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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满脸愧疚。
老爷才刚走,姑娘为了生意在外面,把家里交给他,却万万没想到会生出这等丑事。
孙姨娘有孕是下面丫头发现的。
虽她的贴身丫鬟春燕一直帮忙瞒着,但孙姨娘院子里不止一个丫鬟,就有人发现孙姨娘许久没换洗了。
不光如此,孙姨娘还老是干呕,虽说姨娘总说是吃坏了肚子,但也不能一直吃坏肚子啊?
于是这事就在私底下流传开来。
也是巧,正好被孙姨娘听见私下有人议论她,也不知为何她认准了是钱姨娘传的谣言,就特意设计了钱姨娘,也是钱姨娘胆大,竟然敢半夜开门放人进来幽会,正好被抓了个现行。
昨晚刚抓到的,人还捆在柴房里。
陈伯是管家,毕竟不是当家,就让人赶紧给苏州送了信,想让颜青棠回来一趟,谁知两边走岔了路,倒是颜青棠自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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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青棠回到自己的院子。
刚坐下,马姨娘来了。
“大姑娘,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看好她们,给您丢了人,给老爷太太丢了人。”
马姨娘攥紧帕子,满脸愧疚。
她就是这样,忠心耿耿,视看好另外两个姨娘为己任,一旦两个姨娘那生了什么事,就觉得是自己的错。
颜青棠记得小时候马姨娘就是这样的,与其说她是她爹的姨娘,不如说她还是她娘的丫鬟,虽然她娘走了这么多年。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撑起笑,让素云把买的首饰拿过来,“这是给你和三妹买的礼物,本来给另外两位姨娘也有,没想到发生了这等事。”
马姨娘接过盒子,忐忑道:“孙秀…孙姨娘她……二姑娘和四姑娘很是惶惶,她们也不知道其中的事,我怕中间再生了什么事,就让她们暂时搬到我院子里去了。”
“姨娘你做得很好,一码归一码,这件事跟两个妹妹也没什么关系。”
闻言,马姨娘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欲言又止。
“孙秀她……”
颜青棠看了过来:“姨娘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忌什么。”
马姨娘攥紧了帕子,一脸复杂:“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孙秀她…她其实挺可怜的……”
正说着,素云匆匆走了进来。
见马姨娘在,便拉着颜青棠去了里面说话。
“姑娘,有个男人跪在后门,说自己就是孙姨娘的奸夫,是他逼/奸孙姨娘的,与她无关,说要惩罚他都认,只求能绕过孙姨娘。看门的婆子怕被他跪在这,被人看见惹来非议,就让人进来了,如今还在后门那跪着,如今该怎么处置?”
颜青棠皱眉道:“他既然想跪,就让他跪着吧,我去看看孙姨娘。”
三人一同来到孙姨娘的院子。
不同于平时,今日这院里格外的安静,丫鬟们都不见了,只门前守着个婆子,门上还栓了把锁。
婆子见大姑娘和马姨娘来了,忙行礼又去下锁。
三人进了屋里,越过屏风,床上躺着个人。
大抵是懒得遮掩了,能看出榻上人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至少有四五个月。
“孙姨娘,孙姨娘!”素云上前叫了两声。
孙姨娘幽幽醒来,也没下榻,也没有哭,只是道:“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也没什么奸夫,孩子是我自己的,只望别牵连了四姑娘,她并不知她有个不守妇道的娘。”
马姨娘上前一步:“你说什么胡话,快起来,大姑娘来了。”
孙姨娘这才在素云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看到站在床前的颜青棠,她似有些羞愧,不敢抬头,也没有说话。
“值得吗?”
素云去搬了张椅子,颜青棠坐了下。
“你做颜家的姨娘,虽我爹不在了,但最起码衣食无忧,以后生老病死都是不用愁的,研儿日后的前程大概也不用愁,她是我妹妹,我总要备份丰厚的嫁妆,再找个妥当的人家将她嫁出去。而如今,你闹出这等事,让研儿以后如何见人,如何自处?
