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野这句“不告诉你”一落地,岑枳都懵了。
还能……这么聊天的?
岑枳一脑袋浆糊地挠了挠脸,处理器都呼啦出了火星子,飞速带动脑子运转。
最后眼睛微睁了下,慢吞吞地试探道:“那我,也送你一罐,奶糖?”
贺知野微顿了下。
“别人也有的东西。”少年几不可闻地轻“呵”了一声,声音寡淡,“没兴趣。”
“……”
岑枳抿紧唇,眨巴了两下眼睛。
再一次觉得她同桌,真的好像一只冷淡又傲娇的大猫哦。
-
这三个人是前后脚回来的。
在安静寂寞下越想越不对味,终于咂摸出贺知野那话潜台词的沈彦,戳了筷糖醋小排,酸溜溜地小声嘟囔:“合着你俩都收到过定金?就我没有。”
戚舟:“野猪吃什么细糠。”
沈彦:“??”
岑枳理所当然地说:“你又没做过我同桌。”
“……”沈彦看着对他没有半点儿同情和心虚的岑枳,郁闷地撇嘴。
他和岑枳从小一块儿长大。
当初大院里那批小孩儿,不是臭烘烘的小男孩儿,就是比他大好多的大孩子。
某一天,岑家叔叔阿姨,突然领回来一个妹妹。
肉鼓鼓的小脸,大眼睛漂亮得像琉璃珠子。见了他这个院子里的小魔头也不害怕,就那么茫然又怔愣地看着他。
沈彦当下就决定,这孩子,他认下了。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你要说不喜欢吧,那的确是不可能的。
但你要说喜欢吧……到底是哪种喜欢呢?沈彦自己也分不清。
岑枳被学校里那些小男生表白示好送情书,他会不爽。初中和戚舟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他也会不爽。
他到底是把岑枳当妹妹,当家人,当朋友当发小,还是当别的什么,他也不知道。
就好像戚舟明明是个女的,看见岑枳和他要好,知道他才是和岑枳从小一块儿长大,相处时间最长的玩伴,也会吃醋。
沈彦凌乱地意念薅了把头发。
想什么呢,他们家枳枳才多大?况且,才两个月而已,能怎么着?
于是主动转移话题让自己分心:“枳枳,你这两天运动会,还准备扔铅球啊?”
别看小姑娘运动神经不发达,力气却大得离谱。就幼儿园过家家被她推的那一下,尾椎骨仿佛到现在还疼着呢。
岑枳正在研究这家的小笼包奶冻,小银勺子背面贴了贴小笼包的褶子腰,小甜点一整个duang得晃了下。
“啊。”岑枳低着脑袋,心狠手辣一勺子戳下去固定住,下意识回他,“本来是报的哦,但是昨天摔了一跤,我们老师让我,不要去了。”
岑枳这话一说完,沈彦眉头一皱,连全程追着他怼的戚舟都忘了接他话茬,反倒有点儿紧张起来,问岑枳:“摔哪儿啦?”
甚至有点儿像想伸手去检查一下,又怕磕碰到她哪儿似的样子。
岑枳一口甜奶冻化在嘴里,反应了两秒,咽下,赶紧摇头:“没事没事,舟舟我没事的。”
戚舟:“待会儿上医院看看。”
岑枳:“不用不用……”
“不行,”沈彦收了吊儿郎当的不着调,很坚持也很认真地打断她,“吃完了,陪你上医院拍个ct。”
贺知野对俩人的反应微愣了下,说:“我昨天替她看过,没什么问题。”
沈彦立马接话:“你不懂。”
贺知野眉心皱了下,撩睫,看不出情绪地看着沈彦。
岑枳赶紧对戚舟沈彦说:“你们,别着急。我真的没事。今早校运会开场仪式结束,我同桌,还陪我又去过一趟医务室,校医也说没问题的。还说我要想参加明天的铅球,也不是不行呢。”
但这会儿,连只对岑枳一个人情感真挚的戚舟都不站在她这边了。
“我们俩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儿,”甚至一脸痛心地看着她,“你就忍心让我们不放心地走?”
