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缭绕水汽,磨砂玻璃紧紧印着一张人脸,五官扭曲、力度很大,鼻子嘴巴都变形了,完全看不出人样,倒像是个怪物。
根据五官的扭曲程度来看,对方应当很痛才对,可对方却跟感觉不到似的,仍在用力往磨砂玻璃上贴。
仿佛这样就可以触碰到淋浴间的人一般。
所幸虞芙没有完全放下防备,他只是一瞬间被吓到,很快回过神来。
他尽可能保持原来的表情,不让对方察觉到端倪,提心吊胆等待片刻,对方并没有入侵的打算。
什么意思?
只是单纯吓他吗?
有病吧……
虞芙捏紧擦脸的小毛巾,湿润的脸蛋紧紧绷着。
他的确挺生气的。
若是来猎杀他,给个痛快又或是直言来意都行,主系统都对他们开放天赋技能了,在他们面前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对方几乎每天出现,可出现也只是刷个存在感,吓他、让他心神不宁,像猫逗,弄爪边的小老鼠,有意思吗?
关键时刻001又掉线,虞芙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往外头走了一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门外的人似乎僵了僵,好像没有料到他会靠近。
虞芙有点后悔了,他凭一腔愠色往外走,可真的靠近了,他又有些害怕。
没人不怕死,他也不例外。
截然不同的情绪在拉扯,愤怒的一方让虞芙想要求个痛快,怂的一方让他再苟一苟,他选了个折中的方式,将湿漉漉的手掌贴在内部玻璃。
小巧柔软的手掌贴在玻璃上,压出粉粉白白的色泽,磨砂玻璃外的扭曲人脸忽的从鼻腔喷出一股热气,雾白在那片区域扩散,又很快消失。
外头的人也消失了。
仿佛是一场幻觉。
001:【怎么了?我刚刚卡了。】
“……”
001解释:【刚刚有很强的干扰,我这里只有电流声,画面也卡在一分钟前的页面。】
又是这样。每次一到关键时刻,001总会掉链子,不是卡了就是没信号,一点用处都没有。
虞芙收回手,玻璃印出一个湿漉漉的掌印,外部没有一丝痕迹,没有人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他越想,越是生气:“我要你有什么用?”
这件事的确是001有错,他道歉得很快:【对不起,我是废物。】
他还说,【我会努力补充能量帮助你的。】
001是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大致知道虞芙发脾气时的小表情与语气,他确定虞芙在生他的气。
可001到底只是人工智能,虞芙的确生气,001只占一小部分,他主要气的是,在这种被动环境下无能为力的感觉。
虞芙闷着声不说话,沉默地往身上泼水。
细白手指搓着沐浴露泡泡,涂抹在锁骨与胸口。
虞芙自顾自洗澡,无视001的搭话,001没说几句也戛然而止,淋浴间只有搓沐浴露的细微动静。
在001停止出声的那一刻,气氛陡然凝固,情绪没有实体,看不见摸不着,ai更不能理解人的情感波动,但001就是能确定,虞芙更生气了。
因为他的沉默吗?
001寻找相关的数据代码,提前预设好的代码并没有一段是教他如何哄宿主开心的,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先前的记忆库里寻找。
数据深处有一段段数据,像电影胶卷展开呈现画面片段,这些都是不同类型的男人在虞芙面前做小伏低、献殷勤的画面。
神情不可谓不谄媚,讨好的言语简直没有底线,无情的ai
无法理解那么复杂的情感,但通过对宿主的数据分析,001能得出一个结论——只要足够死皮赖脸,总能在虞芙这边讨些好处。
比如亲亲手,碰碰脸蛋。
但001不想亲虞芙的手,更不想碰虞芙的脸蛋,他只是一串数据,并不是实体,要这些有什么用呢?
可这时,数据库漫出浪水一般的相片,每一张相片都是他的宿主。
这些相片都是平日里001偷偷拍的,虞芙睡觉时候的样子、发小脾气时的样子、冷眼看人的样子……藏在最角落的数据库里,并加了一层密码,平日虞芙没有搭理他的时候,他就靠这些相片度过无聊的时光。
没料到方才太匆忙,不小心打开了。
幸亏001没有实体,不然他的脸必然窘迫又尴尬,羞愧地把相片收拾好,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会儿后,才给相片设上密码。
经过刚才那一出,001决定做点什么,他不能让虞芙继续生气。
ai对人类情感十分陌生,001笨拙地学着那些男人,压低电子嗓音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虞芙冷着脸:“我就生气,你要怎么样?”
