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停下就地扎营留宿歇息,陆元之脱了外裳准备就寝时,仍然觉得肩头是灼烫的。
他偏了偏头,曲起膝盖靠坐在马车里,双手环握着肩膀,然后将脑袋埋在了膝上,身体绷出一个格外好看的弧度。
马车外还有嘈杂的人声,他却觉得这小小的空间里安静极了,耳畔只有应宁今天的呼吸声,还有微不可查哽咽声,循环在他脑子里吵了一日,他的耳朵慢慢红了起来。
“嘟嘟!嘟嘟!”马车门忽然被敲响,陆元之连忙回神:“谁?”
应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元之,我给你送一把防身的兵器过来。”
陆元之连忙将外裳披好,才拉开马车门:“怎么忽然送这个?”
应宁看着他没完全系好的衣裳,微微偏了偏头,避开了直视的目光,她将手中的武器递给陆元之:“我们抓了于南方,他那边不会一点反应没有,肯定会做出营救之类的动作。你拿把兵器,如果遇到什么意外会方便一些。”
“当然!”她浅浅笑了一下。
“我尽力不让你有动用兵器的机会。”应宁道。
陆元之的耳朵一热,他垂下眼,手指蜷缩着握住了剑柄和匕首:“好。”
剑身和匕首都是冰冰凉凉的,刚好缓解了一下他浑身突如其来的灼热。
应宁就道:“今日谢谢你,你早些休息吧。”
她看着陆元之坐了回去,伸手帮他把马车的门合上了,然后自己填上马车,坐在横梁上闭上了眼。
这一夜果然并不太太平,夜半,周围的树林里就传来了细碎的声音,周围呼吸声即使压的再低在安静的夜里也慢慢变得明显起来。
应宁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她喊道:“敌袭!!”
几乎是瞬间,原本安静的营地都是兵器出鞘的声音。
黑夜里,厮杀无声的上演。
应宁看向营地的一角,那里是于南方所在的地方。仲守现在就守在那里,这些人明显也是有备而来,那边的攻击最凶猛,人数也最多。
应宁安安静静的看着,身后的马车里忽然响起低低的敲击声:“阿宁姐姐,你在外面吗?”
应宁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觉得自己好笑的回了一声陆元之:“是,吵醒你了吗?”
陆元之摇头:“我睡得不熟。”
他说着,将外裳穿好,重新拉开了马车门。
应宁明显对他的行为有些不赞同,皱眉看着他:“你不应该拉开马车门的。”
外面刀剑无眼,陆元之不应该拉开车门减少一道防备的。
陆元之的目光有些自然:“阿宁姐姐不是会护着我得吗?”
有一些理所当然的骄矜。
应宁拍拍额头:“你说的对,只是也别那么信任我,我不是全然可靠的。”
他自己说着都笑了起来。
陆元之抿了抿唇,明显有些不赞同,但却没有反驳她,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情:“姐姐,你今晚是准备把这些人全部拿下来,对吧?”
应宁点头,她既然提前做了准备,自然是想要有些收获的。
陆元之弯着眼睛:“姐姐,想不想收获大一点?”
应宁偏头看他:“怎么说?”