“……”岑枳眨巴眨巴眼睛,妥协,“行吧。”
贺知野眼睛微眯了下。
对这三个人形成的,自然而然不需要互相解释,就可以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或者包含什么潜台词的默契气场,
极其不爽。
岑枳答应完,下意识去看贺知野表情。
少年撑着桌沿儿,压着眉眼,绷着唇角敛着长睫。
岑枳一愣,1.5倍速眨了两下眼。
几乎是不用转折思考推导分析地本能开口:“同桌,其实我这人有个情况,就是不怎么怕冷,也不怎么怕热。”
贺知野扒拉着瓷碗里小银鱼的筷子尖尖一顿,慢腾腾抬眼。
“更不怎么怕疼。”岑枳继续说,“这个你也知道,我和你说过的。”
“总结来说大概就是……”岑枳鼓了鼓腮帮子,一脸迫不得已承认事实的小郁闷,“有点儿迟钝。”
贺知野微滞。
都不知道自己是无奈心疼,还是烦躁不爽。乱七八糟混杂在一块儿的复杂情绪下,贺知野看着她,低“嗯”一声,和她说:“吃完了,陪你去。”
岑枳弯起唇,点头:“嗯!”
“……?”
沈彦和戚舟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不说话也满脸写着微妙的郁闷:得。就两个月的功夫,都会主动向别人解释原因了!
-
四个人吃完饭就出发去了医院。下午的假,还是贺知野替岑枳向高文山请的。
吓得高文山以为岑枳又摔了一跤。还是贺知野解释了才明白,只是去医院拍个片儿。
市中心的第二人民医院,离他们学校最近。
挂号、拍片、等结果。
医院里人很多,他们又没有提前挂号,等了大半天,才轮到取了片子去专家门诊那儿问诊。
老专家看看片子,看看岑枳的膝盖和手腕,又去看看片子。
放下片子,看看岑枳和贺知野的校服,又看看一身粉嫩的戚舟和跟个移动座山雕似的沈彦,最后问他们四个:“你们有什么诉求?”
岑枳:“啊?”
老专家看了眼懵懵的岑枳,又看向脸色冷漠淡然,看着就很有这方面经验一点儿不怵,应该是主谋的贺知野,严肃道:“她这情况自己都请不到假,你们几个为了逃避上课,就这么把人家小姑娘折腾来医院?你们哪个学校的?一中?我给你们老师打电话……”
岑枳:“……?”
贺知野:“…………”
沈彦和戚舟在老专家怀疑的目光,贺知野瘫着的一张冷脸下,把还没捋顺老专家话里潜台词的岑枳夹出了专家门诊室。
明明是他们强烈要求的,结果却让贺知野背了锅,沈彦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甚至生出那么些微一点点儿的敬佩来。
不愧是成绩那么好——岑枳已经向他们主动交代过,还能凭实力稳坐一中大佬宝座的男人。
那气场是不一样哈。
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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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小半天基本都折腾在了医院,沈彦和戚舟前一晚在机场等航班,几乎都没怎么休息,靠着重逢的一口仙气吊着命。
几个人在附近吃了点儿东西,俩人就去了订的酒店办理入住休息,说明天陪她一块儿开运动会,看她靠一颗铅球叱咤田径场。
沈彦为了体验一下开窗就是湖光山色,订的酒店挺远,打车回去的路上,岑枳没一会儿就靠着车后座睡着了。
贺知野看着小姑娘就算在梦里,都还是一脸唇角上翘,快抿出小酒窝的安心模样,越发心情微妙复杂起来。
贺知野不是个自欺欺人的人,他对小姑娘的这些奇奇怪怪没来由的情绪,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其实并非不明白。
那些超出他以往对某个特定的人的关注,找理由想借口都要实施的照顾。
那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名其妙突如其来,时不时就要爆发一下的从没体验过的无法忽视的占有欲。
无一不在证明,他就是对人小姑娘有点儿什么,不太正常的想法儿。
还有对那些围绕在小姑娘身边的人,下意识产生的敌意。或者说是,危机感。
对简星疏,他或许还能扯点儿不着边际的理由,说终于发现了对方有多烦人。
但对沈彦这个陌生的,先前从没见过的,男的发小呢?
