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哥哥还是爸爸。
这种二选一的问题,傅远疏只会在逢年过节时遇见,一群长辈围着小辈笑嘻嘻地问:“你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身为一个成熟的成年男性,傅远疏只觉得这种问题可笑至极,二者哪来什么可比性?非要逼小孩子说出一个答案,看小孩子绞尽脑汁、满脸涨红的模样,一群人捧腹大笑。
他不懂笑点在哪里,更不明白这种行为的意义何在。
傅远疏看重规矩,从某些方面来说的确算是一个翩翩君子,高傲的他最不屑一些小偷小摸的事。
可现在的他,竟然在小儿子房门口偷听墙角。
甚至为了害怕里头人发现,身子特地往一侧偏了偏,傅远疏对身后跟着的管家与用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房间内倏然安静下来,气氛忽的凝固严肃,不仅是门外的傅远疏紧张地等待答案,房间内的傅流野也捏了把汗。
经过傅流野的不懈努力,虞芙总算肯张开嘴巴吃早饭,虽然只是吃了几口,但比那天傅远疏喂虞芙时要多。
傅流野禁不住拿自己和傅远疏比较,论年纪、样貌,他都不逊色于傅远疏,至于傅远疏拥有的权力与地位,他迟早都会拥有。
在竞争配偶时,雄性总会将自己与竞争对手一一比较,像评估货物那般,罗列优势与劣势。
虽然最后的结果都大同小异,无一不是贬低对手提高自己。
但傅流野需要得到虞芙的认可,所以他才问出了这个问题:“芙芙,哥哥和父亲,你更喜欢谁?”
虞芙懒洋洋抬起眼睫瞥了眼傅流野,继续阖目闭唇装死,现在他的起床气差不多消完,但仍带着点被吵醒的小脾气,不想说话。
傅流野并不着急,边帮虞芙扣着衬衫扣子,边带着点急切地问:“是不是更喜欢哥哥?”
“不,”虞芙无情戳穿傅流野的幻想,怕他听不清似的,咬字清晰道,“我更喜欢daddy。”
傅流野的脸瞬间垮下:“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傅流野无法理解,“那死老东西有什么好的,一大把年纪,说不定身上还有老人味,再过几年都要入土。男人过了二十五岁就不值钱了,你为什么要喜欢他?”
二十四岁的傅流野说出男人二十五岁就不值钱这句话,完全忘了他也即将变得“不值钱”。
细白手指无意识捏玩着傅流野的腕表,腕带在圆润指尖周边闪烁金属光泽,虞芙的动作漫不经心,同他语气那样:“那我也只喜欢daddy。”
傅远疏今年刚过三十五岁,身上哪有什么味道?非要说味道的话,只有淡淡的檀香,这与他的宗教信仰有关。
傅流野这番话完全是恶意诋毁。
纵使傅流野再怎么说傅远疏的坏话,虞芙仍坚持己见,还对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怕惹虞芙不开心,但又不甘心,凭什么什么好事都让傅远疏占了?
正要继续开口,门口传来敲门声,一个西装革履的儒雅男人带着伺候的佣人鱼贯而入。
傅远疏的手刚伸出来,一旁助理便给他送上一个精美木盒,打开木盒,拿出里头的红绳手链,朝虞芙走了过去。
“这是今天早上,我刚去寺里求的。”傅远疏观察虞芙,身上并无伤口,精神状态也还算可以,应当没有受到游轮大火影响。他松了口气,坐在一旁的座位上,“daddy给你戴上。”
坐躺在傅流野怀里的虞芙,乖乖将手伸了出来,袖口随着举动自然滑下,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臂,以及微微凸起的腕骨。
傅远疏捏着那截细瘦手腕,触感滑腻柔软,深色的红将虞芙的手衬得更白,他轻轻捏了捏手腕:“瘦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他们才多久不见,就算真的瘦了又能瘦多少?若是搭这个腔,傅远疏必定要拉着他继续吃早饭,可他不想吃,一口都不想。
虞芙仰起头看向傅流野:“我一直有好好吃饭,哥哥能作证,刚刚哥哥还喂我吃饭了。”他用另一只手扯了扯傅流野的袖口,小小声道,“是不是呀哥哥?”
