗,什么啊!”
照桥信的神态就差口吐白沫倒地晕厥,就算魏尔伦疯狂摇晃他都毫无反应,分明是自闭的不愿意接受现实,抓狂忍耐到了极点。
这家伙原来一直在状况外。
太宰治随手拽起中原中也,“他看上去想靠梦醒结束这一切,但很遗憾,这可不是梦境。”
魏尔伦捏着下巴,思索着要不要对着那张俊脸打一巴掌。
嘶,会不会有些粗暴?他可是帮自己找到了心的力量啊!
就在魏尔伦伸出手,试探性的想拍上去时,对这一方面有极高警觉性的照桥信刷的睁开眼,并痛苦的被迫接受自己竟然躺在一个男人怀里的事实!他一把打开魏尔伦的手,连退好几步。
啊这该死的狗屎一样的世界!
照桥信擦擦被触碰过的后颈,然后翻遍全身找着水杯。
现在这种情况,只有心美的水杯能给予我慰藉,就让我来一个间接接吻吧——!
……嗯?
嗯???
水杯呢?!
照桥信,优秀五官管理大师,第一次露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可谓晴天霹雳,刚刚毫无保护措施的冲上天都没现在这么令他失控懊悔。
心美的水杯——!
照桥信在心里大声哀嚎!
间接接吻——!!
“通,你没事了吗?”
趁我失意抱我的狗男人竟然还找我说话!
照桥信双手环抱住自己,脸色发青的起着鸡皮疙瘩,“你先离我远点儿,我怕我会吐出来。”
“吐?”魏尔伦扬扬眉角,“啊,也是,你很不习惯这种重力拉扯吧,身体在高空中颠簸了这么久,会生理性不适才正常。”
老子这是心理性呕吐!
照桥信眼前发黑,他是不称职的哥哥,他把心美的水杯弄丢……不过刚刚真的有心美的水杯吗,不是因为他太思念妹妹而产生了幻觉吗?
照桥信,这一刻开始了自我怀疑。
他发虚的视线扫过周围,即使再不愿承认,可熟练掌握的技能仍然让他辨别出究竟有多少视线在凝聚过来,那些光明正大到就要把这里围成圈的家伙手里都拿着什么!
是枪,是热武器!
虽然一直都感觉到不对劲,刚才和太宰治对戏的时候也摸到了他的枪,还为了从观景台跳出去抢了别人的枪砰砰射了好几发子弹。
但是,照桥信浑浑噩噩的这几天以来,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和一堆什么人打交道!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呢,为什么之前发现了又毫不在意呢,他警惕性差到这个地步了吗?
周围的黑手党正全力戒备着被包围的异能超越者,金发青年看上去并没有受伤,面色还格外红润。
“所以……你们在做什么?”照桥信破罐子破摔的问道。
魏尔伦漫不经心的瞥了眼四周,“我们在……”
“在排练演习。”
一个人抢过了他的话头,是不知何时站到最前面的太宰治。
“六神,我们在拍魔幻电影。”他如此说道,“大致设定是怪物入侵城市,武装人们奋力反击,快要绝望时再由一位英雄扭转战局。”
照桥信:“……”
黑手党:“……”
太宰治的视线淡淡扫过他们,于是在接收上司暗示这点格外灵敏的西装男们快速点头,“对对对,我们在拍电影。”
“武器都是特殊申请的道具,全都打在海里和空地上了。”
他们极有默契的一同找着理由,说谎话时连舌头都不打结,
“刚刚啊,刚刚那是最新的技术,全息投影,很逼真吧!找了大型吸尘器,靠直升机拖上天,还有透明威亚……就那个,借用了之前出现过的怪盗基德的把戏原理!”