或者连沈彦都不该拿来对比。
毕竟……
贺知野你出息得,连女人的醋都他妈开始吃了。
这症状不出意外,基本就确诊了吧。
他虽然从前自己没兴趣,但总见识过恩爱的夫妻。
譬如马嘉悦的爸爸妈妈,腻歪得他们几个小年轻都经常有点儿不好意思。
再譬如杨垚的父母,互相理解互相扶持,事业低谷不离不弃。
也见识过男的像被下了降头似的,那不值钱的样子——譬如贺宏骏同志。
贺知野觉得自己其实早该想通了。
但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地,一直拖到现在,拖到这一刻才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心思。
原因大概只有一个,因为他小同桌,就把他当个朋友。
毕竟只有他一个人,在为“小同桌和简星疏到底是什么关系”在意。
而听见“谁谁谁和贺知野应该是青梅竹马”的小姑娘,半点儿没有所谓,丝毫不带好奇。
甚至只关心那朵嚣张的食人花,她穿到底好不好看。
在小姑娘眼里,自己大概就和那个,小时候和她一块儿躺在绿化带睡午觉的,生理性别为男,身体性别为中性的发小,没什么区别。
一样值得信赖,一样没有性别的歧视。
贺知野在第三次看见岑枳睡梦中挠脸上的痒痒,又第三次失败的时候,抬手,替她把浮在侧颊的碎发撩开。
三秒钟后,无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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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星疏成绩不怎么样,运动天赋还是相当出色的,校运会档期几乎排满,都没出过校门。
不然亲妈也不会让他干脆去念体校。美其名曰那种单纯的环境,更适合他这样的脑子合理发育。
岑枳一早和他说过,会有朋友来玩儿,因此还旷了两天周末的补习。
所以岑枳第二天来学校比铅球的时候,简星疏也看见了换了身运动服跟在岑枳身边的沈彦,和扎着双马尾穿着粉色卫衣缠在岑枳身上的戚舟。
简星疏心说自己也算岑枳在这儿唯一的长辈,晚辈有朋友来了,他是不是好歹得露露面,以示对孩子的尊重。
于是在跳高比赛轻松第一之后,丝毫看不出很刻意地,晃悠到了岑枳这一块来找存在感。
岑枳已经别好了号码牌,正在看台边挺隐蔽的角落里,左左右右转着腰做不怎么热的热身运动,等待铅球选手检录。
看见突然出现的简星疏,她动作一顿,下意识先看了眼贺知野。
贺知野看不出情绪地回撩她一眼,没说话。
岑枳慢腾腾转正上半身,茫然地看向简星疏。不知道她的表情能不能无声表达出“小叔叔你想干嘛”的意思。
沈彦扬了扬眉,好奇:“这谁啊?”
这学校帅哥还挺多。还都和他们家枳枳认识似的。神奇。
简星疏自信地笃定,自己这么重要的身份,岑枳肯定有在她朋友面前好好提过。
毕竟他只是让她别在学校叫他小叔叔嘛。
于是拿捏了一点点长辈的姿态,朝沈彦点了点头,又冲岑枳装模作样地清咳了两声,示意她:行了,大家明白就好。
结果。
“这是……”岑枳顿了下,嘴抿紧,又放松,然后说,“是简星疏。”
沈彦一听,眯了眯眼睛。
他从爹妈那儿打听过,岑枳的生物学父亲姓简,后来还和别的女人结婚,给岑枳造了对便宜弟弟妹妹。
于是沈彦听完。
“呵。”少年冷笑一声,下巴微扬,耷拉着眼皮看向他,用一种嫌弃中夹杂着鄙视的语气说,“就他啊。”
简星疏一顿:“……?”
