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东家有喜 > 16、第16章
    16


    苏小乔见她计划如此‘周密’,甚至连借种成功后如何溜之大吉都想好了,早已是目瞪口呆。


    这哪用得着她出什么主意啊?


    她自己想得比任何人都周全。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该如何跟男人相处。”


    见她目光看来,苏小乔忙道:“这个简单,我安排你在莳花坊当两天洒扫丫头,你多看看就会了。”


    .


    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园子。


    曲径通幽的青石小路,两侧绿荫婆娑、花草繁茂,奇石假山被绿水环绕,蜿蜒的曲廊、小桥流水,葱郁花木后掩映着几处粉墙黛瓦的精致楼阁。


    回廊下,悬挂着几个圆形的红木鸟笼,一个身形消瘦披着靛青色长袍的身影,正背对着喂鸟。


    一旁,身穿官服的赵庆德束手站立着。


    “你说她主动来找你,想让你帮她把官司压下去?还说对方背后有人撑腰,点明了要尽快结案?而那人是阮呈玄?”


    “是。”


    “行吧,你先回去。”


    赵庆德没有多留,折身下去了。


    待他走后,从一旁水榭中走出来一人。


    此人大约有五十多岁,身材干瘦,穿一身低调的灰黑色长袍。来了后也没说话,静静地站着。


    “你方才都听见了?”喂鸟的人声音懒洋洋的。


    来人恭敬道:“照这么说,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喂鸟的人‘嗯’了一声,又笑道:“也不知他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竟提前打听到给吴江知县递话的人是阮呈玄。”


    “他大概也清楚处在他这个位置,只能仰仗大人,大人好他便好,大人若不好,他自然也好不了,既然他诚心为大人办事,大人不如就收下他。”


    喂鸟的人笑了一声,“我倒不希望他为我办什么事,不如就像现在这样。”


    葛宏慎明白他为何这么说,却不好插言,只能不出声。


    “这阮呈玄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些,竟把手伸到了颜家去。”喂鸟的人扔下鸟食罐子,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转过身来,“也是事情太巧,竟让他在这种时候跟卢游简搭上了线,倒给周党壮了胆子,胆敢来撸虎须。”


    竟是个年纪四十多岁,面容清隽,称得上是仪表堂堂的男子。


    正是江南织造严占松。


    他显然是个随性肆意的人,只穿了身白色中单,外面披了件袍子,光脚趿着双黑色软底布鞋。


    “那大人准备——”


    “准备什么?”


    严占松笑睨了来人一眼,“最近乃多事之秋,没事不要找事。”


    “大人是在说传说中的那位?难道那位真要来苏州?”葛宏慎面色惊疑。


    “谁知道呢,”严占松伸了个懒腰,慢悠悠道,“消息是浙江那边传来的,现如今苏州这一亩三分地都知道了,人人自危,最近一个个都乖得很。要不你以为姓阮的会如此含蓄,早该雷霆万钧出手拿下颜家,给我们添堵了。”


    “那这颜家——”


    “下面缺办事的人,既然颜家还愿意继续办事,那就让她先办着,也免得你该要急了。”


    闻言,葛宏慎露出几分局促尴尬之色。


    这几分局促尴尬不多不少,正好把严占松逗笑了。


    他抬起手指点了点葛宏慎,大笑着离开了。


    .


    葛宏慎走出江南织造局,在后门坐上自家的马车。


    “四爷,事可成了?”


    葛宏慎微微颔首。


    说话的人松了口气:“成了就行,若不然……”


    这世道从来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颜家富,但在苏州还有比颜家更富的,那就是江南第一富商葛家。


    葛家也是做丝绸生意起家,不过那是许多年以前,后来葛家有些心猿意马,各行各业都有生意。


    但终归是祖业,且葛家如今做的这门生意可离不开丝绸,如若上面的颜家真倒了,藏在下面的葛家可就难藏住了。


    所以颜家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四爷,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去卞大人的私宅。”


    .


    连着几日,每天颜青棠都会来一趟莳花坊,偷偷观察那些花娘如何和男人相处。


    苏小乔是头牌,头牌和普通花娘不一样,多以才艺博风头,是动用不上那些普通的笼络男人的手段。


    开始颜青棠还会羞涩、难堪,渐渐安之若素,等她能做到面不改色时,苏小乔觉得她可以‘出师’了。


    可颜青棠还觉得不够,知道怎么做和会做是两码事,正好她留在苏州等织造局的信儿,倒不急着回盛泽。


    这天,一身丫鬟打扮的颜青棠,悄悄从莳花坊后门出来了。


    此时的她,哪还有以前的模样,不光肤色涂暗了,还把眉描得又粗又黑,脸上还多了几颗痣,看起来丝毫不起眼。


    出了窄小的巷子,路对面停着一辆马车。


    素云正坐在车里等姑娘。


    颜青棠每天都午时来,临近天黑时走。


    虽说晚上的莳花坊比下午要更热闹一些,但晚上太混乱了,而且那些寻花客来了就是直奔主题,倒不如下午来此的客人,多是打发时间听听小曲儿,更具有观摩性。


    上了车,颜青棠伸手要茶。


    素云忙端来一盏早就沏好的茶,又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姑娘怎出了这么多汗?她们让你干活儿了?”