平时虞芙很少给傅流野好脸色看,就算喊人也是单独一个客套的“哥”,现在他一口一个“哥哥”,尾音延长、嗓音甜腻,喊得傅流野整个人都要化了。
傅流野被迷得不知东南西北,连忙道:“是,当然是,芙芙特别乖,一直有好好吃饭。”
“我都帮忙盯着呢。”
傅远疏一脸恨铁不成钢,随后温和地看向虞芙:“那让daddy摸一下。”
虞芙还没搞清楚状况,一只宽大手掌隔着衬衫落在小腹。
傅远疏的手掌很大,整只手覆在上头时,视觉上竟然形成一种,虞芙的腰还没他手粗的错觉。
肚皮没有下瘪,手掌放置半天也没有咕噜噜的震动,就算虞芙没吃多少,目前也应当是不饿的。
检查完毕后,傅远疏在傅流野几欲喷火的目光中收回手,顺手勾了勾虞芙耳边的碎发,轻声道:“今天不用去学校了,daddy给你买了个房子,在郊外,等会儿带你去瞧瞧,顺便带你野餐。”
“我也去。”傅流野道。
傅远疏没搭理傅流野,轻轻摸了摸虞芙的脸,“让你哥先出去,我有事单独要跟你说。”
虞芙看向傅流野:“我们等会要去野餐,哥,你能先去收拾一下吗?”
傅流野憋了一肚子闷火,傅远疏不亲自和他说,反而让虞芙将他差走,明知道他不可能不听虞芙的话,故意为之。
“那哥哥先去收拾一下,我准备一些甜点和水果,还有防蚊虫的药水。”傅流野低声道。
随着傅流野的离开,房间内的其他人也极其有眼色地跟着离去,门被关上,卧室只余下虞芙与傅远疏。
虞芙坐在那儿,坐姿不似先前那样懒散,双膝并拢,双手规规矩矩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地与傅远疏对视。
“昨晚去哪里鬼混了?”傅远疏的目光顺着流畅的小腿线条往下,落在空无一物的脚踝。
被发现了。
弄丢脚链的虞芙心尖一抖:“我没有鬼混。”
雪白脸蛋变得紧张又谨慎,傅远疏见他这样,叹了口气,手臂探了过来,一只手撑在虞芙的椅背上,淡淡的、富有安全感的檀香将他笼罩。
“daddy从来没有限制你交友的意思,你还年轻,喜欢玩很正常。”傅远疏顿了顿,“但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少去,我怕你被骗。”
“你上的那艘游轮,就在今天凌晨,海面起了一场大火,游轮上许多人员无故失踪,下落不明。daddy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的很担心你,生怕你出了一点闪失。”
“你还把daddy送你的链子弄丢了。”
虞芙在傅远疏眼中一直是单纯好学的形象,听话、懂事,虽然偶尔性子有点娇气,但很可爱,总体来说,这是一个让他很喜欢的养子。
他从来没对另外一个人产生过这种喜爱。
虞芙知晓傅远疏很重规矩,平日极其厌恶这种风月场所,又可能上了年纪的人都觉得酒吧、派对这种东西不三不四,傅远疏虽然没有直言,但他能瞧出来傅远疏不喜欢他去这些地方。
以前傅流野惹傅远疏不开心,会直接惹来家法伺候,虞芙也听说傅流野曾四处惹事,挨了好几顿打。
虞芙主动道:“daddy,你罚我吧。”
傅远疏这会儿不惩罚他,说不准是在观望他的态度,他要是不主动点,傅远疏可能会更加生气。
“嗯?”傅远疏微微一愣,失笑地捏了捏虞芙的脸肉,“这么自觉?”