岑枳愣了下,心说她什么时候和沈彦戚舟说过小叔叔吗?
她本来也没多说别人情况的爱好,加上简星疏似乎很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俩真实关系的样子,因此在戚舟和沈彦面前,小叔叔这个人,她连提都没提过呀。
看岑枳一脸茫然,沈彦自信地替她回忆起来:“不就那个谁吗?我知道。”
岑枳:“啊……?”
她真提过小叔叔?可她记性不可能这么差呀!
岑枳这声“肯定”的“啊”一出口,一身粉的戚舟双手环胸,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简星疏,“嘶”了声,好奇似的问岑枳:“你们学校怎么还有野狗啊?”
简星疏:“??”什么情况?!
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是他妈怎么回事??!
贺知野面无表情,抄兜站在岑枳身侧,下颌线条绷紧,两个唇角克制不住地向下撇着,漠然瞥了眼简星疏。
呵。
所以连他小同桌的发小,都知道简星疏这个脑残前任。
或者是长辈家的二逼儿子。
“……”
岑枳疯狂挠脸,下意识嘀咕出声:“我跟你们说过他?”
沈彦笃定道:“他不就是你那个同……”父异母的辣鸡弟弟吗?
“?”岑枳处理器转出残影,眼睛都微微睁大,一把捂住沈彦的嘴,大声道,“不!他不是!”
“?”
沈彦话说了一半,硬生生一顿。突然想起这是在学校,这种话还是不说为妙。
加之又被岑枳捂住了嘴,干脆抬手,比了个ok晃了两下,表示自己不说了。
可他的普通话本来就不太普通,说话吞字还有点儿严重,那句被岑枳摁在嘴里没说完的话听上去就像——
他不就是那个同。
再配合上岑枳欲盖弥彰此地无银般的否认……
坐在不远处看台上的一众同学下巴一荡:“……?”
哇哦。
这真的是我们该吃的瓜吗?
忠心耿耿怕简星疏一个人来见贺知野吃亏,悄咪咪跟上来的小弟眼睛都睁大,一脸恍然大悟地看着自家大哥。
怪不得。
怪不得余渺追了简星疏那么久,简星疏都无动于衷。
怪不得。
怪不得自家大哥说他和岑枳完全不可能。
原来是姐妹啊!!
还没反应过来的简星疏一脸莫名其妙看着这帮人,没明白他们什么意思,但憋屈倒是真实存在的。
“……?”
就连一向淡定漠然的贺知野,都下意识抬了抬一侧眉眼。
但小姑娘说过,她是不会说谎的。
所以大概率不是。
但简星疏这个个体单独存在的时候到底是什么,他也不关心。他这会儿更关心的是,小姑娘的手到底放在了哪里。
于是在一圈诡异安静又混乱涌动的空气间,贺知野不动声色,伸手,提溜着岑枳校服外套的袖子,把她的手,从沈彦脸上拿了下来。
——“请参加高二女子铅球比赛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广播里响起。
“星爷,不管是爱好男还是爱好女,”一分钟内已然想通的小弟郑重拍了拍简星疏的肩,诚挚地告诉他,“你都是我大哥!”
简星疏:“??”什么玩意儿?!
“你到底怎么跟你朋友说我的?”简星疏忍不住问岑枳。
岑枳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身正气:“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看台瓜众:双重否定表肯定。
石锤了。
简星疏:“???”
“不是你……”简星疏快郁闷死了。小姑娘这意思到底是提没提过他啊?
——“请参加高二女子铅球比赛的选手尽快到检录处检录。”
广播里再次响起。
贺知野微侧转身,正好挡住岑枳看简星疏的方向,垂眼,淡声问她:“还不走?”