“姐姐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陆元之忽然问。
应宁怔住,陆元之是做什么的?她还不真不清楚,在这之前,陆元之在她这里的标签是陆知江的弟弟。
但是随着相处下来,处处帮助贴心,她确实有把他当弟弟,当朋友看待,但也仅止于此,并没有探究陆元之做些什么,会些什么。
但无疑他是一个很聪慧男子。
看着应宁一脸迷茫的样子,陆元之就皱了皱鼻子,偏过头冷哼一声:“以前姐姐肯定没有认真听过我姐姐夸我,也没有认真听过长辈说我。”
应宁:……
应宁飞快的摸了摸鼻子:“抱歉,我的错。”
然后以为是毫无交集的朋友的弟弟,也不好了解这么多,所以从来没有认真上心过。
陆元之哼了一声,抱着手臂转过了头。
他本来就有意料她不知道,只是没想到真的听到她真的对他一无所知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很失落。
陆元之的眼睫有些失落的垂了下去,夜色里的一点透过睫毛在他的眼睛下方露出了浅浅的扇形,他的肌肤白玉一般,披着白色的衣裳。
一时间,仿若画中孤寂清冷的月下仙人。
应宁挠了挠头,正想再怎么好好道歉,就见陆元之又转了回来,脸上还有一点失落,但还是认真又郑重道:“算了,我再说一遍,姐姐一定要好好记得。”
应宁忽然就有些心软,她连忙点头:“我一定认真记着。”
陆元之脸上才露出一个笑来:“我做调香和医术都还不错,现在正好可以帮姐姐一个忙。”
他说着取出一个香囊递给应宁:“姐姐可以试试这个,这里面的东西用在敌人身上,可以轻松帮你到达敌人老巢,可以做一个活地图。”
他脸上露出了一点笑:“这些人来的这么及时,附近要么有据点,要么还有其他的人,与其拍出斥候有被发现的危险,不如用这个直接掌握对方的位置,然后再用斥候探查,最后瓮中捉鳖。”
“安定侯府亲身检验过,很好用的。”
“不论敌人跑的有多远,永远逃不出安定侯府的眼睛。”
应宁:……她竖起了大拇指。
难怪安定侯府在大西北让人闻风丧胆,这些年斥候也是一等一的有名,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听说从来没有部落和敌人能逃出安定侯府的追击,她一时间看陆元之的眼睛都冒光了。
陆元之弯唇一笑:“有后悔以前没有认真听了吗?”
应宁点头,虽然安定侯府不会明说陆元之的功劳,但一定会大夸特夸,如果她仔细听了,说不定真的会怀疑什么呢?
“是我浅薄了。”应宁失笑道,不过她心服口服。
陆元之愉悦的弯起眼睛,简单说了一下香囊里东西的使用方法。
然后他拿出一个哨子吹了一声,特别像鸟叫声,并不怎么出奇,但有一只小鸟扑腾扑腾的落到了他的肩膀上,亲昵的啄了啄他的指尖。
陆元之摸了摸小鸟的喙:“它可以给你们指路,不过它有一点点懒,不太愿意飞,会比较喜欢站在人的肩膀上,把人当坐骑。”
应宁摸摸鼻子:“有本事的人,或物,都应该值得被优待。”
她跳下马车:“那边越打越激烈了,我趁现在过去正好。”
陆元之就摸了摸小鸟,小鸟又蹭了蹭他,然后依依不舍地跳到了应宁的肩膀上,傲娇的扭过了头。
应宁:……
她将陆元之推进车厢里,然后把马车门拉起来这才带着小鸟和香囊往那边去,然后将香囊里的东西无声无息的在黑暗里用了。
仲守一直在把控全场,这会儿就过来了,低声询问:“小姐?”
应宁附耳在她旁边细细说了,仲守的目光就亮了起来:“好,我会办妥的。”
应宁就退出了这片地方,带着陆元之的小鸟回到了马车前。
不一会儿那边地方的打斗就慢慢拉远,渐渐消失在丛林里了。
陆元之探出头来:“已经走了吗?”
应宁含笑点头,陆元之就冲小鸟招了招手,圆满乖乖停在应宁肩膀上的小鸟一下子活跃起来,迫不及待的落在了陆元之的掌心,欢快的低头用喙戳了戳他的掌心表示亲昵。
应宁笑:“它很喜欢你。”
陆元之摇了摇头:“他只是喜欢我身上的味道罢了,这种训练出来的鸟儿,对特定的味道会非常喜欢。”
应宁眨了眨眼,陆元之身上的味道?
