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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乔见她计划如此‘周密’,甚至连借种成功后如何溜之大吉都想好了,早已是目瞪口呆。
这哪用得着她出什么主意啊?
她自己想得比任何人都周全。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该如何跟男人相处。”
见她目光看来,苏小乔忙道:“这个简单,我安排你在莳花坊当两天洒扫丫头,你多看看就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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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园子。
曲径通幽的青石小路,两侧绿荫婆娑、花草繁茂,奇石假山被绿水环绕,蜿蜒的曲廊、小桥流水,葱郁花木后掩映着几处粉墙黛瓦的精致楼阁。
回廊下,悬挂着几个圆形的红木鸟笼,一个身形消瘦披着靛青色长袍的身影,正背对着喂鸟。
一旁,身穿官服的赵庆德束手站立着。
“你说她主动来找你,想让你帮她把官司压下去?还说对方背后有人撑腰,点明了要尽快结案?而那人是阮呈玄?”
“是。”
“行吧,你先回去。”
赵庆德没有多留,折身下去了。
待他走后,从一旁水榭中走出来一人。
此人大约有五十多岁,身材干瘦,穿一身低调的灰黑色长袍。来了后也没说话,静静地站着。
“你方才都听见了?”喂鸟的人声音懒洋洋的。
来人恭敬道:“照这么说,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喂鸟的人‘嗯’了一声,又笑道:“也不知他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竟提前打听到给吴江知县递话的人是阮呈玄。”
“他大概也清楚处在他这个位置,只能仰仗大人,大人好他便好,大人若不好,他自然也好不了,既然他诚心为大人办事,大人不如就收下他。”
喂鸟的人笑了一声,“我倒不希望他为我办什么事,不如就像现在这样。”
葛宏慎明白他为何这么说,却不好插言,只能不出声。
“这阮呈玄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些,竟把手伸到了颜家去。”喂鸟的人扔下鸟食罐子,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转过身来,“也是事情太巧,竟让他在这种时候跟卢游简搭上了线,倒给周党壮了胆子,胆敢来撸虎须。”
竟是个年纪四十多岁,面容清隽,称得上是仪表堂堂的男子。
正是江南织造严占松。
他显然是个随性肆意的人,只穿了身白色中单,外面披了件袍子,光脚趿着双黑色软底布鞋。
“那大人准备——”
“准备什么?”
严占松笑睨了来人一眼,“最近乃多事之秋,没事不要找事。”
“大人是在说传说中的那位?难道那位真要来苏州?”葛宏慎面色惊疑。
“谁知道呢,”严占松伸了个懒腰,慢悠悠道,“消息是浙江那边传来的,现如今苏州这一亩三分地都知道了,人人自危,最近一个个都乖得很。要不你以为姓阮的会如此含蓄,早该雷霆万钧出手拿下颜家,给我们添堵了。”
“那这颜家——”
“下面缺办事的人,既然颜家还愿意继续办事,那就让她先办着,也免得你该要急了。”
闻言,葛宏慎露出几分局促尴尬之色。
这几分局促尴尬不多不少,正好把严占松逗笑了。
他抬起手指点了点葛宏慎,大笑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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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宏慎走出江南织造局,在后门坐上自家的马车。
“四爷,事可成了?”
葛宏慎微微颔首。
说话的人松了口气:“成了就行,若不然……”
这世道从来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颜家富,但在苏州还有比颜家更富的,那就是江南第一富商葛家。
葛家也是做丝绸生意起家,不过那是许多年以前,后来葛家有些心猿意马,各行各业都有生意。
但终归是祖业,且葛家如今做的这门生意可离不开丝绸,如若上面的颜家真倒了,藏在下面的葛家可就难藏住了。
所以颜家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四爷,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去卞大人的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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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日,每天颜青棠都会来一趟莳花坊,偷偷观察那些花娘如何和男人相处。
苏小乔是头牌,头牌和普通花娘不一样,多以才艺博风头,是动用不上那些普通的笼络男人的手段。
开始颜青棠还会羞涩、难堪,渐渐安之若素,等她能做到面不改色时,苏小乔觉得她可以‘出师’了。
可颜青棠还觉得不够,知道怎么做和会做是两码事,正好她留在苏州等织造局的信儿,倒不急着回盛泽。
这天,一身丫鬟打扮的颜青棠,悄悄从莳花坊后门出来了。
此时的她,哪还有以前的模样,不光肤色涂暗了,还把眉描得又粗又黑,脸上还多了几颗痣,看起来丝毫不起眼。
出了窄小的巷子,路对面停着一辆马车。
素云正坐在车里等姑娘。
颜青棠每天都午时来,临近天黑时走。
虽说晚上的莳花坊比下午要更热闹一些,但晚上太混乱了,而且那些寻花客来了就是直奔主题,倒不如下午来此的客人,多是打发时间听听小曲儿,更具有观摩性。
上了车,颜青棠伸手要茶。
素云忙端来一盏早就沏好的茶,又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姑娘怎出了这么多汗?她们让你干活儿了?”
