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光谱娱乐坐落在西宁区福缘街18号,它坐拥一整栋写字楼,旗下拥有娱乐圈身价最高的艺人之一之二之三,可惜这些都和祁免免没有关系,她是个十八线都排不上的三十八线。


    三十八线的祁免免从地下停车场直达19层事务部,经纪人约谈艺人谈公事大多会在这里。


    今天有个会议,人员到的还算齐全。


    出了电梯一路上来来去去都是人,路过的纷纷和她打招呼:“祁老板也来了。”


    她略略颔首,偶尔只是侧一下头,脸上始终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那笑容显得有些许目中无人的散漫。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领导来视察。


    她大多数时候是这样的,眼睛里好像看不见任何人,但如果你和她单独交谈的时候,她又是亲切温柔而真诚的。


    这个行业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她一个没名字的三十八线,多少让人不爽。


    好在能跟她打交道的人不多,也免去了摩擦。


    人走过去,新来的艺人助理小声问身边人:“为什么都叫她祁老板啊?”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叫她了,但没听说她有什么生意,可能是一种尊称?或者演过什么老板角色吧!”毕竟不红,大家的探究欲也就没有浓烈,说完意味深长朝着最大最宽敞的办公室努努嘴,意味深长道,“可莉姐的人。”


    不然谁愿意恭维她。


    秦可莉是从业十几年的资深金牌经纪人,经手的艺人,只要自己不作死,最差也能混到二线去,她在光谱四年了,目前带了三个艺人,一个第三部电影拿了影帝,一个出道第二年就是视后,一个在稳定期,一个还在上升期。


    祁免免是第三个。


    小助理夸张地捂了下嘴巴:“她不会是……”不会是哪个大佬的秘密情人吧!


    “谁知道呢!别乱打听啊,没好处的。”


    祁免免咖位低,也不拍广告,只喜欢演戏,但接的大多都是冷本子小角色,背后是谁也就不重要了。


    祁免免眼神总是虚焦着,似乎对周遭都不感兴趣,脸上挂着散漫的面具一样的浅笑,她很少戴珠宝,今天特意穿了款式简洁的长裙,衬得脖子里戴着的大颗的绿松石古董串珠项链格外显眼,她拎着小小的手包,摇曳多姿地踱步进了秦可莉的办公室。


    秦可莉一眼就看到了她的项链,笑道:“怎么,老公送的?”


    高瓷高蓝,一看就价值不菲。


    祁免免像是一台智能ai突然启动,眼神终于有了焦点,她眉眼弯弯笑着:“嗯!”


    只是见面礼,新婚礼物更为隆重,虽然婚礼仓促且充满意外,但季淮初一向大方。


    “不过这么夸张的项链,只适合宴会戴戴,你这也太浮夸了。小心狗仔写你傍上土大款。”秦可莉委婉提醒,如果是别人她会觉得是炫耀,但祁免免的话,哪怕季淮初送她的是一套狗尾巴草,她也能收拾收拾高调戴身上,无关乎价值多少,更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祁免免浑不在意地拿手指勾着项链坐下来,指尖轻轻捻着,半倚在沙发上,无所谓道:“哦。”


    她重新回到宕机状态,秦可莉知道她这是又对话题不感兴趣了。


    有时候她会觉得沮丧,她这些年摸爬滚打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从没有一个人让她觉得这么棘手过。带祁免免三年了,她唯一能确认的是,祁免免只对季淮初感兴趣,但她也亲眼目睹过季淮初喝醉的时候,祁免免和他吵架,吵着吵着她拿着玻璃碎片,慢吞吞地眼神冷漠地划过他的颈动脉,她没有怎么用力,但还是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血痕,那天秦可莉浑身血液倒流,只觉得后背直冒冷汗,掌心紧紧握着手机,只要再僵持几秒钟,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报警。


    但下一秒她又恢复那种散漫松弛的状态。


    别人都说她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直紧拽着祁免免不放,硬要扶这个上不了墙的烂泥,其实是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像漂亮花瓶的女人,常常给她一种可怕的感觉。


    光谱娱乐的老总见了她都会喊一声祁老板,秦可莉能混到现在直觉帮她躲避了很多弯路,她直觉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也没有那么难熬,和祁免免相处只需要把握两个准则就可以——


    1.季淮初是万能.钥匙。


    2.不要试图说服任何她不认同的事,如果一定要说服,善用第一准则。


    秦可莉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梁琼准备执导那部电视剧,下个月开机,你知道场地租的哪儿吗?你老公的新办公大楼,他们去年搬到了新楼里,新办公大楼大了三倍不止,有几层暂时空出了,梁琼最近不知道搭上谁的线,商量着租下来拍戏用了,合同都签好了,为期三个月,你到时候进组估计还能跟你老公趁机调个情。”


    祁免免眼珠转了转,语气都雀跃了几分:“什么时候进组?”