照桥信:“……”
我他妈可能真的信了呢:)
“然后,然后……”
大概是看照桥信的神情太过平静,太宰治也没有发出多余的指令信号,他们也不再过多的掩饰,混乱的心跳渐渐的,奇异的平稳了下来。
他们原本是抱着今晚必死的心态的。
恐惧,埋怨,忠诚,孤注一掷,从加入里世界开始,死亡便是最常见的,伴身随影的东西。
与巨大的魔兽相比,人类无比渺小,他们恐惧到麻木,手脚只会僵硬的发射炮弹,凭着一腔热血和崩到极点的神经行动着,不然,他们可能会腿软到直接跪在地上,面容抽搐露出最狼狈滑稽的丑态。
但是,这场灾难很快便结束了,甚至称得上是无声无息,魔兽吉格没来得及摧毁任何东西,不管是建筑还是人命。
是照桥信阻止了这一切……
“六神先生,刚刚真的,无比帅气!”八队组长上前一步,难掩激动的对照桥信说道,“不管怎么说,请您接受我的谢意!”他深鞠了一躬,“今天的电影预演非常完美!”
照桥信:“……”
周边的谢声此起彼伏,照桥信的脸好似未涮的锅底五彩斑斓。
中原中也和照桥信一样觉得世界很魔幻,那些理由槽点多到他都有些尴尬,“但我还是没太搞明白,特异点怎么消失的?”这句话用了自言自语般的音量。
“是心的力量,我的弟弟。”但魏尔伦听到了,他掺合道,“我到现在才相信,爱真的是有力量的。能凭借爱意产生力量的我,怎么可能是冰冷的字符式就能组成的…或许……”他的尾音消散在了空气中,谁都没有听清。
“……”
啊这。
照桥信牙酸,中原中也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
八队组长试探道,“所以我们还要打下去吗?”
“啊,已经没有必要了。”魏尔伦别有深意的看向太宰治,“实话说,我有些累了,现在特别想窝在有暖炉的房间里。”
一阵湿冷的寒风拂过,带着硝烟的味道,在空中吹了好久风的照桥信裹了裹敞开的外套,终是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这一声又让场面混乱起来,
“六神先生!您还好吧,快把外套拉上啊!”
“穿我的外套,我的!”
照桥信摆摆手,“我只是在找东西罢了。”
“东西?”
“……一个小狗印花的水杯。”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太宰治扫了一眼他们,连墨镜都不需要摘就能从这些人跃跃欲试的神情里明白他们此时最想干什么,他抬起手,“去吧。”
西装男们骚动起来。
太宰治又加了一句,“谁找到了,有赏。”
“哦!!”
他们四散开来,“最先找到水杯的一定是我!”
“六神丢东西,是六神丢东西!”
“啊有没有可能,我把水杯占为己有,然后和六神先生间接接吻……”
“??!”
那边的混乱火热暂且不提,照桥信此时仍然在和自己的认知作斗争。
要不今晚就买票回去找心美吧……哥哥好痛苦,哥哥需要心美的安慰……
公关官他们熟练的叫了一队人清理痕迹,照桥信斩钉截铁的拒绝了魏尔伦的邀约,只想和公关官回剧组远离这个喧嚣离谱的世界。
说起来石黑前辈也是……
啊我究竟干了什么啊!
照桥信崩溃捂头。
这岌岌可危的伪装,这心照不宣一样的气氛!他们为什么不继续装自己的真实身份了?!说起来好像本来就没费尽心思掩饰过,难道默认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吗?
“六神。”
一声呼唤打断了照桥信内心世界的天崩地裂,
太宰治走到了他的面前,嘴边噙着轻浅的笑意,“看好了六神。”
他收敛起外露的神色,气息变得危险又冷淡,他的嗓音轻轻的沉了下去,“宫本言澈应该这么演。”
他上前一步,迫于不合适的身高差和环境限制没有使出那个有些恶俗的壁咚。
太宰治微微垂着眼睑,眼尾的弧度却显得锋利又薄情,瞳眸虚无且暗淡,似乎在冰冷孤寂的深海里泡了许久。
“我本以为没有什么能让我心动,因为这个世界枯燥且无聊,摆我眼前的是糟糕的,透明的,一眼望到头的,没有任何期望的人生。”
他的语调没有过多的起伏,平淡且死寂,和照桥信浮于表面的演绎完全不同。
“原本我是打算就这么混混度日,过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的。”
黑发少年抬起眸子,小心翼翼,带着隐晦的期待,以及难以隐藏的情愫,
照桥信的心率倏地急促起来,分明五官没有变,但眼前的人却多了比以往还致命的辨识度。
“直到我遇到了你。”
他把宫本言澈的台词,一字不差的念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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