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感动的画面一下被打碎,王爹爹瞳孔一缩,面色惨白,怔怔的看向应宁的方向,然后快速低下了头。
沈知鹤看的不忍:“妻主,现在先别问了吧,王爹爹他……”
应宁握住他的手:“阿鹤,不是我非要逼王爹爹,只是我们猜测让王爹爹遇袭的是现在销声匿迹的反贼,我只是希望王爹爹能够提供一些消息,反贼应该盯上我,盯上长乐亲王府了。”
沈知鹤面色一白:“盯上妻主你了?”
“对,她们把王爹爹送到了家门口,可见人在明昭城,也认识我们府邸在哪里。”
“王爹爹?”
王爹爹眼睛一闪,看向两个人过分的熟悉亲昵,垂下头:“公子,我是……”
随着王爹爹颤抖的讲述,众人也清楚了来龙去脉。
王爹爹因为想念公子,是主动请命过来送信的但是进入明昭范围后,在路上突然被一伙人拦下来,原来这些人借由马车上明显的亲王府标识认出了他是王府的人。
这些人原来的计划是想混入云安城的,但是遇到这辆马车后立即改了注意,因为她们知道了应宁在明昭城,就不准备冒险再去守备更严的云安了。
当得知应宁只带了三五仆人并一个新夫郎时,更是打定主意要拿应宁开刀给应文雪和皇室一点颜色瞧瞧。
具体要怎么瞧瞧王爹爹就不知道了,不过为什放他回来他还是知道的,这些人给他喂了药丸子,然后是想借他的手给沈知鹤悄无声息的下毒,恐吓应宁。
而且二小姐的夫郎被仆人背叛,中毒,就让人不得不怀疑长乐亲王府里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了,若是再有点什么风言风语,这时候长乐亲王府的脸面也就丢干净了。
说着,他从怀里拉出一个小小的缝补的补丁撕开,掏出一小包□□来。
说道这里,他狠狠呸了一声:“这些反贼妄想,我就知道那药丸子是假的,不过即使是真的,老奴宁愿死也不会害我家公子的。”
沈知鹤感动的眼泪汪汪。
应宁挑眉看了一眼王爹爹,却没说话。
逻辑虽然没问题,但是反贼这么草率?
不来兵对兵,王对王?
反而……下毒?
这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方式,但是私仇这样做还差不多,对现阶段的反贼势力来说,这种行事实在是有点诡异,荒谬,不合常理了。
一时间反而显得整件事情都古怪起来。
但应宁还没有整理出头绪,她总觉得自己疏忽了什么。
等她们从王爹爹那里出来,晚上歇息了,沈知鹤仍然很感慨,他高兴抱住应宁的腰,脑袋蹭了蹭道:“妻主,我觉得我能有你这样的妻主,有王爹爹这样的忠仆,这一辈子都值得了。”
应宁笑了一下,枕边教夫,有些事情她还是要同沈知鹤说一下的,尤其是外界乱起来的时候。
“阿鹤,你觉得今日的事情你处理的很好吗?”
沈知鹤一怔,想要抬头看她:“妻主?”
妻主不是说不怪他失仪的事情了吗?
应宁顺着他的头发,制止了他的动作,提示道:“不是失仪的事儿。”
沈知鹤想了想,有些脸红:“我被王爹爹的伤势吓蒙了,没有捉拿贼人,也没有妥善处置王爹爹的伤势,反应还不如小九。”
“还有呢?”
“还有……”沈知鹤绞尽脑汁的想。
“如果我赏罚分明,应当惩罚擅离职守的王爹爹,但是他一片真心待我,还受了伤,我不忍心。”
“嗯,还有呢?”
“还有,还有,没有了啊。”
应宁轻轻叹息一声:“阿鹤,你有没有想过,同来的两个家仆,为什么贼人知道我们住在哪里?”
“为什么两个家仆活下来的是明显更亲近的王爹爹?”
“主仆情分归情分,管家也是个好差事,为什么王爹爹一定要跟在你身边?”
沈知鹤沉默,半晌才道:“妻主,你怀疑王爹爹?也不喜欢他?”
他的声音有点淡。
应宁叹息一声:“我不是怀疑谁,我只是对一切保持冷静的判断,我担心的是你啊,阿鹤!”
“你对人完全毫无防备,也足够心软,今日王爹爹三言两语就让你……”
“妻主!”沈知鹤打断了她。
“王爹爹不会背叛我的,他干脆利落的就将□□拿了出来!”
应宁皱眉:“阿鹤,我不是说王爹爹就一定背叛了你,我是希望你对事对物无论怎样喜欢,都要保持一线理智。”
“就像今日,你接到亲近的王爹爹受伤的消息就不顾安危出来,如果那时候反贼就在一旁躲藏呢?”
