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羿盯着那个地方看了几秒, 有些失神。
很快，他三两步走上前去，几乎是本能地凑到她颈边。
她脖子上的纱布透露出淡淡的栀子香味, 别人可能不知道, 对于秦羿来说却是有致命吸引力的东西。
叶芝酒顿时像受惊的猫一样，整个人炸毛向前跳了一步, 回首就是一个飞踢。
看也不看，一脚直冲秦羿的太阳穴狠狠踹过去。
秦羿握住她的小腿拦了一下，刹那间感觉巨大的冲击力从侧面袭来, 差点把他踢翻在地。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对面叶芝酒已经收腿拉开距离，摆好了一个迎战的姿势。
这时两人才看清彼此。
“……是你啊宝贝。”叶芝酒放下防备, “怎么这么突然。”
秦羿：“……”
他总不能说自己莫名其妙被叶芝酒脖子上的纱布吸引了。
叶芝酒察觉到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你很在意这个吗？”
秦羿移开视线：“还好。”
“别在意。”叶芝酒说，“我们来跑步吧。”
秦羿：“……嗯。”
两人绕着操场跑了三十多圈。
跑到最后时操场周围其他锻炼的学生都走了，还剩下三三两两的在外围观。
叶芝酒和秦羿都是大一新生里最出名的, 大家几乎都认识他们。
“加油！”叶芝酒喘着粗气, 第不知道多少次说, “最后一圈！”
秦羿默默跟着提速：“好。”
他仍然难以忘怀自己的第一次败北。
叶芝酒不喊停，他就一直奉陪，直到两人都精疲力竭。
最后累得脚步沉重，差点走不回宿舍。
叶芝酒也差点错过了6小时的换抑制贴时间。
一回到自己宿舍，她就迫不及待冲进浴室里痛快洗了个澡，然后套了件无袖睡衣, 穿上短裤出来。
她站在镜子前，欣赏了两分钟自己的身体。
最近锻炼十分稳定, 身体状态也保持得很好。还没练出大块头的肌肉，但是身高和体重都涨了一点, 身上的肉也越来越紧实。
不用力时肌肉摸起来软软弹弹，手感很好。
……嗯，秦羿的肌肉似乎手感更好一点。
叶芝酒捏了捏自己的胳膊，默默地想。
她脑袋上还顶着一块白毛巾，把所有厚实柔软的头发都包裹在其中。叶芝酒扶着脑袋晃了晃，感觉头有点大，显得个头不高。
其实她真的长高了的。
检查完自己的身体，叶芝酒才回到桌子前，打开老校医给的抑制贴，对着镜子往后颈上粘。
这东西粘上以后直到换的时候才能摘，不然就没用了。
叶芝酒贴得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她的宿舍门口突然传来两下敲门声，随即就有人推开门往里进——
叶芝酒猛地按上抑制贴，回过头看向门口。
她最近跟秦羿感情升温很快，两人时常晚上在宿舍里交流感情，而且每次都是在叶芝酒的宿舍里。
为了方便彼此，他们早就给了对方随时打开宿舍门的权限。
刚开始还会敲门之后等一会儿，可时间久了，叶芝酒总觉得麻烦，自己跟秦羿说：“你下次敲完直接进来就好。”
一来二去，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导致一时间没注意到要去锁门。
其实回来时叶芝酒还想过，今天跑步这么累，秦羿应该晚上不会再来找她了……
秦羿站在门口，看到叶芝酒收到惊吓的样子，愣了愣问：“怎么了？”
叶芝酒捂着后颈，难得有些支支吾吾：“啊，没、没怎么啊。”
几乎把“我不对劲”四个字写在脸上。
她是真的很好猜。
秦羿微微蹙眉，迈步走进叶芝酒的房间，随即回身帮她锁门。
他意识到叶芝酒在宿舍里偷摸着干什么事儿，却没想过有什么事她会瞒着他。
趁着秦羿锁门，叶芝酒拿起纱布飞快在脖子上缠绕了两圈。
秦羿回头时，就看见叶芝酒捏着纱布疯狂拉扯的动作。
不知道还以为她手里是三尺白绫，想要吊死自己。
“……怎么回事？”秦羿问道，“你脖子上有什么秘密吗？”
他刚走近两步，就嗅到残留在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
秦羿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这味道就被一股浓烈的栀子香气遮盖住。
味道很浓，信息素却并不强烈。
叶芝酒的信息素淡淡地围绕在身边，秦羿很快察觉到其中的紧张与尴尬。
他看向叶芝酒的眼睛。
“没。”叶芝酒率先移开视线，“你怎么还有力气过来，来做什么？”
秦羿：“……”
不做什么。
他只是想她了。
跑步确实耗光了体能，可没消耗什么精神，他的思绪混乱繁杂，脑袋里有关于她的一切——当然同时还有许多远征军和其他事情混杂其中。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恋爱脑稍缓，并且意识到自己不应当顺应一切变化，任由自己黯淡。
