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落日余晖,清原晟凛站在某个公寓楼的天台上,迎着晚风孑然独立——埋头看手机。他倒不是特意跑这儿来伤春悲秋的。毕竟天天忙得头昏脑涨的人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去想些有的没的。
他只知道他现在该做什么,而不去想他做了什么。
清原晟凛借着太阳光按着手机,发送了几条消息。
还要多久?
快了快了,马上就到。
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不愧是杰弗里君。不过是路上碰上了一个小偷,耽误了点时间。
没想到你还挺喜欢这个身份的。挺好。好了,不要看手机了,专心走路,被车撞了可不好玩。
收到!
按灭手机,清原晟凛失笑摇头。自从那之后这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和以前截然不同——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不如说,比之前要好。
不知道这次是出现了什么重大的问题对方,硬是要当面和他谈。
清原晟凛下意识抓紧了天台的栏杆扶手,不可抑制地心头漫上一点焦虑。
阵平……你可得好好活下来。
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清原晟凛转过头,发现对方大概是从楼梯的另一边上来的,看不见人影。
没必要管,不理会,反正这天台也不是他家的。
清原晟凛从裤兜里掏出另一个手机,再次确认了一遍消息。
晚上六点米花站。
——g
现在才五点,从这里赶去车站只需要二十分钟不到。时间还绰绰有余。
清原晟凛再次把手机收回去。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像是什么断了的感觉。
他猛然回过头,楼梯的另一边狂奔,绕过拐角的时候,恰好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身影往护栏外面栽去。
对方的脸正对着他,是一脸的不知所措和惊恐。
“喂——!”清原晟凛下意识喊出声,手也往前伸去,脚步更是不停。
对方也是拼命地把手往前,在空气中乱挥,希望能抓住什么。
纵然清原晟凛的反应速度已经相当快了,但人还是摔了下去,别说手,他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下面传来一声闷响和金属的碰撞声,然后紧接着就是人群刺耳的尖叫。
清原晟凛沉默着看着缺了一大块的天台护栏。原本在那里的一段栏杆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他却仿佛还能看见对方当时的惊惧表情。
“……”
“杰弗里君!”后面传来一声急促的叫喊,千代瞬辉跑的满头是汗,急急喊了他一声,把他喊回神来。
“啊,是千代君啊。”清原晟凛转过头,眼神却还是有些空洞洞的。
“杰弗里君,振作起来。”千代瞬辉正了神色,“还有重要的事没做完呢。”
“……你说得对。不能因为这件事……”清原晟凛揉了揉额角。
“所以,发生什么事了?我刚刚上楼梯的时候听到很大的声响,还有人们的尖叫。”千代瞬辉把目光投到那片缺了的护栏上。
其实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有人掉下去了。”
“你觉得你没能把他救下来?”
“我本来可以。”
“杰弗里君,别这么苛责自己。”
“我本来可以,真的。”清原晟凛有些痛苦地揪住自己的头发,脸深深地埋下去。
“……杰弗里君。”千代瞬辉不知道说什么能让他放轻松一点,但他知道,“杰弗里君。”
清原晟凛抬头看他。耳边是重物掉下的巨响,是人们的尖叫,是警笛呜鸣的警报声,但他听不见千代瞬辉在说什么。
不……也许不是他听不见。是他不想听见。
“杰弗里君,”千代瞬辉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你救了很多人。千千万万的。包括我——也包括其他的很多人。”
清原晟凛低头,然后又抬头,忽的一笑,“千代君,别再给我灌鸡汤了。我知道我做了什么。是我还不够成熟不够坚韧。”
“但我不需要旁人的安慰。千代君。”清原晟凛灰蓝色的眼睛映着夕阳橙黄色的光辉,宛如在疯狂燃烧一样,“千代君,我很好。”
“千代君,我很好。”似是见他不相信,清原晟凛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千代瞬辉转开话题,“听声音,警察们就要到了。你离死者这么近,肯定会被盘查的吧。我就在这儿陪你,说不定还能碰到你的几个……”
“禁言!”清原晟凛突然厉声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我……”千代瞬辉被截住了话头,只能叹了口气,“抱歉,是我失言了。”
“不要道歉,千代君。”清原晟凛又和颜悦色起来,声音温和,“千代君是不会道歉的。”
“我说,你这句话是不是有语病啊。”千代瞬辉还没回应,身后倒是传来了一个两人都无比熟悉的声音。
松田阵平架着黑墨镜,穿着黑西装,手里还拿着一根烟,就那么站在楼梯门口看着他们。
“什么叫‘千代君不会道歉’?”松田阵平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他今天刚从警视厅下班,正准备去kiyo家待一会儿,结果就碰上这档子事。出于警察的责任心,他还是决定上来看一眼,防止“可能存在的嫌疑犯”逃跑。
然后一上来就看到千代瞬辉和杰弗里两个人在这里嘀咕嘀咕。还讲到什么,“千代君不会道歉”。
而且杰弗里这人,为什么一脸被夺了魂的样子。真是……
松田阵平把烟点上,下意识地开始咬烟嘴。
“啊,没什么。我只是一不小心口误而已。毕竟外国人,日语不好也是正常的嘛。不是吗,松田君。对外国人的语法宽容一点嘛。”清原晟凛笑起来,天衣无缝。
“我是警察,”松田阵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册子,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这里出现了死者。在负责的警察过来,我先问你们几句。”
其实他挺不喜欢干这个的——尤其是询问的环节。
“好的~”“可以哦,松田前辈。”两人俱是一副笑脸,区别是一个阳光灿烂,一个不羁狂放。
松田阵平:“你们认识死者吗?”
