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孩子留下了,萧衍行当日夜里便只能在宫中住下。
皇帝听宫婢禀告了此事,并未有任何异议。曾经有多厌恶长子,如今仿佛突然失去了恨意,变得索然无味。他不见他,也不愿提及萧衍行,铁了心地对他的一切视而不见就会觉得平静。萧衍行趁着夜里皇帝喝了药睡下,暗中去了大明宫一趟。
亲自去偏殿看了看孩子,两个孩子睡得正香。他在床边看了许久,而后悄无声息地回了住处。
翌日一早,萧衍行还没到大明宫,圣旨先到了。
皇帝不知发什么疯,命令萧衍行监国。
换句话说,就是让他收拾烂摊子。萧承焕折腾的这小半年,朝政早已堆积如山。皇帝身体抱恙,每日只有半天是清醒的。他没有精力批阅奏章,坐镇朝会,以至于大量朝政要务根本无人料理。经历了一次废太子牟尼,朝堂上一次性肃清了那么多人,大量的职缺空出来。
如今尽快整顿朝纲,重新任免官员,拨乱反正等等,都需要有人来做。
皇帝倒是好,不管这些事情要耗费多少尽力。一纸圣旨就将所有的烂摊子丢给了萧衍行。
萧衍行胸口莫名被一口气给噎得上不去下不来。但又不能不管,国之要务,社稷江山,关系到天下黎民百姓。不可能当真就因为一时意气弃大庆的子民于不顾。
萧衍行当下只能暗中安排人看好了两个孩子,被赶鸭子上架。
不得不说,萧承焕该死!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他监国的这小半年,为了敛财,税收涨了两成。
大庆的税收本就算高,十年前的两成半提了半成,如今已经有三成税。贫苦百姓忙活一年到头地里的出息都不够一家老小温饱,却还得勒紧裤腰带上交三成。萧承焕为了敛财,又提了两成。五成税,全进了他的私库。这是要逼百姓去死。
除此之外,萧承焕为了排除异己,短短两个月杀了不少人。其中不少一辈子为朝廷鞠躬尽瘁的老臣,没得一个好的晚年含冤入狱,一些性情刚烈的重臣更是横死当场。去岁中秋到年关朝堂损失了两位大将、名实干派肱股之臣五人。
萧承焕倒也会笼络势力,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去岁纵容东宫党羽横行霸道,当众行凶,一共五起。弄得大理寺的冤假错案堆积如山,百姓怨声载道。
萧衍行耐着性子将火气压下去,废寝忘食地处理政务。
当天便颁布了一条废除令,将去岁加的两成税废除。并为关在天牢里尚未定罪的朝臣平反,迅速回归原位。将仗着东宫势力横行京城的纨绔世家子弟,连夜逮捕。拨去修建行宫的款项全部收回,废除修建摘星塔的提议。并迅速任命了新任吏部尚书,协助他快速考核去岁各地四品官员政绩。
若政绩属实,且资质符合,并会酌情委以重任。去岁的新科进士,按规矩前三甲留京,其余分派到户籍所在地,从基层官员做起。
他为了快速恢复朝政,两天两夜没睡。每日就只能宿在紫宸殿,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就得起。局势混乱,他也顾不上儿女私情。只来得及让人给王姝递了口信,安抚她。
不过很可惜,王姝进京一事,除了萧衍行和他的近身伺候下属,旁人并不知晓。宫里的消息递到了宫外被人弄错以为是递给皇子妃,口信直接传达到了隋暖枝这里。
隋暖枝听到消息,笑了一声。故意拖着。
王姝等了许久不见孩子的身影,萧衍行入宫后就失去音讯了。她心中焦心不已。
琢磨了许久,她决定想办法进宫一趟,亲眼看看孩子的情况。
说到此,王姝本打算让隋氏出面。毕竟按照大庆皇室的规矩,皇子妃是有这个资格向宫中递腰牌的。但王姝前些时候找过隋暖枝。隋暖枝的意思很明显,王姝有求于她,就得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于王姝来说,未免狮子大开口,强人所难。
几次与这个正妃打交道下来,王姝确定了这人跟她不是一路人。