    “梁导那边通知的是下周,你的戏份靠后,可以晚几天进组,不过你要是想提前去找找感觉也行,这次让小刀陪你进组。”


    祁免免心满意足点头。


    秦可莉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咽回去了,只叮嘱一句:“这次的角色还挺出彩的,你好好把握。”


    毫无意外,她半点也不在意,根本也没听进去,眼神没对焦,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时秦可莉想不明白,祁免免到底是进娱乐圈为了什么,闲着无聊打发时间?


    她有时候显得过分娇气。


    但她拍戏的时候又特别卖力,甚至愿意为了戏份不足三场的角色减重二十斤,她本来就很瘦了,拍戏的时候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濒死的病态感。


    她曾委婉说过有些角色不值得做出这种牺牲。


    祁免免只是无所谓笑了笑:“挺好玩的啊!”


    从光谱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暴雨,祁免免讨厌下雨天,到处是潮湿的水汽。


    车子缓慢行驶在街道,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祁小姐冷着的一张脸,大气不敢出。


    “前面有点堵车。”他战战兢兢解释。


    祁免免没有理会,只是发呆似地盯着车窗外。


    蜿蜒的水痕爬过车窗玻璃,她却想起季淮初颈侧淡青色的血管,那股没来由的愤怒和焦躁似乎才沉下去,她任由自己在脑海里刻画他,在想如果她是个吸血鬼就好了,可以用尖牙咬破他的血管,他疼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他看到她总是不高兴,眉头皱着,显得很严肃,生气的时候额头仿佛青筋都在跳动,会连名带姓地斥责她:“祁免免!”


    她喜欢那三个字,像是某种禁忌的咒语。


    她不会告诉季淮初,每当这时候她就会生出莫名的兴奋。


    祁免免忽然笑了下,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季淮初:哥哥,中午回家吃饭,我下厨哦。


    她的头像是一只拳击兔子,昵称是:too。


    因为名字像兔,很多人会认错她的名字,以为她叫祁兔兔。


    真是个可爱的误会。


    小时候就连父母偶尔都会叫她兔子,但季淮初从来不会。


    只有他看出来,她不喜欢这个昵称。


    或者说,只有他尊重她的喜恶。他从来不会问她为什么兔子那么不爱不喜欢兔子这么无聊的问题。


    但她小时候对他挺恶劣的,她讨厌他,因为他从小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管控欲,不厌其烦地纠正她的恶习,她讨厌被管教,她甚至在他的书包里放虫子,给他的吐司里涂芥末,把他的作业画上王八,在他睡觉的时候用彩笔给他涂指甲。


    他打小就是个情绪稳定的精英预备役,能把他惹得气急败坏怒斥她名字“祁免免”的,她是唯一一个。


    [g]:毒死我,然后分我的家产?


    她在他心里的确是这种形象。


    他早上问她为什么想要结婚,她说想合法睡他,分割他的巨额家产,死后和他埋在一块儿。


    他大概觉得这很祁免免,祁免免就是这样的。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死后想和他埋一块儿,但她猜他会觉得她想死了多收了点冥币,毕竟他这种资本家不缺乏恭维者,死了大概也很多人惦念,而她一向独来独往,不干好事,朋友都少得可怜。


    [too]:不要这么悲观。


    [too]:我又不傻,养肥了再宰。[已撤回]


    [g]:……


    她停顿了几秒,确保他看到了才撤回,她似乎能穿透屏幕看到他无语的表情。


    他大概会觉得她幼稚无聊。


    他看她哪里都不顺眼,但他还是答应结婚了,父母移民挪威的时候,只给了她两个选择,成家留在国内,或者一起移民。


    季淮初替她选择了前者,他当然没那么热心,因为她卖惨卖过了头,严重低血糖入院了,季淮初来看她的时候,她滴了一整瓶人工泪液,咬破了嘴皮,抓着他的衣摆喊了两声哥哥,她用饱含痛苦的声音隐忍而脆弱地说:“我去奥斯陆也会想你的。”


    他大概一眼就能看穿她拙劣的演技,但他没拆穿她,扭头跟祁父祁母说:“免免留在国内,我会照顾她的。”


    然后祁免免得寸进尺拉忽悠他结婚的。


    她跟他保证:“哥哥,我绝对听话懂事不添乱,也绝不会出轨乱搞给你戴绿帽子,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甚至可以一年三百六十四天出差,除夕陪你回家见爸妈,你结婚了会跟没结婚一个样。”


    但同意结婚就可以牵手,牵了手就可以拥抱、接吻,领了证就可以堂而皇之去和他一起住……


    他一向了解她,但他还是让步了。


    这大概就是喜欢吧,厌恶、憎恨、愤怒……哪怕所有的情绪都在对抗她,也还渴望拥抱、亲吻、结合。


    他一定喜欢她,只是不好意思说。


    但祁免免好意思。


    [too]:哥哥我爱你。


    [g]:[转账+0.5]


    嗯,他说她的喜欢就值五毛钱。


    要不毒死他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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