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州府各有各的乱法,朝廷每天的敕令不停的往各个州府发,甚至北地还在打仗,但云诏在这些方面都插不上手,只能保持基本的关注和自己的平稳。
应宁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在长乐亲王府上上下下的监督里,将过分消瘦的体型也慢慢养回了原来健康的状态,沈知鹤大好,也不用天天往沈知鹤的宅邸里面跑了,于是就脱离了休养的状态,开始关注前几个月她筹备的庄子。
她当时琢磨这个庄子就是准备研发一些适宜云诏用于农耕的工具,和尽量的提高云诏的粮食产量。
她不在的这几个月,这个庄子也按照她当初预想的雏形一点点建了起来,并且在这几个月之内招募了她所需要的匠人和农人,包括一些学子。
听说要给长乐亲王府做事,被选中的人无疑都很高兴,只是等应宁将筹建这个庄子的目的说出来,一群人就有沉默,甚至面面相觑:“这个我们能做的出来吗?”
况且农具不是祖祖辈辈都是用那一套吗?现在不也用的挺好的?
而且要做这个东西也应该交给京城工部下面主管这一方面的能工巧匠吧?
云诏不也是一直都是这样,粮食供应根本跟不上吗,祖祖辈辈也没见谁拿出办法来。
看着她们脸上的犹豫和不解,应宁却笑了笑:“大家都知道以前我们云诏的百姓是吃不饱的吧。”
众人点了点头,在长乐的亲王府没来之前,这里确实很穷,而且很多人以部族的生活方式进行聚居,所占的地不好耕种,耕种以后的产量也并不高。
她们这儿以前真的是茹毛饮血的生活,后来长乐亲王府来了以后,开辟商道,种植茶叶,通过茶叶交换银钱,从外地购买粮食,后面也专门请了京城擅耕种匠人农人带来的种子和技术开始种植,云诏的百姓日子才一天天好过起来的。
只是也有些水土不服。
云诏一半临海,一半多是崇山峻岭,障毒迷雾,平地的种植面积根本不够,开发出来适合种植的小丘陵上土质也并不松软,并不适合深耕细作,生长出来的粮食也是稀稀拉拉,产量堪忧。
其实这对于以前的云诏来说都已经很好了,加上茶叶正赚钱,说起来不少人还挺满足。
应宁面色却慢慢沉静了下来:“现在茶叶赚钱,我们云诏似乎也不缺买粮食的钱,再加上本地自己种的一些粮食,普通百姓的粮食需求基本能够满足。”
“可是如果茶叶不赚钱了呢?或者外面没有粮食供应呢。”
下面的人顺着她说的话想了一下,也有些沉默。
应宁继续道:“外面的事情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有些州府正在混乱之中,我的母亲长乐亲王也在北地作战,这时候粮食就是物资,是很紧张的,会优先往那边供应,如果混乱的州府里缺粮,然后会再往混乱的州府里拨,到时候我们云诏原本能拿的十分粮食,大概到时候能拿个三四分,你们觉得好吗?”
“或者外面遭了灾,她们也没粮食,我们就要回到以前跟着一起饿肚子吗?”
可是谁想饿肚子?甚至是不止饿肚子,而是发生饥荒。
尝过吃饱的滋味,也会喜欢挨饿呢,甚至因为挨饿丢掉性命。
以前云诏不是没有闹过饥荒的,这里的都是土生土长的云诏人,其中有年纪大的,也有农人和匠人,他们是亲历过这些灾荒的。
这下,不用应宁说什么,下面的人就纷纷附和了“对,我们的粮食最好应该自供自足!”
她们不敢奢想像鱼米之乡那样丰收,但每一块比以前多一点那也是好的,也许多一点就少一个人挨饿,少一个人饿死。
只是,到底要怎么做?
应宁也没有明确的答案,但她知道路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没有路,那就成为先驱者去趟出一条路,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比没有努力之前更好。
她将人分组,每一组人,匠人,农人和学子都是互相搭配的。
只是每一组的侧重点也有不同。
以匠人为主的小组,她们要亲自走进云诏的土地里,根据现有的农具改造摸索,慢慢修改适应工具直到他慢慢适应这片云诏这片土地。
而以农人为主的小组,她们要用自己多年的经验,记录实验改进种植的方法,摸索种子生长的气候与周期,精耕细作,寻找到给种子生长高产的最适宜的方法。
而以学子为主的小组,则用笔墨对所有的一切进行跟踪记录,总结,并且要用她们更广阔的见识,更不拘泥的思维,更理智聪明的脑袋进行辅助,或者说拓宽这一条道路。
这注定不会是一个短期就能有成果的事情,应宁也不急,她只是能够给予一些在前世看到的东西的设想,希望能提供一点微薄的帮助。
并且利用自己的身份优势,能让云诏的百姓和官府更配合她们的行动,不至于因一些世俗的原因让这条路受到阻碍与停滞,能够走的更顺畅一些。
这件事情做起来以后,最关心和重视就是归静如了。
前期组建的时候,她几乎隔三差五就要往庄子上跑一趟,然后根据自己对云诏的了解,提需求,提想法。
甚至因为她深耕云诏许多年,还为庄子里推荐了几个有奇思妙想的人和对这个方向有志向的人。
庄子也算是运营了起来,一切顺利。
而被关在柴房里的小九那边却全是坎坷。
小九是根很难啃的骨头,从关进柴房,他照吃照喝,多余的问话却一句不说,甚至似乎是失去了交谈的性质,很少开口。
后面改变了方法,断水断粮,小九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很坦然的做出了求死的姿态。
仲守就一脸苦恼的找到了应宁:“小姐,他什么也不肯交代。”
小九原先是应宁的通房侍人,仲守有时候也拿捏不好下手的分寸,比如说刑罚这些就不太适宜使用,但是普通的方法小九眼见着也是并不放在眼里。
应宁揉了揉额头:“没事,我亲自去问。”
她去了柴房。
被折腾了一顿后,小九比前些日子应宁见他的时候要瘦的多,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只是他的神情是倦懒的,颓靡的,身上的那种纯真和灵动似乎一下就消失掉了。
看见应宁进来的时候他抬了抬眼似乎也并不意外:“你来了。”
应宁点点头。