岑枳回神:“哦哦。”
“??”简星疏一口气憋在胸口,抬手,碾着小尖牙龇了龇嘴,虚空点了点已经陪着岑枳走远的贺知野。
妈的,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跟个见不得人的第三者似的。
岑枳就是那个渣男。
他贺知野就能光明正大地和她大侄女俩朋友待一块儿,他居然连个隐藏款名分都没有!
可关键这个见不得人似的尴尬境地,好像还是他自己要求的。
这他妈找谁说理去?
简星疏憋屈出河豚真身,气鼓鼓地招呼小弟:“还不走?!”
-
班上同学大多在田径场上,等着为各位参加比赛的选手加油。
岑枳来录检的时候,一帮人激动又咸鱼。
“枳姐随便扔扔就行!参加就是胜利!”赵维佳拍着鼓掌器给她鼓劲。
“你别他妈给我枳姐压力!”马嘉悦说他,“摸到球就是胜利!”
沈彦:“……”
你们搁男足的要求来的呢?目标倒是不低。
“枳枳,你要实在拎不起来千万别勉强,砸到花花草草不要紧,砸到你脚指头,”党夏嘴角咧到发际线,迅速瞄了眼陪岑枳一块儿过来的贺知野,根据岑枳以往的跑步战绩安慰她,“就对大家都不太好了哦。”
岑枳眨巴眨巴眼睛:“……哦。”
贺知野有点儿好笑,怎么觉得小姑娘隐藏了点儿“让你们看看我随便起来不是人”的样子呢。
结果还真挺出乎人意料。
岑枳竟然扔了个第二。
那成绩如果按实际距离来算,应该是能第一的。
毕竟这项目也没什么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可惜小姑娘扔得实在……有点儿偏。
按到终点的直线距离,也就只能屈居第二了。
党夏脑袋跟着铅球在空气里划出三次抛物线,狭长的丹凤眼都睁圆,激动得像在电玩城看见娃娃上勾的那一刻,“啊啊啊”地冲过来一把抱住岑枳:“我靠枳枳你怎么这么厉害?!原来你不是体育不行!你只是把速度转化成了力量啊!!”
这成绩不光让党夏震惊,也让班上大半男生惊掉了下巴。
毕竟都是为了陈菲和岑枳的速度,每节体育课少打了十分钟篮球的难兄难弟。
“艹!党夏800第一,岑枳铅球第二!这回总分第一的流动小红旗,怎么着也要流到咱们班了吧?!”
(14)班高一那会儿就阳盛阴衰的,去年校运会,一帮男生上蹿下跳,都没能拿个总分第一。
到底是少年人,虽然平时表面上不在意年纪垫底的成绩,但骨子里还是想证明自己的。
岑枳看到大家的热情,第一次觉得,好像这么大的声音,也不会吓到她。
等广播里又通知新的项目,同学们陆续散掉,岑枳忍不住有点儿小骄傲似的仰起脸,对贺知野说:“我好像,也挺有用的哦。”
贺知野微顿,扬了扬眉,不赞同似的轻啧了声:“只是有用?”
岑枳微愣。
远处人声热烈。
贺知野垂眼看着她,勾唇轻笑,眸色在晨曦下清晰透彻,抬手揉了揉她发顶,声音像掉进了有回音的罐子里,沾染了晨雾的慵懒,低荡而缓:“明明是我们的小英雄。”
-
晚上,岑枳和戚舟沈彦上市中心吃饭。
贺知野不在,岑枳就主动发消息问了简星疏,不能把他们俩的关系告诉她同桌,不能在学校叫他小叔叔,那她的两个朋友,是不是也不能说?
简星疏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明白,合着那两位,是把他当成简于佑了!