虽然表情和声线都很不耐烦,好歹肯搭理他了,001松了口气,原来学那群舔狗有用。
001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是金赛泽,金赛泽估计已经跪下了;如果是闻绪泽,闻绪泽会把脸凑过去给虞芙打……但这些都不适用于他,他没有实体。
系统有一个《沟通手册——语言的艺术》,用于系统和宿主,讲究高效率、公事公办、利益至上,001有个直觉,如果他按照教程和虞芙说话,虞芙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理他了。
虞芙搓沐浴露的动作放慢,似乎在等待他继续往下说,没有实体的001竟感觉浑身是冷汗,有一种迫在眉睫的紧张感。
情急之下,他调出《哄女朋友的一百种法宝》《恋爱秘籍》《看完这本书,宠老婆上天》等书本,飞速阅览。
001说:【如果你还生气,那我再想办法哄哄你。】
绞尽脑汁,再憋出一句,【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虞芙的态度总算缓和下来,只是眉心仍然拧着,他冷冰冰地问:“你错哪儿了?”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也许只是过去三秒,亦或是一秒,但对001来说,犹如经历一场悬崖勒马的危行。
001的态度简直要跌进泥地里,他低声下气道:【我哪里都错了。】
虞芙的心情好转,大脑也活络起来。
有人闯入,外头的闻绪泽和金赛泽不可能没有动静,除非对方使用高强度迷药,这点暂且不谈,他更倾向于是猎杀者使用了技能。
也许对方的天赋和空间有关,比如在同一个地点单独制造一个空间,并将部分人隔离开来。
虞芙特地往门那边走了两步,轻轻喊了一声:“呀。”
外头两个人跟等待主人命令的小狗似的,随时竖起耳朵,一听到声音马上殷勤道:“怎么了芙芙?”
果然,他们还在外头。
“我忘了带毛巾。”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虞芙的声线似乎比寻常要更加软,有着一股撒娇劲儿。
平时都被冷言冷语对待的二人忽然被和颜悦色对待,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们尚未回神,吱嘎一声。
静谧的开门声在此刻异常明显。
蒙蒙的混沌中依稀可以看见一具被热水泡得发粉的身躯,细白手指轻轻搭在磨砂玻璃上,抹出的水珠往下流淌,留下一个鲜明痕迹。
虞芙慢慢探出小半个肩膀,锁骨深深凹下,干净澄澈的小眼神含着水光,声音也轻轻的:“可以帮我拿一下毛巾吗?”
平
心而论,这张脸蛋很精致,却是人畜无害、很容易惹人怜惜的精致,但金赛泽二人望向虞芙时,像直面高温夏日的太阳。
头晕目眩,呼吸不稳。
他们不经大脑思索脱口而出:“可以,当然可以。”
滴滴答答,部分水珠从虞芙的下巴尖滴落,砸在光可鉴人的瓷砖上。
扑面而来的水汽让金赛泽大脑宕机,他晕乎乎的,望着那团水渍出神。
芙芙的洗澡水……
毛巾位于盥洗台下方,金赛泽跟昏头似的丧失方向感朝另一个方向走,扑通一声,踢到浴缸摔进无水的浴缸里。
闻绪泽也没好到哪里去。
可到底是个有丰富社会阅历的成年人,虽情感世界空白,好在商业大场面见得多,当下也能快速抽身回神,不至于像金赛泽那个毛头小子那么难。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浴缸里的出尽洋相的外甥,也没想着上前拉扯一把,自认十分有绅士风度地拿过毛巾朝虞芙走去。
实际同手同脚,在距离虞芙不到半米的距离,指节微动。
那些水汽也散得差不多了,他生得高,从上而下往下俯瞰,闻绪泽看得不要太清楚了。
不论是盛着水珠的锁骨窝,还是其它什么,他机械地定在那里,任由虞芙朝他伸出手,拿过手中的毛巾。
两只手一白一深,虞芙手指碰到他手背的一瞬间,仿佛有火苗滋啦一声,烧得闻绪泽大脑嗡鸣。
他下意识想去牵虞芙的手,但虞芙接过毛巾后便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一个眼神都没有。
磨砂玻璃门关上,他失神地钉在原地。
滴答、滴答,奇怪水声响起。
他微微侧过头,通过巨大的镜面,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士,人中、薄唇下巴都有血迹,并且正有新的鲜血往下流淌,坠在瓷砖地面。
他流鼻血了。
虞芙确定闻绪泽和金赛泽没被猎杀者附身。
看起来笨笨的,怎么可能是猎杀者。
雪白毛巾擦拭过身躯,虞芙忧愁不已,手无寸铁的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和猎杀者对抗呢?他掌握的信息太少太少。
主系统说的线索究竟是什么?猎杀者有几个?有多少猎杀者已经知道了他的相关信息?