虞芙一脸严肃,等待惩罚的样子让傅远疏唇角笑意扩大,他这个养子,的确很可爱,也很得他的喜爱。
傅远疏解开皮带,纯黑的暗色皮带位于宽大掌心之中,他将虞芙的双手腕随意捆绑,束在身前。
不过轻轻一扯,虞芙就被拉进怀里。
手腕处的皮带很松,虞芙只需要往回缩,就能逃脱桎梏,以为这是在考验他的虞芙反而把手往里头送,主动被绑似的。
傅远疏忍着笑,把虞芙抱在腿上,空闲的手轻轻捏了捏虞芙圆润小巧的耳垂:“傻芙芙。”
……
电视播放着一条条新闻。
“近日发现了一种新病毒,传染性极强、极易变异,引起社会广泛关注……”
“高温预警!这一轮的高温天气霸占海城已久,中央气象台连续一周发布高温预警,许多工人因暴晒中暑,苦不堪言,发出质问:究竟还要热多久?”
“温馨提示,近日高温预警,若无必要情况请减少外出……记得囤好必备药品以及粮食,为了您和家人的安全,尽量不要去人员密集的地方。”
“……”
傅远疏突然给虞芙买房,还买在较为僻远的,并非突发奇想。
敏锐的他察觉到某些不对劲的地方,海城动荡不安,病毒肆虐,一年四季温和宜人的温度接连攀升高温,还热死了不少人。
哪怕官方已尽全力隐藏消息,避免人心惶惶,但他还是感到不安全。
尤其是那群从联邦中央来的研究人员,十分神秘,但他们经常发布官方信息,提醒居民储藏抗生素等药物,并提供免费的药物与军用压缩饼干。
也许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毒让他感到不安,这种病很奇怪,得了之后人会疲软无力、食欲下降,免疫力稍微差一点的人还会因此丧命。
傅远疏是个很谨慎的人,他也想得很简单,虞芙身子弱,绝对不能感染这种病毒。
故而他开始挑选房产,选了一处较为偏远的别墅,地下室、花园、保护的墙体与铁门一应俱全,花园种了不少农作物,足够让虞芙度过病毒肆虐的风波。
收拾完毕后,傅远疏准备出门,忽然收到工作上的信息:“芙芙,你等一会儿daddy,daddy马上回来。”
这时的傅流野还在车库清点野餐用品,虞芙在花园里的秋千坐着,轻轻点了点头。
房间内电视没有关,透过通风的窗户,里头的温馨提示仍在继续。
一旁正低头做工的佣人小声嘀咕:“我不外出,谁养家糊口?生活不需要钱吗?这些专家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虞芙愣了愣。
这段时间的平静生活没有让他忘记,这是一个残酷的末日副本,有许多人会因为这场浩劫丧生,原本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
哪怕这些人都是数据生成的npc,可真当虞芙身临其境,又是另外一种体验。
虞芙轻声问:“如果这个副本不断开启,他们的记忆也会跟着重置吗?”
001:【是。直到副本彻底关闭。】
失去亲人的痛苦与末日到来的绝望,会在npc数据一次次重置中,闭环那般进行。
可这一切并不是他能改变的,他无法改变副本主题,更没办法救所有人于水火之中,秋千上的他缓缓站起身,来到不远处的玻璃花房。
只因虞芙刚来傅家时多瞧了花坛一眼,傅远疏误以为他很喜欢花,为他种了很多花,傅远疏还专门请人造了一个玻璃花房。
透明玻璃罩像巨大的玻璃珠落在那儿,里头是五颜六色的鲜花,皆是从海外耗费千金运来的名贵品种,娇气得很。
虞芙伸手摸了摸一片叶子,锋利的叶缘将他手指割破,伤口处立刻凝了一层水膜,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之前他的皮肤有这么娇气吗?