小九就抿唇笑了一下。脸颊上的酒窝浮现:“可是你来也没有用,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应宁也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还来做什么?想我了?或者是想和我再续前缘?”小九挑眉,眼里却有淡淡的嘲讽。
应宁这次摇了摇头:“并不。”
她抬眼看向小九:“你应该知道,我身边也有很多男子,并不缺人,其实没有什么再续前缘的需要。”
小九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定定的看着应宁:“你是懂得怎么拿捏人的软肋的。”
应宁明明知道他在意她,偏偏要用这种不屑一顾的反应挑起他的怒火,刺激他。
应宁笑了一下:“毕竟我是皇室的人,也是权利的掌握者,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们并不讲良心和真情,这是凉薄狠辣。”
小九抿着唇:“确实。”
眼里全是自嘲。
不然不会看穿了他别有居心以后,竟然顺水推舟,就将他往通房侍人的位置上扶了,大概是想要将计就计,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没有得到答案以后,立即就将他抓了,换了另一种方式想要找出结果。
只是在这个相处过程当中,他丢了心,应宁却是半点情感没有付出的,也没有留恋的,就像她说的那样,并不讲良心和真情,而是凉薄狠辣。
“可是,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吗?”应宁缓缓笑道。
小九瞳孔微缩:“我和你怎么会是一样的人?”
“我说和你是一样的人,就绝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
而是真的完成了自己的目的,成为这场关系里的主导者。
应宁摇了摇头:“不,我们就是一样的人,都是掌握权利,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讲良心和真情的人。”
小九垂眸:“你太高看我了。”
应宁却不赞同:“是我太低看你了才对。”
她看向垂眸的小九:“你既然不肯说,那就让我来猜猜你的身份吧。”
“首先你抱有一种目的接近我,甚至身份隐瞒的很好。”
“说明你的背后有一个很强大的势力为你做倚靠。”
“你被接进府邸以后,也与其他的孤儿或者说流落的侍人不同。你比一般和你一样身份的人更大胆,更机灵,更有主见,甚至更有生机和活力,甚至说……是肆意。”
不然不会短短时间之内成为沈知鹤的贴心的侍人,并且在他面前展露头角。
最后又精准的抓住两个人闹矛盾的机会,成功上位。
在应宁把他踹下床以后的反应也不对,普通侍人这个时候应当是惶恐不安,自责检讨,或者畏畏缩缩,即使放到一般的公子身上,也会怯懦试探,小九却是不解委屈,然后就是跃跃欲试,野心勃勃。
“所以你以前绝对不是侍人,甚至身份地位不错,很少屈居人下。”
“你的长辈应该身居高位,对你颇为宠溺放纵,才能养出你这样的性子。”
小九的眼睫颤了颤。
“而你有这样的身份,还能甘心做我的一个籍籍无名的通房侍人,甚至说……并不怎么在乎别人的言语和男子认同的贞洁,就这样抓住机会爬上了我的床。”
“我想这大概是你生长的环境所致,导致你对这些也并不在意,可大应的整个环境都很在乎这个。所以你很有可能不是大应人……”
她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我说的对吗?”
小九抿唇不说话,多说多错,更容易被应宁抓到破绽。
应宁却了然的点了点头:“连争辩都不愿意,看来我应该是说到了点上,让你害怕多说多错了。”
小九:……
他一直挣扎,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不该出声。
若是出声了,会不会让应宁觉得自己反而心虚,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拿捏不准。
应宁却不理她,兀自点头,然后直接吩咐仲守:“仲守,不要在大应查了,你就往大应之外去查。”
小九唇瓣轻轻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但下一刻他又抿紧唇,修长的腿曲起,拳头紧握,是一个防备攻击的姿势。
应宁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眼睛轻轻眯了眯:“对了,听说北地的民风开放,往那边查。”
仲守若有所觉,北地民风开放,那边的男子也不比大应的男子更受拘束,她们甚至人人尚武,男子也是会武的。
小九却直接闭上了眼,面色一片镇定,打定主意不给应宁任何多的线索和猜想。
可他这样的表现,却让应宁更加确定,他看着小九,突然就想到了北地突然爆发的战火,四处生乱州府,以前没有想过的一个问题促使她突然问:“或许,你认识于南方吗?”
问出这个问题,她自己都是一愣,却在下一刻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
况且,仔细对比起来,这两个人多像,都是凭空冒出来的身份,都是查不到的来历,然后都是主动接近的她。
尤其是,这时候的应宁,忽然看到了小九的反应。
原本努力装作平静,不想给应宁任何反馈的小九,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
只是很浅的一下,他立马松开了,却被应宁捕捉到了。
这个收获让应宁的心一跳,她好像误打误撞的,真的发现了一条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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