耀眼的人总会吸引同样的人群。
他可不想自己在遇到竞争的情况中，显得毫无竞争力。
说到底秦羿也是做惯了第一，现在哪怕是面对叶芝酒也会忍不住争一争，他潜意识无法接受自己输。
……除了在某些时刻。
秦羿眸光深暗，叶芝酒跟他稍一对视就知道这人思绪在往什么地方飘。
她最近可不太方便。
根据老校医所说，之前几次强行克制或者延迟的发热期，这次一下子爆发起来，轰轰烈烈的很难抵挡。
这也是叶芝酒不得不借助抑制贴的原因。
在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还跟秦羿这种信息素格外诱人的Alpha近距离接触……
没人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剩下两股格外好闻的信息素在空气里缠绵。
好一会儿，叶芝酒才艰难开口：“……宝贝，最近不太方便，你先回去好吗？”
秦羿下意识问道：“你易感期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问完又感觉有些奇怪。
这种问题无非是在加深“她是Alpha”的概念，让秦羿心里无比的别扭。
他一次次感受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AA恋。
每次在触碰到类似话题时，心里总有个疙瘩似的东西存在。
“……差不多吧。”叶芝酒含糊回答，“早点睡，晚安。”
秦羿只好道：“晚安。”
……
叶芝酒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没想到第二天，秦羿去校医室给他自己开药。
他真以为叶芝酒是易感期，害怕自己的易感期和叶芝酒撞上，两人在宿舍里突然失控大打出手。
那单人宿舍装修得格外牢固，隔音又好，还自带净化过量信息素的空气循环系统……
两人要是在里面失去理智真打个你死我活，外面是一点动静都听不到的。
虽然目前他们彼此已经达成共识，什么时候真到了那一步，谁有本事谁在上面——但两个Alpha同时易感期，谁也不知道结果是标记还是暴力。
秦羿去医务室时，恰好有个矮个子男Omega正在看诊。
那个Omega单手捂着后颈，有点怯怯地看了秦羿一眼。
Omega都很怕他，秦羿十分理解。
校医室门口空间很小，秦羿跟他站的太近，干脆从他身边绕过去，想和他拉开距离，到校医室里面点的地方等待。
结果从他身边经过时，秦羿嗅到一阵熟悉的消毒药水气味。
他下意识多看了那Omega一眼，吓得那Omega直接蜷缩成一团，颤抖着释放出充满害怕的葡萄味信息素。
……所以那个味道不是信息素的味道？
秦羿一边思考一边往里走，又看着校医从里面出来，手中拿着一卷格外眼熟的纱布。
校医贴心地帮那个葡萄味儿小男o把纱布缠绕在脖子上，温和耐心地说：“第一天记得6小时换一次，之后是12，24……”
等那Omega超小声地说了“谢谢”，转头一溜烟离开之后。
校医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秦羿要的东西丢给他，摆摆手道：“走吧走吧。”
秦羿问：“刚才那个是什么？”
“抑制贴啊，这你不知道？”校医说，“Omega发热期比较严重的时候用的。”
秦羿：“那纱布是？”
“抑制贴味道很明显，有些Omega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发热期，用纱布遮味道，再穿个高领……不是。”校医顿住，“你问这些干嘛？”
秦羿没说话，飞快转身走了。
……
叶芝酒又在换抑制贴。
她这次依旧没有把门反锁，贴的时候心态平和，甚至感到放松。
经过昨天的意外，叶芝酒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也没必要继续瞒着秦羿呀？
就算被秦羿知道她其实是Omega，那又怎么样呢？
她没有任何变化，秦羿更没有，这件事情应该不会影响两人之间的相处。更何况秦羿似乎对AA恋这件事情潜意识就很抵触，到现在都没和解……
告诉他真相或许能让他放松一些？
叶芝酒穿着吊带短裤的睡衣套装，贴好抑制贴，把绑起的长发放下来。
她点开光脑，想着要不干脆直接发消息给秦羿算了。
这时宿舍门又被急促地敲了两下。
“进。”
伴随着叶芝酒的话音，对方已经开门走了进来。
这下叶芝酒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来了。
她往门口那走了两步，就看见秦羿背对着她，熟练地反锁房门。
“宝贝？”叶芝酒笑道，“我正要发信息给你。”