想不出所以然,越想越累,越累越困。
穿好睡衣打开门,闻绪泽仍保持原样站在门口,脸上的鼻血已经擦干净了,眼神依旧放空。
在虞芙出现在视野的那一瞬间,闻绪泽的眼底才重放光彩。
“衣服给我,我帮你洗。”闻绪泽接衣服的举动极其自然,一脸体贴心疼,“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
“好,饿了随时跟我说,我让人送东西上来。你放心,这层楼里里外外都有人守着,不可能有人能闯进来。”
虞芙抿了抿唇肉,不开心地看了闻绪泽一眼,不可能有人能闯进来?可刚刚不仅有人闯进来,还趴在玻璃上看他。
这些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这个画面只有他一个人看见。
虞芙坐在床沿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电视屏幕闪烁彩光,他提不起兴趣,心中憋着一股火。
金赛泽偷偷瞄了眼在卫生间帮虞芙洗衣服的闻绪泽,眼底有一瞬阴霾,他总算明白母亲为何会与母家闹翻脸了,没一个好东西。
连外甥的心上人都不放过,猪狗不如。
金赛泽将闻绪泽翻来覆去骂过后,切换神情,他紧张又忐忑地把手放在虞芙手臂上,惹来轻飘飘的一眼。
虞芙没有阻止,他大着胆子把虞芙提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顺利完成这一切,他手心都出汗了。
“芙芙,你不要被我舅舅骗了,他看起来人模人样,实际上这种人最变态。”金赛泽逮着机会就开始抹黑情敌,“说不定背地里养了好几个见不得光的情人,还表面跟你装痴情。”
虞芙淡淡抬眼:“那你呢?”
“我可没有。我从来不搞这些,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怀中的虞芙刚洗完澡,抱起来香软舒适,金赛泽把下巴搁在虞芙的肩膀,嗅着他身上的香气,偷偷亲了亲他的发丝,“我只有芙芙你一个娇气包。”
“我不是你的。”
“那我是你的。”
从前虞芙的生活还算平静,金赛泽再死皮赖脸、再恬不知耻,他都能当作空气,可人烦躁的时候看什么都跟炸,药似的。
现在的金赛泽,就成了虞芙的出气筒。
“我的?我才不要你。”虞芙坐在金赛泽的腿上,冷笑了一声,“你每天就知道惹我生气,你真的很烦,很讨人厌。”
金赛泽的表情遽然失落,他低头轻声去哄:“我以后不会惹你生气了。”
啪的一声,虞芙把金赛泽的脸一把推开,他从金赛泽的腿上下来坐在床沿,金赛泽跟条件反射似的跪在地毯上,又抱住他的双腿。
腿是白的,手臂却是美黑过后的深棕,鼓鼓胀胀的肌肉压着柔软的小腿肚,像巧克力液倒入牛奶中搅拌。
掌心很幸福,情绪却很低落,想到弹幕上喊虞芙的称呼,他有些腼腆又紧张地说:“宝宝,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虞芙居高临下地俯瞰金赛泽,温暖的室内灯描摹他的五官,渲染出冰冷色泽。
“宝宝?”虞芙很恶劣地说,“我允许你喊我宝宝了吗?”
“你配吗?”