    既然扮洒扫丫鬟,自然要像模像样,所以颜青棠少不得拿把扫帚或是抹布四处走。有时碰见多事的人,就会吩咐她帮着干点别的杂活。


    例如出去买个零嘴,或胭脂水粉啥的。


    今儿颜青棠就碰见一个,幸亏她对附近也算熟悉,好不容易买回来,又有人叫她把弄脏的地面扫一扫,才会忙得一头汗。


    “姑娘,可还去别处,若不去就回了。”车外,颜青棠的奶兄弟李贵道。


    李贵的娘是颜青棠的奶娘,算是颜家的家生子,以前李贵是在张管事身边打下手,这次六子受了伤,不能跟来,于是就换了他跟在颜青棠身边。


    “先不回,去苏公弄和定慧寺附近逛逛。”


    闻言,素云和李贵都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


    .


    其实颜青棠之所以还来莳花坊,很大原因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你想,万事都具备了,只欠东风,现在该去找东风了,可她心中实在难以调试,便以自身还有不足作为拖延。


    她清楚症结所在,也清楚什么都准备好了这么拖着不成,所以今天出来时她就想好了,先去逛逛,既然要去找‘东风’,总要先熟悉下环境。


    循序渐进地来。


    李贵赶着马车往苏公弄行去,一路上明显能看出大街上要比往日热闹些,路上或水道中的船上,多了许多书生打扮模样的人。


    苏州府作为江苏省治所在,苏州贡院也是整个江苏最大的贡院之一,每到开考之际,这里总会涌满附近各府县的考生。


    离苏公弄附近越近,路上行着的书生越多。


    或一人带着书童,或三三两两,意气风发,惹人瞩目。


    主仆二人透过车窗往外看。


    对于姑娘做下‘借子’决定,虽一起初素云也很诧异,但她向来是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几天对姑娘各种行径,也从瞠目结舌到接受良好。


    知道姑娘是在看人,她也就帮姑娘认真看。


    可看来看去,街上这些都是歪瓜裂枣,就没有一个能配上姑娘的。


    “这个个头太矮了,还没姑娘高呢。”


    “这个脸长得不错,但鼻子太大了。”


    “这个太瘦了,眼圈还是黑的……”


    素云化身啰嗦的老妈子,嘴里念念有词。


    颜青棠微窘,敲了她额头一下:“行了你,以为是在挑牲口呢。”


    “我也是为了姑娘,总不能找个长得又矮又丑的。”


    李贵在外面听到动静,小声道:“小的觉得姑娘要想挑个出众的考生,不如让人先去附近客栈酒楼里打听打听,每年各府县有哪些出众考生,客栈酒楼里的人都知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但如果去客栈里寻,怎么施行她的赁房计划?


    .


    马车在苏公弄及定慧寺附近绕了一大圈,无果。


    此时,心中有些茫然的颜青棠意识到,果然挑人是最难的。


    她甚至想,若实在不行就换法子,让人去附近客栈打听打听,再说下文?


    行经一处点心铺子,她想起今天出门时鸳鸯央她带几样糕点回去,便叫李贵停车。


    “姑娘,你就是宠鸳鸯,再这么吃下去,她明儿该嫁不出去了。”


    说是这么说,下去买点心的也是素云。


    颜青棠看着车窗外。


    这时,斜对面一家客栈门前似乎起了冲突,引起了她注意。


    一个矮矮圆圆、书童打扮模样的人,抱着一个大包袱,正脸红脖子粗地和伙计争论着什么。


    “你凭什么撵我们走,又不是不付你银子!”


    伙计满脸不耐:“你们来住时就说过,最近考生多,到时恐房间不够要你们腾地方换店住,你们也是同意了的。”


    “什么考生多让换店,你分明就是见后来的那群书生人多势众,刚好他们就缺一间房,便撵我们走……”


    一旁,站着个穿青色长袍的书生。


    他身形修长,看背影略显有些单薄,但脊背很直,如松如竹。他似乎觉得有些丢人,以袖半掩着面,让颜青棠分外看出几分‘他恨不得离远点,当做不认识这书童’的架势。


    这时,素云买点心回来了,颜青棠正要收回目光,就见那书生放下袖子,露出了他的脸。


    她不禁一愣。


    一时间,竟不知用何种言语去形容对方容貌,只想到了半厥诗。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1。


    要是实在挑一挑毛病,就是似乎略显文弱了些,人似乎也穷。


    瞧瞧那衣袖和袍摆,都洗得泛白了。


    不过书生本就文弱。


    至于穷?


    穷才好啊!


    “姑娘,你在看什么?”


    颜青棠竟下意识心里一慌,忙转过头:“没看什么。”


    说是这么说,却又没忍住再眺望过去,心中有个想法蠢蠢欲动。


    .


    “行了同喜,走吧。”纪景行蹙眉道。


    “可公子……”


    “人既要撵我们走,换个地方就是。”


    同喜恨得眼睛发红,恨不得上去跟那伙计打一架,又想掏出银子砸死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


    可他身上不过碎银几钱,大头的银子都在公子那,而所谓的大头儿,其实也不过十来两银子。


    出来的时候公子就说了,这次他们不能走漏行迹,所以不用带太多银子,也免得他大手大脚惹人注意。


    他们就要像普通书生和书童那样,精打细算地过活,这样才不显得突兀。


    “可公子我们住哪儿啊?这附近已经没客栈了,最近来苏州城的学子太多,许多客栈都没有空房。”


    之前他也不是没出去找过,就是找过了没有,才会和伙计争执起来。


    “总能找到地方……”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是要找房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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