即便她们之间没有利害冲突,隋暖枝也是王姝最不会往来的人。她喜欢心性纯粹些的人,可以很聪慧,但首先要良善。隋暖枝或许聪慧,但为人太精明了。
王姝用自己的人脉给宫中萧衍行递了口信,而后想办法进宫一趟。
思来想去,想到的只有王如意。
王如意虽然有过不好的前科,但至少如今两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手头有王如意的把柄,王如意不想跟女儿出事,就必然会帮她。不过在与王如意取得联系后,王姝也多方周旋,找到了顾斐的住处。
顾斐曾多次说过,任何时候,只要王姝遇到困难,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替她铺路。
这是他欠王姝的。他说的隐晦,估摸着以为王姝不明白。但王姝却清楚他的亏欠是什么,所以用起他来好不愧疚。
顾斐的府邸在城南的同心巷中,离得不算远。王姝让人直接备车去了顾府。
萧衍行在紧急收拾烂摊子,顾斐作为新锐臣子自然也忙得不可开交。王姝的马车抵达同心巷顾府门前时,顾斐还未归。一直等到了日落西山,顾斐才风尘仆仆地抱着一堆卷宗回来。
他一眼看到门前停着的马车。条件反射的以为柳如妍又来了,眉头紧紧地拧起来。
等靠近,发现车夫的模样不似一般仆从,才将紧绷的脸色松弛下来。
他人才靠近,安家兄弟从马车上下来,唤了一声‘顾大人’。顾斐将手里的一堆东西转头交给随从,让他搬进屋去。拍了拍身上的尘屑,缓步走过来。
还没开口问,马车的车帘子缓缓掀开。露出了里头一身青衣的王姝。
顾斐到嘴边的话瞬间湮在了喉咙里。他的眼睛缓缓睁大,袖笼里一双修长的手不住的轻颤。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许久,听到里头人轻声唤了一声:“顾大人。”
他的眼睛一瞬间充血,红了个透。
王姝为何来此,顾斐自然知晓。但很可惜,小世子的事情他帮不上忙。皇帝虽然很信任他,却不会允许外臣插手皇家事宜。皇帝的心思极其深,且十分霸道多疑。至于当初他为何会开口将两个孩子留下来……说实话,顾斐在皇帝身边四年也猜不透。
不过王姝找她,并非是让他将孩子弄出宫的。萧衍行人也在宫中,他绝不会让孩子出事。王姝只是连着这么久不知宫内情况,为空他们出事,所以必须亲眼看到才安心。
“我来想想办法……”顾斐心中的激动无人能懂。
对于王姝,他并非只是短短的四年未见。算上上辈子二十多年的阴阳两隔,他快三十年没有见过她。此时眼前的女子美貌依旧,一举一动仿佛旧梦重现。
“不必。”王姝来找他,只是为了保险,“我自有路子进宫。来寻你,是以防万一。”
那皇帝阴晴不定,会有什么举动旁人根本猜不着。
王姝怕出意外,让他帮忙周旋一二。
顾斐沉默了许久,凝视着王姝的眼神黯然又忧伤。但如今两人身份有别,他便是心中有思绪万千,也不能人前表露分毫。萧衍行是个骨子里霸道的性子,若是叫陛下知晓他的存在,对姝儿和孩子不利。上辈子已经害了姝儿许多,这辈子自当自觉。
顾斐脸色苍白地应了:“侧妃娘娘放心,斐自当尽力。”
交代一句,王姝便下去安排人。
王姝的这番举动,是私下的决定。且不说萧衍行忙得还没收到她的口信,就说隋氏打听到王姝如今四处走动人脉进宫。心里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当即命人去寻王姝,企图将萧衍行的口信带给她。可是她的人根本就见不着王姝。
王姝已经联络了宫里的人脉,且已经在准备进宫。
隋暖枝顿时慌了,不敢想象若是皇长子之后知晓了她在中间拖延会有什么反应。隋暖枝心口跳得仿佛要冲破胸腔,后悔不已。她拖延这一道,不过是想王姝放下身段来求自己。也是为了拿捏王姝向自己低头,松口将孩子记到她名下。但王姝偏偏没有来找她,靠自己的人运作。
隋暖枝气红了眼睛,这个王姝!根本不知所谓!