金赛泽的确有点冤枉。
虞芙现在心情不好,看谁都无差别得烦,就算在他跟前的人不是金赛泽而是别人,也得挨他一顿冷脸。
金赛泽不知道,他只以为是他惹虞芙不开心,是他做错事了,就算真的知道,他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在追求虞芙,虞芙对他发发脾气怎么了?哄老婆不是他分内的事吗?
更何况,虞芙连发脾气都那么好看。
金赛泽一时间想不到哄人的话,虞芙也沉默着,他拿手指轻轻戳了戳虞芙的手背,虞芙就凶了起来:“你打我?”
“我没有!”金赛泽马上否认,他焦急道,“我怎么可能会打你呢?就算你打我,我也不会还手,相信我芙芙,我不可能对你动手的……”
对他的解释,虞芙只是冷脸旁观,金赛泽知道虞芙脾气有点大,好好哄着就可以,但这一次的虞芙看起来格外冷酷。
像哄不好的样子。
金赛泽身为天之骄子,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让他的份儿,他脾气暴躁且容易不耐,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傻子。
他大概明白虞芙并没有他最开始想象得那么单纯柔弱,而是脾气大、爱使小性子、许多时候也有点点的坏。
金赛泽发誓自己没有受,虐症,但如果对他发脾气的人是虞芙,他竟一点都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坏坏的虞芙也很可爱。
他稍微低下头,大片雪白映入眼帘。
虞芙一条腿抬起压在另一条腿上,双腿交叠坐着,白净小巧的手掌压在身侧,冷冷地敛眸看他。
唇肉紧抿,眉尖蹙起,就连发脾气的样子,都那么让人着迷。
——但也很冷漠。
就算第一次在练舞室看见虞芙,虞芙也没有这么冷酷。
金赛泽不住地哄,不住地拿脑袋蹭虞芙的膝盖,弯下宽阔肩膀,肌肉因过分焦急而夸张鼓出,呼吸声也变得沉重。
活脱脱像被逼急了的大型犬类。
“不
要讨厌我……”金赛泽把脸抵在虞芙的膝盖上,有些委屈,又有些兴奋地说。
虞芙迷迷糊糊听见哽咽声。
卫生间的闻绪泽也把衣服洗好了,他把水拧干后推开门,纳闷地看了过来。
金赛泽捂着脸埋进虞芙的膝盖上方,宽阔肩膀一抖一抖、抖出一点哭声,后背肌肉纹路明晰紧绷,像在极力克制什么。
金赛泽的确哭了,但他努力压着声儿,这是因为他要面子,溢出来的哭腔却能说明他的无助。
暴躁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他,居然会因为哄不好虞芙这件事,变得这么脆弱。
他存在一点期盼,期盼自己的眼泪能能博取一点同情,谁料虞芙不耐地瞪他:“你还哭?!”
“我不哭,不哭了。”金赛泽急忙擦着眼泪,生怕自己的眼泪招人厌烦,让本就危险的局面雪上加霜。他努力憋着哭声,敢怒不敢言般小声说,“芙芙你别生气。”
金赛泽低着头站起来:“芙芙,你别离我舅舅太远,我马上回来,等我回来再继续哄你。”他说完转过身。
虞芙看着他的背影问:“你去哪里?”
“我去卫生间一个人哭一会儿。”带着点哽咽。
虞芙皱了皱眉。
金赛泽以为虞芙是怕吵着他睡觉,眼里还含着委屈的泪水,生怕虞芙更加讨厌自己,金赛泽连忙捂住嘴巴不让哭腔漏出来:“我不会哭出声音,不会打扰你睡觉的。”
闻绪泽叹为观止。
是他跟不上时代潮流不理解年轻人的相处方式了吗?还是他这外甥脑子真缺根筋?
