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祁免免来接季淮初出院,她开了一辆红色的帕加尼,新提的车,车钥匙刚拿到手里,手捧着一束红玫瑰,看到他,把花塞到他手里,然后盯着他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没想起什么吉利的话,于是抿了下唇,问他:“一起去吃饭?”
季淮初捧着花,觉得从她手里收花挺怪异,但又有种奇怪的心满意足的安心。
他为了方便,家里所有的电子设备都是共享办公的,今天拿平板的时候,显示家里的电脑正在使用浏览器,于是他打开搜索记录,看到她搜索过的:老公出院需要做什么?
大约没搜到正儿八经的答案,她又换了个角度:老婆出院需要做什么?
然后他就收到了花,至于那辆红色帕加尼,如果他没猜错,她大概是想要表达吉利。
自从出了周谈和周邵清的事之后,她那张仿佛带着面具的笑容就消失了,显露出她本性的冷漠和凉薄来,那张脸不刻意柔和的时候,像是被冰冻过的玫瑰,有一种凛冽的冷,和带着寒意的娇艳。
但他看着那张冷脸,再看手里的玫瑰,便觉得有些好笑。
她其实骨子里并不是冷血的人。
“在哪儿买的花,很新鲜。”季淮初单手抱着花,另一只手去牵她的手。
私立医院不算忙,可还是人来人往,牵着手不大方便,但祁免免没有挣脱,顿了片刻,反手握紧了。
她的手指纤细,但却很有力量,但他的手掌还是大很多,可以把她手整个包裹起来,于是她只能半握住他。
“就……随便买的。”
娇艳欲滴的玫瑰,新鲜得仿佛带着露珠刚采摘下来。
季淮初倏忽又觉得有些难过,如果一个人有十分的爱,给你八分,的确是很不可多得的了。
可如果一个人一分爱都没有,却试图挤出来一分给你,那难道不算另一种程度的隆重吗?
“宝贝,你今天去哪儿了?”他其实知道,只是想听她自己说。
他最近发现,她似乎喜欢他这样叫她,比叫她的名字反应会更强烈些,于是他便叫得越发娴熟。
对于每个人来说,名字最初都是父母对孩子的一种期望或者祝福,可对她来说,名字只代表着她不被期待的小半生。
祁免免说:“去见了经纪人,跟她提了解约的事。”
“不想拍戏了?”季淮初蹙眉,其实他大概也知道,她并没有那么喜欢拍戏,但拍戏的确是她宣泄的一种手段,她并不是天生冷漠的人,只是童年的不断“调-教”让她失去了接受和表达情绪的能力,往后近二十年她都没能重新建立正常的情绪反应机制,她内心里压制着无数暴虐的情绪,她也很难通过正常的途径发泄。
祁免免“嗯”了声:“麻烦。”
她确实不大适合娱乐圈。
季淮初没再说什么,提了句:“周谈把所有信息删了。”
祁免免没有隐瞒他:“我去找了他。”
“他很喜欢你,”季淮初看了她一眼,他没有提秦可莉告诉他的那些,只是尝试着试探问了句,“你喜欢他吗?”
祁免免蹙眉:“我不喜欢他,你不要多想。”
季淮初摇了摇头:“我没有多想,你可以喜欢任何人,喜欢并没有错。”
祁免免还是摇头。
“但你喜欢过他,至少愿意接受他的示好,他也的确对你好过,你什么也没有做错,因为爱有时候确实带着欺骗,是他骗了你,算计了你,你一点错都没有。”
祁免免皱了皱眉,她不在乎过程,但她痛恨这个结果。
季淮初知道自己很难纠正她的看法:“你可以恨他,但不要否定自己,我觉得你很好,回应别人的喜欢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正常的社交关系里,也并不是喜欢都会被珍视,这不是你的错,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因为这个而放弃所有人的示好。”
祁免免敏锐地觉察到他言语背后的逻辑,她抬头看他:“你都想起来了,是吗?”
五年前前前后后发生的事,确切是个意外,但如果她足够敏锐,感情足够细腻,她就不可能发现不了他情绪的异常,也不会对他的痛苦无动于衷,尽管她主观上没有想推他,但客观上从始至终她都是全方面伤害他的那个人。
以至于他痛苦到受伤后宁愿忘了两个人相恋的所有。
季淮初惊叹于她的敏锐,旋即又觉得是正常的,她很少会关于言语本身的情绪,更多关注的是语言和行为的逻辑。
“嗯,都想起来了,全部。我去见周谈了,见到他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很愤怒,但其实还算平静,他说你也不爱我的时候,我甚至心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在想,至少我们是夫妻了。他说我五年前恨不得杀了他,说我是因为痛恨被戴绿帽子。”
地下停车场到了,祁免免拉来副驾驶的门让他坐上去,他弯腰进去的时候,祁免免手撑着车门,蹙眉看他:“我没有,但从某种意义上,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对伴侣也是一种伤害,所以我没办法替自己辩解。”
她那段时间酗酒,视频里看不大出来,她喝醉了也是安静内敛的,不会大喊大叫,和清醒的时候没多大差别,周围人做了什么她其实不大在意,但也仅此而已了,哪怕她喝醉了,有人拉她的手,她大概也会一巴掌扇过去。
她没有太多的羞耻心和道德感,比起爱,她更屈从于欲望,但她知道,季淮初不喜欢,所以她不会去做。
他抬头看她:“我没有因为难过,我当时只是觉得,我和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像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床板。”
“你不是。”祁免免打断他,像是因为这句话而感觉到愤怒,她其实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同,但她清楚明白地知道他不一样。
季淮初笑了笑:“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了,宝贝。”
祁免免呼吸起伏了一下,但没什么想说的,只是点点头。
她绕到驾驶座坐上去。
车子停在一家看起来不像餐厅的餐厅。
会员制的私厨餐厅,开在一家别墅小院里,车子被服务生拿去停泊。
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生迎过来:“季先生和季太太吗?”
餐厅是沈助理帮忙预约的,预约的时候会详细询问到场客人的数量,每个人的口味以及习惯。
祁免免看到另外进来的客人,是一对儿年轻的情侣,女士柔婉地挽住男朋友的手臂,两个人低声交谈着。
祁免免目光追着两个人看了会儿,然后抬手挽住了季淮初的手臂。
她像个刚下山的女妖,在模仿人类的习惯似的。
季淮初觉得有些好笑,抬手扶住她的手,笑着对服务生说:“对,我和我太太两个人。”
服务生微笑:“两位这边请。”
季淮初看了一眼祁免免,低声问她:“你是觉得他们这样显得很恩爱?”
被发现了,祁免免也并不觉得尴尬,她说:“我在学着爱你。”
季淮初由衷地:“谢谢。”
大概没有任何一对儿夫妻像他们一样了。
祁免免蹙眉片刻,并不知道这种场景下该如何回复,这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
于是她思考片刻,说了句:“不客气。”
季淮初没忍住,偏过头,亲了她一下。
好在餐厅很私密,客人和客人不大能碰上,服务员在前面带路,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
祁免免安静地挽着他,走了很久的路才抿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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