说起来她真的没有在陆元之身边闻到像其他世家公子小姐一样各种不同的香味。
他身上的味道经常是干干净净的,并不像附加了有其他薰香的样子,和周围的空气无异,因此仿佛融入什么环境都能很快适应,并且不让人觉得突兀,并且常常会让人觉得安心。
似乎是察觉了应宁的疑惑,陆元之开口解释:“我确实不用别的熏香,但是久而久之,经常训练这些鸟类,它们就会对我身上的气味进行记忆,并且敏感。”
应宁点点头。
不过似乎是说了这样有些私密的话题,陆元之脸颊微红,将小鸟放到了应宁的肩膀上,就开始赶人了:“好了,很晚了,姐姐早点休息吧。”
他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很利落,将马车门一关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应宁只好摸了摸肩头同样被赶出来的小鸟,闭上眼休息。
马车内,陆元之拍了拍胸口,大大的喘出了一口气,然后又揉了揉脸,在躺下歇息。
过了一个多时辰左右,仲守布置好一切,过来讨了小鸟,带着一对斥候趁着渐渐明亮的天光出发了。
而应宁她们的行程不变,一路往南。
这天傍晚的时候,终于在官道上遇到了接应的人,来人应该是守卫军的一个小队长,看见骑在马上的应宁神色立即亮了,直接骑着马带着她的人并入队伍:“二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应宁侧头看她:“是世女让你过来接我的吗?”
小队长连忙点了点头:“是的,世女让我在这里守着的。世女交代过,只要接到您了,就让您快马加鞭赶回云诏府。只是二小姐你比计划里面晚了一天到,因为暂时联系不上你们,我可担心了。”
“二小姐,你还是赶快和我一起回云诏吧,世女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相商。”
应宁点点头,忽然出手直接将说话的小队长一刀割了喉,前前后后都是注意着她动作的人,又都是训练有素的亲卫,几乎一瞬间就发现了什么,将身边混入队伍里的一对人纷纷提剑斩杀了。
应宁脸色一沉:“加快速度,赶回云诏府!”
在家门口都有人明目张胆的冒充云诏府的人诱骗她,可见外面的形势并不怎么好,消息也是真的灵通。
她回来的消息其实不是直接对接姐姐应文雪的,因为这次涉及到掌兵等一系列事宜,她都是和归静茹直接联系的。
这只后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云诏,就发现云诏的气氛十分紧绷,到城门的时候,守门官认出应宁,连忙将附近排队检查进城的百姓疏散往一边,方便应宁进城。
应宁回到长乐亲王府的时候,就发现府邸都被亲兵层层包围了,她只能先带着陆元之下车,陆元之之发现附近的兵力部署,出生将门世家的他,眉头也皱了一下,和应宁匆匆走进了府邸,并且直接对应宁道:“你给我安排个侍人就可以了,你先去找世女吧。”
应宁点点头,随手抓了一个侍人叮嘱后,又将身上的腰牌摘了下来放到陆元之的掌心:“你拿着这个,府里的人都会认的,我先去找姐姐,只能招待不周了。”
陆元之将腰牌收好,冲她潇洒的摆摆手,笑道:“我们将门世家,不拘小节。”
应宁在这样紧绷的时候就感到了一丝放松,她笑了一下:“嗯!”
这回也不停留了,直接去到了应文雪的书房,这里的亲兵对她再熟悉不过了。丝毫没有耽误她的时间,完全没有没有阻拦她,让应宁畅通无阻的到了书房门前。
只是应宁刚刚到书房门前,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嘈杂吵嚷的声音。
有应文雪的,有归静如的,还有守备军的,似乎是因为什么起了争执,几个人的意见都并不相同。
最后,不知道屋子里谁拍了桌子,整个书房一下就安静下来了,然后响起应文雪痛苦的声音:“可是姨母以前待我那么好,现在她危在旦夕,我只想去救她。”
应宁一呆,然后猛地推开门:“你们说什么?”
看见她推门而入,眼眶红红的的应文雪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阿宁,皇姨母中毒昏迷了,现在京城是二皇女掌权!我想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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