不过倒也是能看出来,金赛泽对虞芙的确存在真心。
金赛泽从小对乐器有兴趣,不愿继承家业,和家里对着干,家里不愿意要将他封杀,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个脾气很犟的年轻人。
可就是比驴还倔的金赛泽,居然会因为虞芙不理他掉下眼泪。
闻绪泽目送金赛泽进卫生间,又见金赛泽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他对猛男落泪没什么兴趣,抓着虞芙的衣服往外走,挂在衣帽架上。
为防止有人恶意翻窗,闻绪泽特地选了一个没有阳台的套房,只有可以将繁华城市一览无遗的巨大落地窗。
这样的房间格局,就算罪犯有通天的身手,也没办法轻易翻进套间。
闻绪泽把那块湿漉漉的雪白布料摊开,惹来虞芙警惕又戒备的眼神,俨然将他当作某种猥琐小人。
挂好最后的一小片布料,闻绪泽扯开领口,较为随意的装扮让他看起来有些居家,他坐在虞芙身边,单手撑在虞芙身后的位置。
阴影随着男性荷尔蒙气息,慢慢笼了过来。
“你放心,我是个有绅士风度的人,不可能拿你的衣服消遣。”闻绪泽另一只手拨开虞芙鬓边的碎发。
虞芙并不买账,别过头,侧颜线条在灯光下流转细腻光泽:“有绅士风度的人不会在第一次见面就说我屁股大。”
记仇,小心眼,秋后算账。
不久前虞芙受到惊吓,还摆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洗了个澡倒是忘了怕,还记得发小脾气了。
这样也好,如果虞芙一直记挂着那些不好的事,说不准夜不能寐,精神状况都会出现问题。
闻绪泽无法理解自己为何总是在虞芙面前失态,喜欢逗虞芙,看虞芙面无表情的脸蛋的发生变化。
第一次见到虞芙就是这样,虞芙冷着一张脸在人行道来来回回,明明迷路了,却一脸冷漠。
他却看到冷漠外表下的紧张与羞耻。
闻绪泽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兴起,他让司机停车,他坐在车内看了十来分钟,十来分钟,应该足够了,他却跟看不腻似的,越看越起劲,甚至脸上满是
盎然笑意。
他跟着虞芙走进会所,得知虞芙可能从事特殊行业,不少前辈无数次提醒他绝对不能与风月场所的人说爱,这些人眼里只有钱,没有感情。
但闻绪泽那一刻想的却是,虞芙喜欢钱吗?
那太好了,他正好很有钱。
虞芙的头发柔软顺滑,摸起来像绸缎质地,闻绪泽用手梳着他的发丝,另一只手始终护在他的背后,与称得上小心翼翼的温柔动作不同的是不着调的语气与神色。
“可是你的屁股确实大。”在虞芙的仰头瞪视中,闻绪泽作死一般继续说,“而且还很翘。”
“变态。”虞芙反手推开闻绪泽的脸,手掌却被包在掌心,放在大腿上。
“生气了?”闻绪泽捏了捏虞芙的手,见虞芙冷着脸不搭理他,他又笑着说,“好可爱。”
“发脾气凶人的时候都这么漂亮。”
闻绪泽揉着虞芙的手:“开心了吗?不开心的话再骂几句。”
“……有病吧。”
“好乖。”
虞芙:“……”
他彻底无语了。
闻绪泽握着虞芙的手,骨骼分明的手指衬得那只细白柔软的手愈发小巧,指节与甲盖泛着淡淡的粉,看起来很脆弱,也很需要别人的保护。
可就是这样一双柔弱的手,居然把他打成那样,口腔内被撞破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更别提那力道十足的两巴掌。
那一瞬间闻绪泽的脑子嗡鸣,以为自己遭遇恐,怖分.子袭击。
“还在生气?”见虞芙闷不做声,闻绪泽把虞芙的手往自己脸上贴,“那要不要再打我耳光?”