喝了克莱因给的血后,他的肌肤并没有像克莱因那样长出一层坚硬的鳞片,反而变得更加细嫩,但他的恢复能力变得极强,二者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并存。
不仅是恢复能力,五感也变得更加灵敏。
在虞芙赏花解闷时,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徐徐靠近。
阿钟在周围徘徊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走了过来,然尽管他轻手轻脚,只是打算凑近看一眼就走,过于敏锐的虞芙仍注意到他的脚步声。
玻璃花房内的白发青年忽的转过头,迎面一场海啸淹没了他。
阿钟紧张得肌肉绷紧,工装勾勒出清晰夸张的肌肉线条。结巴道:“小、小少爷。”
虞芙记得他:“是你,你叫……”
“我叫单钟。”单钟忙道。
虞芙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但他记得这个人,他点点头说:“我记得你。”
“这片玻璃花房是谁打理的?打理得很用心。”哪怕虞芙再挑剔,也没办法从中寻到挑刺的入口。
“是我。”单钟回答得太快,腼腆地重复,“这段时间由我负责玻璃花房。”
这个差事原本轮不到他这个粗人。
他没文化,书都没念过几本,最多只是识字,傅家的工作很轻松,雇主并不苛刻,平时日子很好过。
让管家忧心的事只有一件,原本照顾花花草草的佣人生了场重病,目前在医院接受治疗,他寻找许久,都找不到合适的员工。
但玻璃花房里的花儿娇贵得很,经不起漫长等待。
现在海城缺少人手,又有大批人生病,管家和傅远疏商量过后,准备从原本的佣人中挑出一人,傅远疏出资金让对方学习,如果养死算他的,不需要任何赔偿。
原本没什么人争这个岗位,这些花比他们一个月工资还贵,养起来多费劲?但一听是小少爷喜欢的花,一群人争着抢着要做这个活。
管家笑得合不拢嘴,找了个专家来上课,专家列了几本书让他们自由学习,之后需要进行一场考核,只有最高分者可以得到这个差事。
单钟白天努力做事儿,晚上奋笔疾书、挑灯夜读,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以最高分拿下这个差事。
他并没有指望照顾花房可以获得虞芙的夸赞,但他一直付出的努力突然得到肯定,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其实,也是我运气好。”单钟谦虚道。
“你养得很好。”虞芙不吝啬于夸奖,“照顾这些花很累吧?管家说过,这些花很难伺候。”
不远处匆忙跑来一个身影,管家定眼一瞧,虞芙果然在这儿呢,找着人的他松了口气:“哎呀小少爷,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这么巧?阿钟也在这儿?”
“小少爷,这是负责花房的阿钟,手脚麻利,人也轻快,一人一天能做好几份工。”
“那薪水也该进行调整。”虞芙说。
“对,薪水已经提上去了。”管家笑眯眯的,“人阿钟都说了,要存钱买房养媳妇儿,以后再生个大胖小子传宗接代。”
单钟只说了要存钱买房,后面的话都是管家自己脑补出来的。
虞芙带着几分八卦瞧了过去。
单钟被这个目光看得面颊充血,连反驳都忘了,结结巴巴半天,老实人话也不会说了,仓皇解释:“是要买房,但不是为了娶老婆生小孩,努力存钱不是为了这些……”
“还说不是?”管家乐了,“我都看到你偷偷看房产广告了,小少爷,这小子还专门看带花园的小洋房,连驾照都考了。小少爷你是不知道阿钟有多厉害,这么多年存了不少钱呢,也不知道瞧上了哪家漂亮姑娘,这么拼……”
单钟脸红得不行,得亏老实人生得黑,面上不显,可尽管如此都不难看出他的窘迫与难为情。
闲来无事听听八卦还是可以的,虞芙蓦地想到世界末日马上来临,想了想单钟的打算,他说:“房子可以买,车子暂时不用了。买房的话注意质量,有地下室、能储藏东西的最好……”
“小少爷说的是,车子落地就贬值,还是房子比较重要。”管家拍着马屁。
“你们也记得多囤点吃的,尤其是抗生素,叔叔,你下午有空吗?有空的话多去置办一些药品分给家里的工人,费用记我账上。”
虞芙刚吩咐完管家,管家收到一条消息:“糟糕,司机也生病了,这可怎么办?目前所有人都很忙……”他看向了单钟。
单钟主动请缨:“我可以开车。”
就这样,单钟成了此行的司机。
傅远疏给虞芙选的房子地址风景秀丽,空气新鲜且四周宽阔,是完全没有受到工业污染的世外桃源。
等病毒风波过去,以后虞芙还可以来这边度假,房子周围还有一座高山,在山顶之上,可以赏落日日出,或是弄弄烧烤。
虞芙一上车就喜欢睡觉,但这次他怎么都睡不着,外头马路上车辆稀少,连行人都很少。
晴空万里的天不知何时变成铅灰色,乌云密布笼罩,高楼大厦矗立在城市中央,一块块方格子像密密麻麻的眼球,冰冷注视这所城市。
车辆再往前一点,他们总算意识到不对劲了。
马路上有许多残肢断臂,鲜血在马路上形成不规则的痕迹,像被人用力拖拽而行,报废车辆愈来愈多,车顶陷下很大一块,仿佛被重物从上而下击中造成的凹陷。
虞芙的表情陡然严肃,什么情况?