秦羿回头看她一眼，又转回去，迟疑着解除了反锁。
叶芝酒：？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从背后搂住秦羿的腰，顺带着伸手去重新反锁房门。
秦羿浑身僵硬，难以抑制地开口：“叶芝酒……”
他居然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
叶芝酒松开手，后退半步，等秦羿转过身来面对她时，严肃问道：“怎么了宝贝，发生什么了？”
无比清楚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二人之间。
秦羿：“……你是个Omega？”
叶芝酒下意识抬手按住后颈上的抑制贴，很快又放下来，释然道：“对。你怎么知道的？”
秦羿：“……”
一路上他想过无数种提问方式，也幻想过无数种她会给出的回应。
当然，也想过叶芝酒会大大方方地承认。
她的性格本来就不适合撒谎或隐瞒，此时再仔细想来，其实日常生活中有无数次关于性别的话题，叶芝酒会避而不谈，或者含糊其辞。
当然也从来没人当众质疑或是追问她。
但凡对她稍微有一点了解的人，谁会怀疑她的性别？哪怕她最初体质很弱，体型也很娇小，可她坚韧不服输的样子早就留在了所有人心中。
她那么蓬勃旺盛，永不服输。
她竟然是个Omega。
巨大的震惊和种种回忆如同铺天盖地的浪潮，秦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近来常常在面对她时失语。
有时是因为迷恋，有时是压抑克制，有时是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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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此刻，他思绪万千，最明确的想法是对她深深敬佩。
从来没人会拿Omega的体质跟Alpha进行比较。那是天生就比平庸的Beta还要柔弱的身躯，是薄薄一层易碎的玻璃，是植物深秋干枯的细枝，是纸片，是棉花，是一切脆弱和单薄的化身。
可她用那样的身体奔跑，跳跃，甚至战斗，从不认输。
也鲜少真的会输。
她在第一次赢过他的时候甚至还没经过什么系统的训练，连军校生的名头都还没安上，只是个刚刚成年的、矮小纤细的女O。
秦羿甚至感觉自己又输了一次，而这一次和第一次输的感受不同的是，他找不到能赢回来的地方。
过去他最多只是输得心甘情愿，而这次却是真的心服口服。
秦羿说不出话，叶芝酒却先开口：“你会不会觉得开心？不用担心自己是A同了。”
秦羿失笑：“这不重要。”
“口是心非吗？”叶芝酒疑惑，“我感觉你很在意这个。”
秦羿：“……还好。”
是很在意。
但跟你比起来不算什么。
他看着她的表情，终于弄懂刚才她那股释然的情绪从何而来。
在这一刻，他竟也跟着觉得释然。
“你是Omega。”秦羿低声重复，仿佛还是难以置信。
“是是是。”叶芝酒说，“你笑什么？”
秦羿笑得并不明显：“没什么。”
他想到自己曾经担心叶芝酒会标记他，为此抗拒过也忍耐过，好不容易做了那么久心理建设，都感觉可以接受了。
没想到叶芝酒居然是个Omega。
Omega哪有标记Alpha的能力？
就没那个作案工具。
秦羿放松下来，笑意却不由地越发加深，甚至带了点得意的神采飞扬。
叶芝酒现在别提有多了解他，顿时就懂了他在想些什么。
“怎么，你是觉得我没办法标记你啦？”叶芝酒问，“我们不是商量好各凭本事？”
秦羿仍然很放松：“嗯，宝贝……”
他低头想吻叶芝酒，被她轻轻偏头躲开，反而把吻落在他的耳垂。
秦羿轻喘一声。
明明感觉和之前一样，但心底的感受完全不同。
他是Alpha，而叶芝酒是Omega。
就算她再怎么强硬，也就是Omega的强硬而已。
之前让他紧张战栗的感觉，到现在心态转变，竟也变成了能够坦然面对的舒服。
秦羿背靠在墙上，任由叶芝酒压过来，轻啃他的脖子。
他当然不知道，叶芝酒再一次幻想自己如果咬断那个部位，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后退半步，拉着秦羿的手：“宝贝，去床上？”
“嗯……”秦羿问，“你准备好了？”
叶芝酒：“当然，我一直有准备。”
不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当然也包括各种工具的准备。
秦羿被她拉着坐在床边，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她，耐心询问：“认真的，不会后悔？”