“还有你腹中的孩子,你这般身份如何养育他、生下他,你做出这些事的时候,就没考虑过这些?你那位奸夫就没为你考虑一二,他人呢?如今你被关在这里,奸夫何在?”
这话无疑是诛心的,孙姨娘捂着脸哭了起来。
马姨娘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有插话。
许久,孙姨娘渐渐停住了哭泣,人也恢复平静,说是心如死灰也可以。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没有任何怨言,腹中孩子就当是冤孽,他既然冤孽着来,什么后果便要我与他一同承受。只望大姑娘看在四姑娘从小听话,又敬仰你这个大姐的份上,不要迁怒于她。”
“孩子的父亲是谁?”
孙姨娘径自不言。
反倒马姨娘有些急了,上前道:“孙秀你快说啊,你傻不傻?你不说实话,大姑娘一定会生气,但你如实说了,大姑娘不一定会怪你,你就算不为自己想,难道也不为四姑娘想想……”
在马姨娘锲而不舍下,孙姨娘渐渐有了动静,似乎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希望,缓缓讲出自己的故事。
说白了,就是一场冤孽。
孙秀本是个秀才家的女儿,从小有个青梅竹马,本是待她到了年纪,那男的就会让家人上门提亲,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外面有消息说颜家要聘个良妾。
孙秀的爹是个穷秀才,家里儿子多,他本人也迂腐短视,学业上无成也不知道另谋出路,成日里只知道拿着书死读书,以至于家计都靠孙秀的娘在外做工支撑,家里穷得叮当响。
孩子们还小时,日子还能过,等孩子们渐渐长大了,男要娶妻女要嫁人,可家里不但拿不出聘礼陪嫁,连房子也只有破房三间。
这时候,听说颜家要聘妾,对孙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希望。
孙家虽穷,到底是个秀才家,良家也分几种,秀才家的女儿天然就具有,媒婆便同意看看。
又见此女长得秀丽端庄,可不正是颜家想要的良妾,便拍板说就是她了。
一开始孙秀是不愿的,可她爹骂她,她娘求她,兄弟们也都求她,似乎若是她不愿,这一家子都要死。
中间还发生了一些事,总之最后孙秀不得不背弃青梅竹马,答应进颜家做妾。
进了颜家后,她以为自己的日子大概不好过。
市井小民们没少听些大户太太打骂虐待小妾的故事,因此都十分抵触给人做小,谁知来了后,老爷不怎么搭理她,太太待她也十分和善,日子过得比在孙家自然不知好到哪里去。
时间久了,她也渐渐忘记了以前。
就这么过着,如果没有意外,这种日子大概要过到她送女儿出嫁,在颜家了此一生。
谁曾想到,一次偶然她去香铺里买香,竟然碰见了那个青梅竹马。
旧人想见,自是泪眼无言。
彼时,她是别人的妾,但与守寡无疑。他虽娶过,但那女人福薄,没两年就过世了,他至今未再娶。
自那后,她经常会去那间香铺买香,每次去了回来后会很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可每次又忍不住再去。
一场突来的大雨,将她阻在香铺,不得不停留在此躲雨。也是那次,两人情难自禁发生了不可言说之事。
事后,孙姨娘也十分后悔害怕,可就像久旱逢甘霖,男女之事情到浓处,哪有那么容易克制的。
颜世川死后,那个男人也曾与她说,找个机会二人私奔,可孙姨娘放不下女儿,就这么一直拖着,拖到事情爆发。
“我就好奇,为何你认定了一定是钱姨娘往外宣扬了你的事?”颜青棠突然问。
孙姨娘惨然一笑:“大姑娘就当我是智子疑邻吧,自己做了脏事,便看谁都鬼祟,因此发现了钱姨娘的怪异。我也知可能不是她干的,就当我临行前,为颜家做点好事,报了多年照拂,给研儿积些福德。”
常人多是用疑邻盗斧,孙姨娘能用出智子疑邻,说明她的学问应该不浅,出身在那样一个家里,她能学到一些学问,应该是花了真功夫。
又想孙姨娘平时在颜家,从不惹事挑事,近乎到了无欲无求的地步,再结合这件事,也不禁让颜青棠有些感叹。
“你现在可后悔?”