末日来临了吗?
可按照副本剧情提示,末日大概还要一个月才会到来。
“说不定是在拍戏。”傅远疏见虞芙表情紧张,出声安抚,哪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说法。
他神情凝固,一脸深思,给许多下属发送消息,皆没有得到回复。
从前那些秒回的事业狂下属像突然消失不见,工作群也一片死寂,他改变策略打开社交娱乐媒体。
——这是什么情况?我操,我一出门遇到一个怪物,眼睛纯黑,瘦得只有皮包骨,像僵尸一样。我绕道走,他还上来想攻击我,幸好我马上躲进超市。
——我也有遇到,但我的情况比你更吓人。我在图书馆学习,对面的大兄弟备战考研却一直趴着,我以为他是太困了,可他突然抬起头,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我差点吓尿。
——大家别出门,出门的也赶紧回家,我亲眼看见有人被徒手撕开,内脏掉了满地,那个怪物还在低头吃他的内脏!天呐,这到底是怎么了?!世界末日来了吗?
——楼上别传播焦虑啊……什么世界末日,造谣违法的。
——ls+1,我家就好好的,怎么什么事儿都没有?
——你们是不是住得比较偏?我家在海城中央,xxx小区,我亲眼看着小区保安被撕碎,你说我造谣?现在我躲在家里根本不敢出门,家里只有研究所之前发的一箱压缩饼干,不知道能撑多久。
——我家住郊区,但我市中心的朋友给我发了视频,视频太血腥一发出来就被和谐……所以现在市中心很危险吗?大家情况怎么样??
——……
所有的一切都能表明,世界末日提前到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傅流野看到与车身玻璃擦肩而过的怪异物种,一阵鸡皮疙瘩。
单钟一路踩着油门:“傅先生,我们是回去还是……”
“按原计划进行。”现在越是市中心,越是危险,傅远疏冷静道,“按照既定路线开,阿钟,不要管交通规则了,用最快的速度!别墅里头有充足的食物、药,能够让我们躲避一阵。”
哪怕表现得再镇定,傅远疏都不由为他捏了把冷汗,幸好他有未雨绸缪的打算,哪怕在没有一点风声外露的情况下,他也敏锐发觉不对,出于保护虞芙的心思,提前准备了这处住所。
傅家老宅位置位于寸土寸金的位置,四周商圈发达、人流密集,如果世界末日到来,也许是最早被攻克的地方。
单钟专注开车,车身却无法前进,反而一下下向上癫。
有什么扒在车底,在车底下用力用拳头砸车,自下而上的力道让车辆几乎人仰马翻,好在单钟的技术还不错,快速将车稳下。
引擎发动的声音混合诡异的“嗬嗬”声,让人头皮发麻。
虞芙一直沉默,傅远疏抱紧虞芙,以为他是被吓着了,按着他的后脑,面颊紧紧贴着胸口。
见多识广的傅远疏被末日震住了,但他绝对不能露怯,如果连他都露怯,之后他们该如何应对?