“宝贝。”叶芝酒好笑道，“你不后悔就行。”
秦羿一愣，叶芝酒已经欺身上前，吻落了下来。
他们已经无比熟悉彼此的身体，至少在接吻这一步。如何舔舐唇瓣，齿间轻蹭，能够引起对方的战栗，彼此都一清二楚。
吻愈发深入。
身影纠缠，如同焰火在黑夜中摇曳。
叶芝酒随手关了灯，把脖子后面的抑制贴撕下。
黑暗中，浓烈的信息素瞬间爆炸开来。
那是秦羿再熟悉不过的信息素，而其中的某种熟悉感又过于久远而显得陌生，他躺在床头喘着气，花了几秒钟才回忆起这个信息素的味道。
是那个让他信息素紊乱很久的Omega。
而这几秒之后，他再也没有多余的理智继续思考。压抑许久的烈酒信息素在空气中沸腾，似乎正在将湿气蒸腾，连温度都升高了几度。
他恍惚记得自己按住了叶芝酒，而她目光明亮，似乎并没有受到过量信息素的影响。
最后的画面是他躺在床头，努力抬头去看见叶芝酒俯身，晶亮的汗珠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他微微隆起的白皙胸肌上。
她可爱的脸颊绯红，呼吸急促，好像正在发高烧的病人，秦羿忍不住担心。
而叶芝酒低头，把吻落在刚才的汗珠稍微偏离一点的部位，牙齿剐蹭，让他发出好像啜泣一般的声音。
是他在啜泣？
……好像很疼。
是钝刀子磨肉的那种疼。
像身体被劈成两半，从下往上。
叶芝酒很温柔，很柔软，他什么也看不清，但听见叶芝酒在说话。
“宝贝。”她在说，“爱你。”
秦羿模模糊糊地回答：“我也爱你。”
……
……
……
一连三天，秦羿都没去上课。
到第四天时，他走路仍然有些踉跄。
叶芝酒下课回来，给他带了好喝的饮料，拉着他的手贴在她脸上，问他：“宝贝还疼吗？”
秦羿靠在床头。
他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被标记的是自己？
刚知道叶芝酒是Omega时的那点窃喜早就消失不见，而现在……
秦羿抬头，看见叶芝酒坐在床边。
……好像也没有不高兴的感觉。
叶芝酒这两天还是很忙，刚拿到能源点归属权，忙着安排开采计划。
今天算是忙里偷闲，来看看秦羿的身体状况。
秦羿作为强壮的Alpha，其实那一点点轻微的撕裂伤早就好了。某些高科技手段进行的标记和体内成结行为，也没有太大排异反应，睡一觉就完全康复。
他之所以三天不去上课，就只是怕被人察觉到身上的信息素。
叶芝酒标记了他。
他身上的栀子花香简直余香袅袅，三日不绝，随便来个A或者O都能察觉到。
今天总算稍微好点儿了，他才能见人。
至于走路踉跄……
完全是心理作用。
说白了，就是总错觉以为叶芝酒还停留在他身体里。
这是体内成结留下的影响，因为叶芝酒用的穿戴设备，已经比真实标记成结的影响小了太多倍。
秦羿深呼吸，劝说自己，其实这样也好。
他是Alpha身体强壮不容易受伤，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而且确实也舒……
不，被标记一点也不舒服。
秦羿沉着脸，帮叶芝酒处理一些来不及分类的文件。
叶芝酒坐在床边给他飞吻：“谢谢宝贝。不过你一直在走神耶，会不会弄错？”
“不会。”
“那你还痛吗？刚才没回答我。”
“……不痛。”
“舒服吗？”
“……”
“宝贝，舒服吗？”
“叶芝酒。”秦羿又连名带姓喊她，“你工作做不做了？”
“做。”
秦羿：“……”
叶芝酒：“你不想做了吗？”
秦羿：“…………”
烦得很。
这点工作一会儿就做完了。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叶芝酒又靠过来，亲亲他的耳朵问：“宝贝，你不想做了吗？”
秦羿沉默。
“宝贝，舒服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舒服吗？”
灯不知道被谁关了。
黑暗中传来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
然后是呜咽，隐忍的呜咽，到最后带了点咬牙切齿。
“宝贝。”是叶芝酒的声音，“痛吗？”
“……”
呜咽声停下，片刻后变成一声惊呼。
然后是破碎的、隐忍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吻带走泪珠，信息素彼此交融，香草冰淇淋和栀子花香酿成醉人的烈酒，爱意如浪花潮水一般迭起。
月色下，焰火摇曳了整晚。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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