“我不躲,你开心就可以。”
“不要,手疼。”虞芙抽回手,又被握了回去。
闻绪泽低头亲了亲虞芙的指骨,含糊不清地说:“那揉揉。”
等金赛泽哭完、收拾好表情回到卧室,闻绪泽脸上多了个巴掌印。
颜色比另一边要浅,可仍能看出对方下手时的毫不留情。
反观虞芙,纤长细白的手指像被桃花汁泡过,与粉扑扑的脸蛋一个色号。
金赛泽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可又害怕虞芙更生他的气,敢怒不敢言地走到虞芙身边,很小声地说:“芙芙,我哭完了。”
虞芙瞥了他一眼,探过身嗅了嗅金赛泽身上的味道,只有沐浴露香,没有汗味与怪味。
过关。
金赛泽却紧绷得话都说不出来,从他的视角往下,几乎可以顺着锁骨看到底。
肩颈肌肉紧绷,喉结滚动数次。
好白,好粉,好小。
好可爱。
虞芙慢慢回到床上,掀开被子躺在床中央:“你睡这边,我睡这边。”
三个人一起睡?闻绪泽愣了愣:“你们先睡,我替你守着,两个小时后换班。”
“躺床上也可以守着。”前不久还在发脾气的虞芙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只有一个人陪我,我害怕。”
哪怕闻绪泽知道虞芙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是假象,是装模作样,是为达到目的而故意示弱的工具,他仍无法拒绝。
闻绪泽掀开被子躺在虞芙的右侧,金赛泽躺在左侧,虞芙位于正中央。
很好。如果有人进来往床上砍上一刀,左右都有肉盾,他能有点缓冲。
可惜上头不能有,要是再多一个人,可以压着他睡觉。
虞芙知道这办法有点滑稽,说不定一点作用都没有,这点小伎俩在有天赋技能的玩家面前跟小孩子过家家没有区别。
但他的确想不到好法子,系统派不上用场,他也不能不睡觉,只能牺牲一下闻绪泽和金赛泽了。
比起左右两边的紧绷与忐忑不安,虞芙睡得很快。
他的双手规矩地捏着被沿一角,几根细白手指搭在上头,雪白长发披在身下,精致的面孔,像童话世界里才会有的画面。
金赛泽色心又起,想偷偷去摸虞芙的手,一旁传来冷声:“我开着视频录像,明天我会给芙芙看。”
这么歹毒?金赛泽咬着牙,愤愤地把手收回去了。
闻绪泽冷瞥了一眼外甥,无声冷笑,果然是小屁孩。
趁金赛泽不注意,他悄悄捏住虞芙的手,塞进被窝,在看不见的地方,虞芙的手被他紧紧牵住,十指相扣。
虞芙的睡眠质量很好,一旦睡着,基本不会被吵醒。
半夜,他突然动了动睫,浑身也沉重不已,四肢仿若被压制,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从上方压下。
鬼压床吗?
睡梦中,睡得很熟的脸蛋微微皱起,像发起了小脾气。
睫毛有点痒,不,眼皮那一块都很痒,很难受的触感,睡意朦胧的他两只手都被捏着,他抽空抽出一只手,打掉讨人厌的蚊子。
迷迷糊糊间,他的手又被握了回去,一股热流扑在面上,落在脆弱的眼尾。
若是睡眠质量稍微差一点的人都该醒了,但虞芙的睡眠质量很好,且对睡眠时长要求高,不然第二天就会没有精神。
故而现在的他也没有醒,而是任由对方靠近,并再次将手放在他的眼皮上。
粗粝如砂纸的指腹在薄薄的眼皮处游走,熟睡的虞芙眼睫微颤,眉尖皱起的幅度更大,手掌的主人似乎很喜欢看到他这副表情。
这副有点害怕,很脆弱,让人想要破坏的表情。
虞芙再一次抽出手想要把眼皮上的东西拨开,这一次,他没能得逞,而是被捏住手腕压在锁骨。
黑影沉沉压下,同时落下的还有兴奋、却克制的嗓音。
“155、156……马上就要数好了,为什么要把我的手推开呢?”
指尖触碰着浓密卷翘的睫毛,可能是察觉到先前的动作太大,让睡梦中的人感到不适,这次他吸取教训,用着比之前轻缓数倍的力道,一根根数着颤抖的黑睫。
用如此轻柔的力道数睫毛仍让虞芙不开心了,他别过头,又被捏住下巴尖转回,大拇指指腹抵在下唇中往下按,露出许些红,嫩湿润的口腔内壁,与雪白的齿关。
配合一点不好吗?早点把睫毛数完,他也就走了。
这么一点时间都不能忍耐,娇气。
他轻笑一声。
“自讨苦吃。”
下一秒,他的表情陡然凶狠。
为什么那么晚回家,不知道你这样漂亮清纯的小男生,很容易遇到恶人袭击的吗?