“我他妈能是那傻逼??我长得就那么欠??”简星疏气炸了,消息都没回,直接给她去了电话,骂人的话涌在喉咙口,但当着岑枳的面还是忍住了,然后说,“你说,你告诉他俩,看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哦哦。”岑枳都快忽略他炸毛似的噪音干扰了,赶紧应下,小肩膀一松,长吁了一口。
终于不用对谁都瞒着了,她快累死啦!
岑枳挂了电话,立刻和沈彦戚舟解释。
戚舟听完,眨巴眨巴眼睛,嘬着奶茶吸管,偏头,很认真地对岑枳说:“我真看见你们学校有野狗了。就在看台下面草丛里。黄白色,短毛。真的。不信你明天去找找。”
“……啊。”岑枳用一种“你要实在想让我看上去像个傻子,我就……配合一下?”的表情,看着戚舟,艰难地点了点头,“好。”
沈彦无语地看着这俩小姑娘:“……”
行吧。
合着就他一个冲动是魔鬼。
真男人敢作敢当。
沈彦问岑枳要了简星疏的电话,主动给他拨过去。
电话一接通,沈彦在他亲爹晾衣杆底下练出的八面玲珑就派上了用场,先是一顿低姿态的小辈式道歉,接着称兄道弟天花乱坠一顿夸。
就差让岑枳来个结草衔环了。
迷魂汤灌得对面云里雾里,沈彦又突然问:“兄弟,我就是随便问问啊,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枳枳说你是她小叔叔啊?”
岑枳耳尖地听到了沈彦的问话,好奇看向他,耳朵尖尖都动了动。
结果,沈彦安静了七八秒,表情微愣了下,还特意看了眼岑枳,拿手机贴紧脸颊,偏开脑袋。
岑枳:“?”
沈彦一串“嗯嗯嗯”之后。
“原来是这样啊。”少年瞬间感慨起来,而且非常识时务,隔着手机话筒都捶了两下胸口以示诚意,“大兄弟,我懂你!”
简星疏还没感动完,就听见他又说:“咱都是为了孩子啊!”
简星疏:“??”你搁谁咱呢??那是我们家孩子!!
沈彦挂了电话,岑枳眨巴眨巴眼睛,问他:“我小叔叔,怎么说的呀?”
沈彦:“那当然是原谅我了啊。”
“……”
岑枳突然觉得他是不是也得了自己这毛病。
可阿斯不传染,且是天生的。
“我是说,”岑枳很认真地问他,“我小叔叔,为什么不愿意我在学校认他呀?”
沈彦恍然似的“哦”了声,毫无心理负担地告诉她:“怕你叫他小叔叔让他显老,找不着对象呗。”
岑枳:“……?”
岑枳对沈彦把她当傻子的行为还没郁闷完,一旁的戚舟松开奶茶吸管,撑着侧颊,突然问她:“枳枳啊,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贺知野的?”
岑枳像被冬天毛衣上的静电无预兆地电了下,小小一惊。
转过脑袋看向戚舟,岑枳下意识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问她:“你们怎么,都这么问呀?”
戚舟立马警觉起来。
所以不是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
而且这种突击检查似的问话,岑枳最容易一不小心说出心里话!!
戚舟眯了眯眼睛,凑近她,一双狐狸眼对上岑枳眼睛,压低音量问:“真喜欢啊?”