“后悔,也不后悔,只后悔越了雷池,给三姑娘蒙了羞。”
可再遇他却是不后悔的。
“那当初我爹死后,大房那些人逼上门来夺家产,你为何没站出来给腹中孩儿博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颜青棠又问。
孙姨娘的肚子也不小了,至少有四五个月,也就是说在颜世川死时,颜世海那家人上门抢夺家产时,她的肚子已经有两个月了。
这个月份的胎儿,大夫诊脉是可以诊断出的。
若是当时孙姨娘站出来,以遗腹子为由,完全可以斥退那些人。到时哪怕颜青棠明知道其中有猫腻,也会咬牙认下这个‘弟弟’。
等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总有操作的办法,又能给孩子一个出身,与人通奸之事也能很好地掩盖住,比她此时沦落到这般处境,要好了太多太多。
孙姨娘显然不是个蠢人,颜青棠就好奇她当初为何没这么做。
“妾身其实当初确实这么想过,但害怕大姑娘……”
可以说,颜青棠的厉害,是深入这些姨娘们内心的。
“后来我又见大姑娘有了办法。若真到那一步,妾身大概会去找大姑娘谈谈,看是否能以此为由。”
谁曾想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一切就这么解决了。
颜青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
“若今日他没来,我大概也不想听你说这些。世间男儿皆薄幸,苦楚只给女人担,这样的人即使你愿意,我也不愿让你跳进这个火坑。可既然他来了,看着似乎也有些诚心,我便去看看他怎么说。”
丢下这话,她转身离开这里。
孙姨娘还愣在那儿,马姨娘也有些发愣。
“谁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孙姨娘死灰般的脸露出震惊、不敢置信的表情。
“是他来了?”
之前说了这么多,她一直没哭,可这时却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终归究底,她也不是无动于衷,也不是不害怕,只是不想牵连任何人。
“若真是他来了,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马姨娘脸色复杂,似乎有钦羡也有感叹。
“马姐姐……”孙姨娘激动地哭着:“我……马姐姐…我……谢谢你帮我说话……”
“说什么呢,到底姐妹一场,我也不是不近人情。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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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青棠去见了那个男人。
是个长得还算端正,看着很老实本分的男人。
也不知是谁给他传了信,让他知晓孙姨娘有孕奸情败露的事。
其实在此之前,他并不知晓孙姨娘有孕了,孙姨娘连他都没说,这两个月又因孙姨娘要守孝,两人中间只匆匆见了一面。
还是收到传信,他才知道这件事,然后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来了。
没有考虑后果,没有想到以后,没有想自己可能会丢命。
“你想好,若是离开了颜家,以后再不得以颜家姨娘的身份出现,我会以病亡为名给你办一场丧,四妹那儿你以后也不能见了,即使日后她出嫁,你也无法为她送嫁。”
孙姨娘跪下来,哭道:“是我对不起研儿……”
男人也连连磕头道:“谢大姑娘恩德,谢大姑娘恩德,以后我夫妻二人定在家中为大姑娘供了长生牌位,乞求上天赐予大姑娘福祉……”
“你去跟研儿见一面,就走吧。”
颜青棠对孙姨娘说,目光又落在春燕身上,“把你这丫鬟也带走,她虽忠于主子,但替你遮掩,又为外男送信,本就犯了忌讳,我也就不罚她,你把她带走。”
春燕眼含泪水,没有狡辩,跪下来给颜青棠重重磕了一个头。.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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