你肯定不知道,每天晚上你回家的时候,就在那条你熟悉的、潮湿破败的荒芜小道,你差点要哭一晚上。
周边是东倒西歪的垃圾桶,那天下了雨,地面很湿,你小心翼翼寻找干净的位置踏着,完全没注意到你身后跟了好几个醉汉。
他们色眯眯地盯着你的腿,那双在黑夜中像催情剂散发香气的腿。
可你只顾着爱干净,蹑手蹑脚地低头看路,走路的时候步伐很小,姿势也很端正。
细腰往下是夸张的弧度,在你不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就被无数次过分肖想。
你也不知道在无人的角落,发起过多项殴打事件,为什么城市角落总会有血却没有尸体?
那天你买了个临期面包,你吃了两口后抿唇不语,眉尖凝着冷霜。
你随手把这个面包往角落一丢——那个总是有流浪狗聚集的地方,却惹来一群猎杀者争夺。
为了你吃过的
面包的所有权大打出手,这群玩家跟魔怔了似的用尽天赋与技能,那吃相比街头的流浪狗还要埋汰。
偷偷告诉你,那一次是我赢了哦。
是啊,你当然不知道,你只是正常回家、正常生活,单纯的你怎么可能会想到,暗地里有那么多恶犬窥探着你,试图把你占为己有。
这些你都不知道,那你知道在有一次你弯身提袜子时,后面响起的垃圾桶翻倒声吗?
ktv门口灯光晃动,你嫌音乐吵戴上耳机,你隔绝了世界的声音,没发现有人朝你一点点靠近。
他们的瞳孔因兴奋而扩张,手里捏着一个装满不明物体的试剂。
你不知道危险在朝你一步步靠近,还在那里单纯地弯身。
纤白手指勾着纯白的、带着点卷边的白袜边缘,耳机线垂落在腿侧,小腿肚绷出流畅优美的线条,在迷乱灯光下反着细腻光泽。
你浑然不知危险即将靠近,甚至不知道那个贱男人见你低头提袜子,就急不可耐地趴到地上。
像狗一样挑着眼睛往上瞟,手里紧紧握着的试剂,在路灯下闪烁危险光芒。
你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如果那天顺利,你会满脸迷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你会被他们逼迫自己抱着,眼睁睁看着送进去,没日没夜,全部吃掉。
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脆弱,到时候一定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说不准还会食髓知味,被改造、被开发,就连脚趾都熟透了,站也站不稳,上厕所都要人抱着对准。
从一开始是不情愿,到主动搂住对方说老公还要。
为什么要长得那么漂亮,稍微不那么漂亮不可以吗?这样说不定就不会惹来那么多疯狗的觊觎。
——他看着虞芙熟睡的脸蛋,眼底满是痴迷与癫狂。
这段时间他解决了不少觉醒意识的玩家,主系统给了他们几个入侵者的坐标,入侵者可能出现在这些地方,虽然范围有些大,但对身为高级玩家的他们足够用了。
他先一步占得先机,计划将这个入侵者杀死,好尽快拿到双倍奖励。
那天虞芙刚刚睡醒,眼睛朦胧惺忪,脸蛋比他多年创下的优秀战绩还要耀眼夺目。
他被迷住了。
他不允许有人伤害虞芙一根汗毛,他要先猎杀者一步,杀光猎杀者。
可没想到被迷住的不止他一个。
他酸溜溜地捏着虞芙的唇肉,又怕弄疼虞芙似的,低头往上吹气。
你真的不知道你有多迷人。
就连刚刚你洗个澡,都有不长眼的狗杂种试图把你带走,真可笑,只是隔着磨砂玻璃什么都没看清,就能让他失态到这种地步吗?
贱男人贱男人贱男人。
肖想你的贱男人全部该死!
是我帮你解决了这群杂碎,那些可怕的事才没有发生,我的乖宝贝儿,我才是你的老公,我会继续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任何靠近你的、对你抱有歹心的男人,我都会一一解决。
——杀光。
去死,全部去死!
“唔——”被捏住下巴的虞芙皱起眉,好像有点痛苦的样子。
是做噩梦了吗?
虞芙的眼睫高速颤动,唇珠微微抖着,根据他多天以来观察虞芙睡觉时的样子,他知道这样的小表情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
虞芙马上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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