他平缓呼吸,轻声安抚:“没事的,芙芙,我们会没事的。”
傅远疏从一旁格子拿出枪,放在虞芙手心,又把子弹塞进虞芙的兜里。还有一把备用的枪,他交给了傅流野。
虽然傅远疏不喜欢傅流野,但傅流野好歹是他大哥留下的唯一子嗣,他身为唯一的长辈,有必要保护好小辈。
傅远疏认真地看着虞芙:“如果有突发情况,马上开枪。”
他又顿了顿,想到电影中丧尸会感染人类,让人类成为意识不能自主的丧尸。补充道:“如果daddy感染了,不要犹豫,马上射杀我。”
他害怕到时候的他会伤害虞芙。
傅流野也说:“如果我感染了,你也不要犹豫。”
虞芙张了张唇,还没有说话,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声。
顺着玻璃窗,他们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被一双枯槁发青的手,自后向前贯穿了胸口。
中年男人身上的公文包落地,神情仍保持下班时的欢快心情,胸口却有一个被打穿的洞。
鲜血血流成河,他直直往地上栽倒,吓哭一旁刚放学的初中生。
中年男人倒地后,一个浑身赤./裸青白,皮肉凹陷、如同僵尸一般的怪物暴露在视野下。
眼睛被纯黑占领,麻木的神情中夹杂一点癫狂,像末日题材电影之中,被感染的丧尸。
他脸上是疯癫的痴狂,对余温尚存的尸体大快朵颐,咬碎骨头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待他吃饱喝足,忽的扭头,看向马路对面吓得腿软的初中生,吓得初中生直接跌坐在地,连哭都顾不上。
纯黑眼睛如死鱼眼睛死死盯着初中生,如同盯着一块待宰美味羔羊,唾液分泌,顺着唇角鲜血往下滴落,饥饿又疯狂。
是异种。
虞芙快速打开窗户对他开了一枪,异种捂着心脏口哀嚎,致死伤口并没有让他丧失活动能力,而是暂时倒地哀嚎,随后将森冷的目光望向车身这边。
失去神智的眸光落在雪白脸蛋上时,短暂一怔,仿佛喝醉酒了那般,喃喃嘀咕了起来。
趁这个间隙,虞芙对马路中央的初中生喊着:“快走!”
初中生连书包都没有拿,一边大哭一边往家的方向跑。
虞芙不知道这一下能否帮助对方脱困,但这确实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以为末日来临前,副本会给人类一点预示,比如先出现一小批异种,再扩大化。
最起码会给人一个准备时间。
事实上却没有,世界末日是在瞬间爆发,连主系统都欺骗了玩家,给出一个错误的时间。
甚至不久之前新闻还在温馨提示,温柔女声犹然在耳,这所城市却已变得冰冷残酷。
虞芙关闭车窗,轻声道:“对不起,daddy,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用了一颗子弹。”
“不需要道歉,你做得很好,你拯救了一条生命。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daddy,哥,至于你们说的……”虞芙说,“我不想把枪/.口对准我的家人,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也是这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相信我们能一起共渡难关的,对吗?”
傅远疏愣了愣,紧紧将虞芙拥在怀里,傅流野握紧他的手,喃喃自语:“……我们是一家人。”
傅远疏道:“所以我们不会有事。”
马路上已经乱了套,繁荣华丽的城市化作破败的废墟,车辆撞进商铺,建筑内被许多奇形怪状的异种霸占。
成群结队的异种在街头游行,有的还趴在车上,将脸贴在透明玻璃上,眼白消失不见,墨黑霸占眼球并且夸张突出,冲车内的人嘶嘶地笑。
行车至一半,车没油了。
幸好他们已逐渐离开人员密集的区域,周围异种减少,甚至还有部分小店还开着,里头的老板翘着腿刷着视频。
“老板,这里附近有加油站吗?”单钟拉下车窗问。
“有啊,喏,继续往前开就是。”老板道。
“老板,”虞芙言简意赅,“您快点把店门关闭吧,外头很危险,我们来时遇到了很多丧尸与尸体。”