“娘娘且别慌,她进不了宫的!”只有正妃有进宫的腰牌,侧妃本事再大,也没用。
隋暖枝的心定了定,却又想起宫里昭妃是姓王的。
“娘娘莫慌,那侧妃进宫又如何?一个妃子还能左右圣上?瞧她无头苍蝇忙活一通,指不定孩子面都见不着,还得回来求娘娘。”隋暖枝的奶嬷嬷对此嗤之以鼻,她惯来看不惯王姝。私下里都以‘狐媚子’称呼王姝。此时见隋暖枝难得失态,慌忙地宽慰自家主子。
隋暖枝没说话,却也不好说做不做的准。她心里是不是盼着王姝去碰壁的。
这段时日,隋暖枝在密切关注王姝。
一是怕王姝关心则乱,会胡乱行事惹出乱子坏了萧衍行的大事儿。二来也是担心王姝将自己乘火打劫,暗地里要孩子一事捅出去。故意拖着孩子平安的消息不告诉王姝,隋暖枝也知道这次耽搁消息会叫王姝焦急。但正是知晓这份心情才故意磋磨她,让她看清楚形势。
但谁知道这人骨头这么硬,就是不给她低头。
提到此事隋暖枝不由的恼恨起来。殿下不愿给她孩子,隋暖枝才想到抢别人的。若殿下愿意给她孩子,她何至于为了一个庶子搞这些?
说到底,她跟王姝要孩子,其实还是在试探,料定了王姝不会告状。这侧妃清高的很,不屑于后宅的小把戏。估摸着会不耻她这个正妃做事膈应,却不会做什么。她试探王姝能不能松口,看似不聪明,但也很有效地试探出侧妃的脾性和底线。
试探没有错,但若王侧妃自己愿意,那这件事就更好办了。
届时无论殿下答应或者不答应,对隋暖枝来说都是有好处的。殿下若是也答应了,她的膝下就多了一子一女。如今孩子还小,养在身边悉心教导的话,是能养得熟的。殿下若是没有答应,那王姝答应却将孩子记在她的名下,这就是王侧妃贪心不足。
殿下不会长久得宠爱一个贪心的女子。贪婪、攀权富贵、得寸进尺,不论男女都是错。
可惜,这个王侧妃不是蠢人。也完全不按她的预料走。
事实上,隋暖枝看人没错,王姝骨子里的清高,几辈子都改不了。
她没心情跟隋暖枝勾心斗角,更没闲工夫去争这份虚无缥缈的宠。又等了几日,没见孩子被送回来。王姝就联系了王如意进宫。
王如意这次很自觉,安排的十分妥当。
经历过萧衍行给小公主的教训,王如意如今听话的很。生怕自己脑筋不清楚再做错事,会招致皇长子更大的报复,当下就尽了十二分的力气去打点。
与此同时,大明宫里,皇帝正在陪两个小娃娃玩耍。
小娃娃年纪小,王姝和萧衍行也没刻意灌输宫廷规矩世家道理,就任由两个孩子自由成长。两个孩子对于皇帝这样的陌生人,除了好奇以外,没有什么敬畏。
小君珩人小鬼大,发觉皇帝对他们没有恶意,就在人家身上爬上爬下。
他爬,妹妹也不甘示弱。就扯着另一边爬。
皇帝体弱,大多时候都是坐着的。被两个小团子挤来挤去的,扯得东倒西歪,一旁的内侍吓得魂飞魄散。上来要扯开孩子的手,小家伙就叫唤。他俩一叫唤,皇帝就冷脸。内侍们冷汗汩汩地往下流,生怕两孩子没轻没重,把皇帝给累坏。
爬了许久爬累了,两小孩子终于想起爹娘。小嘴儿瘪了瘪,就要哭。
两孩子哭还不是那种哇哇大哭的,就一抽一抽的别提多惹人心疼。皇帝还没见过这等阵仗,不会哄小孩儿,就拿身边亮晶晶的东西吸引奶娃娃的注意力。小孩子都喜欢亮晶晶,果不然一拿出来,两孩子就不哭了。又为谁的,抢起来。
皇帝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看抢的过了分就又拿一个来。一人一个。
但拿东西哄孩子是一时的,玩腻了就没有用了。这个不起作用,皇帝就命人开了私库。将私库里亮晶晶的东西都拿了过来……
王姝进宫,马车到了宫门口便被勒令停下。后头的路得自己走。
兴庆宫并不算远,但王姝还是走了快一炷香。
兴庆宫门口早已有宫人在等着,王姝一到,就立即迎下来。不知是凑了巧还是运道不好,王姝刚到御花园,不巧撞见了闲来无事赏花的贤妃。
样貌太好就是容易打眼。贤妃一眼就看到了王姝。神情顿时就是一变。
不过转瞬记起皇帝如今身体抱恙,已经两个月不曾进过后宫。更别提收纳新人。这条件反射般的警惕就收了起来。她扶着宫婢的手臂远远地打量王姝,发现束着发髻,才将人招到身边来问话。
王姝有些莫名其妙,但贤妃有令,她也不能反抗。
宫婢领着人走到贤妃的跟前,贤妃上上下下的看了王姝好几眼。心中十分庆幸,这样的美人早早嫁人。不然若是进了后宫,怕是她们都得靠边站。
“哪家的?”贤妃把玩着鲜红的豆蔻,拿腔拿调地问了一句。
王姝没回话,是兴庆宫的小太监回的话。