“你手无缚鸡之力,遇到穷凶极恶的人根本没有自保能力。”
“或者这个亲近的人不是王爹爹,或者他真的背叛了你,那一小包□□,你觉得自己能躲过吗?”
“所以你必须常怀戒备之心,多思多想,留个心眼。”
房间里沉默下来,只有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应宁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想一想,我们睡吧。”
长夜漫漫,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身边的呼吸声逐渐悠长平缓,平日里他们是依偎着睡的,但似乎从来没有察觉到秋天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现在分的开一些,沈知鹤就觉得凉风顺着两人之间的缝隙钻进去,让他冷,也毫无睡意。
仿佛生疏的又回到了云安城王府的小日子期间。
理智上,他知道应宁说的是对的,但是情感上,他对王爹爹正是感情澎湃的时候,对应宁的话天然接受不了。
应宁也不是不知道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但是白日里这件事更是不好提及。一是王爹爹没有醒来,担忧的沈知鹤可能更听不进去。
王爹爹醒来以后互诉衷肠时提出质疑,不仅王爹爹,站在同一地位的沉书沉墨肯定也会有想法。
只能夜深人静,妻夫亲密时来谈好一些,但是没想到沈知鹤仍然这样抵触。
但应宁却又不能不说,虽然残酷现实,但是沈知鹤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情是必须早点看清楚看明白的。
现在有反贼,未来还不知有什么呢。
应宁安抚的拍了拍沈知鹤的肩膀。
这一夜沈知鹤显然是没有睡好的,辗转反侧,十分煎熬,晨起时眼里还有红红的血丝。
两人用膳时也是气氛淡淡,应宁皱了皱眉:”你要不再睡会?”
沈知鹤笑了笑,只是神色淡淡的:“不用了,妻主。”
应宁有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沈知鹤的态度明显很不对,这是还在别扭呢。
她想要说点什么,就听见外面侍人传话,仲守求见她。
应宁一愣,想了想让仲守去前院书房等着。
她则收拾一下准备去前面见她。她起身离开,沈知鹤却忽然喊住她:“妻主!”
“嗯?”应宁疑惑回头,却见沈知鹤眼里泪迹一闪而过,语气却是强撑着的淡然和疑惑:“妻主,我知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人真的能对所有事情保持理智吗?”
应宁身形一顿,她忽然笑道:“大约是不能的,阿鹤。”
“人是感情动物,总会有感情超越理智的时候,但是人可以及时止损。所以我提醒你,就是希望你陷入感情的时候,能够冷静下来,不受到更大的伤害,保护好自己。”
也不要不管不顾的去撞南墙,最后遍体鳞伤。
尤其是在王爹爹的事情上。
于是应宁转身认真道:“你要认清,主是主,仆是仆,他向你坦诚□□之事本来就是本分,而不是功劳!”
“相反,他不坦诚,已经是背主了。”
她虽然不能窥探沈知鹤和王爹爹的私人相处,但是这几个月的相处,王爹爹在和不在时沈知鹤的变化,也能隐隐察觉一点端倪。
她不否认王爹爹对沈知鹤的感情和照顾,但是这种感情已经束缚到沈知鹤了。
甚至,从那一包“□□”开始,这种感情已经不只是束缚了,而是变成了拿捏。
沈知鹤只是外在的端庄大气,内里是真的柔软天真。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对亲近的人是软弱的,容易顺从的。
平时这样的人好相处,也是仆人眼里的和善人,但是现在亲近的人变成了王爹爹,王爹爹的身份是仆,沈知鹤是主,他这样的性格就危险了。
因此主子一旦软弱,主仆间的关系主次可能就会不知不觉发生偏移。
这是御下之道。
这时候的王爹爹即使仍然是好,但好的同时,他的主观会更多的主导沈知鹤。
沈知鹤垂下头:“我知道了,妻主。”
应宁叹息一声,走回去,抱了抱他,然后吻轻轻的怜惜的落在他的额头上。
沈知鹤蓦地就落下一滴泪来。
昨夜的家书,王爹爹,让他更多的生出孤寂之感。他轻轻探出手,慢慢落在应宁脸侧,喃喃道:“可是妻主,我想试着相信他一次。”
他相信,王爹爹是个好的,那么多年啊,从有意识有记忆开始,王爹爹就在他身边了。
父亲端庄威严,他对他敬重有余,亲近不足,不免是移情到王爹爹身上的。
那些学习规矩手脚青青紫紫的夜晚,只有王爹爹抱着他的腿揉搓散淤,轻声哄着他睡觉。
那些快乐沮丧,也只有悄悄分享给王爹爹。所以,他怎么冷淡呢?
应宁意料之中的点点头:“好。”
“妻主?”
应宁只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解释。
她想,人大概都是这样的,总要亲自去撞一遍南墙,才会学会竖起盔甲,学会闪躲。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明明知道那么多道理,却总是犯错受伤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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