清原晟凛:“不认识。”
千代瞬辉:“我连死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松田阵平:“你们在这里是干什么?”
清原晟凛:“我家就住楼下。”
千代瞬辉:“我来给杰弗里君送吃的。”
刚讲到这里,警察正好赶到了。松田阵平收了册子,“既然擅长这个的专家来了,我也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领队的警官不需要自己询问,一旁的小警察小跑过来,先是简单问了一下松田阵平,随后又接着问了下去。
清原晟凛则是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领队警官身边的一大一小——工藤优作和工藤新一。大概又是来蹭案件的。
还真是,一到米花这儿就避不开这两个人。
小警官此刻已经开始接下来的问询了,“你们两位的关系不像是普通的听众和演奏者。另外,送吃的为什么要到天台上来?”
“因为杰弗里君在这里啊。”千代瞬辉理所当然。
“……”小警察噎了一下,又问了几个问题。诸如“死者掉下去的时候在做什么”“是否和死者有过交谈”之类。
两人也很配合地一一回答。不过千代瞬辉的态度并不算十分友好就是了。
“根据我的观察和推理,这一定是他杀。”工藤新一突然开口,小声对父亲说,“死者掉下去的姿势、栏杆上的剐蹭,以及我们上来的时候,两位所站的位置……”
他信心十足,“可以判定,死者一定是被推下去的。凶手很有可能在他们两人之间,或者,本来就是他们两个合伙作案。这也不是不可能。”
刚刚13岁出头、还没进化成大侦探的小侦探眼神灼灼,盯着两个人,似乎想看出个洞来,更想得到正确的答案。
清原晟凛失笑——新一确实有点功夫。按照他当时亲眼目睹的情况来看,死者确实很像是被人推下去的。不过,生活中发生的事可不能纯粹的按公式或者教科书来。
仿佛被人推下去的姿势——也不一定是真的被人推下去的。甚至剐蹭、他的位置……也是完全能解释的东西。
还没等他开口,工藤话了,“那么新一,你有没有发现证据呢?”他笑意温和地看着儿子,“没有证据可是不能定论的。”
“老爸,我还没想到。”新一挠了挠头,“不过他杀一定是对的!”他也知道没有证据不能定罪,所以只是小声和老爸说。
不过……那个外国人为什么老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啊!被听见了吗?
“那你对凶手有什么猜测了吗?”
“所以果然是他杀对吧!”工藤新一眼睛一亮。他琢磨了一下,声音更小,“我觉得是那个外国人。首先,他是住在这里的住户,最有机会在这里杀死死者。其次,他离护栏断裂的位置最近,同样也是杀死死者的最佳位置。最后,他的上臂肌肉很发达,很结实,应该是有一定锻炼或者武道基础。以他的身高,把挣扎的死者推下去甚至把护栏撞断也是可以做到的事。”
“听上去很有道理。”
“啊,所以不是他吗?是那个戴眼镜的哥哥?”工藤新一低头沉思。
“不,我的意思是,”工藤优作笑,“这不是他杀,是一起意外事件。”
“工藤先生,您有了想法是吗?”领队的警官走过来,“其实根据验识课的同事的调查,我们已经有了一定的结论。不过,还是想听听您的看法。”
“鄙人不才,认为这是一起意外事件。”工藤优作转过身,相当淡定从容。
“所以,为什么老爸那个叫杰弗里的人没有可能呢?”被工藤优作带走时,工藤新一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并下定决心从这次事件中吸取教训。眼见不一定为实。要更努力地更踏实地去寻找真相才是。
“嘘。”工藤优作给他比了一个手势,把他带到门外之后才再次开口,而且是对着松田阵平和千代瞬辉。
“容我猜测一下,你们三位互相之间是认识,对吗。”他礼貌询问,待两人点头后才继续说,“不知道两位是否知道杰弗里君的病?”
“病?”两人异口同声。千代瞬辉仿佛想到什么,但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工藤优作看了他一眼,颔首,“杰弗里君的右手好像受过很严重的伤或者得过很严重的病。虽然不知道为何没有疤痕,但看得出来,应该还没有治好。”
“他的右手经常放在兜里,偶尔拿出来的时候,能很明显地看见那只手在经常性的颤抖,杰弗里君自己似乎也无法控制。如果有机会,你们可以带他去医院看看,万一以后落下了病根,那可就麻烦了。”
言尽于此,工藤优作带着若有所思的工藤新一离开,一路上也在回想以前的事。
其实,他以前也见过一个右手受伤的人。不过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对方都闭口不言、滴水不漏。直到今天,他也已经很久没见过对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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