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齐悯慈把平安符给铃铛看了,然后塞在了她的枕头下。
她亲吻女儿的额头,轻声说:“宝宝好梦。”
铃铛觉得妈妈像机器猫一样有求必应,好厉害啊!
她依依不舍地抓着妈妈的手,困得睁不开眼,却还希望再看妈妈两眼,她含混不清着说:“妈妈也好梦,晚安哦~”
齐悯慈伸手给女儿盖上被子,轻轻拍着哄睡。
等她彻底闭上眼,她才轻声轻脚出去。
季淮初等在外面,近乎欣慰地看着这一幕,想起她生产那会儿,已经是恍若隔梦了。
齐悯慈生产后至少两个月没有见女儿,孩子生下来就是和母亲分开的。
她身体和精神都很不好,一直在医院住着,郑医生并不出外诊,但季淮初还是想尽办法请求郑医生每周来一次。
季淮初每天都会告诉她女儿当日的近况。
小姑娘身体很健康,能吃能睡,很亲人,谁都给抱,但很娇气,挺费神的。
“宝宝有些折腾人,不过还好,她晚上不太闹。”季淮初坐在病床前陪她。
他每天大概陪她两个小时,其余时间在上班,或者在家里照看孩子。
家里有保姆,爸妈也时不时在照看,但是他希望自己能尽力参与,如果齐悯慈想要知道照顾宝宝是什么感受,他希望可以告诉她。
也希望能完整地参与到宝宝的成长中,他知道齐悯慈内心无法弥补的遗憾就是童年,也害怕自己的不幸影响到孩子的成长。
他不希望这些事发生。
那段时间挺累的,但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好。
她很喜欢听他谈论宝宝,有时候没什么讲的,他干脆就不分享了,她还会主动问。
再后来他甚至会为了哄她高兴,绞尽脑汁地想一些细节。
他有次试图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她反应却很大,有一些抵触情绪,对于她来说,刚出生的幼儿,和弱小的动物没有分别,那种通人性有没有那么通人性的生物是她的梦魇。
她害怕自己伤害孩子已经怕到了病态的地步。
郑医生第一次主动而直白地问她:“你参与过杀害小动物是吗?”
齐悯慈闭着眼,脸色变得苍白,因为压抑,浑身变得僵硬而发颤。
有些记忆是无法从身体里抹去的,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那些感觉都留在脑海里,像病毒一样霸占着每一根神经。
那些记忆幻化成的毒虫时时刻刻都在啃噬着她。
尽管那并不是她的本意。
但被迫和自愿,有时候是可以等量代换的,尤其当你发现,那些记忆里,你对生命的漠视并不来源于无知,而是发自灵魂的。
郑医生告诉季淮初:“真正的反社会是不会反思自己的行为的,哪怕懊悔也只是一种伪装,但她不是,这是一件好事。”
季淮初有时候看着她,就开始心疼。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无论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人们从爱里获得爱,他有时候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但毋庸置疑,每当给与她些什么,他都能获得加倍愉悦。
铃铛也是齐悯慈起的小名,她有一天午睡,听见铃铛响了很久,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然后看到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小姑娘笑着冲她挥手,叫她妈妈。
那时候还没有生产,她说,梦里自己很平静。
她喜欢那种平静。
铃铛两个多月了,齐悯慈才第一次抱她,她像是个故障了的机器人,呆呆地抱着铃铛,手臂僵硬到不敢动。
铃铛冲着她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齐悯慈匆匆把孩子递给他,然后跑出去了房间。
他找到她的时候,她蜷缩在窗帘后的露台上,窄小的露台,她盘在那里,眼泪濡湿了手臂大片的衣料。
她抬起头看他,比划:“好小,软软的,她冲我笑……”
季淮初走过去,把她抱进怀里,和她一起挤在露台上,窗外是浓稠的夜色,寂静的夜空下,月光微弱地闪着光亮。
他拍拍她的背,轻声说:“是啊,铃铛喜欢妈妈,她都没对我笑呢!我今天逗了她一天,她都不笑,真偏心啊!”他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从那天之后,齐悯慈才慢慢开始接触铃铛,她很少抱她,只是站在她的小床前看着她。
季淮初有次笑她:“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拐卖小朋友。”
齐悯慈狠狠地皱眉,季淮初顿时明白她意思,她虽然不大看管孩子,但护雏情结一点也不少。
“抱歉宝贝,我说错话了。不会的,我会保护好宝宝,不会被人伤害的。”
小孩子长得特别快,很快就会翻身了,然后会坐了、会爬了、会走路了,她开口讲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讲完自己拍着手掌开心而害羞地笑起来。
仿佛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似的。
这期间一直都是季淮初在照顾,带宝宝去打疫苗,晚上起夜喂奶换尿不湿,好在她除了娇气些,大多时候并不折腾人。
铃铛真的是个天使。
五官稍长开些,就和齐悯慈越来越像了,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齐悯慈小时候,甚至比齐悯慈小时候更像齐悯慈。
但季淮初记得,从认识她开始,她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铃铛却很爱笑,眉眼弯弯,不笑的时候都像是在笑着。
所以偶尔会有一种恍惚感,像是自己真的在养一个小时候的齐悯慈。
一个被爱包裹着长大的齐悯慈。
季淮初牵了齐悯慈的手回卧室。
“铃铛的幼儿园明天有活动,爸爸妈妈可以一起参加,你陪我一起去?”
齐悯慈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头。
铃铛早上总是起得很早,一点也不喜欢赖床,她的小狗叫饼干,她和饼干一大早就在楼下玩耍。
齐悯慈下楼地时候,饼干冲上来要扑齐悯慈。
齐悯慈皱着眉,差点一巴掌拍过去,但想到是铃铛最喜欢的小狗,于是她没有动。
饼干热情地朝她哈气,爪子不停地扒她。
铃铛捂着嘴巴,小声道:完蛋啦!
季淮初下楼就看到这一幕,顿时板了脸:“铃铛,你是不是答应过爸爸和妈妈,不让小狗出现在妈妈面前,为什么不提前送小狗去院子?”
他和她约定过,早上七点到八点之间,不可以在客厅和小狗玩,饼干年纪还小,有些人来疯,玩得疯了就会控制不住乱跑,朝着人扑。
铃铛过来抱住小狗,低着头:“爸爸我错了,对不起妈妈。”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狗:“对不起饼干。”
齐悯慈莫名有些难过,她蹲下来,摸了摸铃铛的脸:“约定了的事就要做到,但这次,妈妈原谅宝宝,我愿意为了你尝试和小狗接触,可以让我摸摸你的小狗吗?”
铃铛抱着饼干,她的小手艰难地抓起饼干肉乎乎的爪子递给妈妈:“当然可以,妈妈,它很乖的。”
齐悯慈迟疑着,握了握饼干的爪子。
饼干仰起头,咧开嘴,像是在笑一样。
“你好……饼干。”
“汪!”
季淮初有些意外,过去把饼干抱了起来:“好了,现在你们认识了。然后我们都要去吃饭了,好吗?”
铃铛高兴地扑进妈妈怀里。
齐悯慈还有些僵硬,轻轻把铃铛抱起来。
季淮初把狗交给阿姨去喂食。然后过去把铃铛接过来抱在怀里:“你都这么重了,还要妈妈抱?”
铃铛扁嘴,捂爸爸的嘴:“你是坏人,你就想要独占妈妈。”
齐悯慈扭头看着铃铛,微微蹙眉,有些认真地纠正:“爸爸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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