这一听说是昭妃的娘家人,贤妃顿时就失了兴致。昭妃这个贱人滑头的很,每回有好事儿的,她次次不落。一旦出点儿什么坏事,她又是一点水花都没有。整个后宫,贤妃觉得城府最深的,就是这个昭妃了。这不声不响的把娘家妹妹接来宫里,不晓得又折腾什么幺蛾子。
随意地问了几句,王姝视情况回了。贤妃没讨到乐子,便摆摆手放人走了。
王姝才一走,贤妃就跟近来心烦意乱的德妃撞上。德妃自从知晓萧衍行进京,皇帝下令人萧衍行监国,她那意气风发的姿态就跟被人迎风破了一桶凉水似的,浇了个透心凉。五皇子人还在南书房里,高家还未兴起的气势就偃旗息鼓,闹不起来。
有萧衍行珠玉在前,谁还看得上看不出未来的五皇子?何况论资质,五皇子也差萧衍行远矣。便是德妃昧着良心说自己孩子与萧衍行不相上下,也不敢说两人处在同一个分量上。
高家人萎了,五皇子一脉跟夹着尾巴的狗似的。叫贤妃背地里看了好一阵子笑话,乐得几天睡觉梦都是甜的。这一见德妃板着脸,她老毛病犯了,又冲上去奚落。
德妃正在烦着呢,听她那张臭嘴叭叭就忍不住冒火。她也瞧见了王姝,那张脸是真的打眼。
“那人是谁?”懒得听她那些奚落,德妃随口问了一句。
“昭妃家里人。”
贤妃不阴不阳地奚落了德妃好几句,这人愣是不接招,闹得她也有些无趣。此时撇撇嘴,又来:“听说你近来病了?哟,本宫瞧着病的不严重嘛,毕竟还有这个功夫出来赏花……”
德妃见她一张嘴实在晦气,花顿时也不赏了,转头回了德庆宫。
不过坐下来,德妃的脑子也转了起来。先前她一直想不通,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把皇长子给赶回西北去。今儿出门转了一招,她顿时想起一桩事儿。那个昭妃,似乎就是西北小地方出来的。萧衍行在宫里有人脉,这昭妃该不会是萧衍行推上来的人吧?
思来想去,德妃觉得极有可能。不然萧衍行哪里来的本事悄无声息进宫,还一举将萧承焕的人全部拿下。必定是宫里有人给他传消息,提供便利。
若是能将昭妃扳倒,是不是就能斩掉萧衍行一条胳膊?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德妃也不是瞎猜测,立即命人去查起了昭妃的过往。若是能查到有确切的消息证实昭妃是萧衍行的人,那就另说了。枕头风这种东西,五皇子没有,萧衍行也别想靠这个获利。
晚点,萧凛煜从南书房回来,德妃就将这个猜测说了。
萧衍行在后宫有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萧凛煜却不觉得是昭妃,更有可能是长乐宫那个疯子吕贵妃。萧凛煜于是又想起当初在御花园撞到长乐宫小太监之事。倒不是这事儿有多奇怪,而是德妃嫌弃他身上沾的味道,大声呵斥了他的贴身宫人一事,让萧凛煜印象深刻。
“说到这个,”萧凛煜眯起了眼睛,“母妃不若查查长乐宫,查长乐宫那位比昭妃要靠谱。”
德妃一愣,倒是意识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了。确实,真要说帮手,吕贵妃更像。
沉吟片刻,德妃应了:“这事儿本宫会叫人查清楚。”
德庆宫母子的心思王姝无从知晓。她到了兴庆宫便立即说明了来意。王如意也早知她的问题,只说自己等会儿会带着小公主去大明宫给皇帝请安。正巧小公主跟两个孩子差不多大,虚岁也有三岁了。看等会儿若是时机好,王如意以两个孩子陪小公主玩,将孩子带来兴庆宫。
王姝吐出一口气,点点头。
王如意安排王姝先去偏殿等着,自己则命人送水进来。
沐浴更衣,重新梳妆。
宫里的女眷梳妆手段极为繁琐,当真是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等王如意梳妆妥当,再吩咐乳母将小公主抱出来,已经快傍晚。
“莫担心,陛下就是这个时辰是醒着的。”王如意显然对皇帝的作息了若指掌,“这个时辰过去正正好。”
王姝半信半疑,但她确实不懂宫里规矩,只能听王如意的。
王如意带着乳母宫婢等一众人袅袅婷婷地往大明宫去。皇帝确实如王如意所言,正好是醒着的。不仅醒着,还难得有兴致,带着两个孩子在作画。
皇帝于丹青书法一道上颇有天赋,他的丹青造诣,比起萧衍行这等被穆老先生称之为天纵之资的人都更有韵味。估摸着若非皇帝在治国理事一道上大局有限,他也算是个资质出众的人。