岑枳突然对上她视线,眼睫毛一顿乱飞,都不知道是为了对视紧张,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嘴微张,刚想否认,脑子里却飘弹幕似的飘过一条条缤纷会员色的“我不会说谎的”。
岑枳一滞,嘴唇又无声动了两下,自己都分析不清的犹豫间,愣是没能反驳出声。
沈彦可见不得戚舟吓岑枳。瞧把孩子吓得,都跟小时候似的不会说话了啊。
于是长胳膊一伸,划开俩小姑娘眼神结界似的切了下空气,说:“她懂什么是喜欢不喜欢?有时间想这个不如想想明天订的密室还差个人叫谁去。”
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当然是来看岑枳。
但来都来了,肯定也得在这儿玩玩,体验一下江南水乡的风情。他们订的那家沉浸式密室,就在一片古镇风景区,正好一站式体验了。
毕竟这大老远一千多公里的直线距离,小一点儿的国家都能出趟国门了,就算如今交通再发达,来一趟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就好比他们前天,航班一再延时,他和戚舟都已经值完机过完安检在候机室了,还能怎么办,只能等着。
结果最后还他妈干脆停飞了。
连他这种尊贵的白金会员,都只能被“请”出机场,重新拿上自己已经安检过的行李走人。
郁闷得都没处说理去。
所以他还挺理解那些异地恋谈不下去的小情侣的。
别说见面时的那点喜悦能不能抵消路途的漫长,连见个面都意外丛生,随时都有被迫放弃的风险。
这一趟如果不是他和戚舟这样的闲人,只有周末两天,还真不一定能成行。
矛盾这不就来了。
幸好他们的友情,不用拿这些来衡量。
“枳枳问下你小叔叔呗,”戚舟已经坐直,不带感情地弯唇,敷衍地笑了下,说,“姐姐请他吃饭。”
岑枳微微皱了下脸,忍不住思考了一下小叔叔的姐姐她应该喊什么。
手上动作倒是没停,立马摸过手机“哦哦”两声,低头,准备给简星疏发消息问问。
毕竟戚舟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不能让她等太久。
就跟贺知野似的。
也不对,好像贺知野现在的耐心,都比戚舟好了那么一点点哦。
岑枳一顿。
……你怎么,又想到贺知野了啊。
岑枳胡乱挠了挠脸,赶紧摁开简星疏的微信。
结果,对话框里已经躺了两条简星疏三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三天不要跟我说话。】
【我不配。】微笑.jpg
“……”
岑枳知道简星疏在生她气,刚刚在电话里也说了,觉得她没有提前把他介绍给朋友,是认为他压根不重要。
岑枳不知道正常人的脑回路是什么样的。
都像她小叔叔一样,这么迂回曲折的吗?
她怎么知道这个“不要透露我们俩的关系”竟然还要分门别类分人分场合哦。
哎,她太难了。
岑枳鼓了鼓腮帮子,准备给他回个“好”,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大概也是说话吧。
于是退出和简星疏的对话框,眨巴了一下眼睛,下划,摁开贺知野的。
岑枳:【同桌,你明天,有空吗?想去十山古镇吗?我们约了那边的密室,还差一个人。】
贺知野回得倒是挺快。
就是内容有点儿奇异:【先问的我?】
“…………?”
隔着屏幕,岑枳仿佛都看见了他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冷冷淡淡问她话的样子。
并且莫名觉得她同桌这话,问得就很像: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
岑枳眨巴眨巴眼睛,也不知道该不该心虚。
她起先想问的,的确是简星疏,但这不是,客观上没有问嘛。
所以应该:【嗯!】
岑枳严肃肯定道。
【行吧。】贺知野发。
又说:【时间定了告诉我,明早一块儿出门。】
岑枳微顿。
看着第二行字,鼓了鼓腮帮子,撑掉嘴角有那么点儿自觉想上扬的弧度,乖乖回他:【好哦。】
刚抬起头,想和戚舟沈彦报备一下,约好了贺知野,手机却跟被扔到了电门上似的疯狂震起来。
岑枳吓了一跳,低头,懵懵地点进简星疏顶着红色标记,数字不断攀升的头像。
简星疏:【我叫你别和我说话你就真的不说了?】
简星疏:【我刚刚明明看见你正在输入了!】
简星疏:【我说我不配你还默认了?】
简星疏:【行,这回你真别和我说话了。】
简星疏:【呵呵。懂了。】
简星疏:【还是阅读理解做得不够多。】微笑.jpg
岑枳:“……?”
岑枳:“??”
等一下!
现在的这些男孩子,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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