开小卖铺的老板暂时不需要担心吃喝问题,除去保质期,他们应当能熬过一段时日。
这时老板手机弹出一个提醒,他点开一看,脸色煞白,道了句谢谢后,匆匆关闭店铺。
加油站里头横尸遍野,满是搏斗痕迹,尽管人类再勇猛,仍旧无法敌过丧尸,在天灾面前人类太过渺小,也太过微不足道。
单钟下车负责加油,傅远疏和傅流野准备去附近查看情况,顺便看看能不能搜刮点有用的武器。
虞芙也要下车,却被一致反对。
“芙芙,你在车上好好待着,目前我们的手机还有电,这是行动电源,你随身带着。”傅远疏再一次提醒,“如果有危险,马上给我和哥哥发消息,不要害怕浪费子弹,你的安危比一切都重要。”
虞芙接过行动电源:“我明白了。”
其实他们不需要这么担心,虞芙并非没有自保能力,可不管他怎么强调,他们都不赞同他进行一些危险的事情。
虞芙刷着网络动态,现在网络上的动态十分惊慌,没有网站管理员的介入,许多可怖血腥的视频霸占榜单,每个人提心吊胆,生怕噩梦降临到自己身上。
在单钟给车加油时,虞芙也在观察四周,方才他检查了下尸体体温,这场搏./斗并不是刚刚才发生的,异种应该也已经走远,忽的,他瞥见加油站里头有什么在闪烁异光。
快速下车查看,这是一管荧光绿的试剂。
虞芙将试剂举起,液体中有许多小灰尘一般的物质沉沉浮浮,地面还有一张单子,像说明书。
他看清这张说明书上的内容,由于时间紧迫,他只能略读浏览,捕捉关键字。
黑色加大标题写着:人类基因增强计划8.0版本试剂。
使用说明:连续服用一周,将会明显感觉到身体强健、素质提高、大脑开发程度更广……在8.0版本,副作用大大降低,如若感到头疼、浑身酸痛、呕吐不止,那么说明身体在排斥基因强化,请及时停下试剂,等待优化版本。幸运的是,有一个好消息,在一个月前,我们已成功创造出了人工强化人。虽然仍然有一点小问题,部分研究人员在工作过程中不幸感染病毒,但瑕不掩瑜,进步总需要一部分的牺牲。相信不假时日,我们会创造出最强大的强化人队伍,站在世界食物链顶端。
强化人?病毒?
丧尸病毒是由这群研究基因强化的人带来的?
在虞芙全神贯注思索同时,听见陌生的脚步声,他装作不察,实际满是戒备,空闲的手刚摸到冰冷的枪,正准备来个出其不意时——
一个黝黑高大的身影用力扑了过来,将他狠狠推开。
虞芙跌扶在一旁的柱子上,扭头看向前方,他亲眼看着单钟死死抱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丧尸。
丧尸直勾勾盯着他,却因前进不得发了狂,手舞足蹈一顿乱挠狠抓,黑色指甲的手指癫狂地挠着单钟的手臂,翻出一块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尽管疼得满脸冒汗扭曲,单钟仍旧紧紧抱着丧尸,不让丧尸靠近虞芙一步。
“你松开手,我有枪,你松开!”虞芙刚要靠近,被单钟大声呵退。
“小少爷,快走!”单钟知道枪对丧尸没有用,他强忍手臂剧痛,某种强大的信念让他再度爆发出一阵怪力,死死抱紧丧尸,咬牙道,“快回到车上,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如果没回来,你先开车走……”
“我有自保能力,你不需要这样……你流了很多血,先松开他,我们回车上,我再给你包扎……”虞芙想要靠近,单钟反而拉扯着丧尸往后退,坚决不让丧尸接近虞芙。
他只能停在原地。
虞芙没有骗单钟,他的确有自保能力,就算受伤的是他,人鱼血也会帮助他痊愈。
可惜单钟不知道,就算知道,他还是会这么做,迟钝且笨拙的他不像傅远疏那样足智多谋,他只知道一点——绝对不能让小少爷出一点差池。
他必须要保护小少爷,哪怕需要以性命为代价。
单钟被狠狠推倒在地,丧尸发狂地伸出利爪,对准他的腹部,一大截肠子被掏了出来,他的神情僵在了那儿。
他仍保持原本的口型,应当有什么话还没说完,眉宇同样紧紧皱起,不知道在担忧什么。
也许是在担心,他的小少爷会开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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