此时皇帝在作画,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趴在桌子上,胖墩墩的小手指肆意扒拉。把好端端一张上等宣纸弄得乱七八糟。不过皇帝倒也没有生气,伸手摸了摸呦呦的小脑袋,凝视着小姑娘漂亮的小脸蛋。落下几笔,将那乱涂的比划绘制成画。
“丫头叫什么名儿?”两孩子来大明宫几天了,皇帝都没问过名字。
内侍听到这话,立即上来回:“听说小世子小名儿唤鹿眠。小郡主……”
“呦呦!”小家伙黑乎乎的爪子拍在鼓鼓的小肚子上,拍得啪啪响,“呦呦鹿鸣,呦呦!”
皇帝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记得这些。
祖孙在屋里有说有笑,王姝随王如意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王如意一愣,着实没想到皇帝与孩子相处是这样的和睦场景。便是小公主,皇帝也不曾这般慈爱过。王如意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让乳母将小公主放下来。她则牵着小公主的手,亲自走到台阶上。
等着看门的内侍通报一声,里头应允了。王如意才满脸含笑地牵着小公主进了内殿。
一进去,王如意的笑脸就有一瞬间的僵硬。既是惊讶皇帝允许王姝的孩子坐在他膝盖上,也是诧异这两个孩子好看得像菩萨身边的仙童。她的小公主因幼年遭了罪,差点没养下来。身体便有些孱弱。王如意为了保护女儿,养得更是精细。平常是能抱着,就不会让孩子下地走。
换言之,小公主养得十分娇气。身量小一圈不说,瘦巴巴的跟两个胖团子没得比。
孩子,还是胖点好看。小公主太瘦小了,瞧着跟病猫一样,让人没办法亲近。皇帝虽然也真心地疼爱这个最小的孩子,但确实是从未抱过。
没怎么见着面,小公主又怕生,父女的情分还不如这几日龙凤胎乱爬出来的情分深。
王如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但还是噙着笑意,拉着小公主上去拜见父皇。
小公主跟个被扔出窝的小鹿崽子似的,眨巴着大的离谱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帝。不敢靠近,怯生生地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学大人的样子歪歪扭扭地行了一礼。
皇帝嘴角的笑意淡了淡,叹了口气,“望泞,过来父皇这里。”
萧望泞回头可怜巴巴地看了看母妃,在王如意的暗示下,慢吞吞地走向皇帝。结果走得半路没走稳,啪嗒一下摔地上。她瘪了瘪嘴角,立马就哭了。
小孩子的哭声刺得人脑瓜子嗡嗡的疼,皇帝本就精力不济。当下就失了兴致。
王如意心里有些着急,想说的话还没开口,皇帝就没了兴致。
她疾步冲上去抱住孩子,搂着人好好的哄。奈何孩子越哄哭得越大声,哄不住。正着急要不就这么抱走,生得惹来皇帝的恼怒。怀里的孩子突然就停止了哭泣。王如意惊疑不定地抬起头,见一个胖墩墩的小娃娃抓住了萧望泞的手。
小君珩抬手摸了她的脸,特别小大人的说了一句:“别哭了,吵。”
小望泞瘪了瘪嘴,还真的不哭了。
皇帝有些新奇,王如意趁机就开口:“陛下,小公主没见过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想跟小世子玩。能不能让小世子小郡主去兴庆宫坐一坐?”
皇帝身体已经累了,目光在几个孩子脸上转了转。见小公主确实眼巴巴地看着小君珩。而他身边的呦呦不知何时也爬下去,凑到小公主的另一边,抓住了小姑娘的另一只手。三个孩子手拉手面对面,睁着大眼睛互相看的样子,确实是挺有意思。
没怎么思索,皇帝便同意了。
王如意心中一喜,当下给皇帝行了一礼,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回了兴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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