既然扮洒扫丫鬟,自然要像模像样,所以颜青棠少不得拿把扫帚或是抹布四处走。有时碰见多事的人,就会吩咐她帮着干点别的杂活。
例如出去买个零嘴,或胭脂水粉啥的。
今儿颜青棠就碰见一个,幸亏她对附近也算熟悉,好不容易买回来,又有人叫她把弄脏的地面扫一扫,才会忙得一头汗。
“姑娘,可还去别处,若不去就回了。”车外,颜青棠的奶兄弟李贵道。
李贵的娘是颜青棠的奶娘,算是颜家的家生子,以前李贵是在张管事身边打下手,这次六子受了伤,不能跟来,于是就换了他跟在颜青棠身边。
“先不回,去苏公弄和定慧寺附近逛逛。”
闻言,素云和李贵都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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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颜青棠之所以还来莳花坊,很大原因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你想,万事都具备了,只欠东风,现在该去找东风了,可她心中实在难以调试,便以自身还有不足作为拖延。
她清楚症结所在,也清楚什么都准备好了这么拖着不成,所以今天出来时她就想好了,先去逛逛,既然要去找‘东风’,总要先熟悉下环境。
循序渐进地来。
李贵赶着马车往苏公弄行去,一路上明显能看出大街上要比往日热闹些,路上或水道中的船上,多了许多书生打扮模样的人。
苏州府作为江苏省治所在,苏州贡院也是整个江苏最大的贡院之一,每到开考之际,这里总会涌满附近各府县的考生。
离苏公弄附近越近,路上行着的书生越多。
或一人带着书童,或三三两两,意气风发,惹人瞩目。
主仆二人透过车窗往外看。
对于姑娘做下‘借子’决定,虽一起初素云也很诧异,但她向来是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几天对姑娘各种行径,也从瞠目结舌到接受良好。
知道姑娘是在看人,她也就帮姑娘认真看。
可看来看去,街上这些都是歪瓜裂枣,就没有一个能配上姑娘的。
“这个个头太矮了,还没姑娘高呢。”
“这个脸长得不错,但鼻子太大了。”
“这个太瘦了,眼圈还是黑的……”
素云化身啰嗦的老妈子,嘴里念念有词。
颜青棠微窘,敲了她额头一下:“行了你,以为是在挑牲口呢。”
“我也是为了姑娘,总不能找个长得又矮又丑的。”
李贵在外面听到动静,小声道:“小的觉得姑娘要想挑个出众的考生,不如让人先去附近客栈酒楼里打听打听,每年各府县有哪些出众考生,客栈酒楼里的人都知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但如果去客栈里寻,怎么施行她的赁房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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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苏公弄及定慧寺附近绕了一大圈,无果。
此时,心中有些茫然的颜青棠意识到,果然挑人是最难的。
她甚至想,若实在不行就换法子,让人去附近客栈打听打听,再说下文?
行经一处点心铺子,她想起今天出门时鸳鸯央她带几样糕点回去,便叫李贵停车。
“姑娘,你就是宠鸳鸯,再这么吃下去,她明儿该嫁不出去了。”
说是这么说,下去买点心的也是素云。
颜青棠看着车窗外。
这时,斜对面一家客栈门前似乎起了冲突,引起了她注意。
一个矮矮圆圆、书童打扮模样的人,抱着一个大包袱,正脸红脖子粗地和伙计争论着什么。
“你凭什么撵我们走,又不是不付你银子!”
伙计满脸不耐:“你们来住时就说过,最近考生多,到时恐房间不够要你们腾地方换店住,你们也是同意了的。”
“什么考生多让换店,你分明就是见后来的那群书生人多势众,刚好他们就缺一间房,便撵我们走……”
一旁,站着个穿青色长袍的书生。
他身形修长,看背影略显有些单薄,但脊背很直,如松如竹。他似乎觉得有些丢人,以袖半掩着面,让颜青棠分外看出几分‘他恨不得离远点,当做不认识这书童’的架势。
这时,素云买点心回来了,颜青棠正要收回目光,就见那书生放下袖子,露出了他的脸。
她不禁一愣。
一时间,竟不知用何种言语去形容对方容貌,只想到了半厥诗。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1。
要是实在挑一挑毛病,就是似乎略显文弱了些,人似乎也穷。
瞧瞧那衣袖和袍摆,都洗得泛白了。
不过书生本就文弱。
至于穷?
穷才好啊!
“姑娘,你在看什么?”
颜青棠竟下意识心里一慌,忙转过头:“没看什么。”
说是这么说,却又没忍住再眺望过去,心中有个想法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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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同喜,走吧。”纪景行蹙眉道。
“可公子……”
“人既要撵我们走,换个地方就是。”
同喜恨得眼睛发红,恨不得上去跟那伙计打一架,又想掏出银子砸死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
可他身上不过碎银几钱,大头的银子都在公子那,而所谓的大头儿,其实也不过十来两银子。
出来的时候公子就说了,这次他们不能走漏行迹,所以不用带太多银子,也免得他大手大脚惹人注意。
他们就要像普通书生和书童那样,精打细算地过活,这样才不显得突兀。
“可公子我们住哪儿啊?这附近已经没客栈了,最近来苏州城的学子太多,许多客栈都没有空房。”
之前他也不是没出去找过,就是找过了没有,才会和伙计争执起来。
“总能找到地方……”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是要找房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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